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碾过木板的声音,吸引了宋玉的注意。
他转过身,看着风尘仆仆的谢润,微微怔住。
其实,宋玉很久之前就见过这位谢家大公子。
当时,对方作为谢家代表,前来恭贺他和秦权的订婚,据说十分得秦母的喜欢,被拉着手赞了又赞,一晚上在秦家各小辈之间,处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长袖善舞。
但只可惜,那个时候,他和秦权都因为别的事情,压根腾不出手来。
所以根本没有在意,只是心不在焉的匆匆一瞥,便着急忙慌的离开了正厅。
等后来再见的时候,便是他和秦权大吵之后,被按在后花园的墙上肆意亲吻,险些被办。幸而对方意外闯入,这才“救”了他一命,否则当时只怕便要被吃干抹净,一辈子被秦权抓着困在主宅之中了。
这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想来,对方也不可能还记得。
宋玉敛了下双眸,藏住所有的情绪,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模样,惊讶道。
“你……也是嘉宾?啊,是谢润影帝吧!怎么这么晚才到?”
幽暗的灯光下,唯有料理台处莹着一圈光芒。
可能是头一回上节目,还没有完全适应摄像头下的生活。
宋玉随意的微敞着睡衣的领口,短袖的衣摆小半截的缩扎在裤缝内,发尾软软的站在入口处。长长的裤腿垂下,几乎遮盖住了所有肌肤,可是那粗心之余,散漫在外的纤细手腕、白净脚踝却一览无余,勾着人心中发痒。
谢润半身隐在黑暗中,似乎刚从哪里匆匆赶来,微微汗湿的衬衫黏在他精悍条理分明的胸膛之上,隐隐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他脖颈泛白,抬眸定定地看着宋玉,目光莫名的令人发怵。
半晌,才问出声。
“你是……”
看来,似乎确实没认出宋玉。
宋玉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水杯,帮着他拉进来行李箱和带着的衣物,大大方方介绍道。
“我叫宋玉,19岁,目前h大音乐系学生,也是这里的嘉宾。”
“哦,谢润。”
他伸出手,十指修长,没有半分大明星影帝的架子。
两人一触即分,皆没有太热情的模样。
然后,宋玉便一边等待着烧水壶烧开热水,一边看着对方将门外一个个行李箱提了进来,大概总共有三四个大箱子,每一个都沉甸甸,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他心里感叹,不愧是艺人。
走哪里都这么兴师动众的。
不过就住一个月而已,用的着这样?
搞得跟搬家似的。
水烧开,宋玉不再理会,简单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播间内,正期待着两个人能有什么亲密接触的粉丝观众们,顿时一脸的失望与惋惜。
“呜呜呜,这么晚,孤男寡男,我还以为能发生什么?”
“我也……虽然知道宋玉配不上我家男神,但看着我家男神无欲无求,跟根木头似得,我也真的是怒其不争了。”
“唉,习惯了,谢润不一直是这样吗?什么时候他能主动一回,那才真是母猪上树了。”
……
零星的观众扎堆吐槽着,被惊醒的困意,也缓缓再次袭来。
而根本睡不着的宋玉,则回到自己房间,处理起了其他事情。
他用衣服盖住房里的几个摄像头,偷摸摸拿出自己一早藏在包里的几部旧手机,打开机。
短暂的一阵信息震动嗡鸣之后,每个旧手机的短信邮箱里,都出现了999+的红色数字。
他半躺在单人沙发上,随意翻看着,其他的身份倒是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反倒是zling的那个虚拟号码里,莫名出现了不少人追问着他是否就是柳梧春的事情。
柳梧春?
谁啊。
宋玉茫然的眨眨眼,随意搜索了一下,看到不知何时兴起的一种zling=柳梧春的论调,颇觉有趣的扬了扬眉。
想起晚饭前徐星辉无意识的那句话,再看看两人皆属于苹果经纪公司的背景。
心下了然。
“叩叩叩”。
突然,门外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让宋玉神经一紧。
他迅速将所有手机装进抽屉内,警惕的起身开门,压低嗓音道。
“怎么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刚刚到来的谢润又是谁?
对方一脸抱歉,尴尬的开口道。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跟哪个嘉宾一个房间,这么晚了,他们好像都睡了,吵醒的话,多少有点不合适,所以能借用你屋里的洗手间洗个澡吗?”
嗯?
洗澡?
宋玉瞬间看向自己屋里那几近透明的浴室磨砂窗,惊讶的眨眨眼。
确定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坦诚相见的吗?
他歪了歪脑袋,有点为难。
谢润显然也顺着对方的目光注意到了这节目组明显“恶意”的浴室设计,微红了耳垂,低下了脑袋。
“抱歉,我不知道……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看着对方紧绷的后背,汗珠顺着后脖颈缓缓流下的局促模样,宋玉摇摇头。
“没关系,你洗吧,反正都是男的,也没什么。”
他强装淡定道,微微侧身打开了浴室的灯,任由谢润带着换洗的衣服,走了进去。
游轮里每个房间的卫生间配备的其实并不算小,黑白色调,有淋浴,也有浴缸。
宋玉不确定这浴缸到底干不干净,所以晚上只简单的冲了一下,便算了事。惯用的沐浴露和洗发膏仍旧还放在洗手台上,没有收走。
谢润也不客气,直接脱去上衣便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便响起了哗啦啦的水流声音。
磨砂的窗户上,隐约可见对方的轮廓动作,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笔直,晶莹剔透的水珠飞溅在肌肤和墙壁上,手掌心肆意穿梭,眼见着越来越向下移,宋玉吓得连忙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挪出了自己的房间。
直播间的观众们早就扬长脖子好奇不已。
他们只看到谢润拿着衣服敲响宋玉的房门,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然后便走了进去,但宋玉的屋里,摄像头却是被遮住的,所以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下见到宋玉慌里慌张出来,一众人不由疑惑更重。
“急急急,两个人到底在里面干了什么啊?”
“啊啊啊为什么不让我看里面的摄像头,我要看里面的摄像头!”
“@节目组,嘉宾遮挡镜头你们都不管管吗?有什么是我们vip不能看的!”
……
观众们在这里急的上蹿下跳,谢润却在听到房门关闭的那一刹那,抬起眸,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
国家私人收藏博物馆内,灯火通明。
秦权站在一幅国画前,静静的欣赏着。
远处,一大帮子身穿中山装的中老年男人围拥着秦母边聊边笑的走出,其中有几个,甚至是经常出现在新闻中的人物。不少人注意到秦权的身影,小心翼翼的瞥了秦母一眼,见她没有介绍的意思,顿时笑盈盈的自请告辞,被送离了场馆。
整个博物馆内,骤然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秦母笑着看几人坐车离开,转过身,见到秦权,瞬间转换成了一副幽怨、嫌弃的模样。
“你又来这里干嘛?不是说再也不见我?”
她环着胸,赌气的跟秦权一起并立站在那张画前。
这幅画,名为《知己》,乃是秦权和宋玉当年从伦敦一个拍卖行里花高价拍回来的,不确定出自谁手,但笔墨却极其细腻惊人,他们初见第一眼,便十分喜欢,画中无他,唯有层层叠叠的山水,正中间的山涧之中,坐落着一茅屋,里面隐隐约约站着两位书生,似能听到两人讨论经墨的声音。
但自离婚后,这幅画便被两人遗弃,只能放在这私人收藏馆内。
供人阅览。
听到秦母的询问,秦权并没有扭过头,他只是用视线一遍遍描绘着那幅画中的笔触,叹了口气,询问道。
“母亲,那节目……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收到邀请帖的一刹那,秦权便知道这绝对和他的母亲离不开关系。
果然,在见到宋玉出现在那档节目中时,他便更加肯定。
“放弃吧,母亲,我们两个之间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他并不爱我,也不喜欢秦家,当年接近我,不过只是为了治疗失眠罢了。你如今这样,只会让我们都困扰。他并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又何必强行拉入呢?”
“强行拉入?”秦母无语的怒瞪着他,“是谁当年上赶着硬要和他结婚的吗?怎么,当初不说我们秦家百年贵族、财阀之家,委屈了他?现在反倒成了我们强取豪夺了是吧?得了我秦家主母的位置,让那么多人看了笑话,拍拍手,就想抽身离开了?哪有那么美的事。”
“那你想如何?”
秦权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疏离而漠然,如同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哼,耍了我秦家的人,总得付出点代价。”
秦母阴狠道,满脸皆不复刚才的客气与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专横与无情。
没有什么,是钱做不到的,她坚信。
为了这档节目,她投资了2个多亿。
目的就是请来所有有可能和宋玉产生关系的各种意义上的人,引诱宋玉,然后再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让那些人狠狠抛弃,羞辱他。
她要让宋玉看到,离开我秦家,他什么都不是。
更要让秦权看到,他所珍之又珍的,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真的舍弃了,那便舍弃的干干净净,拉拉扯扯,拖泥带水,又像是什么样子?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挑战秦家的权威。
哪怕是秦家曾经的少夫人,也绝不可能。
秦权看着已经彻底钻入牛角尖的母亲,长叹了口气,手中摩挲了一下无名指上未曾取下过的婚戒,终于还是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空旷而孤寂的博物馆大厅,秦母早已经转身离开,唯独秦权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立着。
秘书匆匆赶来,一脸焦急。
“查到了,boss,《绝佳匹配》最后一个未官宣的嘉宾,是秦家的五少爷秦殊,对方已经收拾好行李,预计明日前往节目组参与拍摄。”
“母亲安排的人,是他吗?”
“不确定,但五少爷,应该是其中之一。”
秦权眉头微皱,长久的看着眼前的画,秘书小心翼翼的抬眸打量着自家boss的脸色,忐忑不已。
半晌,才听到对方轻叹了句。
“算了,通知五少爷,让他不用去了。调整我未来一个月的行程……”
“是!”
秘书顿时激动起来,双眼放光般开心的捏了捏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