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是你?魏成他人呢?”尹若水惊得瞠目结舌,半响才醒过神来。
范士新之“范”亦是“范”,是以称他一声“范公子”倒未有错,然她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啥成不成的,爷这就让你看看到底爷行不行!”
范士新醉得厉害,竟把她看错成别个女子,咧嘴笑骂一声,展开双臂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就要去抱她。她心下一慌,本能地要往后退开,谁知身子刚微微动了动,才意外发现自己全身软绵得厉害,竟施不出半点气力来。
“怎会如此?”她一时又惊又骇,忙运气丹田试着发功,谁料她愈是发功,身子便愈是莫名燥热兴奋,似被火点燃了,又似在强烈地渴望着什么,如同鱼儿渴望水的滋润那般。
这股渴望令她浑身难受得不得了,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范士新,有那么一刹那,她竟把他错看成了魏成,以至于差点忍不住主动扑了过去,好在她理智尚未完全泯灭,在脚刚抬起的那一瞬间,她便立时反应了过来“不是他,不是他,是幻觉……”
可是,她好端端地怎会变成如此?
她回头望了一眼。是了,床头香炉里燃的并非寻常熏香,而是具有催情之效的合欢香。
思及此处,她不免心生骇意,念着趁着自己还有丝理智必须赶紧离开此处,偏范士新此时已经欺身压将上来,手往她怀中一探便要胡乱去解她衣裳。她羞愤难当,只得拼着一口气将他推开,自己亦跟着踉跄往后跌了好几步。
“别,别过来,给我,给我滚远点……”她张牙舞爪地想要吼退他,说出的话音却绵软低弱,反无意生了丝欲擒故纵的暧昧之意。
范士新嘻嘻笑着,边脱衣服边朝她走来,嘴巴一瓮一阖地,似在说些什么,她却听不清了,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了,理智正在一点一滴地丧失,完全不受控制。她不想如此,更害怕如此。闯荡江湖十几载,她从未怕过什么,此时却是真的慌了,怕了。
“别过来,我说了别过来,别来招惹我……”她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手掌内扣,十指用力掐着手心,长长的指甲直直嵌入肉里,猩红血液汩汩而流,竟是想借着身体上的疼痛将沉沉睡去的理智一一唤醒。
但凡有点怜香惜玉之心之人,见她如此皆该感到恻隐,然他却不曾,反而觉得趣味十足,嘻嘻笑着便扑倒在她身上。她见此只得奋力挣扎,企图挣脱开他桎梏,偏他虽只有一只手臂,却是蛮力十足,她挣扎了大半天,不但不曾挣脱开半分,反倒被他一路往后推着搡着,不小心砸碎各种各样东西,乒乓一阵作响,最后,她又“砰”地一声整个人皆被他扑倒在床上。
后脑勺砸在床板上那一瞬间,不知是过于疼痛还是怎的,她身子突然恢复了些微的气力,借着这口力气,她立马一鼓作气,长臂一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把推开了他,随后又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踉踉跄跄地扑到门口打算逃离此处,谁料好不容易扑到门后,伸手一推,竟推不动!门不知何时教人在外头上了锁,她心中所有希望一下子跌了个粉碎。
“大美人,跑啥跑呢,今日,你是跑不掉的了,乖乖从了本大爷吧,本大爷定会教你舒服得欲仙欲死的,嘻嘻嘻……”
范士新已自里间追了出来,身子精光不着寸缕,双颊砣红,醉眼迷离,笑时满嘴黄牙尽露,竟比她先前见到的几次还要更加教她厌恶恶心。
她一个低眸,腰际佩着的一方宝剑赫然映入她眼帘。如今既逃不出去,看来,他二人当中今夜必须有一个得死。
她缓缓阖上眼,手却精准地落在了剑柄上。范士新浪笑声已近跟前,她猛地拔剑而出,剑起剑落间,但闻范士新“啊”地一声惨嚎,在她睁开眼那一瞬,一股红墨泼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盖过满室合欢香。在这片红中,她听到身后门“嘎吱”一声突然自外头开了,一阵微风吹来,鼻翼间的血腥味淡了一些,身上、面上却还一片黏稠。
她脑子一片恍惚,不知是合欢香药效未过还是怎的,在这片迷惘恍惚中,她感觉自己背后亦有些黏稠,像是什么玩意儿黏在了她后背上。她缓缓转过身子,在看到门外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那一刻,世界戛然静止了。在这片人海中,她率先看到了站在正前方的魏成。他面色很难看,一双剑眉紧紧蹙成一团,双眸紧紧盯着她手中那把正淌着血的剑以及剑下被砍成两半的范士新,两瓣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说不出是失望,是怒,还是什么。
她明明该感到惊诧,惊诧他此时为何会好端端站在此的,可脑袋却似是转不动了般,只得愣愣地将视线转移到站在他身侧的柳扶风身上。柳扶风穿着初来军营时那一袭淡粉华裳,妆容化得颇为精致,面上虽无甚表情,然眸子里却自带着一丝看似浅淡却又不失得意的笑,倒像今夜是来看戏的。
她目光扫了周围一圈,最后才在另一端人群后头瞥见一脸惊慌不知所措又难以置信的陆昱。他大抵是刚匆匆来到,正一下一下地喘着粗气。
先前觉得不大对劲却一直想不明白而始终笼罩在她脑海里的疑云终于散了,就在这一霎,她才恍然了悟,什么魏成被逮要她拿银两来此相赎云云,一切不过是个圈套,偏她今夜蠢得厉害,竟上了这样的当!
她突然很想笑,却怎么亦笑不出来,身上最后一口气力与理智早在方才挥起剑那一刻耗尽了,此时此刻,她只觉自己整个人彻底烧了起来,体内野兽肆意狂哮,任由她指甲掐得手心血肉模糊,却再也无法保持清醒。
煎熬中,浑浑噩噩中,突然有一只冰冰凉凉的手轻轻地又一根一根地掰开她手指,话音亦是轻轻的冰冰凉凉的“别掐了,会痛的。”
一股熟悉的幽香掠过重重血腥味与合欢香来到她跟前,她极力睁大眼睛,透过重重迷雾看到魏成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又一步一步抱着她越过人群径直朝前走去。
他身子冰冰凉凉的,教她禁不住一寸一寸往他身上贴,一边不停地张着嘴巴同他说话,说的什么,却连她自己亦不知,不知她的说到底是“对不起,我杀了他”,还是“魏成,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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