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几个字,他在话本里见过,在戏台上唱过,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可这样的人却从未真正在他生活里出现过,尽管戏班居无定所,可也算平静安稳,何曾与这些人扯上关联?
他知道她会武功,她也说过她不是好人,他隐约明白她并不是什么英雄大侠,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武者……却不曾想在这神医口中,那个救了自己的人竟成了一个恶魔?
不!不可能!
自己全心信任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坏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心底突然冲出一股力气,大喊道:“你胡说!梅姐姐是好人!她救了我!就是好人!”
黑暗疯狂侵袭着他,他却向黑暗伸出双手,拼命想找到她。
洛青雪赶紧扶他起来,冷哼一声:“哪有大夫用看病来威胁病人的?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辰儿我们走!我就不信找不到其它人!”话音未落,拉着宫辰就往外跑。
宫辰紧紧抓住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散了。
刚跑出大门,神医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小妖女!休想逃!”
洛青雪将宫辰拉至身后,用身体护着他,同时右手紧紧握住雪叶剑,一双杏眼杀意立现,她压着自己的怒气道:“你究竟想怎样?”
神医指着她手中的“木杖”:“小妖女,交出魔剑来!”
“你这老狗也配!”洛青雪不再遮掩,她左手拉着宫辰,右手紧握剑柄,细长的黑色剑身夺鞘而出。
“你年少无知,口无遮拦,老朽不跟你计较。”神医皱眉,一脸嫌弃。
院中众人听到异响,立刻合围过来,老神医却迅速瞪了他们一眼,众人便停在原地,不再上前一步。
那神医年纪虽大,反应却异常迅速,洛青雪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被他轻易化解。
奇怪的是,他竟然一次都没反击过,只一味躲闪,倒引得洛青雪心里发毛。
“老东西!你在玩什么花样?有本事与我一较高下!”洛青雪忍不住问。
神医忽然大笑:“到底是孩子,沉不住气。”
“你双手沾满鲜血,你手中握着的更是魔气冲天的邪剑!不如早些交出来,免得白白送了一条性命!说罢举起手掌做出要攻击的样子。
洛青雪手中一紧,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击!
却见他忽然放下手,话锋一转:“可是……你终究是个孩子,老朽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老神医眼中毫无杀气,只一个轻功跳到树梢上站定,叹气道:“孩子,听老朽一句劝,莫要再执迷不悟,交出这魔剑,从此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一个江湖骗子怎么这么爱管闲事?这剑是我的!有本事就来拿!”洛青雪毫不示弱。
老神医面色凝重道:“小丫头,你难道非要老朽动手不可吗?”
从始至终,这老家伙的速度极快,一招一式她都看不清楚,何谈与之对战?
而且此人既然知道雪叶剑,就必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坐堂医。就算不是宗门中人也定是个逍遥散修。但他不知是何原因,到现在都没有动用过法术,让人完全摸不透底细。
难道今日真要死在这里了?
洛青雪心里没底,她回头看看宫辰,他还静静立在她身后,一脸担惊受怕。
不!我俩谁也不能死!
“你这神医不治病救人,竟想着抢小孩子的东西!你到底是谁?”洛青雪故意拖延时间,心中盘算着新的转机。
老神医目光柔和,淡淡道:“老朽是谁不重要,你想做谁才最重要。你是想从此平安度日,还是想做一个人人喊打的魔教妖孽?”
“魔教妖孽?”洛青雪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果然这些人都不会放过她吗?
她注意到此人从未对她出过狠手,于是她打算赌一次,就赌这老神医不会杀她!
于是洛青雪紧紧握了一下宫辰的手,然后又放开,宫辰一脸茫然,不知她要做什么。
接着,洛青雪上前一步,故意绝望道:“也罢,我的确打不过你,今日我认栽!可若是把这东西给了你,我以后就是废人一个。与其日后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现在一头撞死来的痛快!”
然后将雪叶剑狠狠刺入地面:“剑就在这儿,给你好了!”话音未落,她猛然向左前方一颗古松撞去!
电光火石之间,竟有一道白光闪过!洛青雪顺势撞在一个柔软的物件儿上,抬头一看,竟是那老神医的肚子!
他正龇着牙,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满脸皱纹全都挤在了一起,看来这一下撞的可是不轻!
“丫头!你还小,何苦如此?”
洛青雪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向他,心中却道:此人果然修为高深,幸好没有与之硬碰硬。可恨自己修为浅薄,不然哪里会如此狼狈!
她哭兮兮道:“你救我做什么?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这些人都想杀我,还想抢我的东西!我又打不过你,与其被你这么欺负,还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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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医此时已缓过气来,他伸出双手将洛青雪小心扶起,又摇头又叹气。
“你这丫头怎这般倔强?老朽何时想要你命了?”他右手指着雪叶剑,拧起眉毛苦口婆心道,“只是此物与你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试问这天下有谁不想得到它?你留着它只会引来无休止的追杀!况且你……”
话未说完,就见洛青雪左嘴角忽然上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笑容出现在她那张稚嫩的圆脸上,竟让人毛骨悚然!
老神医瞳孔骤然放大:坏了!
果然!不等他有所反应,洛青雪的右手已狠狠打在他的小腹上!一丝深紫色的魔气瞬间顺着她的手掌侵入了他!
他刚被狠狠撞了肚子,又实实在在挨了一掌,导致这突如其来的魔气入侵竟让他一下子倒地不起!
洛青雪赶紧像泥鳅一样挣脱了他,转身猛踩雪叶剑柄,那剑当即飞起!
“快跑!”她一把抓住雪叶剑柄,顺手拉上宫辰,拔腿就跑!
“怎么了……?”宫辰跟在后面边跑边问,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顾不得回答他,也来不及看那老神医是否追了上来,只没了命地拽着宫辰往前跑!
宫辰眼前漆黑一片,他觉得自己每往前走一步都是深渊,每迈一次腿都是走向地狱!
恐惧一波又一波地侵袭着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但他还是不管不顾死死抓住她的手,任由她拉着自己跑去任何地方!
哪怕就此跳下悬崖他也认了!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臭丫头!给我回来!”身后不断传来众人的杀喊声。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实在跑不动了,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然后就这样四仰八叉躺地上大口喘气。
宫辰甚至以为自己的心肺都跑出血了,因为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里剧烈的刺痛和浓浓的血腥气。
过了好久,两人才终于缓过来这口气。
洛青雪侧过头望着他,先开了口:“你就这么跟着我跑过来,就不怕我这个恶魔也杀了你?”
宫辰还在大口呼吸,他微微转了一下头,坚定道:“我和姐姐无冤无仇,姐姐为何要杀我?再说,我才不信那人说的话,姐姐是不是好人,我心里清楚!不用他管!”
洛青雪咧开嘴哈哈大笑,大大的杏眼里闪动着胜利的光辉,心里充斥着强烈的安心,这让她比任何时候都快乐。
她转了转眼睛,又故意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这个‘恶魔’的来历?”
宫辰微笑道:“梅姐姐,辰儿从不愿强人所难。如果姐姐愿意告诉我,辰儿自当洗耳恭听。可若姐姐不说,辰儿也不会胡乱猜测,平添烦恼。至于那老头儿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听他说完,洛青雪忽然大笑着,整个身子在雪地里来回滚了几圈儿,然后一咕噜爬起来跑到他身边。
她稍稍顿了一下,便俯下身子,让自己趴在地上,又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匍匐着稍稍往前凑了凑,挨他近一些。然后双手托腮,弯起嘴角仔细看着他的小脸儿。
宫辰正躺在地上,小小的身躯随着呼吸起伏,白嫩的小脸儿被冻得更白。虽然布条遮住了他的双眼,但精致的小鼻子肆无忌惮炫耀着他的美,暗红色的小嘴巴已向上弯成一道月牙儿。
洛青雪就这样偷偷看着他,小心的呼吸,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心里好像吃了糖果,怕一说话这糖果就会掉到雪地里。
然而她很快收了笑脸,面色凝重道:“我们今天算是活下来了,可你的眼伤又要耽误了。”
宫辰摇头:“不打紧,那老头儿不是说了吗,只是淤血肿胀,什么大夫都会看。我们再去找别的医馆,肯定没问题,姐姐别担心。”
“你倒真会安慰人。”洛青雪叹了口气,“可是我们没有吃的了……今晚上我们要饿肚子了。”
宫辰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顺着她的声音摸索着,右手轻轻按在她的胳膊上,又将头凑近她,小声地说:“没事,明天就会有吃的了!”
洛青雪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我之前饿的难受就强迫自己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宫辰点点头。
刚刚和那老神医对战之时,洛青雪已明显感到自己体内的魔气正逐渐涌动,定是柳幻音的封印正在消失,否则那一丝魔气她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出来的。
洛青雪望着他单薄的身子,心想:九重花啊九重花,你倒是赶紧出现啊!你再不出现,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但无论怎样,两人今夜还要继续报团取暖,才能在这深冬寒林里活下去。
所以她扶宫辰坐起来,又将周围的积雪扒拉开,露出地面,然后在周围找到一些枯枝,堆在一起生了火。
于是在这寒冷的冬夜,两个小娃娃抱作一团,在小小的火苗面前,相互玩闹着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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