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天色已近暗沉。
在罗沉的带领下,三匹快马绕过风於邑、很快来到了城东北的风荷鹿庄山林地,一路缓蹄上山。
“吁。”
然眼见将抵庄门之际,罗沉却在两个小道士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停蹄下了马来。
“虽说前来关注,但有你二位在,我就不必现身了。”
罗沉对二人解释道,“这是因为我只是江湖中人,不是名人,没什么身份,不便明着进入风荷鹿庄,而你们可以展示红玉玦、以天门山弟子拜访为由进入,在这一点上比我有利。”
范榑二人听到罗沉此时仿佛出尔反尔般的临时安排,顿时疑虑了阵,但思索片刻,还是只得同意了。
“你等放心,若真有危险,我当然不是来送你们进火坑的。”
罗沉眼神锐利道,“如何关注庄内情况,我自有办法,你二人无需在意。当到了该是我出场时,我自会现身。”
二人点头应过,便见罗沉立即牵走马匹、遁入了道路一旁的山林中。
“师弟…”
“怎么了,师兄?”
然罗沉才走,榑景明便蹙起眉头、表示出了明显的担忧,“这罗沉大哥这样做,我突然有种是…极不详的预感呀,就好像…我们是被特意送过来的一样,这…”
“啧,说实话,我也有点。”
范远也低下了头道,“但是…我们不是如他所说,可以展示身份吗?应该可以确如昨夜我们通过俞岭关时般,起到些保护吧?即便不能,那今夜也不像昨夜,我们是做好万全准备前来、而非是被强拉出来的呀,真有什么事,那便使出山上学的一身本事,再加上此地又全是风家人众,也不致能出什么危险吧?”
榑景明点头微笑应道:“…嗯,希望真如你所言吧。”
随后,二人继续沿着石阶、骑马缓缓上山。
……
很快,入夜戌时许,二人便抵达了山庄大门前。
风荷鹿庄的山门,隔百步开外便显现出了其地方大族与百年医药世家的气派与深厚底蕴:
走出石阶松林,便见到有一排排灯火明光蔓延上去,落满山头,映照着整个夜空,将星月之辉都几乎盖过。
火光下,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座虽比不得他们天门山山门或孟阳承苍宫大殿、却也除去各城池大门外,堪排第三了的高大石铸门楼,那用渊国篆体所写的“风荷鹿庄”四字自右向左书刻于其上,仅从字里便见了种非同寻常的风骨。
门楼前,两个穿杏色长衫的男子腰间配刀,守卫着山门。
见两个道士骑马过来,两人便迎了上去:
“二位道长,前方是风荷鹿庄,请问道长何事来访?”
“两位小兄安好,我等是炎国天门山弟子。”
范远作揖回应着、一旁的榑景明见状也同样推手,“今方出了国来,云游传道,同时…”说着取出了红玉玦向二人展示,“这是炎王信物‘红玉玦’,我等也奉了王命,希望能探听到些…有关前两月在江国失踪的炎国王子禹相关的线索消息。今途经风於邑,听得贵门大名,便欣然前来拜访了,还望两位小兄赏脸,且容我等进庄、拜会风老庄主。”
“明白。”
其中一人应道,“那就请二位道长在此稍等,我前去向庄主禀报。”随即转身,往那远处放眼便可眺见的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屋奔了去。
范榑二人则下了马在原处稍等,随即,眺望起了周围风景来。
此地山林之中,与不远处俞岭关的密林相似,或可说本即是连成一片的林地。不闻蝉声鸟唳,隐约间常有几声呦呦鹿鸣。
很快,便见大屋正门敞开,那名守卫竟与一披着杏色长氅、白发披肩的高大老者一齐出了门来。
二人远远瞧见,不禁已猜到了什么。
待两人到了山门前,才见那老者的衣着装扮,虽与守卫是同一色系、但各种绣饰看起来是华贵了许多,隐在袍摆下、悬于腰间的那柄佩刀,也是镶有珠玉于鞘上,一望可知非是寻常刀兵。
“二位,久闻天门山大名,今日有幸相会,有失远迎。”
老者虽已须发皆白,却仍眉眼颇有神采、声嗓中气十足,来到二人跟前、随即作揖恭拜,“二位道长莅临,敝庄蓬荜生辉!鄙人‘风楷凡’,正是当今庄主。恰逢今日庄上还有其他来客,做了席小宴,诚请二位道长、务必到庄上一叙!”
“…还有客?”
范榑脸上笑着点头谢过,但立即便注意到了庄主言语间的内容。
恰有其他来客?
莫非…正与罗沉大哥所谓的“血光之灾”有关吗?
出于礼貌未曾过问,二人直接牵马随庄主进了庄内。
……
走过百步,适才见庄主走出来的这间大屋,原来便是摆了小宴的前庄会客厅所在。
将马停在门外,三人进了会客厅。
会客厅坐北朝南,共有十桌。
正北主座有两桌,东西两排各四桌。此时的主座两桌西座为空,东座是位仪服华美的中年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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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排四桌,仅最北一张有人,下南三张为空。落座那人是位面相温文儒雅、乌发披肩的青年男子,身后摆着张大轮椅。
西排四桌则是坐满了人,自北向南落座的分别是各有一对男女。靠北两桌的一对也是中年,穿着风家服饰、应是风家人。
而靠南两桌未穿风家服饰的,或许便是庄主提到的客了。
然而,当范榑二人目光看向到那两位客时,却是第一眼便惊了一跳…
两位客,都是熟面孔!
其中一个,看过一次便已难忘,正是昨夜在俞岭关前、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打扮得姿态美艳无比的“张老板”!
如无意外,她与渊国瑶光楼的那位总店东“张若卿”是同一人。
另一个,虽只见了一面,二人却也稍有些印象:正是今晨他们在城里一间茶馆用餐时,仅他们之后第三个到店的那位,穿着贵气、身形高大、脸面白净的食客!
虽仅从穿着便猜得出他定是有些身份,但究竟是何方人士、有何背景,能让如此巧合也来了的他进得此地,二人便不得而知了。
而张老板和那贵气男子见了他二人进来,皆同时细眉微蹙、眼神迷离,似乎也都认出了他们。
“诸位,介绍一下!”
进了会客厅,风庄主先向众人高声介绍起了两个小道士来,“这两位道长来自炎国天门山,正奉炎王命,云游七国、传道寻访。今途经风於邑,便赏脸到了我风荷鹿庄来。哈哈,瞧这小小的会客厅,敝庄今日可谓是‘客满为患’、陋室有馨呀!”
厅内其余六人见状,纷纷喜笑颜开、向两个道士作揖行礼。
“贫道范远。”
“贫道榑景明。”
“来,二位道长,我来与二人一一介绍。”风庄主笑罢,遂引两人步入厅内,而后将他们带向西边,先由西四桌开始,“这位,是渊国瑶光楼的总店东,年少有成,姿色与财力皆是渊国一绝的‘张若卿’张老板。二位是道家,该是对商界不甚了解吧?这瑶光楼可是远胜于我风家医药的大产业…”
“哪里哪里,庄主说笑了。”
风庄主说着时,便见张若卿笑着与范榑二人互相行了礼,“我与二位道长其实已有一面之缘,今又再见,实属缘分不浅呀。”
“是,确是有缘。”
“见过张老板。”
范榑应着声罢,也确信了自己今日的推测。
“哈哈,是吗,果然有缘。”风庄主接着又将二人引往隔壁一桌,介绍起了那贵气男子来,“我料想二位应也不了解,在我渊国,渊都新梁城的‘郤氏’可是第一高门望族。历代能臣名将辈出,满朝文武、就连王室也说,渊国少了郤氏可不行呀!这位公子,便是来自渊都郤氏的公子了。”
“见过郤公子。”
“庄主盛赞,郤某不胜,这厢有礼了。”
范榑遂与那郤公子也互相行了礼,接着便又往前走。
“这两位便一起介绍了,这位是舍弟‘风棣凡’及弟妹,平时风某有事外出,便皆是舍弟与弟妹协助处理庄里事务。”风庄主笑着介绍道,“庄里人平时便也习惯,常称舍弟一声‘二庄主’。”
“见过风二庄主,夫人。”
“道长免礼。”
范榑与二庄主夫妇互相行礼罢,接着继续走往前去。
转身来到主座前,能坐在主座位置的、二人适才已基本猜到了身份,风庄主随后所说,也证实了他们所想。
“风某膝下一对儿女,年岁皆与二位道长相近。不过…就不知道长是如实年轻,还是驻颜有术了,哈哈。”
风庄主笑着,便同时将妻儿一并介绍,“呐,这位是内人,这位便是小儿‘风书雪’了。”
“见过夫人,见过少庄主。”
“二位多礼了。”
“二位道长多礼,书雪虽与二位同龄,但腿脚不便,请恕不能起身回礼了。”四人互相行礼,风书雪回礼罢、似乎还想起身,却只得聊表歉意。
“同龄吗?”
风庄主当即好奇问道,“二位道长,小儿年方二十有八,不知二位…”
“我二十四。”
“二十二。”
“喔!那二位可也是年少有成了呀,如此年纪竟也出师传道了,实在了不得!”范榑答过年龄,便引得风庄主是惊叹了一道。随即,便见他将二人引到了风书雪身边的三张空桌,示意说道,“小女眼下不在庄里,空了一桌,不然就正好满座了。二位道长,就屈尊落座在此吧。”
“谢庄主!”
范榑作揖答过,随即绕进桌后、盘膝坐了下来…
风庄主点头笑应罢,便转身走回主座,而后看向了儿子风书雪身后的几位家臣,爽朗笑道:“上酒菜吧!既有新客,记得嘱咐要上九人份!”
“是,庄主!”
家臣们作揖应罢,随即从侧门退出、往厨房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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