山腹内,老者侃侃而谈,其声不大,但遍传四方,仿佛就在耳畔响起一般,清晰异常。
“老夫金玺,忝为仙会主持;这二位分别是杜道友和莫道友,乃为本场监管。按照惯例,接下来由老夫简单介绍一下仙会规则。”
“本次大会,旨在广聚同道,互通有无;大会开始,各位道友依次上台,交易物品,可以灵石结算,亦可以物易物,时间一炷香;香灭,则交易终止,各位道友自行下台。若有强留不去者,则即刻逐出会场,永不复入。另外,大会期间严禁争斗,一旦动手,无论修为高低,一律格杀勿论!好了,闲言至此,下面有请第一位道友。”
语罢,退回原位。
随之,一位赤发女修长身而起,脚踏虚空,几步之下便来到浮台上。
女修话语不多,胸前莹光一闪,现出一只净瓶,一枚圆珠,以及一颗椭圆石蛋。
净瓶洁白如玉,纤细修长,瓶身上青纹散布,好似竹叶零落;玉珠通体赤红却身染蓝焰;石蛋表面凹凸不平,似是鳞甲层层堆叠。
“古宝青枝昆玉瓶一件,七阶极焰赤冠鸟妖丹一枚,石甲千足蚓圆胎一只,换龙牙血石三颗或金血玉髓两枚。”女修开口说道,声音低浑,顿挫有力。
在其说完不久,一名华服老者飞身而起,来至台前,一扬手,唤出一只银白储物袋停在女修身前。
女修拿过储物袋,同时手轻轻一挥,将净瓶等物如轻羽般飘飘摇摇送到老者身前。
二者皆放出神念,那老者双眼还亮起了濛濛蓝光。
一番审视之后,二者先后将宝物收起,而后略一拱手,便各自回了石柱。
这时,那老者金玺再度上前,缓缓说道:“好,请二号道友登台。”
话音落地,人影上台,如是这般。
......
数个时辰后。
金玺上前说道:“有请第五十七号道友上台。”
话音入耳,元清稍整心绪,暗暗加了一个轻身术后纵跃而起,几个腾挪,稳稳落在浮台上。
一阵白光闪过,地上现出两具妖尸,乃是一条赤鳞妖蛇和一头碧眼青背妖狼,体型巨大,皆为六阶妖兽。
旁观至此,其早已明了这酆仙会应当如何。
大概是灵石易得,宝物难寻,故这大会上几乎都是以物易物,互换所需。
当然,最终能否换得,全凭机缘二字。先前就有十余人在这浮台上等到时间耗尽,其所求之物元清更是闻所未闻。
“两具结丹妖尸,换庚金,巽风石,万化泥,太一灵精中任意两样。”元清朗声说道。
话音出口,未见有人登台,反而引得一声嗤笑。
“哪来的小辈,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两具六阶妖尸,也敢开口换庚金和太一灵精!”
却是一总角女童,着一身大红纱裙,头顶还扎着两个朝天小辫。
元清略感尴尬,正想回话,谁知一个苍老男声却先一步响起,解围道:“我说童道友,你堂堂风月谷执事长老,金丹中期修士,何必和这一个小辈一般见识?”
循声看去,乃见一老者,身穿紫衣,鹤发童颜。
“是他!”元清登时一惊,只因这老者赫然就是昔日静水坊市,通宝楼中那结丹修士!
“上回有玉见相助,方能侥幸逃得性命,今日主动帮我解围,莫非是这两具妖尸坏了行踪?抑或是幻形法被看破了?”元清心中暗道。
正想着,又听那老者继续说道:“我说小子,你可知那庚金和太一灵精究竟为何物?”
元清迟疑了片刻,还是回道:“还请前辈赐教。”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告诉你啊,这庚金和太一灵精,乃是天地造化所生,可遇而不可求,珍惜异常。莫说我等结丹修士,就是元婴真人也没几个有那莫大机缘,得上一块。你这两具妖尸,最多也就换两块万化泥或者一块巽风石,正好老夫手里就有一块万化泥,怎么样,你我交换如何?”
说着手掌一翻,现出一块灰白圆石,大小与圆盘相近。
谁知这时,那女童却横插一脚说道:“我说你陈掌柜今天怎么如此好心,又是言语相护,又是谆谆教导,原来还是想占个便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小子,本座看过了,你那两具妖尸里妖丹尚在,光凭这两颗六阶妖丹也够换两块万化泥了。本座手里正好有一块巽风石,外加一块万化泥,如何?你与我交换也不吃亏。”
话音落地,元清尚未有回应,那老者倒先阴渗渗说道:“呵呵呵,童道友,哪天你若是落得个身死道消之局,那定是因为你这张嘴。”
女童对此只做充耳不闻,甚至连目光都未投去一瞥,好整以暇,静待元清回应。
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经历了上一回死里逃生,如今怎可能与那老者再做交易。
是故,元清毫不犹豫就决定了要与那女童交易,不过表面上还是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多谢前辈指点,只是晚辈乃是替家中长辈采买宝材,故而还是选择与这位童前辈交易,敬请前辈见谅。”
说完还抱拳略施一礼,以示歉意。
老者见状,神色淡淡,不再多言;女童哈哈一笑,周身亮起绯红莹光,下一刻,人便来至元清近前。
随着一阵红芒闪烁,一方灰白石块和一枚青金棱石凭空显形,悬于其掌心之上。
“好好看看,这值不值你这两具妖尸?可别说本座以大欺小。”女童傲然道。
元清放出神识,仔细检查:但见这石块表面平平无奇,神念触之却仿佛游鱼归海,竟生出一股水乳交融之感,确是万化泥。
而这棱石,虽只有核桃大小,然通体青翠,上覆金纹,神念感应下风性灵气充沛,正是巽风石无疑。
又检查了几遍,元清收回神识,颔首说道:“确实是真品,品质上佳,多谢前辈。”
女童闻言一声轻哼,将两物丢给元清,随后一挥手,红芒闪烁间人便回到原位,那地上妖尸亦消失不见。
元清紧跟着下了浮台。
于石柱站定后,其先是取出两个方形木盒,将二石分别装好;而后又取出数张澄黄符箓贴在其上,这才将之收入储物袋中。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纵然是大会所得,元清也不敢稍除戒心,还是先封禁起来,待到安全时,再以灵力炼化,方为稳妥。
而就在这期间,浮台上人影又至;浮台下,老者神色玩味,眼中闪过几缕莫名精光......
......
又过了几个时辰。
终于,大会接近尾声,只有寥寥数人还未登台。
这时,一妙龄少女在台上娇声说道:“一株七叶绝忧草,换奈何丹一枚。”
“绝忧草?这是,司贵珍?”话音入耳,元清颇为惊讶,心头暗道。
与此同时,场中气氛却陡然直下,一时间,各色目光纷纷投上台,就连那老者金玺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不过司贵珍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仿佛浑然不觉。
渐渐,长香将灭,会场内始终无人回应,司贵珍亦打算下台去。
殊不知就在其将动未动之际,那童姓女修却突然开口道:“我说,堂堂镜天宗代执掌门,元婴真人之女,怎么,打算兵解转修鬼道吗?”
话音出口,司贵珍顿时面色大变,横眉怒目,狠狠看向那童姓女修。
那童姓女修浑不在意,继续说道。“哟,司姐姐,你倒是说话呀,不过是碎个丹,跌个境,怎么还成哑巴了?”
此话一出,司贵珍怒意更盛,不过思虑再三,还是生生咽了下去,终究未发一言。
重重一声冷哼后,其祭起丝纱,化作迷蒙烟气,径直飞向山腹之外,竟是要就此离去。
见得此景,女修放声大笑,声音尖细锐利,甚是得意。
“哈哈哈哈哈!”
笑声之中,红光再现,人影幻灭,女修了无踪迹。
......
次日,迎仙居。
房间内,元清盘膝端坐,立剑指,默运剑经;在其指间,一张淡银灵符光华熠熠。
不多时,银符灵芒盛满,元清功行停止,仔细瞧了数遍后将之收入袖中。
这正是一张千里瞬息符,也是元清这些时日在坊市中所得,而其运法门则是称为“注灵预激法”。
此法源自《玄元通鉴》,其中有言,符箓者,乃以灵气为引,符文为诏,调天地元气存于符纸之中,归为己用,而若要激发,则需再次灌注自身灵气至相当程度。
且依据符箓威能不同,灌注所需灵气亦有差别;威能愈大,则所需灵气愈多。
是故,使用灵符前,可预先灌注灵气至将满未满之境,及待用时,只需一点灵气便可发动,以达迅捷。
而之所以有此准备,就是因为自酆仙会结束后,那陈掌柜便将神念挂在元清身上,毫不遮掩,肆无忌惮,无有断绝。
此外,司贵珍在这期间也是音信全无,以致前路扑朔,其人不敢妄动。
调息了片刻,元清翻掌又取出一张千里瞬息符,继续注灵预激;这是其手中第五张灵符,亦是最后一张。
“不能再等了!今日酉时就走,就向那镜天宗方向,唯有趁乱之下方能有一线生机!”
元清如是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