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网小说 > > 爱人他嘴硬心软 > 10、第 10 章
    次日清晨商暮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床上,裹在暖融融的被窝里。旁边的床铺还有余温,昭示着对方刚离开不久。

    商暮把脸埋进被子里,打算再赖几分钟,却隐约听见阳台上传来洗衣机的声音。他顿时清醒了过来,从床上跳起,与推门而入的周望川撞了个满面。

    “怎么了?”周望川拿着水壶,正要去阳台给花浇水,“还没叫你呢,怎么就醒了?”

    商暮急忙问:“你把我衣服洗了?”

    周望川奇怪道:“衣服脏了,自然要洗。”

    “我兜里……”商暮顾不上解释,跑到洗衣机跟前,手忙脚乱地在面板上一通乱按,想让滚筒停下。

    周望川悠悠地跟在他身后,问:“你找什么?洗之前我抖过,没有东西落在衣服里。”

    商暮动作一顿,又跑到洗手间去,一眼就看到了脏衣篓里的小金鱼录音笔。他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捡起来。今天去公司要面对cliff,没了这个,他将会很难对付。

    从洗手间出来,他的表情已恢复了平静,正在浇花的周望川看了他一眼,问:“找到了么?”

    商暮抛了抛手里的录音笔:“唔,一个小挂件。”

    周望川轻笑不语,又去浇剩下的花。

    从高中毕业起,商暮就在为flowering服装品牌做兼职模特,赚够了大学的学费和零花钱。创意比赛获得第一名后,公司又邀请他做兼职设计师。到现在毕业三年,他手中的作品出了许多爆款,俨然是业内年轻设计师中的翘楚,距离设计总监之位也不过一步之遥。

    今天到公司比平日早,商暮在办公室煮了一杯咖啡,翻看着最新的设计周刊和时装杂志,助理敲门进来。

    海边拍摄的胶片已经洗了出来,电子版也传到了电脑上。商暮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大海深蓝,他跪于及腰海水中低头吻花,血顺着指尖流下。

    调色处理后的照片比原片更深邃美丽,商暮握着鼠标的手微顿,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助理由衷地赞叹:“这张真美。”

    商暮又往下翻看,状若不经意地问:“cliff先生到公司了吗?”那天的威胁力度不够,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哪知助理惊讶地望向他:“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商暮心里划过不祥的预感。

    果然,助理说:“cliff先生已经辞职回a国了。”

    助理又道:“听人说,cliff先生回国后水土不服,所以决定离开,留在国外发展。”

    商暮微蹙起眉,这也太不合理了。与cliff的短短两天接触,他已知道这是个极其骄傲自负的人,背负着盛名回国,不搏出一番声名,又怎会甘心不声不响地离开。

    除非,他不是自愿离开。

    商暮倏地抬头问道:“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助理发了个手机号过来。

    商暮拨了过去,机械的电子女声提示空号。他又在电脑上迅速查找一通,邮箱不存在。

    一个人像是突然就消失了。

    助理纳闷道:“奇怪,cliff先生就算离开我们公司,也不用换手机换邮箱啊……”

    商暮目光一凝,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回响在耳边:“你若是在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昨夜这句话出现过两次,第二次出现时,分明带着引导和试探的意味。

    “商先生?”

    商暮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随着关门声响起,商暮摊开手心,望着手里的小金鱼录音笔。他本已想好了万全的解决之策——先礼后兵,先警告,不行的话再揍一顿,反正没人能在拳脚功夫上胜过他。

    他摩拳擦掌,兴奋又期待,准备着依靠自己解决职业生涯中的障碍。

    可是一切都用不上了。

    他面色冷漠地打开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了一通。

    *

    下午,平西市人民医院。

    周望川拿着本子查房,动作娴熟地从病人的枕头下拖出一袋开封的辣条,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一脸震惊:“医生,你咋知道?!”

    “姑娘,你这辣条味把消毒水的味儿都盖过去了。”周望川无奈地说,“咱就是说,等病好出院,再怎么吃都行,这几天忍一下好不好?”

    小姑娘脸皮薄:“哎、哎哎……”

    周望川毫不留情地把辣条往垃圾桶一扔,往右边的床位查去,问了几位患者的状况后,衣角突然被拉了拉,他转头一看,一位老大爷正把两张红彤彤的票子往他兜里塞。

    周望川的头上升腾起一个问号,疑惑地望着老大爷。

    老大爷鬼鬼祟祟地往门口瞅了瞅,示意他靠过来,压低声音道:“大夫,您行行好,帮我带两包华子,哎哟那个护士小姑娘可严了,盯得老紧,不让我抽烟!”

    “……”周望川诚恳地说,“大爷,咱就是说,你觉得是谁告诉护士不让你抽烟的?”

    大爷看了他两秒,讪讪地把钞票抽回去,干笑道:“哎哟,我这头怎么有点晕啊!睡了,睡了!”说完就倒回床上不动了。

    周望川摇了摇头,又往旁边走去。隔壁床的中年大叔正在看杂志,安静又专心,周望川心道总算有健康的消遣方式了。看清杂志封面,他脚步却一顿。

    美人身着纯白单薄的衬衣,半跪在及腰的海水中,低头亲吻玫瑰。眼睛微闭,长而弯的睫毛像振翅的蝴蝶。

    这是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

    周望川停在病床前,问:“今天感觉如何?”

    中年大叔放下杂志,老老实实地回答:“刀口很痛,晚上不怎么睡得着。”

    “正常的,晚上实在睡不着的话,让护士给你打一针止痛。但尽量少打,避免产生依赖。”周望川又说了几句,在本子上记录着。

    大叔忙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刚做完手术,要多休息,不要看书耗神。”周望川说着,动作娴熟地拎走他的杂志。

    大叔不疑有他,连声道:“好的医生,我这就休息!”

    查完剩下的房,周望川一路翻着杂志回到办公室。他用指尖抚摸着封面,叹了口气,还剩二十分钟下班,却感觉如此难熬。

    他拿出手机发消息:宝贝,可有时间共进晚餐?

    然而,消息并没有发送成功,这句话前面出现了红色感叹号:“xx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周望川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当即拨了电话过去,电话响了十几声后自动挂断了。他没有再打第二次。

    下班后,周望川先去买了甜品和花,又开车去了商暮的公司楼下。

    他拨了商暮助理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了:“您好,周医生。”

    周望川说:“请让他接一下电话,谢谢。”

    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助理熟练地应下。周望川等了一会儿后,电话那头传来冷冷的声音:“谁。”

    “我在你楼下。”周望川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没空,加班。”商暮扔下这句话后,挂断了电话。

    周望川没有再打过去,只是耐心等待着,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二十分钟后,商暮下楼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拉开车门坐下。

    “饿不饿?”周望川温柔问道,“买了草莓厚乳蛋糕,路上可以先吃两口。”

    他说着,倾身从车后座拿过包装精美的小甜品递过去。

    商暮看也不看,声音冷硬:“不饿。”

    周望川从中控储物箱里拿出医用酒精和棉签:“那我给你换一下创可贴,手上的伤口应该还没好。”

    “不换。”商暮依然不看他。

    “宝贝。”周望川轻声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乖,听话。”

    商暮深吸了一口气像在忍着怒火,却没有再抗拒。

    周望川微低着头,细心地用蘸了酒精的棉签为伤口消毒,又裹上新的创可贴。

    车里一阵沉默,两人都没有提起那件事。其实也根本不必提起,他们太熟悉,太了解对方了。

    手上触感温热,商暮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心里止不住地想,周望川对他的关心和照顾,到底是出于爱人的身份,还是出于医生的身份。

    “好了。”周望川发动了车子,“晚上想吃什么?”

    商暮冷淡地说:“随便。”

    周望川便也不再问,只沉默地开着车。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餐厅前。周望川从后座拿出一束红玫瑰,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商暮已经远远走在前面,压根没等他。

    周望川追上去,把玫瑰递过去:“这一期的杂志很漂亮。”

    商暮终于停下脚步,看向他:“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望川笑道:“先吃饭。”

    餐厅上菜的速度并不慢,可在一言不发的沉默中,这段时间便被拉得无限长。

    沉默一直持续到饭过一半,商暮一口喝完杯里的红酒,重重地把杯子往桌面一放,冷淡地说:“是你做的。”

    周望川说:“你从去k市的当天起就心情不好,昨天晚上,我去查到了一些事情。那个摄影师不配合你的工作。”

    他不能说听到了录音笔里的对话。那段对话谈到了商暮的直播,在商暮主动告诉他直播的事情前,他不会去挑明。

    商暮强压着怒气,道:“我说过我可以自己解决,说了两次。你如果把我当做一个平等的爱人,就应该尊重我。”

    “那个摄影师不是善茬,我怕他伤害到你。”周望川说。昨晚他得知了海边发生的事情后,借用他父亲的力量,迅速地解决了这件事情。

    他这样的坦诚,这样的平静,商暮气愤地急喘了几口气,怒道:“你从来都不会尊重我!”

    话说到这个地步,周望川索性把另一件事情也挑明了:“监狱那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商暮嘲讽地勾起嘴角:“怎么,周大医生又要帮我解决吗?”

    周望川耐心地说:“法律规定,犯人享有生命权,如果确诊了重大疾病而申请保外就医,家属不能拒绝为其办理。我知道你恨他,如果你不想见他,我可以帮你去做。你全程都不用和他接触。”

    “又是为我好是吗?”商暮木然地盯着他,“我大学毕业那年,你为了让他答应永远不来找我,背着我给了他一百万,你问过我吗?你凭什么就这样替我做决定?现在你倒是会来问我了,我是不是应该夸你?!”

    周望川说:“我只是不想你再为他的事情烦心。”

    餐厅里回响着轻柔的音乐。

    “youwon''trememberallmychampagneproblems……”

    商暮有一瞬间的恍惚。在摇晃的烛光下,菜肴、红酒,还有一束艳红的玫瑰,对面坐着他英俊的爱人,耐心又温柔地述说着关心和体贴。

    此情此景,似乎只宜温言软语,谈情说爱。

    他却在为对方周道的体贴而生气,那些愤怒和委屈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champagneproblems.

    可他忍了许多年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会让你很有成就感?”商暮低低地说,“从一开始你就是这样,闷不做声地帮我解决所有事情,可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我是男人,我不需要谁帮我遮风挡雨,我会自己解决问题。我不需要你泛滥的爱心。第一次在校医院输液时,我也并不需要你帮我垫付费用。”

    他抬头望着周望川:“我已经拒绝了,你却还是这么做了。你不相信我可以自己解决。这是施舍吗?是可怜我吗?高高在上的赐予,周大医生,你很习惯这样的事情吧?”

    周望川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为什么不能是吃醋呢。”

    他恨起他那过目不忘的记忆来,这一整天,录音笔里那令人讨厌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耳边。

    “面具能遮住什么呢?你的锁骨、你的下颌,那么美丽,却被你露在外面,只遮住了上半张脸……能遮住什么呢?”

    周望川抬起头,又说了一遍:“若我是吃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