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离去
木木多年早就是元婴大圆满，只缺一契机，只是时机一直未到，今日有感应，知道错过了便不知道是多少年。
因此他顾不得多想。
天上余雷刚刚消散，新晋化神修士龙十八才落地，便乌云四聚，重新遮天，木木义无反顾升上天去。
龙十八本来新过雷劫，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此时若按以前修士经验，他应该去静修稳固元婴及身躯，熟悉新生领域。
他见木木也要渡劫，就偏要留在原地观看，倒不是看笑话，而是真的希望这老实木头可以顺利渡劫。
或许名字越少花头越少。
木森做了叛徒，木林还得上供好处才能成为好友，而这位木木当真是木乘双，只知修炼，从来不惹是生非。
而且他谨尊已逝师尊“沐白君”妖圣的嘱咐，素来以千面判官和路野为首。
明面上是思师林之主，实际就是凌云宗忠实属下。
要知道，这可是妖族为尊的世界，能出这么一个木妖，也委实是异类。
因此下面无论人还是妖，都希望这位木木能顺利渡过化神雷劫。
地面上。
千面判官看着天上雷劫渐消，眼看木木就要顺利渡劫，十拿九稳，他转头对路野突然轻声道。
“贤弟。”
“今日领地又添两化神。”
“我也就放心了。”
“今日哥哥就向你辞行。”
“如今，该到我去传火了……”
路野本来正心态轻松看着天上木木渡劫。
或许木木心思单纯原因，而且他积累足够年多，眼看便能顺利渡过，和龙十八时间相仿。
他看得正美，心情舒畅。
五十年过去，自己这一支人，妖混合逃难队伍，终于在十万大山中站稳了脚跟，再也不是丧家之犬了。
而且托当年魔百一醒两次，干净利索杀二妖圣的辣手行为。
周围势力全都成了好邻居，连试探都不敢试探，规矩得很。
五十年间，领地逐渐繁荣。
当初逃到此地人族修仙种子只剩不到一百五，扫平了山中几妖皇，吞并了他们麾下人族部落，终于将总丁口又恢复至三万余人。
三万丁口，再加上历年来从外购入的同族，如今也达到五万余人，差不多到当年十万大山凌云宗巅峰时近半人丁。
另外，五十年间，重建的凌云宗也搭起完整系统的传承队伍。
掌门，传功长老，亲传弟子，真传弟子，外门长老，外门弟子骨架完善。
所谓外门弟子便是伪灵根，到如今也培育了近五千余人，倒是真正具有灵根的亲传，真传弟子太少，勉强凑齐了五百人。
不过对于传火，五千人已经够了。
从三十年前，每年便有五六十余志愿传火者出发，前往大地任何一处，累计也送出近两千人。
好在源源不断从附近妖族领主手中购买人族，人数不降反增。
一切看似走上正规。
若说遗憾，那便是路野和千面判官二人修为没有突飞猛进。
五十年时间，此地灵气如此充沛，远胜于后世，二人也仅仅在下一小境门槛处晃悠。
倒是此界化神修士正常水平，可惜不够快。
路野和千面判官都卡在中晋后境界门槛上，当然真打起来，路野能打千面判官三个。
反正二人就处于这么一个停滞阶段。
路野成为化神，那是借助远古时积攒的功德顺利突破；千面判官成就化神，那是八百年在此界苦熬突破的，也暂时没有松动痕迹。
他看着天上木木渡劫，正琢磨如何增进自己修为呢。
突然猛得听到旁边千面判官说他要去传火，路野晃晃脑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盟主道兄，你说什么？”
“你要去传火么？”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领地中，能离得了你么？”
“你可是凌云宗的尚掌门，弟子们都认你。”
千面判官淡然一笑，神识传音。
“路兄，你没听错，是我说的，我要去传火。”
“我这凌云宗尚掌门，你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么？”
“本来就是个假货，只是当了百年掌门，慢慢成了真的。”
“我都给尚天梯当了百年重孙了，也该做一回我自己了。”
“如今龙十八和木木已成化神，凌云宗正是最安全的时候。”
“所以，我决定离开了。”
“也该到了我传火之时了。”
千面判官看路野紧皱眉头，于是传音向他解释。
路兄，当年咱们在沐白君圣人见证下，定下人族传火计划。
所有人族修士，无论真伪灵根，分为内外两支队伍。
我们属于内，建立凌云宗，推陈出新功法，不断培养高阶修士，将凌云宗作为火塘，尽可能源源不断产出传火者，代代补充四散火种。
而传火者队伍属于外，修为不必高，但一定要志愿参加，意志坚定，个个立誓，哪怕死，也要倒在传火路上，靠的是人多搏一个成功机率。
功成不必在我，千千万万传火者，哪怕倒下许多人，只要有几处火苗点燃起来，年年岁岁代代坚持下去，就是胜利。
路野脸色微黑。
“道兄，这事我们一起谋划的，我懂。”
千面判官摇头。
“不，你或许忘了。”
“我得提醒下你。”
“当初我们定下，火塘中的守火者，大限将至时，便要转为传火者，前往最危险边远地区。”
他一指自己胸膛。
“巧了，我大限将至了……”
“连那些补足寿元的丹药也对我无用了。”
路野吃了一惊。
“什么？”
千面判官慢慢解释，原来在路野降临前，他在此地熬了八百年，固然修成了化神，但中间因为不甘做妖族奴隶，创立夺龙盟，屡次劫妖族府库，先后恶战不知多少场。
他的寿元，在一次次拼命力战中，早就被飞快消耗。
化神修士本有两千寿，千面判官穿到此界时不过七百岁，如今在此界呆了九百年，不过一千六百岁。
他年岁已老，但若是普通化神，还远不到陨落之时。
而千面判官冥冥中已有感应，他陨落应该就在这几十年内。
“我怎么说也是凌云宗掌门……”千面判官笑道，“总不能送弟子们去死，我躲在后面吧？”
“你知道么，最近我入定总是心神不宁。”
“想到了甲三十九，还有尚姓雷姓诸弟子，他们传火五十年，不知如今还活着么？还是埋骨他乡？”
“我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苟在这思师林了。”
“不然，我便要疯了……”
路野毫不客气怒斥道。
“你现在就疯了。”
“你忘了，咱们二人约好，要一起返回后世的。”
千面判官哈哈大笑。
“路兄，是你痴了……”
“我返回后世有什么好？”
“在这里，我乃族人希望，宗门掌门，受人尊敬，一呼百应，几乎就是圣人。”
“回到后世，我算什么？”
“东海大盗，第五劫修，造下无边杀孽，血债累累。”
“我疯了才和你回去啊……”
“另外，真有回去机会，你一人回去，总比拉着我这累赘要容易吧？”
路野被千面判官驳斥得哑口无言。他目光复杂盯着千面判官。
有人说，当一群人从事于一个伟大事业时，会感动净化无数人，使人脱胎换骨，使人内心成圣。
看着一脸圣光的千面判官，他信了。
虽然眼前这厮长了八只眼睛，没鼻子脸通红，可身上那凛然气质，绝不可冒犯。
他便知道，自己劝不了千面判官了，这件事已经定了。
此时。
天上雷劫已消，木木从空中降落，从此便是双木化神妖帝了，离他的招牌双木妖圣还有一大境距离，尚需努力。
路野和千面判官迎上，恭贺这位盟友兼好友顺利渡劫。
当晚。
思师林中大摆宴席，诸人喝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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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千面判官招来龙十八，又召集凌云宗诸长老，亲传，真传弟子。
他当众将掌门之位传给龙十八。
龙十八大惊，急忙推辞。
千面判官摆手，他说了自己大限已至，将去传火一事。
“十八，这掌门不仅是荣耀，也是责任。”
“咱们这凌云宗是再建的，我便算初代掌门。”
“我寿数无多，将去传火。”
“路长老岁数小我许多，足够护你们千年，我也放心离去。”
“你接任掌门，以后若有幸活到寿将尽，切记要将位子传下去，亲自去传火。”
“只有这样，你才无愧于掌门之位。”
“此事不仅是对你要求，便是对在座各位要求。”
“不如此做，不算我凌云宗真正弟子，死后也没脸面见那些前赴后继倒在传火路上的英灵。”
千面判官往日里话不多，今日一口气讲完。
“大哥……不，”龙十八跪下，“谨尊掌门法旨……”
龙十八身后，已经跪了一地宗门长老弟子，只有路野突兀站在一边，脸色阴沉。
诸事已定。
当夜。
千面判官一人独行，等他飞到林外，却发现路野早已等在此地。
“道兄，你怎么知道我今夜要走的？”千面判官吃了一惊，转而哈哈一笑，“我本来想安静走，免得兴师动众送行，徒惹人伤心。”
“走之前能再见道兄你一面，也算幸运。”
路野储物戒一招，取出一葫芦来。
“知道你好酒。”
“这葫芦里装得酒足够你喝几百年。”
“特来送你！”
千面判官接过葫芦，爽快笑道。
“还是路兄懂我……”
“路兄，说来我多谢你当初在坑我组建夺龙盟，和我在龙宫仙府争宝。”
“不然，我一辈子也不过是普通劫修，哪有如今活得有意义呢？”
他拿了葫芦，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遁行而去，留下一潇洒背影。
二人都知，此次见面，应该就是最后一面。
传火者，那是一路向前，绝不走回头路的。
千面判官人渐渐隐入夜色中，有声音传了回来。
“路兄，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一事。”
“我昨日决定传火。”
“当晚功德菩萨经修为大进，竟然突破了化神后阶。”
“我想，或许是我念头通达，再无牵挂。”
“或许是我决定传火，以身为薪柴，才能得到功德认可吧？”
“你以前说功德论迹不论心，我倒觉得，可能论迹亦论心……”
千面判官人影终于消失在天边，只余路野一人怔怔站在林边。
一阵风吹过，路野身影亦消失不见。
如此几个月飞快闪过。
老尚掌门“千面判官”离去传火，新掌门龙十八接位，有传功长老路野在一旁帮忙看着，也并未出什么差错乱子。
很快，人们便熟悉了没有千面判官的日子，偶尔大家还是想念这位丑脸掌门的。
路野见形势稳定，于是也闭关不出。
“论迹也论心……”
他在蒲团上嘀咕。
魔百一提出传火者计划，路野和千面判官完善牵头执行之。
但是这几十年来，他和千面判官所修的功德菩萨经，确实没什么大收获。
二人本以为是传火刚刚开始，所以没有多少功德。
如今看来。
千面判官说自己一夜之间修为突破到化神后阶。
也并非如此。
难道是因为自己并未决定以身传火，所以才得不到功德认可么？
路野思索一二，不去再想了。
“啪！”
他突然一拍腿。
让千面判官这厮忽悠了，其既然突破到化神后阶，几百年时间，焉知不能到巅峰，到炼虚？然后突破寿数？
路野脸上表情万变，最后变成佩服神色。
突破化神后阶，明知道自己还有成就炼虚希望，再活千年，却选了一条更艰难的路。
千面判官，当真有带头大哥风范。
这点我不如他。
可是，千面判官假尚兄，我也有苦衷的。
你是真回不了后世。
可我是真有可能回去啊，近年来修炼不灭灵性经，时空浪潮奔涌，眼看便有一波大浪潮将至。
路野已在时空长河中走过两个来回，能判断出这股浪潮起码和当年在远古时期，将其携裹而去那股浪潮相若。
换句话说，很有可能他就要离开此界了，对他来说，只求站好最后一班岗了。
如此几日夜。
路野才慢慢收摄心神，将因为千面判官离去的杂念降服，进入修炼中。
这一日。
他正在修炼不灭灵性经，识海灵体肩上，显示青白两团光芒。
功德菩萨经因为缺少功德，所以进步日缓。
路野这几十年于是在虚空剑遁和不灭灵性经上苦下功夫。
今晚他正在运功。
识海中，突然一条长河哗啦啦水流声音响起，浪潮中夹杂着不是水腥气，而是浓重的时光腐朽味道。
路野豁然睁眼。
只见他不知何时，身子已出现在时空长河上，上游一股巨浪正呈呼啸之势，横推而下。
路野心中惊喜。
这是自己又要返回后世了？在此界也呆了近百年，说不想家是假的，反正自己也做了足够多事情，尽了自己力量。
如今离去，似也说得过去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