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慕白想起那时自己将蝶鸢宁误认作师父抱在怀里的情景,胸口便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小法术,自己竟然也会上当。
此时白浔这样问,风慕白实在不敢回答她的问题,只得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动,装作睡着了。
难得这一夜他也睡着了一会儿,可惜却做了一个他坚决不敢对师父说出的梦。在梦里,风慕白见到了前世的白浔,可惜场景却是她赤身泡在灵泉内的那一幕,直到醒来,他都不太敢直视白浔的眼睛。
第二天用过早饭,听到院子里熙熙攘攘有人进来,白浔好奇地走到窗边,看见宋启带着不少衣着服饰各有不同的男男女女进来,还为他们一一安排了房间。
人群中有一人身着白色佛衣僧袍,手持白玉佛珠,身后攒金垒边的袈裟随着他走动的步伐轻轻摆动,一头白发很是随意地披散在脑后,耳后皆簪了明黄色与赤黑色叠加的乌瑙,活脱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佛门弟子打扮,却有一点很是奇怪。
白浔偷偷回头看了看风慕白,再细细打量院子里这个似佛非佛的白衣人,他也有一头银色的白发,眉眼嘴角像极了白发时的风慕白,且身上也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白衣人似乎是察觉到白浔异样的目光,抬眼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有些疑惑,却也对着她礼貌地清浅一笑,眉角眼梢当真像个远离尘世的高人一般,目光清冽澄明。
“怎么僧人也能留头发的吗?”白浔自言自语。
宋启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白浔,躬身行礼,对白衣人说道“尊者,站在窗边的那位,是苍梧山陆师伯的徒弟白璎和风慕。”
“白姑娘,今日前来参加拂晓大会的各大门派使者都到了,待吃过早饭,我们就一同上山去大殿见师父。”
前往山上的途中,白浔一直以为在场的都是些修仙之人,大多都已超脱凡界升至仙界,谁知还是脱不了凡人的一些恶习。
在仙门百家之中排名靠前的一些仙人,不做表率,反而时时冷言挖苦一些来自排名靠后的仙门弟子。有人冷眼旁观,有人附和着一同取笑他人作乐,也有看不惯想要与那些盛气凌人之辈理论一二的,却被身旁同行的师兄师姐拉住。
“闲事莫理,不要惹事!”
白浔忍不住感叹,原来仙人也懂凡人的世故,而面对这一切,身为东道主的宋启却坐视不理,一心去“伺候”那些在仙门之中名望大的前辈。
从那些讥讽的言语中,白浔得知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七个身着烟胧青灰色长衫的弟子出自浮生门,对于这个门派,白浔今日倒是第一次听说,可见其在江湖之中确实是没有什么名望。
只是走在浮生门前面的四五个来自仙都、金门、墉城、临川等大门派的弟子,不知是途中过于无聊,还是自身的优越感太盛,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还喜欢与浮生门的几个弟子过不去。
原本大家都井然有序地朝前走着,谁知金门掌门的大弟子麟炎突然停下脚步,使得走在他身后一直胆小怕惹事,不敢抬头看的浮生门小师妹凝禾一头撞在麟炎背上。
“对不起!”凝禾急忙道歉,岂不知麟炎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打在凝禾的脸上,“你这低贱的臭丫头,竟然敢撞我?”
凝禾被麟炎一巴掌打得头晕脑昏,险先没站稳脚,吃痛地闷哼一声,脸上立即浮现出五根血红色的手指印。她抬头看了一眼盛气凌人的麟炎,也没敢多说什么,硬是将眼眶里满含委屈的泪水给忍了回去。
可走在她身后的师姐秋雨儿是个直性子,见到同门师妹受了委屈,实在是忍不了,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前找麟炎为师妹凝禾讨个说法。
怕惹事的浮生门师兄成玄紧紧拽住她,低声劝阻“你千万别冲动,他可是金门的大弟子麟炎,历来在仙门之中跋扈惯了,你不要去招惹他!”
“我才不管什么金门银门的,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动手打凝禾,实在是太可恶了!”秋雨儿愤愤不平,故意放大了嗓门。
麟炎听了秋雨儿的话觉得很是刺耳,走在他身旁的临川派大弟子澜垣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这浮生门弟子话里的意思,等会儿到了山中大殿,见到了云清宫的仙尊,这几个人怕是想去告你的状,麟炎兄小心了。”
“他敢!?”麟炎回头瞪了秋雨儿和成玄一眼,想起出门前师父曾再三叮嘱过,若是这一次自己再惹祸,回去了就得受罚。若是这些人上山见到秋尘仙尊之后乱说话,再传到师父耳中,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妙。
一旁的澜垣嘴角微微上扬,心思一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崖壁吊桥,朝麟炎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对他说道“麟炎兄可看见前面的那座吊桥?听说这桥在云清宫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也不知是否还牢固啊?”
“你的意思是?”麟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吊桥,再看了看身后生怕再被为难,故意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几个浮生门弟子。
澜垣看了麟炎一眼笑而不语,拍了他的肩膀,大步朝前面走去,如此一来,后面只留下麟炎和浮生门的弟子。
白浔将身后的这一幕幕全都看在眼里,拉了拉风慕白的袖子低声问他“小慕慕,在这些人之中,你可有敌不过的?”
风慕白环视了一圈前前后后的人,多看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穿白色僧袍的男子一眼,对白浔说道“师父有所不知,除了这个白头发的需要我多花一点时间之外,其他人我并未放在眼里。”
“如此便好!”听着风慕白如此狂妄的话语,白浔满意地笑了笑,拉着他刻意放慢了脚步,慢慢退到了队伍的后面。
来到吊桥前,众人俯身看了看桥下深不见底的崖底,倒没觉得有什么新奇的。唯有白浔吓得腿软,还好风慕白及时扶住她,周围的仙门之人眼中闪过疑惑,堂堂苍梧派陆闻湫的弟子,怎么会惧怕眼前区区的悬崖?
白浔忙站直身体装作没事的样子朝吊桥上走去,脚踩在木板拼接而成的吊桥山,每走一步都会带着些许晃动,风慕白暗暗使了个障眼法,变了个假人跟在白浔身后走着。
自己则隐身来到她身旁,抓着她的手小心搀扶着,用只有他和白浔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师父别怕,有我在!”
有风慕白搀扶着,她整颗心都放松了下来,踩在摇摇晃晃的吊桥山也如履平地一般,不知不觉间,她对风慕白的依靠又多了几分。
忽然,远处飞来一只黑色的大鸟,呼扇着翅膀朝桥上的众人袭来,而后又有数不清的墨姑鸟从远处飞来。原本动荡的吊桥此时因为大鸟挥动翅膀带来的风力摇晃得越发厉害了。
“是墨姑鸟!”
有人认出这是前不久被灵湳山法阵困住的墨姑鸟,这本是守护灵湳山结界的灵鸟,攻击力强,但脾性温顺,从不会主动伤人。
“灵湳山离云清宫有万里远,墨姑鸟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们快看,墨姑鸟的眼睛不是蓝色的吗?怎么这些墨姑鸟的眼睛是红色的?”
“是魔气!有魔族的人混进来了!”
“大家快到山崖对岸去,小心被墨姑鸟打到山崖下去!”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一时间没了秩序,有人神色匆匆朝吊桥的另一边跑去,有人唤出自己的兵器准备御敌,更有甚者,已经拔出兵器朝墨姑鸟攻去。
只是墨姑鸟身形庞大天生神力,原本一只就已经很难对付,此时吊桥上空出现了近十只,很是难敌。
“啊!”
不时有人被墨姑鸟抓伤险先掉到山崖下,好在风慕白眼疾手快出手将人救起,扔向对面的山崖。与此同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佛衣银发的少年也在出手救人。
风慕白早早将白浔送到对岸,将黑伞交给她,然后飞回吊桥继续救人。白浔撑着伞站在山崖边,天上飞来的墨姑鸟从她身边飞过,就像看不见她一般,从不攻击她。
站在伞下看着风慕白在吊桥山飞来飞去救人,白浔心中对他的钦佩与羡慕又多了几分,不小心瞥见一旁佛衣银发的少年,她不禁多看了几眼,不知怎的,总觉得他的身形模样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奇怪,他们两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像?”
山崖的另一头,金门麟炎环顾了四周,看大家都集中注意到墨姑鸟身上,又看见浮生门的弟子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大树旁,心中想起临川派大弟子澜垣的话,心中恼怒,悄悄来到浮生门弟子身后。
“你!”凝禾一回头就看见麟炎如鬼魅一般站在自己身后,笑容十分恐怖,“你想干什么?”
麟炎嗤笑一声,捏指作法将凝禾束缚住,一旁的其他弟子也发现了麟炎,还未等他们开口,便被麟炎飞身上前打昏了。
只见他趁众人不备,将几人以御物之术带到一边人少的山崖边,正当他准备将浮生门几个弟子扔下山崖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
“喂!喂!”一身道士打扮的小丫头撑着伞冷眼看着他,他隐约记得宋启在居兰园时说过,这小丫头是苍梧派陆闻湫的弟子。
“我的妈呀!师兄你想做什么?不会是想把她们扔到山崖下面去吧?”白浔刻意提高了嗓门,使得山崖边的人,尤其是风慕白能注意到这儿,“刚刚我听到有人说,我们之中有魔族的人混进来了,不会就是师兄你吧?”
“你!”麟炎看着其他人也在盯着自己和浮生门的弟子看,急忙收了法术,强压怒火对白浔强颜欢笑,“师妹说笑了,我刚刚是将这些浮生门的弟子从山崖边救上来。再说了,在场的各位都知道,我出自金门,怎么会是魔族的奸细?”
“是吗?”白浔看了一眼麟炎,又看了看昏迷倒地的浮生门弟子,见他没有伤人,自己又没有十足的证据,毕竟从刚刚一路走来就可看出,在场的仙门之人都知道他的德行,却没人站出来指责,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给自己惹麻烦。
“师父!”风慕白飞回白浔身边,想起白浔曾向宋启说自己是她的师兄,急忙改口,“师妹!”
白浔看着风慕白一脸别扭的样子,笑了笑,凑到他耳边低语“早知道你这么难开口,我当初就说你是我徒弟了!”
风慕白略微皱了皱眉,低声回她“没事,我只是有些不习惯,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只要和你在一起,叫你什么都可以!”
白浔没有多想他话里的意思,朝浮生门的弟子走去,风慕白跟上了过去,没多大会儿,凝禾他们便先后醒来。
她很是害怕地看了看四周,问白浔“是你救了我?”
白浔笑了笑,不知道刚刚自己算不算是救了他们,凝禾忙起身去查看师姐师兄的情况,见他们依次醒来,才慢慢放下心来。
另一边,佛衣银发的少年刚刚英姿勃发力战墨姑鸟救了众人,使得各门派的男弟子钦佩,女弟子仰慕,身边围了一大群人。
可他的目光却透过众人,落在被浮生门弟子围住谈笑风生的小道姑身上,两耳全然听不到周围人的恭维赞美之声。
他拨开人群缓缓朝白浔走去,与此同时,风慕白也和他遇到了同样的待遇,被不少的痴心女弟子团团围住。对于这些女弟子而言,风慕白无疑是更加新奇的,不但是模样俊俏法术高超,主要是从前从未见过他,容貌能与仙门第一美不相上下,却不像他那般不近人情。
“贫僧无相门南宫离境,听闻姑娘姓白?”
白浔看着尾随在这个佛衣银发自称无相门南宫离境的少年身后乌央央的女仙,眼神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似乎下一刻就准备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白姑娘,不知,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这!”白浔猛吞口水,南宫离境这看似没头没尾的问话,使得他身后的女仙对自己的敌意又多加了几分。
“大师误会了,我与你今日第一次见!”白浔如实说道,谁知南宫离境听了,什么话都不说,看着她的眼神越发令人多想了。
“大师刚刚真是太威武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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