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桥西原本以为他睡不着。
心里装了太多的惶恐和不安,尤其霍见临看着也很不安分。
但是太久没有躺在这样温暖柔软的床上了,即使霍见临的怀里像有很烫的火,他也很快就睡过去了。
睡觉其实睡得不太安稳,过去的事情又往脑子里钻,霍见临指责他把他全忘了,其实他没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他其实还记得。
和霍见临初见那天也是冬天,当时他们所处的那个城市会下雪,叶桥西穿着破了洞的棉衣跪在街边要钱。
温度太低了,叶桥西冻得要跪不住,但是干爸安排人在远处守着,他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天气冷了,出门的人就很少。叶桥西今天连二十块钱都没有要到,昨天他只要到了三十块钱,干爸饿了他两顿,并在今早出门的时候告诉他如果今天再要不到钱回去就会被挨打。
膝盖感觉和地面冻在了一起,面前经过的人很少。
叶桥西呼出来的气在眼前雾化,看不清东西。
除了冷以外,他没有其他任何的感觉。
一点日光都没有,雪越下越大,整个城市都被大雪笼罩,一片一片的白遮盖了叶桥西的双眼。
他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睫毛上盖了一层雪。
霍见临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满脸是血的从叶桥西身边经过,然后倒在了叶桥西面前。
装钱的铁盆子被他撞翻了,钱也飞了出去。
叶桥西急忙站起来,把散落的钱捡进盆里防备地盯着霍见临。
“好冷……”霍见临当时呼吸好像都很难受了,额头上的血还没有凝固,但是又像是因为温度太低被冻结了一样。
叶桥西当时还小,面对霍见临举起来求救的手第一想法是抱着盆子跑开。
但是白色的雪地里那一滩红色的血迹实在是太难以忽视,叶桥西这么多年在干爸身边挨过许多打,也流过许多血,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流这么多过。
叶桥西回过头,看见巷子对面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没有钱,更没有能力,不可能带霍见临去看病,按照他的处境来说,他最应该做的事情转身离开。
但是脚像被冻住了一般,叶桥西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力,叶桥西被人提溜着衣领提起来,干爸手下的人厉声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招来麻烦了你免不了挨打。”
衣摆处的棉衣被揪得离开皮肤,冷空气瞬间往叶桥西肚子上爬,冻得叶桥西说不出话来。
最后那个人把叶桥西扔在地上,警告了几句以后扬长而去,叶桥西端着盆子看了半天,从盆子里拿了一张五块的塞进霍见临的口袋里。
五块钱在叶桥西这里是一笔大款,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拥有过钱。他每天都听从干爸的出来要钱,但是从没没有真正拥有过钱,更没有使用过钱,他对钱没有概念。
霍见临的口袋很暖和,叶桥西把手塞进去了就不想拿出来了。
叶桥西猜想他应该是家庭条件还不错的人,因为跟叶桥西一样的人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他们的衣服很脏很不保暖,就是把手放进口袋里也是冰凉的。
他在霍见临旁边,保持手放在霍见临口袋里这个姿势蹲了快五分钟,霍见临突然睁开眼睛用手隔着布料抓住他放在他口袋里的手。
“救我!”霍见临的声音很沙哑,说这两个字都很困难,呼吸似乎被堵住了,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
叶桥西吓得跌坐在地上,一边挥手一边后退,急得要哭出来了:“我不能救你,干爸会打死我的……”
当时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太过于刻骨铭心,以至于叶桥西在梦中都忍不住发抖,背后发凉。
他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周围不是一片雪白,书房里的窗帘没有拉上,昨天外面下的雪已经化了。
过去的一切都在睁开眼这个瞬间坍塌。
他后怕地咽了一口口水,偏过头看见霍见临不知道醒了多久,手撑着头侧躺着看着他。
黝黑的瞳孔看不出来情绪。
叶桥西睡懵了头,差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翻过身冷不伶仃对上霍见临的眼神,背后吓出一身冷汗,立刻就想从床上坐起来。
霍见临飞快地用手按住他,清晨起来他的声音似乎比昨晚听着更低沉了点,没有那么清脆了。
“你梦见什么了,谁要打你?”他听见霍见临问。
叶桥西摇头:“没梦见什么——你别按着我,我想尿尿。”
霍见临注视着他,没有松手,反而说:“我不信,你肯定梦见我了,你叫我名字了。”
叶桥西不想跟他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下去,但是他可以笃定自己没有叫霍见临的名字,因为梦里他根本没用叫过霍见临。
霍见临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把他按在枕头里用力俯下身来,张开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叶桥西感觉霍见临身上哪里都很烫,被他嘴唇碰过的地方如同被灼烧过,又痛又烫。
那点火似的嘴唇还在往下移,两个人贴得很近,叶桥西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霍见临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
嘴唇刚刚贴上,叶桥西双手举起来抵在霍见临胸口,霍见临冷眼看着他。
“我还没洗漱。”
这是拒绝的意思,叶桥西相信他能听出来。
而且他确实也有尿意。
霍见临从他身上翻下去,躺在他原本躺的地方,指着里面的卫生间道:“去!”
叶桥西赤着脚逃跑似的离开了这里,霍见临半眯着眼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身子往他走的方向侧躺着。
叶桥西在卫生间待了很久,是给自己一个空间,更是给霍见临一个空间。
刚才他感受到了霍见临某个地方硬着。
虽然早上有点什么反应很正常,但是叶桥西不想因为霍见临的这个反应做什么。
他站在镜子面前,捧着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刚才被霍见临咬过的地方,不管怎么洗脸上那种灼烧的炙热感都没有消失。
半个小时后,霍见临敲门,语气不善地叫他:“叶桥西,你在里面干什么?”
叶桥西脸上的水还没有擦干,面前倒是有毛巾,他也不知道该用哪一条,怕贸然用用错了。
于是就顶着没有擦干的满脸的水去开门。
霍见临推开门后不满地看他一眼,走到洗手台边洗手,叶桥西瞥见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手上好像是湿的。
他进来的时候身上穿得很整齐,没有一点不礼貌的地方。
叶桥西便知道他自己在外面释放过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害羞起来,不知所措地贴墙站着。
“你在里面干什么?”洗完手,霍见临拿下来一条毛巾,把叶桥西扯过去不太温柔地给他把脸擦了,然后自己接着用那根帕子擦了手。
做完这一切,霍见临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新的杯子和牙刷,他帮叶桥西挤了牙膏,接好水才把叶桥西拉过去说:“刷牙!”
两个人并肩站着刷牙。
叶桥西觉得嘴里的牙膏甜腻腻的,闻着像是水蜜桃味,很好闻。
他没用过这种味道的牙膏,一直就着刷了很久。也实在是因为霍见临的目光太过赤//裸//裸,他要干什么叶桥西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是叶桥西不想。
霍见临先洗漱完,叉腰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等他终于洗漱完以后,一伸手就掐住了叶桥西的腰把他抱在了洗手台上坐着。
叶桥西背后就是镜子,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心跳都漏跳了半拍:“干什么?!”
他有些气又有些恼,他自认为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霍见临一定是看出来了的,但是霍见临依旧我行我素。
“洗漱完了。”霍见临只是说,然后捧着叶桥西的脸狠狠吻下去,把叶桥西的呼吸全部夺取过去。
霍见临的吻很凶,叶桥西觉得自己的嘴唇被吸得发疼,期间霍见临甚至用牙齿咬他的嘴唇。
叶桥西被吓得发抖,霍见临却抓住他的腿缠在腰上,按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退开一点。
“唔……”
叶桥西所有的话语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的吻堵回去,霍见临偏执地抓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又因为他的挣扎把他的手按在了镜子上。
结束的时候叶桥西憋得脸发红,霍见临分开看了他一眼,又凑过来舔走他眼角还没来得及跌下去的泪水。
叶桥西又被他这个动作吓得往里缩,洗手台上放的东西都被挤了下去。
霍见临把他拉回去,搂住他的腰,用大拇指揩去他眼尾的泪水,一本正经道:“以后多接吻,就不会这样了。”
叶桥西感受着他手指上粗糙的小茧,身体被霍见临的亲吻弄得发软,已经不能去反驳霍见临这种谬论了。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霍见临似乎很喜欢看他这种样子,沉默着低头看了很久,眼睛都没有怎么眨过。
叶桥西的鞋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了,他的脚也无意识地晃悠着。
几分钟后,霍见临扑上来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深深地呼吸着,刚才强势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极度依赖的模样。
“我昨天就想这么做了。”霍见临说,“其实我想做的有很多,但是我觉得应该慢慢来,我不是人,我怕吓着你。”
叶桥西赤着的脚顿时缩紧,心脏快速往下坠,没有一点安全感。
霍见临对他的身子似乎很有意思,自己能躲得了一时,却不能一直躲着,霍见临迟早会发疯。
而且今天领了证的话,做什么似乎都理所当然了。
叶桥西目光呆滞地看着对面的墙壁,管家在外面敲门:“少爷,早餐和车已经备好了,民政局那边也打点好了,吃完早饭就可以直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