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里平坦路,被双腿拐瘸的徐顶峰,硬是走了四个多时辰。
当他清晰看到大路旁矗立的高大界石,同时也看到并排一列的四匹高头大马,四位满脸杀气前来截杀的黎家武师!
自知濒临生死关头的徐顶峰,此刻心中已没有丝毫畏惧!他心静如水,目光坚毅,拖着伤腿一步步向前走去。
“伍哥寨方圆五十里地界内,严禁任何人舞刀弄枪好勇斗狠。违令者,杀无赦!”
跟随过来的伍家带刀子弟,一个个手按刀柄横眉怒目,满脸煞气地威声宣告。
骑着白马的快刀柳星雨,笑嘻嘻说道:“出了界石,便入江湖。就算俺们杀人放火,你们伍哥寨也也无权干涉。”
他拨转马头高声招呼道:“兄弟们,咱们后退几十步!惹不起伍家十三刀,那咱们就尽量远离威震武林的伍哥寨。”
徐顶峰忽地全身拔起,高高跃窜到道旁的大树顶巅,双手握拳气沉丹田,他那张原本清秀的脸上,突显出一股满含愤恨的诡异戾气!
白净面皮的夺命钩纪无恨,面带狰狞一声长啸,手提双钩飘身登树,阳光下寒光疾闪,冷电般击向徐顶峰前胸。
徐顶峰化拳为掌运力猛拍,凌厉掌风狠辣迅猛,立时将纪无恨的双钩荡打一边。纪无恨不容他缓势换招,微斜脚尖点树枝揉身欺上,双钩一摆【七星屠旗】挟寒光数道,直取徐顶峰咽喉要害。
徐顶峰摇身侧转飞速避开,手臂长伸右掌如刀凶锐疾打,纪无恨只觉得腰间疼痛难忍,心知已被打中,忍痛身形斜转,双钩如风又是一招【云绕山峰】!
徐顶峰自知对手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临敌经验丰富武功了得,自己身处绝境不可久斗,须得施展辣手,强势攻击获取先机,方能争得一线脱困生机!
所以他一出手,全是施展十足力气的拼命招数。他环闪侧身避过双钩,双掌迅捷翻飞,‘咔嚓’一声响,击断了纪无恨前胸三根肋骨。
西斜阳光照耀下,立在古道观战的一干人看得仔细,纪无恨口角渍血,突兀一个倒栽葱,如中箭鸟雀般从树巅栽落地上。
削骨刀胜音与笑面虎商洛山对望一眼,一起发力如两只冲天飞鹤,稳稳落在枝叶繁茂的苍松顶端。刀声呼啸铁棒迅猛,自左右两侧凶厉攻来。
徐顶峰临危不乱,展开【游龙绕峰功】身影翻飞来回穿梭,如轻盈雀莺般,飞快从这棵树顶端,轻灵飘飞到另一棵树顶端。
一声尖锐唿哨声响中,快刀柳星雨脚尖点地,腾身半空翻一个大筋头,手中快刀幻一道寒星光影,朝着徐顶峰直冲进攻!
徐顶峰斜身移步运力在腕,双掌重力前拍,一下就击中了柳星雨左臂!
柳星雨冷嗬一声不管不顾,快刀扫冷光疾闪斩劈狠辣,夺命三式{顺流飘舟}{叶落斜径}{苇絮摇风}一气呵成,阴毒狠辣让人心惊。
徐顶峰凝神运起【丹枫玉露】神功护体,辗转避击轻盈如苍鹰掠空,在松树端跳跃来回,寻找对手破绽伺机反击。
清风卷树人影飘动,削骨刀胜音、笑面虎商洛山一起杀到;三人联手,两把刀一根铁棒杀着犀利,霎时间徐顶峰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徐顶峰振起精神,双掌齐飞连环不绝一阵强攻,一左一右忽地合成一股强力,拦腰猛推将三人逼退两步!
而后一个迅捷跳跃飞,似一道银虹掠空,游飞到了另一棵树巅。立时左腿疾起劲风凌厉,将急迫追来的柳星雨的手中快刀,高高踢飞半空中。
徐顶峰身退三步双掌如电大力猛拍,‘啊’的一声惊呼中,柳星雨后背中招,一个趔趄倒栽着摔落地上。
斗到此际,同是出身【云龙门】的胜音商洛山二人,已知少年徐顶峰身负神功,招式虽不纯熟却是威力巨大,实乃少见的棘手劲敌!
师兄弟二人再不敢有丝毫的托大,刀棒并力直刺横削奇招迭出,竭尽全力配合得滴水不漏。
徐顶峰身如游鱼忽进忽退,手中双掌横削竖斩煞是惊人;争奈身上伤痛腹中饥饿,一阵阵袭来,使他四肢乏力眼冒金星!
一个人影轻飘飘落在树巅,柳星雨挥舞手中快刀,青光闪动虎虎生风。
场中争斗越发激烈,被迫得透不过气来的徐顶峰,只得仗持着灵动飘逸的轻身功夫,游飞在数株树顶苦苦支撑。
商洛山一声呼啸,手中铁棒倏地脱手飞出,好似一支粗大飞箭般犀利破空,直刺向来回飞躲的徐顶峰后背!
徐顶峰眼见情势紧急,双足疾蹬脚下松枝,借力斜折身一个铁板桥堪堪躲过,紧接着身形兀扑形如苍鹰,双掌骤攻左削前胸右劈头颅,立时将商洛山打落树下。
柳星雨胜音二人大惊之下双双来救,徐顶峰掌风虎虎,强攻猛打逼退二人,半空中身如孤鹤越岭般幻飘,轻盈落在另一树顶端。
悠扬悦耳的马铃声,随着轻柔的清风传来;三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拉着一辆雕花精致的富丽马车,好似从地上突然冒出来的一般,眨眼间就出现在瘫倒地上的纪无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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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的马夫,是一位带着旧毡帽的年轻人,他好似压根没看到瘫倒在路中间的纪无恨,只朝界石旁横刀立马的伍家刀客瞅了一眼,立时转过身,对马车内喊了一声:“前方有五六位刀客拦路,少山主,咱们该如何应对?”
车厢门开,一位身穿华贵锦袍身材修长的年轻侠客,手端着一个白玉羊脂酒壶,从车上轻盈跳了下来。
他那张英姿勃发的脸庞上恨意密布,浓密剑眉下星眸漆黑,只是微扫了纪无恨一眼,便将异常冷漠的目光,转向树巅激斗的三人。
他轻啜两口酒,又抬眼扫了扫远处勒马观战的伍家兄弟,颇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他又将目光投向战团,一双剑眉渐渐紧蹙,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噫’的一声轻叹,马夫旧毡帽赶紧凑身过来,问道:“莫非少山主发现了什么蹊跷?”
年轻侠客一脸凝重:“你看那少年体态轻灵身手矫健,自是有绝妙的神功护体;为何对这么几位武功平平的草莽庸才,不施展绝杀一举拿下,而是东躲西跑地一味躲避呢?”
旧毡帽笑道:“说不定是少年人童心大起的肆意捉弄,在玩一出狸猫戏老鼠的游戏呢。”
年轻侠客缓缓摇头,正色说道:“依我看来,这少年神功初成,还达不到能娴熟运用的境界;更何况身上有伤腿脚不便,才会面对三位成年对手的凌厉攻击,心生怯意,不晓得出多少力道,才可以一击制敌。”
纪无恨一听此言,登时勃然大怒:“哪里来的下流胚子,竟敢当着你纪爷的面信口雌黄?”
黑影飘飞快如闪电,一顶泛着汗酸味的旧毡帽,被突兀欺身进逼过来的马夫,以快速无伦的手法,猛压在了他脸上!
‘砰砰砰’几记刚猛重拳,硬生生打在了纪无恨的前胸!剧烈的钻心疼痛,直让他两眼翻白,胸前的肋骨,这一下又断了几根。
“咱们来自关东威虎山的游牧部落,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别人;但是也绝不容忍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地痞混混下三赖,在咱们面前蹬鼻子上脸说东道西!”笑嘻嘻的马夫旧毡帽如是说。
白云飘浮的天空中,尖厉激越的雄唳声,穿破重重云霄远远传来;只是片刻间,一只羽毛纯白的海东青,像一只离弦利箭般,自空中闪电般俯冲而下,稳稳落在车辕中间的马背上。
旧毡帽快走两步,熟练从海东青鹰爪处解下一个纸条,展开看了几眼,问道:“后队人马询问少山主,咱们今夜在何处歇息?”
年轻侠客目不转睛地望着树巅的打斗,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就在此处扎营。”
带着回信的海东青飘然飞空。快刀柳星雨,又一次从树顶受伤跌落下来,双臂软软下垂呻吟不止。
年轻侠客面含忧色,再一次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如果再加两成功力,这持刀汉子必死无疑!”
他哪里知道,此刻头晕眼花饥肠辘辘的徐顶峰,已是浑身无处不痛的强弩之末。
一群身着皮袍兽衣的魁梧大汉,驱赶着五六辆马车疾驰而来;勒马控缰后翻身下车,整整齐齐地排成队列,挨个向年轻侠客俯身拱手的肃拜礼。
徐顶峰脚点松枝提气纵身,拼尽全身力气,居高临下双腿连环飞踢!
在这种迅如狂飙的猛烈攻击下,胜音一个拿捏不住,手中的苗刀脱手飞空。
‘啪啪’的几声响,前身后背已经中了数脚,一个倒栽葱从树顶掉落下来。
徐顶峰只觉得口干舌焦,全身剧疼难忍,眼前无数的金星飘过,他虚弱到极点的身子,再也无力支撑下去,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从树端栽落地上······
受伤不重的商洛山,眼看着徐顶峰摔在身旁昏迷不醒,登时大喜过望,挣扎着站起身,胡乱从地上抓起一把钢刀,朝着徐顶峰的头顶恶狠狠劈下!
‘叮’的一声响,商洛山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刀已被飞来的一枚铜板打落!
一个头戴旧毡帽的年轻人,身飞如鹰般抱起徐顶峰,疾若流星般飞奔到年轻侠客面前。
年轻侠客伸出手号了一把脉搏,轻轻叹道:“只是腹中饥饿的劳累过度而已,先交于恩师手中,稍作调养即可恢复。”
未见他四肢屈伸双腿迈步,整个人却能直直地往前疾飞,好似双足装了一对飞轮般快速前行。
他眨眼间滑到伍哥寨观战刀客面前:“久闻伍哥寨侠义之名传满江湖,今日为何见到成名人物合伙欺负人的不平事,却选择了事不关己的袖手旁观?”
手持长刀的伍安刀,手指着血红字的大界石,傲然言道:“伍哥寨只维护属于自家方圆五十里内的安宁,走出了界石之外,伍哥寨一概不管。”
年轻侠客一脸的鄙夷:“原来你们只是在看守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所谓的中原侠义第一寨,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脾气暴躁的伍星刀勃然大怒:“大麦田里种青蒜,你算哪根葱?竟然口出狂言污蔑俺们伍哥寨,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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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噼啪啪一连串巴掌声响,端坐马上的伍家刀客,每个人脸上都吃了火辣辣的两记耳光!
一通怒叱震耳发聩:“说着最正气凛然的场面话,做着最卑鄙无耻的龌龊事体,这才是你们这些欺世盗名的真小人作为!滚回伍哥寨,告诉你们的当家的那个伍智山人,就说是来自关东威虎山的龙啸旭,今日替他教训了几个不懂江湖规矩的不肖子孙。”
年少持重的长孙伍金刀,眼见这位不怒自威的威虎山少主,浑身透出一种不可逼视的雍容华贵气,心中忐忑不敢造次。
他立刻右手高举半空中往后一挥,旋即马蹄声纷乱,马铃声叮当,伍家刀客们纷纷拨马回转,大道上扬起一团团烟尘。
威虎山少主龙啸旭回身疾飞,一溜轻烟般站立在商洛山面前:“告诉我,你们为何联手欺负一个少年?他到底是谁?”
商洛山面如土色,垂着头嘶哑着嗓子说道:“他叫徐顶峰,是明月侠孙淀的爱徒。”
龙啸旭暗中吃了一惊:“明月侠?他竟然是中原七侠里面,最年轻的那位明月侠的徒儿?”
端起羊脂白玉酒壶,轻呷几口美酒,沉吟着说道:“中原七侠是天山寂音上人的门人子弟,豪气干云侠名震江湖,个个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的好男儿!
“长虹侠常池侠气贯长虹,利剑奸邪哀;清风侠朱追千山万里路,追得正义在!烈火侠刘流侠肝烈火烧,义胆铸斩刀。白云侠艾潮勒马江湖道,侠义如云飘。空灵侠安正劫富巧妙手,济贫诛奸豪;无影侠胡忠踏雪路无痕,千里锄恶贼!明月侠孙淀碧血映豪气、明月照丹心。
“他们人人武艺精湛侠名远播,怪不得这位少年小小年纪,便有一身的绝世神功······”
柳星雨拖着瘸腿,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口中喃喃地说:“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真正练成了武林中最难练的内力神功【丹枫玉露】呢!要不然,咱们几人怎么会败得如此狼狈?”
旧毡帽嘻嘻一笑:“少山主,这几位负了伤的杂碎,咱们应该如何处置?”
龙啸旭转过头,望几眼一旁忙碌着搭建帐篷的皮袍汉子,思忖再三:“这些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天山门下,其中必有隐情,先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做下一步打算。”
黎府四武师被马夫旧毡帽喝斥着聚拢在一起,受伤最轻的商洛山,奉命回答龙啸旭的发问:“我们是冬鹿楼黎府的护院武师,为了取得黎老爷的重金赏赐,才追赶到此地欲取他性命。”
柳星雨接着说道:“虽说中原七侠威震武林,可经过这十几年的江湖行走,现在只剩余明月侠一人健在。根据可靠的小道消息,明月侠一个多月前,启程去了楚南浮邱山,咱们兄弟才没了往日的诸多顾忌。”
纪无恨一脸愧疚,低声道:“亘古以来,弱肉强食就是险恶江湖的生存法则!似我等亡命天涯的草莽汉子,为了讨得一口饭吃,总会昧着良心,做下一些违背武林正义的事情;还望少山主宽宏恢量,饶过咱们这一次。”
龙啸旭一怔:“你们来自冬鹿楼黎府?现下的黎府已不复存在,你们不知道么?”
四人一听此言,恰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了一般,无比震惊:“什么······黎府已经不复存在了······是谁······?”
龙啸旭冷冷一笑,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太行山最高峰上的天星宫么?”
商洛山一呆,脱口而出道:“天星宫的主人是通天神猿汪拔高,此人诡计多端,一身功夫已臻化境;手下有八大金刚,个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
胜音道:“他们早就对黎府心怀不轨,年年以各种名义派人前来查探;觊觎黎府万贯家财、研花楼四千金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路人皆知!”
威虎山少主只是叹了口气,无言地摆摆手,四人立刻挣扎着站起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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