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顶峰急怒攻心,突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啸,响遏行云!
他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莽撞大力,猛地伸出右手,闪电般推开架在脖颈中钢刀!锋利的刀刃,立时将他手掌划破鲜血肆流,他竟然毫无察觉!
黎家奴才的皮鞭,猛抽到他脸上,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将风妹妹救出!
徐顶峰整个人势如疯虎,拳打脚踢迅捷狠辣,黎旧城手中的钢刀,被他毫无章法的拼命搏杀打落地上,黎旧城整个人也在猝不及防中,一个趔趄摔倒地上。
他已经彻底将自己的生死,完全置之度外!好似一个杀红了眼的残暴野兽,狂性大发后的不要命凶狠拼杀,让黎家的一群奴才吓破了胆!
他们一个个不是被打倒在地,就是撒腿跑得远远地躲避,眼睁睁看着徐顶峰从地上捡起一把利剑,口中爆出如猛兽般的‘嗬嗬’怒吼,撒开双足朝着山下狂奔追去。
春寒料峭,冷风袭身。约莫狂奔了半个多时辰,徐顶峰停住了脚步。急切匆忙的疾奔中,他发觉自己走错了路,竟跑进了一条土岗挡道无路可行的绝径!
他用衣袖抹了一下满脸的泪水,展目四望,阴云遮日荒寂无人,山野间惟有寒鸦绕枯树。
他又转过身朝着来路遥望,眼见十多里外的云梦山半山腰烟尘滚滚------正是混世恶贼黎旧城,为了泄恨放火烧掉了七侠居。
他不由得哀叹一声,倚着道边的一株杨柳瘫倒在地上,这时方察觉手掌间鲜血摒流的伤口,慌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敷上止血,又从布衫下端,用力撕扯了两条布块,草草包扎了几下。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脑海里一片混乱,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一时间竟无法做出决断!
冬鹿楼是一个有着两三百户人家的小山村,距离云梦山也只是十多里的山路。
寒夜三更时分,村子里偶传鸡鸣狗吠婴儿哭啼,也有几家庄户窗口处闪烁零星灯火。
一条矫健的黑影,趁着暗夜的漆黑几个跳落,就来到村西黎府有高大门楼的大宅门前,伸手摸了摸门首左边的高大石狮,倒退两步一个纵身高跳,越过高墙翻进了大院中。
‘铛铛’两声铜锣响,宽敞院落中忽爆出无数发喊声:“莫要走脱了小贼······”四周涌出无数火把,将整个院落照耀通明!
满脸横肉煞气凛凛的黎旧城,站立在廊庑台阶上,傲然冷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等不要命的小贼,竟敢孤身一人,夜闯我防守森严的黎府,今夜定叫你有来无回!”
他大手一挥高声呼喊道:“擒拿小贼者,老夫定有重赏。”院中的众多家丁护院齐齐的一声答应,各持刀剑,恶狠狠朝徐顶峰包抄过来。
无数火把映照下,刀光森寒。徐顶峰舌战春雷暴一声怒吼:“无耻老贼,拿命来······”纵身如苍鹰掠空猛扑过去!
黎旧城双腕一翻,用巨力将双掌迅猛前推,只听得‘哦’的一声惨呼,一位家丁扑身倒地吐血毙命!
原来徐顶峰自知不是这混世恶贼的对手,半途中飞抓起一个家丁,当作替死鬼用力朝前一抛,堪堪挡住了黎旧城的致命一击。
折身回返的徐顶峰,手中早抢到了一柄钢刀,身形如鬼魅飘忽旋击进退如电,斜进劈砍扫荡斩杀若骤雨疾风,四下里惊呼惨叫声响起一片,片刻间十多名家丁受伤倒地。
黎旧城立时勃然大怒,操起两把短剑挺身朝徐顶峰冲来。
徐顶峰冷喝一声,忽抓起一名家丁朝黎旧城抛去,而后腾身一跃刀闪寒光,似一缕轻烟般对黎旧城狠狠刺来。
黎旧城凌空飞起一脚,将家丁踢到一旁,凝神将双剑高举反迎,不料又是一个空!
但听得一声呼啸身影滚动,徐顶峰旱地拔葱般高高纵起,稳稳落在房瓴顶端,用尽力气猛地一挥,手中钢刀如惊天流星般,朝着黎旧城飞速袭来!
黎旧城持剑横拨打落地上,发现徐顶峰整个人早已经隐入了沉沉夜色中。
接连两次眼睁睁看着小贼从眼皮底下逃脱,自认雄踞一方的混世恶贼,深感颜面尽失!
内心中无比愤怒的他,明白此时站立在院中的这一帮属下,心中怀着对明月侠孙淀深深的畏惧忌惮,只是在一旁虚张声势呐喊壮胆,根本不会出丝毫力气。
黎旧城瞪大了一双肉泡眼,两道瘆人的目光环视一圈,冷冷喝道:“老夫再说一遍,那孙淀既然去了浮邱山,以绿林虎王的毒辣手段,自然不会给他再返回云梦山的机会!谁能够捉住这个小贼,老夫定当出千金重赏。”
而后,他抬手遥遥西指,大声宣布:“各位武师来黎府多年,应该知晓西苑那一座【研花楼】里,住着老夫的四位爱女,杏花、桃花、枣花、菊花,哪一个不是如花似玉?
“谁能够将小贼首级奉上,便是老夫的东床快婿,四位小姐任选一位!一言既出,老夫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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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惶奔逃一夜的徐顶峰,感到腹中饥饿万分疲惫;手掌中的伤口再一次开裂,不但疼痛难忍,还有鲜血渍出!
他趁着晨光微曦,撕下布条重新包扎好,又脱下外面的衣衫,小心地藏在道旁的一棵大树枝杈间:不时便会有黎府追兵赶来,受伤力竭的他为了保命,必须做到最大幅度的伪装。
他顺着晨雾弥漫的田野四下里张望,看到不远处有一块翻挖不久的菜地;快步走过去一番仔细寻找,终于寻到几个农人遗落的小萝卜拿来充饥。
为了躲避黎府武师的追杀,他根本不敢顺着大道行走,只是小心翼翼地隐身于田野纵横的沟壑中,朝着东南方向行进。
他要尽快赶到江南,凭仗自己饶王府小王爷的身份,去金陵朝堂上借一支精兵,悄悄潜入中原搭救凤妹妹,誓将这座万恶的黎府踏平!
天空阴云密布,刺骨寒风,让衣衫湿透的徐顶峰浑身冰冷。
远远有密集马蹄声传来,他心中一凛:想不到追敌竟会这么快赶来,此时神疲力竭双手疼痛难忍的自己,应该如何抵挡?
两匹健马顺着古道驰奔,马上二人是黎府的护院武师,骑白马的瘦弱汉子是快刀柳星雨;胯下红马白净面皮的是夺命钩纪无恨。
亘古以来,黄金丽人哪个不爱?更何况这身陷草莽的柳纪二人?从听到混世恶贼当众承诺重赏的一番话语,这二人马上涌动了既可领重赏、又能抱得美人归的花花心肠。刚刚捱到五更天的万家鸡鸣,二人急慌忙起身洗漱,一起牵马结伴追上路。
凄迷晨雾中,快刀柳星雨最是眼尖,慌忙用手指着荒野里的一个人叫道:“纪大哥,你看······”
纪无恨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凝一层白霜的田野间,有一人面朝大道,高高蹲在田埂上出恭!
纪无恨用手在空中挥闪几下,试了试风向,略一思索,慨然笑道:“想那徐顶峰小贼,乃是明月侠的嫡传高徒,既然能够练就武林中最难练的【丹枫玉露】功,自然是聪明绝顶的青年才俊!此时北风正紧,你看那人却是面南出恭;正常人岂不晓得臭气随风走,正好熏染到他的简单道理?何况两人的衣衫颜色也不一样!此乃乡间一痴儿,无须理他。”马蹄哒哒,两人拍马前行。
徐顶峰长吁一口气,暗呼:“侥幸!”慌忙提起裤子,闪身钻入田沟继续前奔。内心焦急如焚的他,恨不得此刻能生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到江南金陵城,带兵救助凤妹妹脱离苦海。
兜兜转转左闪右伏,又疾行了一个多时辰。古道上传来一串悠扬马铃声,徐顶峰不由得心中暗道一声:“苦也!”定是又一伙从黎府追来的逃命鬼。
他极目四望,发现前方几十步有一土岗,几只小羊在土岗上悠然吃草;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毫不犹豫迈开大步飞奔了过去。
骑马追来的是削骨刀胜音,笑面虎商洛山,二人是来自莫干山云龙门的同门师兄弟。
两年前二人在浙东犯下命案,为了活命不远万里逃到中原,为了求得一口安稳饭吃,才投到冬鹿楼黎府避祸。
两人一路走一路细察,一心想在追捕中拔得头筹,获得【研花楼】千娇百媚俏佳人的青睐。
田野空旷,几只小羊土岗上低头吃草。有一人斜躺土岗上,裹一件破烂羊皮袄酣酣沉睡的画面,自然逃不过二人尖锐毒辣的眼光!
商洛山正要拍马过去,却被师兄胜音制止:“咱们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何时见过睡觉头朝下的武林中人?那小贼自幼习练【丹枫玉露】功,岂会不知凡是身负深厚内家功的高手,头低脚高酣睡,会导致气息不畅血液逆流,轻者头晕目眩天旋地转,重者经脉寸断肝胆俱裂?
“这厮倒躺酣睡浑然不觉,自然是一个不习武功的乡野村汉。更何况前有柳星雨纪无恨两人追寻,若是此人,岂会将他留给你我?”一番话让商洛山频频点头,两人同时打马离去。
待到两匹马不见了踪影,徐顶峰方从土岗后闪出,从怀中掏出几两散碎银子,塞到皱纹纵横的老羊倌手中:“多谢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老羊倌笑着摇摇头,将银子与怀中掏出的几块麦饼,一并塞到徐顶峰怀中。
前行十多里路,走进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眼看看已近午时,吃光麦饼的徐顶峰口干舌燥,浑身疼痛。
好不容易走到一棵树干挺拔的苍松下,精疲力尽的他,身子一软瘫倒在树下一块青石上,想稍事休息一下再赶路。
忽听得耳边‘啪’的一声响,紧跟着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整个身子被一张大渔网紧紧罩住,高高吊在半空中。
一声刺耳鸣镝破空声,响彻丛林;几匹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手持鬼头大刀的精壮年轻人,无比矫健地从马上翻下,将吊在渔网中的徐顶峰围在中间。
几条呼啸带风的马鞭,劈头盖脸朝着他一阵猛力抽打:“无耻小贼,竟敢跑到伍哥寨的地界上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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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顶峰刚开始还极力挣扎着高声辩解,随着坚韧渔网的越收越紧,又在十数条马鞭不分情由的猛力抽打下,片刻便口吐鲜血,昏厥了过去。
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被五花大绑,牢牢捆绑在大道旁一棵大树上。他浑身上下被马鞭抽打得皮开肉绽,一阵阵火烧火燎的刺骨疼痛,使他脸庞不停地抽搐痉挛,变得无比狰狞。
十多个腰悬鬼头钢刀的年轻男子,围着他来回不停转悠,眼神里尽显嘲弄鄙夷的不屑神色。
两位绰约多姿的妙龄艳婢,推着一辆做工精致的木制四轮车,缓缓推到徐顶峰身前。
披发跣足、身着皂罗道袍的三叔公伍智山人,手摇着羽毛扇端坐车内,淡淡言道:“这位小哥家乡何处?为何要来我伍哥寨内行窃?”
徐顶峰嘶声怒吼道:“我只是路过此地,何来行窃之说?”伍智山人冷冷一哼:“放着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一个人鬼鬼祟祟藏匿在树林中,难道不是图谋不轨的盗贼么?”
徐顶峰双目尽赤:“俗话说捉贼捉赃,你们伍哥寨有什么珍贵宝贝,会放在荒芜野林中让人偷盗?你们偷施机关将我拿下,又从我身上搜出了多少赃物?
“我自是一无辜路人,为了抄些近路误闯山林内,你们伍哥寨却罔顾江湖道义,一味恃强凌弱诬陷好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殴打,天理正义何在?”
伍智山人仰面朝天,装扮出一副苦苦思索状。
过了半盏茶功夫,方微微一笑叹息道:“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为保一寨父老的安宁,就算伤及无辜,也在所难免!一场误会,让小哥受委屈了。”
他将羽毛扇轻轻一摆,便走过来两人,为徐顶峰松了绑。
数匹洁白的白绫,被几位伍哥寨青年刀客砍树枝钉地,围成一个简陋的更衣帐幕。四名艳婢手托新衣药物净水绢布,严严实实将徐顶峰围在中间,非常娴熟地为他敷药擦拭血迹,又殷勤为他换上一套不合身的崭新衣服。
待得布幔撤下后,坐着四轮车的伍智山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伤痕累累的徐顶峰,在伍哥寨年轻刀客紧随身后的无声押解下,顺着宽敞的大道,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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