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凄然一笑，眸光再次泛红，但这回并非失去理智，而是流淌出血泪。
“尔等旁观者又能懂得何其皮毛？我之所受苦难，不过未曾加诸于尔等身上罢了，自诩慈悲为怀的菩萨又有几多真实？”
以往对于此类质问，温华或许无言以对，甚至不愿涉足。然而历经种种变故之后，他心境逐渐趋向道家指玄之境的圆满。
“因果相循，今日之果源自往昔之因。你抱怨命运不公，深陷无尽痛苦，实则错过诸多机遇而不自知。”
温华轻轻一指点出，五行八卦的气息直贯妇人眉心，她的视野随之变幻。
女子似乎回到了豆蔻年华，彼时她不过是北莽贵族府邸的一名卑微丫鬟。那时的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一颗明珠未琢。当初人贩子贩卖她时曾言：“这小姑娘不出几年便是倾国佳人，养上几年绝不会亏，反有一份别样滋味，公子你说呢？”
随后，她便被那位公子带回府邸，陷入悲惨的命运深渊。然而，一次意外的机会让她寻得了逃亡的可能，被安排在一间无人看守的房里，她利用蜡烛点燃窗棂，拼死挣脱束缚逃出。
当时，她认定是苍天庇佑，赐予了她新生。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却是她未曾预见的……
那修炼世家并未察觉到灵火之灾的临近，最终导致三名修为者因此陨落。
“哼！因果循环，咎由自取！”
“你以为呢？你再细观。”
此刻，那位妇人的眼神仍旧充斥着无边的怨念。
温华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启动了自身的太极玄力。
紧接着，妇人眼前呈现出了一幕未知景象，那世家的少主在引领其双亲逃出火海之后，毅然转身，猛踢开启困住她的那处秘室，高声呼救。
然而他却未能从熊熊烈焰中安然归来。
“这怎么可能？他为何要救我？”
这样的结局让妇人万万未曾料及。
“此乃你幻境所设罢了！”
“非也，幻象固然真实，但这尘世之事更是如假包换。那位少主并非邪恶之辈，他家中上下三十余仆役皆是他从贫寒之中解救而来，你便是其中之一。”
妇人一口气翻涌不止，体内的五行元气愈发紊乱。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切换至她与挚爱分离的那一刻。
原来在红楼中与其缱绻已久的公子，实则是一位失意潦倒的书生。
红楼别后，他身无分文，为求生存辗转各地谋生。
也正是那时，他与五毒宗结下了不解之缘。
“此人负我深情，我已将其心头血肉悉数吞噬！”
妇人满腔恨意再度翻腾而起，竟强压下即将崩塌的五行元气，挣扎起身。
“你再观此景。”
随着故事的推进，画面转至男子重返家族的那一天。
彼时的他已经沦为五毒宗的傀儡，毒素侵蚀其身躯，而妇人对此尚且浑然不觉，只沉浸在挚爱归来的喜悦之中。
那一夜，二人互诉衷肠，谈笑风生，那是妇人生命中最甜蜜的一刻。
次日清晨，男子提早醒来，却举起了手中的碧血妖刀，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取出殷红的鲜血，掺入茶水中，与爱人共饮了最后一盏茶。
当时，妇人对此毫不知情。
“那又是何物？”
“他的真元之血，否则你怎能逆天而行，重获新生？”
而后的事情众所周知，五毒宗之人将红楼所有人口尽数买下带走。妇人在其中饱受摧残，而她所深爱之人却始终冷眼旁观。
也因此，金环燕彻底舍弃人性，在她心中，世间再无可信赖之人，唯有屠戮天下！
殊不知，男人早已洞悉五毒宗的阴谋，提前将自己的精血赠予她，给予一线生机。
金环燕回想起自己双手紧扼男子咽喉的场景，一口一口撕裂开对方的胸膛。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当这一幕残酷的过往逐渐消散，妇人泣血而笑，笑声凄厉哀绝。
直至濒死之际，才知晓事情的真相，对她而言，无异于最为痛彻心扉的打击。
然而她终究明白，苍天并未刻意为难于她，本有许多机会可以扭转乾坤，只是自己亲手铸就了今日之局。
周徐尹不由得轻叹一声，望向身旁的少年山竹，问道：“山竹，你的道途究竟何在？”
思索片刻，山竹缓缓回应：“生存罢了，过往所行，无悔于心！”
此刻，名为金环燕的凄苦女子，终释心中纠结之念，在得知爱侣并未背弃自己之后，她褪尽一身血腥之气。周徐尹望向身旁的少年山竹，这孩子性格并未走向极端，却更显坚韧执着，假以时日若入魔道，未必不能成就一位陆地剑仙般的邪魔魁首。
如此无懈可击的魔头才最为恐怖！
金环燕泪如血雨，俯视自己宛如妖物之躯，她猛地抓住体表人脸般的异物，狠命撕扯而下。
伴随着她的奋力撕扯，鲜红血液与碎肉洒满地面，身体各处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历经一番挣扎，她终于将身上非人的奇观悉数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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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如此，她如今的模样已然难以辨识为人。
“夫君，我来找你了！对不起，让你久候了此生之久！”
视线渐暗，金环燕逐渐丧失视觉功能，紧接着耳畔也再无法听见丝毫声响，直至五感全失。
此刻，妇人脸庞上终于重展笑容，内心归于宁静。
其体内蕴含的五行之力终究彻底崩溃，随着修为根基的损毁，肉体也随之点滴消亡，最终化作一片灰烬，与初冬的第一场雪融为一体，随风飘向远方天际。
“唉，偶尔扮演一下道家高人真是疲倦啊！不知那些自诩真人的老者是如何始终保持着那份庄重。”
温华的话语中略带一丝轻松，缓解了几分悲伤气氛。
此刻他还未踏入指玄之境，刚才施展的道门太极功法已至极限，耗尽了全身修为。
“咦？师父，这是何物？”
待金环燕的身形消散后，一件物品遗留了下来。
那是一枚核桃般大小的石头，五彩斑斓，棱角分明，颇为引人注目。
周徐尹走近查看，开口解释道：“此五色石出自金环燕修炼的五行丹道之中，内蕴五行之力，只是对你现在的修行层次而言并无太大作用。”
周徐尹转头看向山竹，继续言道：“山竹，适才那一幕你也亲眼目睹了，这块五色石你是否有胆收入囊中？”
少年毅然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捡起了这块五色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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