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不会理解
藤原泉猛地从床上蹭起来时下意识自嘲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诈尸啊”。
然后又有点忍不住差评。
为什么床板这么硬, 倒是给尸体上个席梦思豪华床垫啊可恶。
不过虽然心里一瞬千回百转,一会儿是【我应该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诈尸的人类该去申请吉尼斯了】,一会儿是【哈哈完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啊——有种堆了三个月的活没干安安心心交了辞呈说煞笔上司不给你干活了, 然后第二天就又回到公司打卡的感觉。】
但是藤原泉还是还没平息胸口的心悸, 一只手还摸着心脏剧烈跳动的胸口,一只手还攥着床前五条悟的手——
所以说这人怎么和她挤一张床上了宿舍上下铺这种床他一挤她根本没地躺啊。一米九的人好意思和矮子挤床??
藤原泉深吸了口气, 感到心脏还有些发痛。“五条君,你有点太极端了。”
白发青年闭着的眼睫像蝶翼一样颤动了下,然后一瞬蓝眸光华流转, 笑着撑起头来。“怎么?一米九的人和矮子挤宿舍上下铺的床太极端了?”
藤原泉:
这人懂不懂啊,她可以说她是矮子,他说就是没情商了。
不过藤原泉还是忍住了, 低声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
藤原泉在青年要完全扯出心声权限的那一瞬瞬间解除了意识空间, 强制从梦境中醒过来, 她现在大脑和心脏都在刺痛。但是比起说在意五条悟逼她醒来这件事, 她更在意的是——
“你不该拿自己开玩笑的。”
五条悟侧身撑着头, 倒的确给少女让出了不少床上空间, 他只是看着少女笑。“怎么?不好笑吗?我倒觉得很好笑啊。是比泉一下倒在我面前说死就死的场景更好笑一些。”
藤原泉:
所以说就是很像那个比喻啊, 都已经写好辞呈在辞职信里骂了上司一顿准备走了,结果第二天又灰溜溜回到了公司还遇到了被自己骂的上司——
“不是,我这个是有其他原因的, 我是为了骗过羂索好真的杀死——”
藤原泉的话音一下戛然而止。因为嘴被捂住了。
藤原泉:
这什么手动闭麦。
五条悟的笑收敛了些,蓝眼定定地看着她, 眼尾还有点笑弧, 因为这样侧着身,所以整张脸都在阴影里, 只有眼睛格外的亮。
就这样盯着她,微缩的瞳孔锁着她的身影。
藤原泉:
藤原泉有点像别过头,只是脑袋刚刚想一转,捂着嘴的那只男人的手就会自然地又扣住她的下颚。让她要看清他此时的眼。
“泉也学会对我说谎了吗?”
向你撒的谎话可多了,比如在意识空间里夸你帅——
“这也是谎话。”
藤原泉:
也不必那么自信。
“确实,泉的说谎嘛,总是说一半藏一半,说你说谎了,又没说假话,说你说真话了,又没全部吐露。”
“泉是肯定不会选择死亡的。”青年的手指开始慢慢在下颚摸索着,藤原泉觉得自己有点像被摸着下巴的猫,有些想后仰往后躲,但是身后就是墙壁。
后退空间就会变得逼仄。
不知道为什么,藤原泉觉得后退了处境会更危险。
“因为你死了,世界就又要重启。重启多了两个世界也会衰弱。”
“所以你只是假装和羂索要同归于尽,让他以为你又选择了【死亡】这个道路,所以被你杀时干脆无趣地选择赴死了,反正世界也会重启——”
“对对我就是这个计划——”
上司怎么变得这么聪明——
下颚一下被捏紧,藤原泉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闭麦。
五条悟又笑了起来,眉眼温和。
“所以泉选择的不是【死亡】。而是像之前一样被太宰他们吊着命,半死不活地沉睡等着世界平稳融合对吧?”
——倒也不必这么聪明。
————
羂索有着哪些周目的记忆。她并不清楚。
她只清楚一件事。羂索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也比她自己,更对她感兴趣。
教养她,震慑她,操控她又诱导她。
羂索在她身上投入了太多目光。
如果得知在他的诸多诱导之下,她还是选择了死亡这个无趣的结局,知道【藤原泉死亡世界就会重启】的他,也没什么必要躲避被自己亲自教养长大的学生指来的剑了。
反正世界也要重启,一切都要重来。他或许觉得死在她手上,在最后还能给她在意的那些人留在难以磨灭的精神伤害应该是很有趣的事。
只是他不知道太宰的存在。
固然他通过恢复夏油杰前世的记忆,刻意把最终对决的战场引到了世界重合的那块异质空间——高专之下,能够让他自己也能使用藤原泉母亲尸体中残留的【反伤】异能。
但是他并不知道隔壁世界有一位【异能无效化】异能者的存在。
尽管知道在世界重合之地,除了藤原泉这样的特殊体质的人也能同时使用异能和术式,但是在之前能够穿越两个世界的人只有藤原泉,所以他并不清楚另一个世界异能者的存在。
当然他是有反制措施的,少女的一举一动,每个电话,每次出行都在他的监控下。
从禅院家开始就是那样了,少女基本没有什么独立出行的机会。
不过他也还是不清楚,就算她和太宰什么都不交流,十多年都不见面。
彼此也会很清楚对方要做什么,会做什么。
有这样的默契,所以她敢自信地向深海仰倒。
因为知道有个头脑过分天才的家伙一定会来捕捞。
并且明白她留下的暗示。
————
五条悟猜对了。
她不会死,因为这样世界会重启,这个世界经受不了太多次的重启。她需要活到世界融合完毕。
但是她也没那么想醒过来。
有些疲倦。或许是因为父母那儿得来的真相,或许是觉得用着父母用死馈赠的能力的自己很恶心,或许是感觉一直想要得知的东西已经得知了,所以有些疲倦,有些无聊。
所以,打算睡一会。
睡多久其实并不清楚。原本大概是打算一直睡到死去那天,无缝接入死亡。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五条悟他们。
一开始就感觉很麻烦,尽力避开了,却还是沾染上了关系。
然后又想要隐瞒、躲避、逃开,就被他们一步一步追上,非要来探看。
她的人生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藤原泉不太明白。
只是已经各种阴差阳错沾染上了关系,藤原泉就只能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的措辞,不要让自己立下什么契约约定。
结果,又莫名得知了他们前世的事。
藤原泉:
不是,这能怪她吗??
你们这些家伙有这种大秘密倒是自己藏好一点啊啊啊啊!!
藤原泉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毕竟这种扫一眼多看一会就能推断出情报的事,怎么看都是对方隐秘等级不够吧
好吧也怪她好奇心太重把自己搭上了。
但是前世那种结局谁忍得了啊!
好好两个大帅哥,怎么能有这样的结局!
非常怪!
怪到了就像自己看一个《回家的x惑》一直等着女主逆袭归来打脸渣男小三结果女主又跑回来为渣男小三冷脸洗了十年内裤一样。
就是——啊??
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究竟是因为这样的认知失调而留下,还是因为同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复杂心情,藤原泉自己也不太能说清楚。
只是也没必要说清楚,知道自己想去这样做,就去做就好了——
毕竟她时日无多。
藤原泉从未动摇过自己要前往死地“休息”的目的。
————
拯救他人。
这不是藤原泉会主动去做的事。她不是武装侦探社那样好心的阳角,但是,她受着织田作的浸染,以及隐约从母亲留下的遗物里得知了那样的期许——因为她在过往身为藤原北家的兵器杀人太多,所以希望拿到杀人术式的她能够走上与犯下杀孽相反的道路。所以藤原泉不会回避这样的事。
但是她会觉得很麻烦。救下别人如果被觉得“哇真是个好人啊”那就感觉很麻烦。
如果被追上来报答,那就更更麻烦。
如果遇到有人又因此对她过分在意,甚至想要伸手来拉她,那就更——超级麻烦
藤原泉讨厌麻烦。
但是也不会回避麻烦。
就像夏油杰目的不明接近她时,虽然觉得麻烦但是还是选择了放任。
因为她好像,也在期待着某种【麻烦】。
某种变数。让还在深海中浮浮沉沉的她彻底做出【选择】。
是沉溺赎罪,还是——
一下被拉了起来。
藤原泉骤然抬眼,金眸望向凑近的来人。
在她被一下抓着手腕接近的时候,五条悟膝盖又抵近一步。
本就危险的氛围此时更是随着距离拉近而紧绷。
“那个叫太宰的男人,是知道你的选择的吧。”
藤原泉觉得自己的上司今天有点过分敏锐了。
她刚刚偏头便又被摸着脸蹭了回来,对上青年缩紧的蓝眼——居然还在笑,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笑都感觉更危险了
下意识又想偏头,但是青年的手就挡在脸侧。这样反而是让自己好像蹭了蹭白发青年的手心。
藤原泉:
藤原泉不动了,抿着唇。“或许吧。”
“那就是了。”
所以这种敏锐能不能用去别的地方啊——比如每次发薪时查一查本月的加班补助有没有打款打少——
“那个自杀爱好者看起来是会理解和尊重泉的【自杀】想法的吧。而且多伟大。”
“走前安排得清清楚楚,无论是世界还是高专还是我和杰。”
藤原泉:
虽然感觉他在夸她但是总觉得应该不是在夸——
对了,这种叫欲抑先扬吧。
“我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错,不知道哪儿错。
但是对少女而言重要的从不是对错。而是解决矛盾。
这就和那次和五条悟闹出矛盾时一样。
五条悟被很重视地敷衍了一下。
白发青年顿了会,又一下笑开。笑容明朗,笑弧咧起的时候舌尖用力抵了下上牙槽,然后才随着无声的叹息掠过齿间。
“是错了哦。”
少女的身体僵了一下。
又是那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为了避免矛盾就选择低头的模样。
她总是这样。总是不能明白。
她和杰说她会学。
但是五条悟不觉得她会去学。她总是这样理智又聪明,什么都会自己选,自己的人生自己选,自己的生死自己选。你教的,她也会自己选。
哪怕你和她说要好好活着哦,她也会理智评估后判定【好好活着又没什么用】就这样独自选择去死了。
那个叫太宰的男人能够理解她,能够尊重她的选择。
他——
“不会原谅的。”
男人说着话时还咬着舌尖在笑,语气轻快地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但是明明晴空下了冰雹,冻得少女全身一凉。
五条悟看着她又有些想逃就两只手抓住了她的双肩。沉下。
“不会理解的。”
“唯独这个,不想尊重泉。”
总是坦坦荡荡直视别人双眼的金眸此时像察觉什么危险一样回避地垂着,就被人又捧着脸抬起,探着头追上来回视。
“泉不是会心疼杰吗?”
蓝眼青年笑容爽朗。
“也心疼一下我吧。”
少女眉眼浮现起愈发明显的迷茫。
“会痛苦的。”
藤原泉不明所以,只是看着青年凑得很近的、淡色的唇一张一合。
“有人在意你的。”
“有人喜欢你的。”
“有人会因为你离开痛苦的。”
白发青年还在笑。实际上两人这个距离已经很危险了,但是藤原泉没有注意到已经喷洒在自己鼻尖的吐息,而是看着青年笑开清朗的蓝眼而瞳孔颤动。
她阅读理解不差,青年下一句或许就是——【这个“有人”是我】这样说了。
她还在消化五条悟说出的这些话,大脑程序迅速运转,又好像是很徒劳地运转。
想要安慰又觉得不行,想要伸手又要垂下。
她只是兀自觉得危险,觉得对方好像在索求、在探近某个危险的承诺。
“像怜惜杰一样可怜我吧。”说这话的青年还在笑,像邻家男孩一样肩背一耷拉,看着有些随性地跪坐在她身前,又低腰,硬是能做出自下而上追着她眸光的模样。
只是比起暧昧,更会让人觉得这像是下一秒就会有反转的恶作剧玩笑。
因为他在笑吗?还是因为——
肩一下被搭住了,下拉。风声划过耳畔。
“不”
“不是要那种令你担心的承诺啦。”
少女伸出抵挡的手便松了一瞬,下意识停住想要听他的后言。
于是就来不及躲避了。
一直到唇齿贴上来时才等到他最后的笑音。
“像吻杰一样吻我吧。”
藤原泉的手便一下垂下。
炸开的思绪让她的金眸也涣散茫然,无力映着那个急匆匆赶到门口的身影。
第52章 对与错
什么是对, 什么是错?
比起说不去考虑这点更多是因为,藤原泉并没有建立起这样的认知。
她的教育是零碎的。
先认识的[羊]时期的中原中也是个会被组织道德绑架的少年,后面带着她的干部太宰, 是个和她相似的、黑暗天才又惘然的灵魂, 虽然后面在织田作那里稍微接受到了一些成年人给予的、比较正常的教育,她也为了迎合这种【正常】, 把自己送去学校读了段时间书。但是还没当几天乖学生就又遇到了魏尔伦来抓中也,她被当做中也的亲近之人差点和旗会他们一起团灭。
藤原泉:
自那件事后,藤原泉便被太宰拎出了学校。“有的人天生就会陷于混乱哦~”把她拎着领子带出学校的绷带少年这样说着。
“我讨厌【天生】这个词。”还是小男孩装扮的幼年藤原泉挂在太宰手上时死鱼眼道。
“哈哈哈”少年只是清爽地笑了笑, “承认吧,泉,你根本不适应所谓【正常】的生活。”
“去迎合【正常】本身就是不正常吧。”
在那之后, 藤原泉便从中也那儿得到了自己父母的遗物, 然后准备前往东京咒术界去寻找父母之逝的真相, 那时来送别的橘发少年似乎很愧疚, 她张了张嘴, 还是什么都没说。
“诶——”肩膀一下被冲上来的绷带少年勾住了, 少年的棕色头发在他带着她往前一踉跄时晃荡着擦过她脸际。太宰只是笑, 侧过脸时和她挨得很近。声音却暧昧地低下来。“我以为泉会好好抓住这次时机, 利用中也的愧疚做些什么呢——毕竟这样一位强大的【荒霸吐】,真的不利用利用吗?”
“多好进行心理暗示掌控的对象啊。”
藤原泉:
少女只是沉默地把少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扣开。
“太宰君不要因为又想对中也君恶作剧就拿我当棋子道具啊。”
少年太宰正想笑着说什么,又因为少女下一句话笑意戛然而止。
“这种事想做的话自己做啊——”
少年闻言马上就露出了恶心的神情。
“对那个蛞蝓精神操控什么的, 超恶心啊。”
藤原泉没理会一旁太宰夸张地对嘴扇风的模样,只是掸着肩头的灰, “我已经知道了, 这是不对的事,不会做了。”
“诶——”被扒拉开松手离开少女身上的少年就微妙地拉长了声音, 没有被绷带缠住的眼也微微眯起。“泉怎么还在努力扮演乖孩子啊。”
藤原泉还没开口就又被打断。
“你究竟、”
“真的知道什么是【对】与【错】么。”
藤原泉现在还记得当时离别时太宰最后的话。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倒不重要啦。”
“但是对于你,泉,对于现在还想扮演【正常人】的你。”
“应该很重要吧?”
“你知道什么是对与错吗?”
太宰说的是对的。即使离开了织田作的看护,离开了普通人的学校。
她还是在一个人努力把自己框定在【正常人】的框架中。
压抑着自己的野心,无聊病态的欲望。让自己始终甘于人下。即使完全不缺钱也一直打工,为着那一两分优惠,一两天的全勤斤斤计较。
上班,过着正常社畜的生活,正常地双休,正常地进入便利店,学着正常人的模样去照顾别人,复刻着正常人的话术与正常人对话。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生活的。
只是有时还会暴露。
比如五条悟两次质问她时。
她都会迷惑。
太宰说的那个问题又会再次暴露出来。
她看着五条悟低头望来时坚定又明亮的蓝眼。
有些因为其过于坚定而感到迷惑,也有点羡慕。
这双眼好像有着很坚固的【正常】质地。
他能够很清晰地问她对错。
而她茫然地答不上来。
她不知道。太宰和她说对错不重要,中也并不知道她有这样的迷惘,而她不想织田作知道自己是个对错都分不清的小孩。
所以她不知道。
在五条悟问时就总只能低头,说“我错了。”
然后每次。
每一次,五条悟都会给出很坚定的回答。
在五条悟说出她的确错了时。
她总会迷茫。她知道的,正常人会觉得这只是台阶然后顺着下了吧——至少她是因为经验库里收录了这样的信息才会每次都说【我错了】的,但是每次五条悟都没踩上这个台阶。用着那种可恶的坚定的语气说着。
【你错了。】
完全不能理解。
直到后脑勺被他伸来的手扣住,五指穿过发丝紧贴头皮,脸也是茫然地仰着的,对于近在咫尺的气息摩擦,吐息交换而感到惘然。
不理解。
茫然跳动的心跳不理解,近在咫尺感到青年紧贴上的、胸膛肌肉之下的鼓动也不理解。
贴上来的冰凉双唇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执着地撬开齿关,为什么要舌津交换。
只知道亲吻是正常人关于进行恋爱契约之前会有的一种预告性的行为。
而五条悟吻上来时又明确说着他不需要契约,不需要她这样的承诺。
所以好不容易从数据库里搜寻到理由的大脑又苦恼宕机了。
少女不理解时就会跟着别人的强硬指示去做。
因为不信任自己,知道自己不够正常,所以在有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家伙,一用什么很坚定的语气动作强制要她做什么时,她就会茫然但是想着【虽然不理解但是xxx肯定有他的理由吧】然后顺从。
站在门口的夏油杰笑了笑。他手还扶着门框,此时又手肘抵着门框,手扶上了低下的眉眼,低笑。
他想,原本这只是他知道的事。
原本。
————
“再亲下去的话,泉应该过会儿就去问楼下的织田先生【吻是什么含义,为什么五条君要这样做】了吧。”
夏油杰敲了敲门板,打住了里面的场景。
五条悟没有回头,只是离开了少女身上。他还背着身。夏油杰能看到他手从少女脑后拿开的模样,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缝间流过少女的黑发,似乎在擦过耳垂时流连地蹭了蹭,又停住慢慢收回。
夏油杰垂眼,脸上笑意收敛了些,或者说、维持不住了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用着这样随意轻快的语气说出话的。是因为习惯伪装了吗?心脏都还被攥着酸痛着都能这样笑得轻松地说话。
清晨,被那个前世【夏油杰】控制住身体和少女对峙,意识始终朦胧着,直到——掌心感到少女温热的血液,大脑和心脏同时一痛,挣扎着想要醒来,想要竭力睁开眼。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前世【夏油杰】好像也没太挣扎,只是,在他刚刚睁开眼时——便是那样的景象。
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垂下的金眸,含住双唇,还有与血腥味一起在口腔溢开的巧克力甜香。
他瞳孔和心脏同时缩紧,大脑炸开时似乎有许多问题。
为什么这么做。
之前被【他】捅穿腹部有受伤吗?
为什么要吻他,是明白了什么吗?
还是——明白了又选择了接受?
后面这个想法实在太像幻想了。就是哪怕现在少女把唇齿贴了上来,有这样的实证都不觉得是少女真的动心选择了他。过了会注意到少女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时他便立刻释然地理解了。
果然是因为什么计划才这样做的吧。
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弯起的眉眼和嘴角。
有许多想说的话,但是还是在失血和安眠药带来的眩晕中慢慢晕了过去,而等到他刚刚恢复意识就得知了少女的【死讯】。
夏油杰: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用着少女给的手链进入了她的意识空间去找她——他知道她给的东西,永远意味着更多。通过被她封印在异能手链中的心声权限,他先远在东京就进入了少女的意识,遇到了幼年泉,然后——没多久就看到了五条悟。
那时他大概是和五条悟一样的心情。
【果然啊】然后又是,有些意料之中,但是又在渴望意料之外的失落。
而之后,在意识空间遇到那样的变故后他又匆匆忙忙赶到横滨——幸好他之前就在对此调查,很快通过伏黑甚尔联系上了太宰,然后赶到了这里。
他以为自己是在因为意识空间里悟最后那危险极端的行径而担忧着急。
只是一路奔波,心脏急促地狂跳。回响在他脑海里的,究竟是悟扯出心声权限的危险景象,还是他对着少女,那样近的,最后告白?
他那时站在身后,刚刚因为少女的突然出现心脏骤停,就一下看到悟把少女拉近。刚刚才看清楚的,惊鸿一瞥的少女就一下掩盖在了男人背影后。看不清楚,两个人的身影暧昧重叠。只能听清楚悟那一句一句的告白之语。
这样说是可以留下泉的吧。是可以让她回心转意,就此醒来的吧。
夏油杰想,悟总有那样的能力。
他以为自己在微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指甲攥进了肉里。梦里感受不到疼痛为什么心上还一片冰凉,像是被冻伤了一样,心脏的冷痛僵硬蔓延到指尖,好像身体也被冻僵了,敲开就能碎。
所以他不是很能分得清,自己一路奔波狂赶而来,究竟是在担心挚友和少女遇到什么不测,还是担心他们
担心他们什么呢。
心脏狂跳着,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私欲?
夏油杰是惯于忍耐自己私欲的。因为有个闹腾自我的友人,所以饮料瓶刮奖得出的奖品总让给他,出差看到的甜品总会想着带给他。因为有个很在意的高专学校,所以盘星教的事业可以为此服务,所以自己那畸形的理想可以压抑在守护之心下。
就这样一颗,已经慢慢为着别人、大义,而只会温和微笑的心。
也会尝到嫉妒的私欲吗?
风茫然吹过走近的他的脸侧时,他微微垂眸就能对上少女茫然涣散的金眸,含着水光,有些迷蒙。
像许多许多年前的一次黄昏。和少女初见时,在居酒屋醉酒的少女肆意地对她说。
【大义、为别人付出什么的,哪儿有那么重要。】
【大义都是没用的吗?】
【嘛,当然是能让自己开心就是有用的啊。】
【让自己不开心的话当然就没用啦。】
金眸的少女,醉眼迷蒙,举起酒杯时眼眸就映着黄昏夕光,那么灿然。和此刻迷蒙望来的金眸重叠。
夏油杰对五条悟身后的少女微微一笑。
“泉,欢迎回来。”
他说。
可我现在就很不开心啊
第53章 差生
“泉也到要向我咨询感情问题的年纪了吗?”
lupin。
虽是白天但这于地下的狭窄酒吧还是昏暗静谧的模样。不过也正因为在白天, 在这儿的只有吧台后沉默擦拭酒瓶的酒保,和吧台前坐在一起的太宰与藤原泉。
藤原泉不太喝酒,只是在太宰把酒杯递过来时她皱了皱眉还是没有拒绝。
而她皱眉并非是因为手中的酒, 而是苦恼。
“明明之前还是进入Lupin都会被拦住的年纪呢~”
青年撑着头, 笑着在桌下晃荡着长腿。
明明过了这么多年,当初port mafia的绷带少年也长成了青年的模样, 但是看着偶尔还是有些那种轻快的孩子气。
而少女——
太宰眯着眼,像是微醺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少女沉静的侧脸。
柔和年轻的曲线,从眉骨, 到眼睫静谧落下的阴影,到微微抿起压下一点的淡粉唇珠。
她倒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沉静的模样。
其实少女的年龄也很难界定,身体是来源于几百年前的世界, 长期的封印沉睡也让她发育迟缓。而苏醒后, 在两个时速不同的世界往来, 有时也让人有些分辨不清年龄。
比如离开横滨时泉还是小女孩的样子, 过了几年回来就又成了少女。
而在东京也是一样的, 伏黑甚尔还在禅院家时就看着少女十几岁的模样, 而等少女在离开禅院家回了一趟横滨再回东京后, 伏黑甚尔就都已经成家了, 看到少女还是十几岁的模样。
明明只离开了几天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小白脸同事连孩子都有了的藤原泉:
明明过了好几年以为这家伙都死在外面了结果看到她冻龄不变——说起来衣服也完全没变的少女的伏黑甚尔:
两人相顾无言。
藤原泉不过生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不看少女那因为世界穿越而极有年龄迷惑性的外表,真正参与了少女幼年、少年、成年的只有太宰治。
多亏世界间的时间流速不同, 他才可以在短短几年里见证到这样一个灵魂全然成长的过程。
太宰不知道自己于少女究竟算什么角色。
在她很小的时候,他是带她进入mafia的人, 看顾了她很长时间做实验测试出她身上的全部异能。是实验员吗?像中也一样年长一些的兄长吗?还是像安吾之前提到的, 像对芥川君那样的老师?
但是他们好像一直没有确切在口头认定过彼此的身份。
在mafia时虽然女孩一直被他带在身边,但是他不是她的上司, 他教会她她这样的古怪灵魂怎么在世界上生存,但是他不是她的老师,他看顾着她的日常生活,有被织田作托付的原因但之所以被织田作嘱托也是因为他先把女孩引去了织田作那里,但是他不是她的兄长和家人。
他知道在旁边那个世界,泉之后去往的那个世界,有个家伙一直想和泉建立联系。
想成为她的上司、老师、母亲与至近之人。
知道这事时太宰就像现在一样在吧台前撑着头,看着威士忌里冰球倒映的灯光,有些无聊地按着冰块。
想着,为什么他们不能这样呢。
并不是疑惑,而是已经确定答案,已经坚守答案后那一点无病呻吟的感慨。
他们两个人,好像天生疏远,又天生熟稔。只要彼此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无比清楚彼此的想法。
并不需要什么心声道具,太宰想。他能全然知道她的每一寸所想。
安吾说他俩很像,当时听到这话的两个人都同时露出了那种被恶心到的神情。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一推眼镜,“所以这点也很像。”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吧。他们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还存活的某类稀缺物种,天然了解彼此的习性,又想要尊重彼此的命途。
所以不去干涉,不去涉入。只是守望。看着他们的命运线如同平行线一样向前流淌。
怎么说,或许有种【哇这个世界这个物种只有我们两个存活了啊】的感觉。
所以只要看到对方过得好——只要看到对方的命途还在往前延伸。就好像有【希望+1】这样的感觉。
所以,太宰想,这样就很好。
他不会是她的老师、朋友、至亲与他不会是她的任何人,他只是始终撑着头侧着头笑眯眯观望她人生的旁观者。
只是,
太宰低眉笑着拿起酒杯抿了口。余光瞥到少女也学着他端起酒杯刚刚喝一口就瞬间苦着脸的模样,笑容不由真切了些,喉头滚过苦涩又熟悉的液体。舌尖又辣又苦却还能笑容随性。
“泉也到了人生里掺入其他重要角色的时候了啊。”
原来她当时看着自己和织田作安吾他们一起是这种感受。
原来看着有别人走进她的人生,成为那些自己绝不会触碰的角色,是这种感受。
“超级不爽啊。”
青年笑容爽朗地叹息。
————
“所以,他、或者他们都做那些事了,你还在迷惑什么?”
太宰等藤原泉讲述完,战略性地又抿了一口酒。
如果是中也在这儿听到少女讲她被强吻了还在迷惑一些形而上学的东西大概会“哈——?”地拉长声音然后回去把五条悟揍一顿。
如果是织田作在这儿听到少女讲述她已经被那样明显地做了许多亲密暧昧的事,还因为对方说“我并不是想要泉什么契约哦。”就真的觉得对方对自己没意思,然后又因此想不通做这些事的原因,织田作——织田作大概也会撑着头叹息一起迷惑“对啊,为什么呢”这样。
而太宰——太宰只是又喝了一口酒,他发觉自己嘴里有些干,不是想说很多话,便一针见血道,“我捅了你一刀,我说我不杀你,我就是不会杀你了吗?”
藤原泉听到这个比喻沉默思考了会,“你捅我一刀也可能是出于其他原因啊。”
“你能想到别的原因吗?”
藤原泉又沉默思考了会,她知道太宰这是比喻,也对应上了五条悟做的事,所以摇头。“不能,所以我才来问太宰君。”
太宰闻言笑了下,笑意只是如水波一样掠过他的脸上又消失。“很抱歉,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人惯于欺骗自己又欺骗他人。”
“他说并不需要什么在一起的契约,并不需要你的回应,”
“是不需要,还是不期待?”
还低着头的少女骤然瞳孔缩紧。
“不会有人亲吻不喜欢的人,不会有人不渴望喜欢的人。”
真是甜腻的话,这种话在太宰还发苦的舌尖上一过腻得他又蹙起了眉。
过了好一会,他才又听到少女的声音。
“可我会亲吻不喜欢的人。”
“哈?”
太宰反应很快,“你吻过别的人?”
然后他聪明的大脑又反应得更快了。
“不会是那个后面赶到的怪刘海男人吧——”
“”
“诶——不是吧?”
“”
太宰一下垂头想笑又抓着刘海撩起一下后仰。“算了。”
“会自我欺骗的人又不是只有普通人。”
她也会。
只是比起说泉是自我欺骗,不承认自己的感情。倒不如说她是那种感情上的超级差生,要被人指点戳破很多次,才能勉勉强强模糊意识到【哦这道题我原来不擅长啊】的那种差生。虽然在察觉到自己的不擅长后会很勤奋地找人询问,坦诚吐露疑惑。
但是——
“你打算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我可帮不了你哦,泉。”
这人还是连指点一下都会很困难的差生。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都拒绝。”差生这样有自觉地开口。
“如果我自己都不明白【喜欢】是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回应任何一个人,都是会让他们受伤的,不负责的行为。”
这是太宰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回答。
意料之中是,藤原泉确实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那种人,知道自己是差生后就不在重要的答卷上落笔了,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做错
意料之外是——
太宰沉默了会。
明明之前还在电话中还说着【我没有感兴趣的对象,他们伤心关我什么事】这种话
虽然少女确实听进了他的好心提醒,去对那些自己感兴趣或者未来感兴趣的人不用操控棋子的手段对待,真心相对——但是还是莫名不爽。
“泉也会在意别人啊。”太宰笑了笑。“是因为他们是【他们】而在意,还是单纯学会了温柔对待所有人呢。”
藤原泉犹豫了会。
“前者吧。”
“哦——”
预料之中的答案了。
“那我有个办法哦。”
太宰一下撑着椅子侧身,神秘地在鼻尖前竖起一指。
“既然泉想要明白什么是喜欢又不想随意答应他们让他们受伤的话——”
藤原泉虽然迷惑还是还是同样侧过身,认真地看着太宰。
“干脆找个他们之外的你不喜欢不在意的家伙随便谈个恋爱学习一下啦。”
千里之外,还拿着心声权限偷偷关注着这场对话的两个人都同时一踉跄。
不是——
【嗯?好像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啊!!
第54章 这样就好
找谁?
如果是几年前(横滨纪年法)藤原泉还在禅院家时, 应该会没什么负担地去找伏黑甚尔。
够屑,不算好人,给钱就行。
虽然算同事但是完全不会有办公室恋情的感觉, 因为他当小白脸很敬业。只图钱。
只是现在看起来是不行了。感觉那样做了惠会拒绝每周帮她抢超市的代金券了。
而惠——
其实这是藤原泉完全没考虑过的选项。未成年不能恋爱。
然后——
藤原泉在搜索认识的人里选一个恋爱和把自己挂相亲网上两个选择中犹豫——
她那平时不明显的道德感就会又在此时冒出来。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觉得让自己去祸害一个无辜的普通人是个很不道德的选项。
只有像伏黑甚尔那样的成年屑人, 或者足够烂的家伙和他在一起才不会有祸害别人的感觉,所以——
藤原泉思考突然停止。
她一下想起来, 禅院家的确盛产屑人,除了甚尔。好像还有个家伙。
————
五条悟和夏油杰知道少女思考跳跃快,但没想到她的行动和思考一样快。
感觉上一秒还是在心声中听到她和太宰在酒吧。
在太宰那句【为什么不去找个没那么在意的家伙恋爱实验学习一下呢?】这样惊天动地炸裂的话之后, 少女只稍微顿了两秒就点头道,【有道理】。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腹诽,又听到少女心声中突然冒出一句, 【禅院直哉很适合。】
两个人:
所以中间到底跳了多少思考过程啊!!
等到终于捋清想法后, 便已经看到少女的坐标到了禅院家。
五条悟:
夏油杰:
“说起来, 她之前就夸过禅院家那个家伙脸好看啊!”
夏油杰听着五条悟的声音, 下意识幻视了白发青年咬牙切齿绞手帕的模样, 回头, 表情倒是和想象中差不多。
夏油杰:
拦是肯定要去拦住少女的。
不过。
“悟。”
夏油杰侧身看向身侧咬牙切齿的青年。“你是怎么想的呢。”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 静谧的风声从二人之间掠过, 入夏的蝉鸣,波动的炎炎日光。然后是青年叹出的、滞涩的嗓音。
“我觉得”
被一波一波蝉鸣压过的声音。朦胧得像快化在夏光里。
“我觉得。”
是已经想好的话。
是已经做下的决定。
为什么说出时会——
五条悟无声地吸了口气,然后如以往一样地爽朗笑开。
“这样就很好哦。”
这样就很好。
“没必要一直一直一直让那个家伙来迎合我们吧?”
一定要做出选择吗?
五条悟想起之前, 自己很在意她的选择,一直等待着她做出什么选择, 结果现实给他当头一棒。她其实并没有那样在意这个问题, 并不理解,也谈不上很在意做出选择。
她只需要得出一个【这人对她很重要】的结论, 就可以了,就满足了。
不会再进一步去分辨这种重要是什么重要,这种喜欢是什么喜欢。她本来就不会去分辨这些,这些对她并不重要。
渴望从她一视同仁的茫然关心里分辨出不同,解释出不同含义的只有他们。
一开始也会气愤,为什么他们在这儿纠结她却毫不在意。
但是,她的确就是那样的人,不会去分辨喜欢的类型,在意的类型,觉得那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在意喜欢的人能幸福就好】。
在不在一起无所谓,喜不喜欢她也无所谓。她只需要喜欢在意的家伙过得好就可以了。有点过于没有野心了。
看着好像和他们很不一样,看着这观念也蛮不正常的。
但是一定要让【不正常】迎合所谓的【正常】吗?
五条悟低头看着自己的五指,映着日光,白得像快融化了。
“我们都还活着,”
“没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
背叛、
夺舍、
彼此厮杀、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然后轮到自己
“这就足够了。”
不够。
但是——
五条悟强压下心底如蝉鸣一般一浪一浪从地底喑哑微末涌出的声音。
不够。不够。不够
但是——
“这就很好了。”
“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你说对吧,杰。”
这简直不像是五条悟会说出的话,更像是快哭出来的小孩在最后还逞强忍住泪水,交出手心紧攥的糖果时还要安慰那要走糖果的大人。
夏油杰很给面子地没有在这个时候回头看自己的挚友,只是低头笑了笑。
“你说得对。”
他倒没什么痛苦的。
因为已经习惯了。
笑着眯起眼时,好像能从茫茫然的夏光里又回想起那晨光白净的早上,血与少女,死亡与吻。那过于刺激了,反而更像是黄粱一梦。
一开始就不太相信,心脏砰砰跳着也用理智一直压抑着想要升腾的期待。
而现在——
“那就这样吧。”
梦果然醒了。
————
两个人找到少女时,她还真找到了禅院直哉,用一种认真的、严肃的、在禅院直哉那“哈?你这疯子终于决定要杀了我吗?”的目光里说着,“你想做我男友吗——抱歉,虽然我在询问但是大概不会尊重你的意愿,回答【是】就可以了。”
夏油杰:
五条悟:
夏油杰先去拦住了少女。
而五条悟——
五条悟先挽起了袖子对那眸光闪了闪的禅院家青年大步走去——
“不是你这什么表情——你不会真的想答应吧——”
眸光还在闪动怔然的青年被五条悟一挡就瞬间回神,不过看起来还没有完全回神的样子,余光还下意识捕捉着白发青年身后的少女。嘟囔着,“真的假的”、“这女人又疯了吗”之类的话,然后过了会才又看向眼前的五条悟。
“哈?怎么可能?我是受虐狂吗——”禅院直哉现在已经从冲击中回神了些,风眼一眯,眸光微妙流转过五条悟面上,“不过你生什么气啊,六眼,你不会在嫉妒吧?”
虽然五条悟不可能对着禅院直哉说着【对啊是嫉妒】,但是如果是以前的他,他大概会在心声里劈里啪啦地输出抱怨。
只是此时他的心声一片平静,面对禅院直哉的挑衅也一片平静,转身。
“我不至于嫉妒一个家主之位都拿不到的家伙。”
而另一边。
“夏油君?”
藤原泉眨了眨眼,“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人这种场景被他们撞见真的完全不尴尬的啊。
夏油杰有些无奈,但也有些赞同五条悟的说法。她本就不想去分辨喜欢的类型,没有必要让她去迎合学习。
“我来是纠正泉被带跑的想法的啊。”
他屈指敲了下少女的脑袋。
藤原泉抱头还有些迷惑。“什么?”
“提问。如果我想要泉给我一个可以回溯时间的异能道具你会给我吗?”
“为什么突然要这个东西?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找到,如果你问的是想不想给你,而不是能不能给你的话——我能找到就会给你。”藤原泉有些迷惑地摸了摸刚刚被夏油杰敲过的地方,“为什么问这个?是真的需要吗?”
夏油杰笑了笑没回复,只是继续道,“提问,如果我想要整个日本,不考虑能不能做到,只是说想要,且我不会在统治日本后做出任何不道德的事的前提下,泉会愿意帮我拿到吗?”
现在藤原泉确定这只是想星座测试一样的提问了,不由吐槽道,“不问【能不能帮你拿到咒术界】是因为已经差不多拿到了吗”
“我能做到的话会尽力帮你,虽然我可能会很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不过既然这是星座测试我应该回答【愿意】和【不愿意】就可以了。”
夏油杰微微一笑,仍然没有回复,“那如果我们想要天上的星星,泉也会帮我和悟拿到吗?”
“果然问题变得越来越超现实了——说起来怎么还加了一个角色。”
藤原泉注意到了肩膀上突然被按上的手,白发青年从自己一侧探出头来,她不由微妙地停顿了一秒。“这个问题是脱离职业立场的对吗——”
夏油杰:?
“我是说不管我回答什么都不会影响我月底绩效吧?”
“”
夏油杰忍住扶额。
刚刚走过来的五条悟忍住捏响指骨的冲动。
“不会。”
“我愿意。”
少女回得很快,几乎就在夏油杰那句【不会】后就马上追来了这个回答。
她身前的夏油杰,和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的五条悟都沉默了会。
“泉真是,我们想要什么就会给我们什么啊。”
过了会,夏油杰这样轻轻地、皱着眉像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藤原泉看着他这样的笑,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一问一答而升起的迷惑和紧绷的心绪也慢慢消散了,忍不住也轻松地调侃着。“这有什么不好的?”
夏油杰笑着回应道,“因为我以为泉会说不愿意呢。”黑发青年看向她,扣着唇无奈地笑了笑,“毕竟一般人面对到天上摘星星这种需求都会拒绝的吧?”
“看起来真是我们要什么泉就给什么啊。”
藤原泉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无所谓地道,“这有什么不好?”
她想事情时总是从他们的角度出发,觉得自己刚刚的所有回复是符合他们的利益的,所以没觉得什么不好,没觉得——
“那我们要你你也给吗?”
没觉得、
少女一下僵硬,好像一下被冰冻了一下,关节一动就会滞涩地“咔嚓咔嚓”落下冰屑。
忽视了自己。
夏油杰没让藤原泉在这儿震惊失神太久,只是低眉笑了笑。“看,泉也有给不了的东西吧。”
“毕竟一个人分不成两份。”
“不、”
藤原泉并没有仔细听他讲了什么,只是听到那【给不了】三个字时就下意识瞳孔紧缩,金色的瞳孔一瞬竖为猫瞳。
“我可以——”
可以什么?
她想她可以努力,努力去做什么,比如努力了解什么是喜欢,努力学着去喜欢,努力模仿,然后——
“迎合我们的期待吗?”
少女茫然抬头。正想点头,脑袋就又被对面笑眯眯的青年一下敲得低了下去。
藤原泉:
“本来就过生长期了再敲几下长不高的话我会起诉你的,夏油君。”
“因为泉想错了啊。”
“喜欢、在意,就要一味迎合吗?”
藤原泉听着他温和笑盈盈的声音就又感觉自己要被敲头了,下意识想躲,又被身后的青年挡住了,五条悟的两只手刚好能够箍住她后退的双臂。
藤原泉:
原来是受审讯来了。
“你以为你是童话里的快乐王子吗?笨蛋!谁要你一直献祭自己的东西啊!”
好的,换审讯官了。
“友情也是双向付出,彼此磨合的吧?不高兴了要说,不想给也要说,而不是自己一味努力,一直付出。如果是泉的话——”夏油杰笑眯眯地看过来,说出的话却让藤原泉又下意识炸毛想躲开。“如果有天付出累了,或者收获的情绪价值低于付出的情绪价值了,大概就会直接断绝关系跑走吧。”
藤原泉被这样一针见血笑眯眯说出的话弄得有点不敢回视夏油杰的目光。
“所以为了不让泉有天累了然后抛弃我们——”
怎么可能——藤原泉下意识想反驳,但是又的确觉得夏油杰刚刚对自己的分析有道理,就犹豫这一会的时间便打断失败了,只能听到青年连续的话音。
“也需要改变泉的想法呢。”
可恶。藤原泉还是别过头不敢抬头,她感觉自己像被拎着领子挂在空中受训的猫。明明没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们可是成年人。”
当然知道啊。
“成年人是能够接受,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这一件事的。”
她也能接受啊,她也是个成熟的成年人——
两个人都能听到她的心声。
“我们现在都学会了,需要时会发声求助。所以也不是所有需求都需要你去探查一遍然后跑来满足的。”
嗯?听起来像特指。
自己最近有做什么搜索到他们需求然后努力满足的事吗——
“所以泉,”
少女还努力在大脑里思考着,就后领一松。
被放开了。
抬头。身前的青年后退了一步,身后的青年也松开了自己。走到了对面。
“不在一起也可以的。”
青年在笑。
笑容总感觉和日光混合有些朦胧。他们转身,往外走去。
夏油杰挥了挥手,示意她跟上来回去。
但是,藤原泉发现她听不见他们的心声了。
不明白
然后——
“不过有天如果你真的喜欢上老子(我)了,办公室恋情我也是可以批准的哦——”
就又看到白发青年一下转过身来用力招手,然后又被旁边的夏油杰抓住了领子,“你这家伙告白都不用敬语的啊、”
然后五条悟就瞥了眼拦住他的夏油杰,又看向她。“仅批准姓五条的人——”
“没关系,”夏油杰揪着五条悟的衣领望过来时还笑眼温和,虽然五条悟的衣领已经被攥得皱皱巴巴。“我随时可以离职的,泉。”
藤原泉:
“要不还是我先离职吧、”
第55章 番外IF-夏油杰.1
藤原泉一开始就觉得夏油杰很麻烦。
这个【一开始】甚至早到了她见到夏油杰的第一面。
这是不正常的。就算是她也不可能刚刚见到这个人就能剖析出他的性格行为方式预测他的未来然后说【这个人很麻烦】。
所以, 在第一次见到阳光里和友人一起走来的,眉眼弯弯温柔的黑发少年时,她下意识别过头, 下意识在心里叹息, “看起来是个麻烦的人”。
她可能也分不清,这个【麻烦】, 是因为夏油杰。
还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会被引诱的危险?
————
其实藤原泉并没有掩饰过自己对夏油杰样貌的偏好。
在表面上还风平浪静的那段时间里,她刚刚入职高专,组织的那几次团建里, 有次真心话大冒险的瓶口一下转向了她,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转到,只是之前她都选择了大冒险。并没有什么羞耻感的少女面对卡片上所有的大冒险都信手拈来——只要不是让她破费请客出钱那种大冒险。
不过幸好给她的大冒险也没有这种类型的, 不然她也只能选真心话了。
“哇啊终于轮到藤原了!”
“这次可不能选大冒险了啊!”
这次团建要稍微热闹一些, 虽然最闹腾的那位五条悟恰逢出差, 但是高专的其他老师, 灰原七海等人回来了, 还有京都来的歌姬老师等人。哦, 还有那位刚刚回国的金发特级——藤原泉其实和九十九由基还算聊得来, 主要是前面几次聚会她都很飒爽地直接请客包场了, 藤原泉:好感upupup。
此时混入团建现场的九十九由基也醉醺醺地拍着她的肩膀,在一旁笑着、揶揄地拖长尾音发问。
“少女啊,现场有你喜欢的类型吗——”
藤原泉知道的, 这种桃色的真心话往往是炒热气氛的好料,也是大家最爱听的内容。如果在这时说个【没有】, 或者【我最近没这种想法】就会是非常不会读空气的人了。
所以藤原泉在微顿两秒想好后续台词后欣然道。
“有。”
“或者你喜欢什么——”
因为少女停顿已经想好后续台阶的九十九由基一下语音断开
type。
九十九由基醉意朦胧要拖出的第二句话一下被截断, 酒都醒了七分。“诶诶、真的假的!!你这家伙看起来超级冷感啊!”
“不是不是,谁啊?”
藤原泉此话一出, 加上九十九由基很配合的超级好奇的语音,全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好奇的、带笑的、思索的,也此起彼伏多了许多揶揄的声音。
“诶——要开展办公室恋情吗?”
“在场的男士倒是不少诶。”
“幸好最不靠谱那位不在啊,passpass。”
察觉到气氛被自己炒热,自己三言两语就很好地配合了气氛节奏,藤原泉不由又对自己的社会化程度感到满意——她果然是位优秀的非常会看颜色的社会人士。
不过为了防止话题真的超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炒气氛把自己炒进去。藤原泉先放下对自己的夸赞,提前打着补丁。
“只是喜欢的类型啦,不是喜欢那位具体的人啦,喂喂我可是很认真地在根据题意答题哦,你们不要曲解题意啦——毕竟办公室恋情可是绝对禁止啊。谁007还能喜欢上加班搭子呢?”
藤原泉开了个玩笑缓和了补丁的语气,然后才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无所谓地落下答案。
噗通一声。
像鱼雷落海。
又因为少女坦然、放松的姿态——她手臂还展开搭在九十九由基的椅背上的,神情自然而松弛,微微带着笑。因为这样自然平常。
所以鱼雷在深海中炸开时也像是无声的。
“我大概喜欢夏油君那种类型吧。”
只有扑通扑通沉静的、无声的气泡在角落里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夏油杰心脏里冒出。
像汽水乍开,只有他听到了那一瞬瓶盖划过心脏的【刺啦】一声。
在所有人一瞬寂静的时候,少女的声音还是自然随意的。“有种很盐系的帅气。”
因此那样寂静、一瞬微妙的氛围又很快因为少女坦荡的姿态被带过,开启了新的话题讨论。
“诶——是喜欢盐系帅哥吗?那最近xx杂志封面上的那个模特感觉也会是泉的菜吧。”
“或者那个演员呢?泉有看过他演的xxx吗?”
只有夏油杰还保持着微笑,在旁边的灰原凑过来调侃时得体应对,余光仍然一直注意着那边姿态坦荡的少女。
他在分辨。他在窥视。
他在试图分辨她坦荡的姿态是否自然,那无懈可击的随性表象是否有一丝一毫的刻意。
他也在窥视她那盯着手中汽水垂下的金色眼眸,试图分辨那被灯光照得微妙朦胧的眸光,想知道她是知道了他的引诱计划?故意试探?还是又一次交锋?
无数的心思被压下掠过。又因为少女一直没往他这儿看。所以这些交锋似乎也只是他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可能她只是随便提了下而已。她可能就只是单纯喜欢自己这类长相。
是喜欢长发?还是耳钉?又或是眉眼?
他的心思很快跟着旁边讨论“盐系帅哥”的硝子他们一起走了,想要探知学习一下少女喜欢的类型,之后引诱时可以再精进细节。
看起来应该还要更——
夏油杰听到女士们已经探讨到最新某位男演员的桃色新闻了,不由无奈笑了笑。
“根本没想到xxxx会和之前合作的xxxx在一起呢。毕竟在剧组时花絮看起来超不熟的样子。”
硝子听到歌姬的话,笑着抿了口酒。“不是有那种说法吗?越是在意越是装作不在意嘛。”
看起来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越是在意越是】
夏油杰放下酒杯的手突然一僵。
说起来。
藤原泉是不是从刚才开始就没看过他?
错觉吗?
明明既然是自己引申出的玩笑,总应该
然而夏油杰抬头看去,倒是确定了,少女从刚刚开始就没往他这儿看过一眼,直到他若有所思怔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久了,难以忽视,少女才抬眼朝他这儿望了下,歉意地笑了笑。
夏油杰刚刚松开的手指又一抽搐,无意识地慢慢攥紧。
不对。
他想。
她想。
她可能就是那时让夏油杰觉得,自己是可以被引诱的吧。
————
藤原泉不是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情。
她活着其实和太宰有些像,虽然脖子已经挂在吊绳上悬着了,但是还是半死不活的,好像活下去也可以,好像死掉也可以。因为很多东西太过无趣,太容易被预料所以会期待有趣的事。
只是她天生谨慎和追求安全的秉性不能让她像太宰一样肆意地陷入危险与死亡的漩涡里。
她的理性和随意的感性总是在拉扯。
总是——
在让她靠近禁忌,在让她看到了危险,理智评估了所有的危险后,又放任危险。
是的,她是说夏油杰。
————
自古主动靠近她的都没什么安全的人。
太宰靠近她是因为她是维持两个世界安全和平的关键棋子,他需要把她放在棋盘上,让她维持那个织田作存活的世界继续和平安全。
羂索靠近她——是因为知道了她的一切,把她当做有趣的同类、实验、又或是实验体一样养护与雕琢。
而夏油杰——
夏油杰是藤原泉最看不明白的人。
因为一直以来只有怪胎和恶人来接近她。F
她不明白一个正常人一个好人为什么要来接近她。
就和她不理解正常的、好人的思维一样。
————
好笨拙。
这是藤原泉第一次走进夏油杰圈套时的评价。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圈套,骗她来到他家,感知他家庭氛围的温馨,企图拉进与她的心理距离。
好笨拙。
藤原泉不知道自己是在评价夏油杰的计谋还是评价入套的自己。
她只知道在那个青年步步紧逼,用着那样温和真挚又虚假的语气在对自己拉拢亲近时,自己真的很想把他推开,也真的很想逃避。
不要在她身上浪费微笑啦。
也不要在她身上白费力气了。
藤原泉步步后退,步步叹息。在夏油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目光直直地看起来很真挚地望过来,嘴里一直叭叭说着各种冠冕好听的话时,藤原泉就一直忍着叹息地别过头。
她不去看夏油杰。
夏油杰便更换手段试图追上她的目光。以为自己引诱失败。
并不是的。
夏油杰不做什么她就已经被引诱了。
而,正是因为被引诱了。她才别过头。
她还是记得离开横滨时太宰说的话。
“诶——小泉要放弃中也这个【猎物】了吗?唔嗯,要寻找新的可以精神操控的【猎物】了吗?”
她当时在说什么呢?
对【正常】的追求,对【好人】的模仿。似乎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着不正确的事情。
所以她决定过了,来到东京后她要——
“我不会再那样了。”
她不会再被【猎物】吸引了。
不管那个人是多符合【正常人】、【好人】定义的标准猎物。
请不要引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