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十六岁那年的厌恶。……
夜幕如墨,将雕花窗棂外的世界隐匿,屋内,烛火摇曳,交叠的身影落在红色窗纸上,轻柔而缠绵,暧昧气息在这光影中愈发浓稠。
发丝散乱,香气萦绕鼻尖。
“阿循。”闻溪嗓音轻颤,有点动情,迷离睁眼,入眼的便是窗纸上那明晃晃的身影。
魏循低声应着她,一只手开始新的探索。
闻溪心脏下意识的收紧,伴随着呼吸倾泻而出。
魏循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别动!”
这声音有点沉,像蛊虫钻着她的肌肤,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本能的想要阻止,但晚了,身上的最后一层小衣被扯开来。
影子如波浪起伏,随着呼吸晃动。
魏循呼吸随之变重,埋首,阵阵湿润落在云朵之上。
闻溪轻轻颤栗起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修长的手指插进魏循墨发,然后收紧,医书应声而落,缓缓闭眼,不去看窗纸之上的影子。
那会儿,他干嘛还要把下身寝衣撕碎!他真有病!
或许是知晓她心声,魏循忙碌中抽出一点空,舌尖略过又停顿,嗓音闷闷的:“明日,我给你买新的。”
“你能不能不要讲话!”闻溪故意拽了拽他头发,让他也疼,她都羞死了,这人却那么多话!
“我这不是怕你紧张,怕你害怕。”
“……”
一回生二回熟,怕什么?闻溪这样想,但没说出来,她怕魏循比她还来劲,到时候又不睡了。
也的确,今夜没那么紧张,魏循也没那么急切,想来,到底还是顾着她的。
可忽然的转变。
大概是又听见了她心底那句话,变得强势,如利箭般穿透身体,耳畔,是他勾人的嗓音:“不怕的话,操哭你好不好?”
“……”
闻溪面色猛然一颤。
魏循干脆不断,一波未平直接兴起了新的一波。
一向能忍,又有武功傍身的闻溪,居然没忍住,求了饶,呜咽声频频,她都在怀疑,这还是不是她。
在第三波的时候,魏循顿住,还是将人抱到床塌上去,闻溪连躺平的机会都没有,她轻轻挣扎,话出口,带了点鼻音:“你骗我!”
魏循吻着她眼角,有点涩,他却是笑了,情话从耳朵蔓延至心口,闻溪透过发丝看向魏循,他眼尾微微扬着,眸中晕染了一团红,也在看她,唇角的水渍晶莹剔透,令人口干舌燥的。
似乎是着了迷,她喉头轻轻滚了滚,伸手搂住他脖颈,主动吻上他唇瓣。
魏循愣了一瞬,便开始新一轮追逐,烛火被灭掉,红色床帐也随之落下。
最后,闻溪睡去的时候,身上好似还有什么重物,她难以喘气,却也没办法推开,眼皮不停打架,魏循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眉间,然后起身清理,又为闻溪清理干净,换了身寝衣,才拥着人入睡。
比昨夜乖多了,他才躺下,便钻进他胸膛,缩成一团,以为她冷,魏循忙将被子全部裹着她,又见她嘴唇轻启,似是在说什么,他凑过去听。
“阿循。”
她在唤他!!!闻溪竟然在睡着后唤他!!!
“我在呢。”魏循扯开被子,将两个人裹在一起,额头相低,明知道她睡了,他也有点困,可听到她唤他一声,他便突然就精神了,双眸凝着她,等着她再次开口。
可等了许久,却只听到越发平稳的呼吸声。
魏循双眸微微眯紧,看来,还得再努力!少的不说,每日三次吧?有点少了……六次?七次?十次?
最后,他便是在这样的想法中睡着的。
“我想吃凤梨酥了。”
魏循再次睁眼,双眸里全是红血丝,困意席卷眉间,他轻轻皱了皱眉,思考了瞬,确定是闻溪说话,不是梦境,外头,已经亮了,他闭眼缓了会儿,然后起身穿衣。
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穿衣,不喜欢旁人触碰他。
白芷白音刚出屋门,便见到魏循出来,二人对视一眼,忙快步上前:“奴婢见过王爷。”
昨夜阿莹敲门本想找闻溪,却被魏循叫滚,阿莹吓得一夜都不敢睡,跑来她俩的屋,一直碎碎念,魏循会不会杀了她,此刻,二人见到魏循也是有点胆颤。
魏循没应,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丢下一句:“本王不回来之前,不要吵醒王妃,谁敢发出声响,便不必活了。”
“是。”二人忙应声,其他人才探出身来便听到这句话,吓得又缩了回去,尤其阿莹,都快哭了,想着,一会得偷摸跟闻溪说说。
大约半个时辰,魏循才回梨园,他下令弄早膳,婢女们才敢出屋,打扫院落,又去往小厨房去。
不怪婢女们如此怕他,也不怪她们,本来答应了闻昭要好好保护闻溪的,可看现在,见到魏循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哪里能保护闻溪啊。
实在是,她们才在进来的当夜便听永亲王府的婢女说,魏循性子有多残暴,她们才从宫里到永亲王府的第一天,他便当着她们的面杀了人,还一掌把一棵树给劈断了。
这场面想想都害怕啊,她们开始担忧闻溪。
但第二天,她们开始放心闻溪了,反倒是担忧起自己往后的路子。
因为,又听那些婢女说,魏循如此是在立府中规矩,她们听的认真,忙问府中规矩是什么,也好避开点,不惹魏循生怒。
府中规矩只有两条。
惹闻溪不快者,死。
他与闻溪在一起时,打扰者,死。
他们可是天天都在闻溪和魏循身边,听昨日魏循和闻溪的话,魏循显然是不想看见她们的,要是哪天,找了个由头杀了她们可怎么是好,刚刚魏循那句话,她们也都听清楚了,几人互相对视,愁眉苦脸的,纷纷决定,得趁魏循不在的时候去跟闻溪说说,闻溪是不可能不管她们的。
到底惭愧,在镇国将军府,就是闻溪一直护着她们,否则,她们不知道要怎么被何氏的人欺负,在永亲王府,闻溪孤身一人,还要保护她们。
*
闻溪是在一阵奇怪中醒来的,天已经很亮了,她皱了皱眉,终于发现奇怪之地,唇瓣被堵住,心头轻叹,有点累,闭眼顺从。
魏循一手抚着她面颊,一手拥着她,微微睁眼去看闻溪,刚醒,面色很白,长长睫毛被水渍晕染着,有些诱人,似是察觉,她也缓缓睁眼,眼尾有点红,魏循放开她,语声轻佻:“想要?”
“……”
“青天白日的,可莫要带坏我,我今日要办正事的,晚上你在这
里等着我。”
“……”
闻溪气的锤他,嗓音有点哑:“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到底谁带坏谁啊?惯会装无辜,有点不要脸呢!
“简单。”魏循握住她的手,教她:“你说好。”
“……”
闻溪懒得搭理他,坐起身来,瞥见自己身上的寝衣,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要给我换,一点都不好看,还系错了。”
“哪里?”魏循也坐起身来,“你教我,我明天注意。”
“……”
闻溪下了榻,才反应过来,魏循已经换了衣服,刚刚触碰,他身上有点凉,她一边朝屏风后走一边问:“你出去了?”
“嗯。”
“做甚?”
“这是想知道我往后的所有去向吗?”没等闻溪回答,又道:“那行,你以后去哪里也要告诉我。”
“我去了东南街。”
闻溪一句话都没说,他倒是好,三句话就自己决定好了。
闻溪没说话,唤了白芷进来,换好衣服,白芷要帮她梳发髻的时候,她摆了摆手,制止她,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在想今日要以什么妆发去钦天监,王妃服饰,她不太喜欢。
“要不,梳凌云髻或是仙女髻。”白芷脆声提议。
闻溪想了想,余光瞥见魏循长袍一角,轻扯唇角:“阿循,过来给我我编发。”
闻言,白芷呆住了,看看闻溪又看向魏循的,魏循已经朝闻溪走来,见状,白芷忙让开,眸光怀疑又不可置信。
“阿芷,你去忙吧。”闻溪笑着拉起她小手,“他会的。”
在江南的时候,她的头发大多数都是魏循给她编的。
“这几日我有点忙,都要去往钦天监,你和阿音就在永亲王府里,若是觉得烦闷便出府玩一玩,等晚上,我给你们带吃的回来。”
说着,她话锋一转:“若是在永亲王府里,有人欺负你们,也许久没打架了,松松筋骨是好事,不必怕,出了事,我担着,我在这里,没人敢拿你们怎么样。”
“是。”白芷笑了,“明日王妃王爷要回镇国将军府,奴婢先下去准备东西了。”
“好。”
“这么担心你的小婢女被人欺负?”魏循替她梳着发。
“她们怕你怕的要命,我不跟她们说这些,憋坏了她们可怎么办?”
魏循哼笑。
瞧着他熟练的给自己编头发,蓦的,闻溪问了一句:“那么熟练?这几年也天天给人编?”
魏循眉梢一挑:“想知道?”
“没兴趣。”
“当真?”瞧着闻溪神色,喉间发出轻笑,说出来的话坦然又温柔:“没有,快十年了,我还是只喜欢你。”
哪能给别人编,那是为了闻溪学的。
闻溪轻轻抿唇,似是感慨:“你好像变了点。”
“哪里?”
“有点温柔了,以前我从来不觉得你这样的人会温柔。”
“那是你忘了。”魏循垂眸:“或许是没怎么在意,我对你和旁人一直都有区别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溪思索了一瞬,又道:“或许是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你没跟我说话,总是打人,有时候,我知道你不是很坏,但也知道你不是很温柔的人。”
“你都不跟我说话,我怎么跟你说?你也从未给过我机会站在你面前,跟你好好说话,你每次都在看着别人,保护别人。”
提起这些,魏循眸中神色变了又变,慢慢浮上一层淡淡的悲伤,心头也有点疼,怎么说呢,这几年。
他是觉得在江南的那三年,他和闻溪已经算是很亲密,结果,闻溪转身就和别人定了亲,还忘了,在江南的时候,他虽然脾气暴躁了点儿,但一直都在护着她,从来没舍得让她难过。
他唯一的温柔都只给了闻溪。
闻溪现在竟然说,他变了,变得有点温柔了,只一句话,就把魏循这两日的欣喜之情浇散了,昨日,他还很自信,闻溪会喜欢他的,但在这一刻,他的自信又没了。
总是如此反反复复。
魏循心底那股疯气涌起,难以克制,有一瞬间,他想把闻溪拽到塌上,不让她出门了,可到底还是强忍住了,真这样做,会把情况弄的更糟糕,他不想看到闻溪含恨的神情在有一天是对着他的。
十六岁那年的厌恶他就忘不了,差点熬不过。
闻溪身边从不缺什么人,她不在意那些也是正常的,毕竟从小千娇万宠,虽然这样想让人很难受,但他与他的那三年,或许真的在闻溪眼中就是,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人伺候着。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查过了,是真的。
在她走失前,她便与谢观清相识了。
罢了,再等等吧,反正,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也说了,可以永远当永亲王妃的。
第102章 第102章南越国师
闻溪出门的时候,带走了桌上的凤梨酥,是在用膳时,她才知道,魏循一大早出门就是为了买凤梨酥,瞧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和有些黯然的神色,闻溪抿了抿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她起身的时候,魏循也没看她,是以,她便将话咽了进去,想着,等晚上回来再说。
脚步声渐行渐远。
魏循才抬眸朝外看去,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身影,他眉头狠皱,瞧着一桌都是闻溪喜欢的饭菜,突然感觉没什么胃口,站起身来,也出了府,去往城外。
钦天监在早前都是受谢观清管辖的,他死后,钦天监里便由副司管辖着,闻溪将要到钦天监门口的时候,便瞧见有人,走近了,发现对方在冲她笑,才确定此人是在等她。
此人她识得,钦天监的副司清尘,曾经,他与谢观清关系不错,是以,她与此人也算是相识,清尘还是与往常一样,一袭白衣,眉眼清冷,唇间轻扯时,又是道不尽的温柔,有种不染世俗的烟火气息。
“微臣见过永亲王妃。”清尘朝闻溪轻轻拱手。
闻溪忙避开他的礼,“既是入了钦天监,便只是闻溪,副司大人不必顾及,往后,还要副司大人多多照顾。”
清尘笑出声来:“那你便还是唤我清尘吧,许久未见你了,瘦了些。”
突然的寒暄,倒是让闻溪愣了一瞬。
“认识你这样久,我从不知道你竟然也会占卜,就连阿清……”说到此处又顿住,转而道。
“那一日,你在问神台,我在百姓之中,可都瞧见了,我学占卜十三年了,灵棋占一直都是我心向之,却从未得见,本以为失传,不想,世上竟还有人会。”
闻溪只微微笑着,并不答,清尘似乎想要套她的话,闻溪猜,应该是想问她师从何人,是以,她淡淡转了话题:“问神台坍塌一事,不知要如何?是要重建?还是?”
说起这个,清尘便皱起眉头来,“陛下定然是想重建的,可这问神台并非想建便能建,若天神不佑南越,问神台是建不成的,即便可以建,最少也要五年时间,人力财力都要,可边境又如此不太平,打仗是早晚的事,若在这样的时候建问神台,这对南越来说,不是件好事。”
闻溪眼眸眯了眯,清尘还在说。
“陛下近几日,日日都诏我前去,大概的我已经与陛下分析,可
陛下……”
“今日大概什么时辰陛下会诏见你?”
“暮色时分。”
“要不,今日我替你去见陛下吧。”闻溪看着他紧皱的眉眼,笑道:“我有一计,正想着找机会献给陛下呢,刚好,你也不必如此苦恼了。”
“你有?”清尘讶异,“是什么?”
“成了你便知道了。”闻溪眼眸一转,打了个哑谜,面色没什么变化,清尘看着她,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问神台那一日的闻溪,语声铿锵,面色坦然,明明只是一个女子。
那一日的闻溪,与他过去见到的都不一样,但也只是一眼,就难以忘记。
闻溪轻轻摩挲着手指,唇角轻扯着,她进入钦天监,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小占卜师的,计策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魏安诏她,可谁知道,才第一天,这清尘便什么也没藏住,又如此的好说话,竟是真的应了她,想了想,或许是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魏安了才应下她。
这正合她的意。
余光瞥见清尘正盯着她看,那神色深深,似是有些失神,闻溪皱了皱眉,有点不悦,抬眸看向他,清尘怔了一瞬,忙垂眸,刚刚看到闻溪时,她声音虽淡淡,到底含了笑,此刻却不复刚才,让人没来由的心下一紧。
“你今日第一次来这里,我先带你熟悉熟悉吧。”
他出来接她,她已经很是意外,现在还要带着她熟悉这里?
“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看。”
“知晓你今日要来,我都安排好了。”
如此,闻溪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抬脚进去,清一色的白衣飘飘,仿佛置身仙界般,倒显得她有点儿不合群了。
清尘走在前,时不时看向闻溪,观察着她面色,见她面色有点不耐,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无礼让她生气了,抿了抿唇道:“抱歉闻溪,刚刚想东西入神了,并非有意。”
闻溪看他一眼,心想,若是清尘在晚说一点儿,她都要忘了,只轻轻嗯了声。
看清尘还在时不时看她。
路过一面镜子,瞧着自己冷淡的面容,是有点渗人,以后还要多相处,是以,她便又道了句:“我性子一向如此,不喜笑,不爱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跟人交谈,副司别见怪。”
并非第一次见,她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点,而她一口一个副司,显然是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如此,清尘也没在说什么,认真给她介绍整个钦天监。
大概逛完整个钦天监的时候已经申时。
“闻溪。”清尘道:“坐这先休息会儿吧。”
刚好有一个石桌,二人坐下,闻溪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
“我想了想,一会儿还是我去见陛下吧。”清尘看着她道:“陛下这几日情绪不佳。”
尤其因着昨日。
“无妨。”闻溪摆手:“我可以的。”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清尘眉头又皱起,“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昨日陛下为永亲王办了宴会,我虽没去,但宫中都传遍了,陛下发了很大的脾气,群臣连连弹劾永亲王,你今日若是去见陛下,陛下怕是会迁怒于你。”
这二者若是不生气不弹劾那才不正常。
“无妨。”闻溪轻呼出一口气,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便在不经意间瞥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白石柱前,双手环胸,正盯着她看,面色似乎不太好。
“你怎么在这?”闻溪讶异。
“打扰到你办正事了?”魏循一开口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
“过来。”闻溪没起身,只朝他道:“请你喝杯茶,降降火。”
魏循冷哼一声,才朝她走去,清尘见到是魏循,赶忙要起身行礼,哪知才刚张口,魏循冷咧的嗓音便传了过来,“不想死就滚!”
“……”
清尘面色一白,快速离开。
“喝茶。”闻溪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着问:“南梁使臣入驿馆了?”
魏循今早说要办正事,便是要去接南梁使臣,魏安让他去时,他本是拒绝的,可一想到,闻溪那日说他一天天正事不干,是以,他才去了,南梁使臣入了驿馆,他便入宫来了钦天监寻闻溪。
谁知,还没走近呢,抬眼便见到闻溪了,还有一个男人。
他竟是不知,钦天监何时这样清闲了?可以两个人坐在一起喝茶。
本来就还有点情绪在身的魏循,顿时就更不好了。
“我不渴。”魏循冷冷道,见闻溪颔首,然后将杯子放下,又拿起自己的杯子轻抿一口,在她准备放下时,魏循伸手夺过,将闻溪未喝完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闻溪瞧着他这副样子,哪里看不出这是生气了,也太明显了些,显然是故意做给她看的,笑了声,她问:“你生什么气啊?他不过是带我熟悉熟悉钦天监。”
“他喜欢你。”魏循却冷不丁的道了句。
“……”
闻溪喉头一梗,险些被茶水呛到。
“你还观察这些。”
“听你这意思,你知道?”魏循更生气了。
知道还不离他远一点?
“……”
她哪知道。
“人家是钦天监副司,带我熟悉熟悉钦天监,再者,我又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坐这也是因为刚逛了一圈,累了,坐一会儿而已,我一盏茶还没喝完呢,就看到你了。”
闻溪道:“我也没打算一直在这与他们相处,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枕边有一个如此好看的人,瞧着其他人也都差点意思,瞎担忧什么?对你自己不够自信?”
魏循本来已经黑下去的脸,因闻溪这句话突然的转变,他抬眸看向闻溪,那双眼眸里都是笑,他眉梢止不住的扬起:“真的?”
不自觉的拉长尾音又含了笑。
“真的真的。”闻溪道:“你是不是还没去见你皇兄,你现在去找他,我一会再去找你。”
想了想,又提醒道:“今日,他若是骂你,你先忍着。”
“……”
魏循好脸色一僵,气笑了,“你这是让我去挨骂?”
“也不是。”闻溪道:“如果只是责骂几句你就忍着,但是如果他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你便来找我。”
“找你?做甚?”
“一起去挨骂呗。”闻溪道。
能在今日拿到的东西,她不想等到第二日第三日。
“我以为你要帮我骂回去。”
“当面骂君王,除非我活够了。”
*
暮色时分,闻溪去了羽宸殿,见到来人是闻溪,魏安皱眉,“清尘呢?
闻溪站在正中,殿中除她外还有一人,魏循,此刻正单手杵着额角,眼睛轻轻闭着,似是睡着了。
她扫了魏循一眼,才看向魏安:“听闻皇兄心中有惑,弟媳自请前来为皇兄解答。”
“哦?你可以?”
闻溪点头,大胆直言:“若是结果皇兄满意,弟媳想要一个赏赐,不知皇兄可否?”
“你要什么?”竟然跟他谈条件,魏安来了兴趣,倒是想听听闻溪想要什么,魏循也在此时,清醒过来,缓缓睁眼,看向殿中的人。
闻溪道:“南越国师。”
第103章 第103章镇国。
南越国师。
这四字一出,整个羽宸殿就静了下来。
魏安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闻溪竟然有这个心思,这让他有些意外,双眸落在闻溪身上,只见,她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可仔细瞧着她神色,又仿佛在说,这个国师她势在必得,除她以外,没人可以胜任。
魏安也没有生怒,只是淡淡收回视线,偏眸又看向魏循,慵懒的身子已经坐直,唇角轻扯,看着闻溪,微挑的眉头不是意外,而是欣赏,骄傲。
这倒是让魏安来了气。
魏循是半个时辰前来的羽宸殿,因着昨日宴会,他想要骂魏循,魏循却把他当空气,直到闻溪进来才睁眼。
眼下,魏安瞧着闻溪,那气便浮涌而来,他本意是让魏循先看看,不喜欢也无妨的,可谁知,魏循竟是如此目中无人,群臣今早上朝时,还在弹劾魏循。
真是浪费了他的一番安排。
可仔细想了想,魏循性子一向都如此,他知道的,说到生气,也就还好,是太后想要为他多挑选侧妃妾室,他身子又不行,兄弟二人,总要留下子嗣的,再者,日后南越还得靠魏循,已经没多少时间,他不能与朝臣的关系总是那么僵,他和太后为他选的也都是重臣子女,偏偏,魏循不明白他的心。
而魏安现在的气,是魏循把他当空气,却在每每见到闻溪时又是另一副样子。
良久,魏安才开口:“你若真能解朕心头之忧,国师之位便是你的。”
顿了顿,又道:“但朕还有一个条件。”
“母后打算给阿循抬两个侧妃,阿循不愿,你劝劝他。”
国师之位空悬,早晚要有人顶上,他原本属意的是清尘,而今闻溪跟他开这样的口,她既是想要,那这附加条件想必也会应下。
闻言,魏循面色瞬间变了,准备开口,却对上闻溪的视线,忍了又忍,才将话咽了回去,看着闻溪,她让他别说话,那她这是要应下了?为了一个国师的位置,让他娶别人?
魏循深吸一口气,他想,闻溪要是真敢应,他便把这里掀个底朝天。
“此事何故要牵扯到阿循身上?”闻溪抬眸迎上魏安视线,唇角轻扯:“弟媳知晓皇兄的担忧,问神台在南越百年,却在皇兄这里就此坍塌,并且诸神也不再护卫南越,皇兄是怕成为千古罪人,是以,皇兄才想重建问神台。”
闻溪话语大胆,但魏安并未反驳。
他面色微变,袖中拳头下意识的收紧,闻溪猜的不错,问神台在这他坍塌了,死后,他没办法跟先祖交代,而百姓中亦是有人在慌乱,戳他的脊梁骨,他得稳住民心,否则,南越将乱。
最让魏安不安的是,这一系列的事都是因为他信了谢观清,死后,他怕真的要成千古罪人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闻溪道:“皇兄知晓问题所在,何不往前踏一步?百姓知晓皇兄苦衷,定能理解。”
魏安面色一沉,如何踏?他乃九五至尊。
“皇兄乃万民之父,若皇兄开口,百姓不会不听的,如此,也方能稳住民心。”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魏安嗓音寒凉,不怒自威,“你这是让朕这个九五之尊同百姓认错?简直荒谬!”
“皇兄唯有认了,弟媳才能让万民舍弃问神台,从而仰望于皇兄,奉皇兄为神明。”
“此话何意?”魏安皱眉不解。
闻溪淡淡道:“天神不护南越百姓,那便换一个天神就是了。”
“你是说朕?”魏安明白了,双眸微微眯起,“可朕如何能?”
“皇兄乃金龙转世。”闻溪道:“如何不能?我便在皇兄身后,纵全局,只要皇兄肯信我。”
问神台那一日,她以一盘棋驱散暴雨,护住百姓,是有点能力的。
魏安上下打量闻溪,在纠结在犹豫。
耳畔,又传来闻溪的声音,“只是,在此事,不能离开一个人。”
“何人?”
“镇国。”闻溪却只答了两个字。
“镇国?”
闻溪颔首,“弟媳曾听谢观说,他曾占卜到镇国将军府乃是被灾星环绕,因此,会引来南越大乱,也因此,皇兄对镇国将军府产生了些误会,可实则是谢观清欺瞒了皇兄。”
“镇国将军府的确是被一颗星宿环绕,可并非谢观清口中的灾星,而是一颗少微星。”
“少微星乃是吉星,代表天下太平,这曾是天神的启示,但谢观清却故意蒙骗皇兄,因此,惹怒天神。”
闻溪说着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宣纸和笔墨拿出,将宣纸摊开在魏循桌上,然后蘸墨提字,当着魏安的面写下两个字,魏与闻。
眉眼沉着,笔锋凌厉,仿佛是在雕刻一物般,两个字叠加在一处,却也能看清是什么,魏循眼眸微垂,若说是字,他更乐意说成一幅画。
真龙盘踞在大地之上。
魏安也看到了,忽然就怔住了,一下子明白闻溪要说什么。
“天神不再护南越,镇国却还在,皇兄护汴京万民,镇国护边疆万民。”闻溪道:“当年,高祖皇帝割血起誓,是以,在今日,镇国会在前,与当年一样的,为皇兄稳民心。”
“弟媳昨日为南越算了一卦,南越多地村庄将面临灾害,皇兄派镇国将军府的人前去,此一去,定保万千百姓无一人受伤,而也唯有镇国能保万千百姓安然无恙,保南越江山与皇兄。”
唯有镇国能?真是好大的口气!
魏安视线缓缓从宣纸上移到闻溪身上,“若不成……”
“任凭皇兄处置。”闻溪俯身,“但给阿循纳侧妃这件事,弟媳希望皇兄不要牵扯到此事中来,这是两码事,也得问问阿循是否开心,愿意。”
“弟媳在江南与阿循相识时,他没有那么开心,但时时都在记挂着自己的哥哥和娘亲,似乎在等着有人接他回家。”
闻言,魏安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看向魏循,魏循已经起身走到闻溪身边,拉着她,头也不回的出了羽宸殿。
出了羽宸殿,闻溪轻轻呼出一口气。
魏循瞧着她,眼底泛起一抹心疼,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我说我帮你,你又不要。”
“登上问神台那一日,便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自然得一件一件做完,如今也算是一个小结束了。”
“何时才算结束?”
“你皇兄肯定不希望他国人在场,是以,便只能等到南梁使臣走了。”
话才落,便有小太监速速出宫,与身旁人低语,是去往驿馆,魏安本来是要在明日才见南梁使臣,如今,却提前了。
“阿姐!”宫门口,似乎有人唤她,声音清脆而熟悉。
闻溪抬眼看去,是几日不见的朝颜,她步伐放快,“阿颜。”
“阿姐。”朝颜一把抱住闻溪,“我好像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可想死你了。”
闻溪也回抱住她,“太医院很忙吗?天这样黑了还不回府?”
朝颜松开闻溪,“我听闻你今日入钦天监,那会儿,我准备出宫时去那里找你了,但被告知你去见了陛下,是以,我就在这等你。”
闻溪笑着揉揉她脸颊,“我明日就回将军府了,还想不想吃酱板鸭?”
朝颜点了点头,眸中的光亮淡了几分:“我这两日回到望月阁的时候,觉得空空的,闻昭姐姐近几日也很忙,都没人跟我说话了。”
闻溪听着,心头止不住的泛软,当初朝颜是因为她才进的镇国将军府,她成亲后,朝颜便和两个小婢女一直住在望月阁,想想,的确挺孤单的。
是以,她问:“那你想不想跟我回永亲王府呢?”
朝颜却是摇头:“现在我的身份不合适了,呆在镇国将军府就已经很不合适了,我最近正打算买一个宅院呢。”
一个太医院院史住在大臣家中,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到时候,又要引来猜忌了。
“那你住到西街来吧,府邸你随意选就是。”闻溪道:“那里,都是我的。”
“真的?”朝颜高兴的跳起来。
“自然。”
“那我先回将军府,跟将军还有闻昭姐姐,闻淮哥哥,闻祁哥哥说一声,明日便搬出去!”
“好。”
“……”
闻溪看着她的身影,不禁失笑。
魏循看她有点开心,心情也不错,牵起闻溪,“不坐马车了,散会步。”
“你倒是有这个闲心。”
“以前倒是没有。”魏循笑了声:“只是我们还从未一起散过步呢。”
“在江南的时候不是有一起散过步吗。”
“你不是都忘了吗。”
“没忘。”闻溪轻叹一声,知道她今早的话,或许让魏循不太开心或是误会了,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我跟我的家里人都谈起过你,不止一次,我跟他们说,你待我不错的。”
“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会一直搭理你吗,你之前时不时的跟我发疯,要换做旁人,我早就弄死他了,但是你,我便忍了,因为你帮我救我,也救我的家人,所以,我能够容忍你。”
“那你还打我。”
“我那夜打你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你还好意思提?”闻溪白了他一眼。
魏循没忍住,笑了声,“别生气了,你看,今夜的星空很美。”
似是感慨:“那夜便如今夜,唯一不同的是,今夜的你我,能漫步在长街小巷,共看这漫天繁星,然后还能一起回家,又一起睡到天明。”
这是魏循曾经最想要的生活,如果都全部实现了,他每一日都感到满足。
闻溪仰头看去,繁星满天,十分耀眼。
魏循道:“饿了
吧,想不想吃你刚刚说的酱板鸭?”
闻溪看他,抿了抿唇,“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猜的。”
“那走吧,刚好,给阿音阿芷她们也带回去几只。”
“嗯。”
二人身影被拉长,在这月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第104章 第104章风雪日
今日是回门之日,闻溪起了个大早。
几辆马车从永亲王府出发,一路上惹了不少人回望,回门也如此阵仗,果真权贵之家。
远远的,闻溪便听到了声音。
她掀开马车帘子查看,果然,闻寂之闻淮闻昭都在门口等着她。
“阿爹!”没等马车停下,她便跳下马车,“阿姐,阿兄!”
魏循心下一惊,想要抓她却没抓住,幸好,人站稳了,没什么事,理了理袖口,便也下了马车。
“你这丫头!”闻淮皱眉上前,“如此焦急做甚?难不成还怕镇国将军府消失了不成?”
“这不是不舍得让你们多等我嘛。”
闻寂之一阵无奈,见到魏循想行礼,被魏循制止,他淡淡道:“一家人不必如此,您是小溪阿爹,自然也是我的。”
竟然以我自称……
闻寂之眼皮狠狠一跳,魏循敢叫他阿爹,他可不敢应,若是应了,那还得了,可到底还是放心了,看魏循这态度,闻溪应当不会受委屈。
闻溪也愣了一瞬,回看魏循,一旁闻淮扬眉一笑,“是一家人,那你是不是也得唤我一声?”
“阿淮。”闻寂之眉头轻轻蹙起。
“阿兄。”哪知,他话才落,魏循的声音就传来了,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比以往又多了分不一样的感觉。
“……”
“诶。”闻淮开心应了声,然后又轻轻推了推闻溪,特意压低声音道:“他这人还挺不错的,你们没成婚前,我就挺喜欢他。”
“?”闻溪一时无言,喜欢?以前都是闻淮跟着她一起骂魏循的,而且,闻淮还跟魏循动过手,身上还挂了彩,真当她不知道。
闻淮对上闻溪视线,兄妹之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闻淮轻咳一声,“那是很久以前,我说的是以前和现在。”
“多久算以前?”
“他为我和阿爹开路,带我们二人平安入城的那一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以前啊,是你脑子不太灵光。”
也是在那一夜,他才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眼前人是喜欢他的妹妹,虽然打人不对,可他打的压根就不是人啊,是以,闻淮总是时不时的去找魏循,与他喝喝酒什么的,魏循也没跟以前那样了,虽然冷着脸,但是还挺好。
所以,闻淮开始满意这个人,只是可惜闻溪没意,但是后来嘛,他发现,还是有点意思的。
闻溪没反驳,论起以前,她的确有点瞎。
“那我呢!”闻昭站了出来,“阿兄都唤了,是不是也得唤我?”
“……”
“阿姐。”魏循垂眸唤了声。
“诶!”闻昭更开心了,魏循竟然唤她阿姐,天知道,以前她和魏循见面时有多僵,每次查案都跟魏循有关,身为皇浦司的人,自然不能怂啊,有什么说什么,也会在得知魏循又揍了谢观清,惹闻溪不开心时,她会寻机报复回去。
当时,魏循那神色都恨不得弄死她了,而今,却唤了她阿姐,这种感觉好像很不错。
闻溪自然也开心,魏循在镇国将军府,没有因自己的身份而高高在上,他尊重他的家人,闻溪主动拉起他,笑道:“你还没逛过镇国将军府吧,我带你去看看?”
“好。”这还是闻溪第一次主动拉起他。
除去送聘礼那一日,魏循之前每次来镇国将军府都只在后院,还没踏足过前院,是以,闻溪便带着魏循逛了整个前院,还有她的望月阁。
一路上,婢女与小厮们路过时,见到二人,纷纷停下,行礼后又离开,有的似是与闻溪关系不错,会问她近况,笑容满面,闻溪也一一回答。
原来,下人也会有这样的生人气息,没有算计,不掺杂任何的心思。
“有心事?”看魏循神色,闻溪轻声问:“在想什么?”
“我刚回京的那一年,魏安和太后给我送来了很多婢女。”魏循道:“其中有两个人偷偷给我下药,我便杀了她们,从此,我府中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后来,只在留个了元墨。”
“那你是不是很孤单呢?”闻溪轻轻抚了抚他手背,“下雨打雷的时候你害不害怕?”
“早就习惯了。”
淡淡的一句话,闻溪却听的有点不是滋味,下意识出口:“没事了,以后我在永亲王府的,你不会孤单,也不会害怕。”
话出口,她便愣了下,抿了抿唇,她刚刚心口似乎在泛疼,暗暗皱眉,这是正常的关心吗?好像不是的……
闻言,魏循心口似是有羽毛划过,软软的,有点疼又有点热,他反手牵住闻溪,十指相扣,握得很紧,以前,闻溪也老这样跟他说,但后来,她便回了汴京。
闻溪被握的有点紧,偏眸去看魏循,他眉眼淡淡的,轻轻垂着,有点落寞之感,她忽然想,这几年的魏循,似乎过得不太好。
逛了圈,二人便去了墨华阁。
闻溪坐下后,才发现,缺了个人,她问:“闻祁呢?”
“去城外了。”闻昭看了一眼闻寂之才道:“何氏病了。”
病了?
“是昨日的事。”闻昭道:“阿瑶昨日也去了,回城后便先回府见了阿爹。”
如此,闻溪明白了,恐怕闻瑶回府是为了何氏,估计要不了多久何氏就会被接回将军府了。
“阿瑶昨日哭着求我。”闻寂之解释,“从小到大,她看似张扬跋扈,实则敏感,总觉我们偏心,不念着她,是以,我应了,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我忽然有点后悔,把她嫁早了。”
昨夜闻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跟他说,她就只有那一个阿娘,她不想被人笑话,不想没了阿娘,求求他,把何氏接回来养病,闻寂之现在回想起,就有点心痛。
他是不愿闻瑶再与何氏来往的,把何氏送走后,他便下去了解了,才知道,这些年,何氏竟是动不动就打她和闻祁,甚至逼迫他们去做不喜欢的事,要他们争他们抢。
可瞧着闻瑶的乞求,到底心疼了,也心软了,应了后,又觉对不起闻溪。
这些年,他把府中事交给何氏打理,一直都很是放心,儿子跟在他身侧,府中又只剩下三个女儿,是以,他便以为,府中一切都好。
谁知,那日闻昭跟他说,在他不在的时候,何氏多次欺负闻溪,甚至还让人推她入水,陷害闻瑶,因此,闻溪闻瑶大打出手。
明知闻溪不能吃什么,故意给她送,或是加在她的膳食里,他不远万里送来的东西,是给她们三个人的,何氏却留在了自己屋里,只给了闻瑶。
而闻瑶和璟嘉世子的事还是何氏在背后操纵,故意让璟嘉世子当场退了与闻昭的婚事,此事,闻瑶本意是要提前说,二者本就早相识,两情相悦,偏偏何氏要如此,还把闻瑶和璟嘉世子早就在一起的事传了出去,身为一个母亲,出了这样的事,不想着如何挽回女儿的名声,还将事情闹得越大,实在有点儿过分。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镇国将军府被人戳脊梁骨,府中所有人几乎都在讨厌闻瑶,闻昭亦是如此,可最后,还是她先缓过神来,冷静下来,去见了被关在祠堂里的闻瑶。
只问了一句话。
“他待你真的好吗?”
闻昭有点怀疑,能在大婚之日退另一个人的婚事,而又告诉众人,自己喜欢的是她妹妹,如此把闻瑶暴露在外,这样的人真的对闻瑶好吗?
闻瑶一直哭,没有说话。
闻昭便也没再问,走前落下一句,“阿瑶,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后来,她去查了,这才知晓闻瑶和璟嘉世子的过往,也知晓了何氏所做,她气的直奔何氏的院子,在那一日,一向温婉的人,双眸都是冷色。
“小溪,此事……”
“阿爹。”闻溪忙打断闻寂之带着歉疚的话语,“我不会生气的,若往后,她能照顾阿爹,我也很开心。”
闻寂之摇头:“若不是看在阿瑶和阿祁的面上,我不会同意的,镇国将军府里不容许有心思歹毒之人,此次,就是接她回来养病。”
“……”
“院史回来了。”外头,传来婢女的声音。
朝颜提起裙摆踏进墨华阁,下意识扫了眼阁中几人,一个位置空着,她眸色顿了顿,才一一向几人问好。
“将军,闻淮哥哥,闻昭姐姐,阿姐,永亲王。”
“就等你了。”闻溪笑,“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朝颜道。
“那一会儿我让人帮你搬过去。”
“好。”
镇国将军府没那么多的规矩,一顿饭吃下来,笑声不断,暮色时分,闻寂之与闻淮魏循三人去了书房,皇浦司有事,闻昭便赶去了,朝颜也去了她的新府邸。
杨九州姗姗来迟,闻溪远远的看着他,不停撇嘴,“师父,不是说好了,您会在门口等着我的嘛。”
“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杨九州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凤梨酥,女儿红,是你喜欢的,等到三月,再给你买竹露醇。”
“师父骗人。”闻溪接过,杨九州每日天不亮就醒了,跟着他学占卜的那些日子,可是一种折磨,很晚睡很早起,是以,他怎么会睡过头呢,还一觉睡到暮色时分。
闻溪轻轻嗅了嗅,鼻尖酒气萦绕,她轻哼:“师父这是喝酒了吧。”
杨九州一愣,抬手闻了闻,袖口的确有酒气,回想起自己去酒楼买酒时,那店小二不慎撞到他身上,一壶酒便落了他一身,笑了笑,也没反驳,在石桌旁坐下,眉梢一挑:“好不容易回了汴京,自然得喝个够了。”
“师父以前不是老告诫我要少喝酒嘛。”闻溪瞧着杨九州面色似乎不太好,有点泛白,话音止住,在杨九州身旁坐下,“师父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我给师父把把脉吧,让师父瞧瞧,您的徒儿啊,很厉害的,现在都会医术了哦。”
杨九州收了手,没让闻溪碰到,“你先让我看看,我那日教你的,你学的怎么样?”
“行。”
她只带了灵棋,子应声而落,被她一颗一颗在石桌上摆好,很快,形成一个局面。
一边展示给杨九州看,一边道:“师父,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
“什么?”
闻溪手中动作顿住,凑近杨九州,轻轻低语……
杨九州眼眸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一瞬后,却是笑出了声,闻溪知道,他会帮她的,也笑了。
“不早了。”杨九州站起身来:“我先回紫竹林了,明日再来找你。”
“师父这就要走?不去见见阿爹了吗?”
“今日是来看你的,明日再来看将军,将军还欠我一壶酒呢,明日我定是要来讨的。”
“好吧。”闻溪送杨九州出将军府,“让师父来永亲王府,师父也不愿意,您看看,没人照顾您,给您做好吃的,您都瘦了。”
“一个人清净。”杨九州双手背朝后,余光瞥见闻溪担忧神色,心头一片柔软,“就送到这吧,外面凉,多穿点,你说的事,师父会帮你的。”
“师父路上慢些。”闻溪轻叹一声,瞧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师父,我还没为您把脉呢!”
“为师身体好,自然能和你一样长命百岁。”杨九州没回头,只摆手道:“快回府,别着凉了。”
面颊,忽然传来寒意,杨九州怔住,伸手摸了摸,竟是下雪了。
快到三月了,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任由雪花落在他手心上又化去。
汴京很少下雪,今年却下了好几场,是老天在哭呢还是歉疚?
回眸,便是镇国将军府,雪花簌簌而落,他有一瞬的失神,真是一模一样啊,唯一不同的是,不是红色的,还有一人站在府门口笑着望着他,跟他说,师父,一路平安啊。
这样的话语,他听了很多年。
可在那一年,谁都没有平安。
“师父,下雪了!”闻溪小跑而来,给他递伞,温声道:“师父,您今夜就在将军府住下吧,这样冷,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不冷。”杨九州深吸一口气,“小溪快回去,明日我去永亲王府寻你。”
“当真?”闻溪眼眸一亮。
“自然。”
“好,那师父注意安全,我回去啦。”
“好。”
杨九州看着她的身影,喉间不禁发出一声笑,是变了点儿,但还是如此的跳脱,张扬,暖心又善良,她的身影消失,镇国将军府便立在那里,百年征战,护南越,救万民,亦救他。
这样好的小姑娘,这样好的一家人,竟然死在了这样的风雪日。
可真冷啊。
杨九州转身离去,却在拐角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皱着眉擦去唇角血迹,又得换一身新衣,麻烦。
漫天的雪,落在整个汴京城。
而他抱着伞,徒步出城。
第105章 第105章“你找死吗?”
雪花簌簌而落,闻溪撑伞去往书房,快走近时,便见闻淮先出来了,他没看见她,而是回了自己院子,瞧着仍旧紧闭的书房,闻溪也没过去打扰,而是去找闻淮了。
他步伐很快,没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很久没来闻淮的院子,闻溪才发现,竟是有点冷清,就几个婢女,见她进来纷纷行礼。
闻溪抬脚进去,轻声唤:“阿兄。”
无人应。
她皱了皱眉,莫非闻淮没回来?不可能啊,闻淮走的方向就是自己的院落。
她四下看了看,瞥见一物,倏尔就愣住了。
只见,屋门外竟然挂了一枚荷包,闻淮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身上也很少佩戴什么。
这个荷包她识得的,那是魏绾音临死前,塞给闻淮的,但因着闻淮抱着她入宫,被风吹落在了地上,那天,他们出宫的时候,荷包都还在地上,被尘土掩埋着,孤单又落寞。
闻淮是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他为什么会捡起来,魏绾音又为什么会为他挡箭。
闻溪心头其实已经渐渐明了,她只是不解,是什么时候的事?魏绾音不是喜欢谢观清吗?
“小溪。”身后,传来闻淮的声音,他笑容温柔,“下雪了,阿兄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样的雪夜,我们来堆雪人啊。”
以前,她是很喜欢的,汴京突然的下雪,她会开心好久,也会疯玩很久,可如今,她不是那么喜欢了,这样的雪夜只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太好的事情,而看着眼前的闻淮,她忽然察觉,阿兄似乎有心事。
是以,她缓缓上前,“阿兄,你是不是有心事?阿兄最近又是否开心呢?”
一直以来,闻淮都很照顾她们,让她们开心,自由,可她似乎还没问过,闻淮是否开心呢。
闻淮愣了一瞬,下意识的看向那荷包,笑出声来,“如何能没有心事呢,天下未平,战火一触即发,百姓将要受苦。”
“就只是这些?”
“当然。”闻淮道:“倒是小溪,似乎有心事。”
闻溪怔住,她有那么明显吗。
看她这样子,闻淮白了他一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什么心思呀?”闻昭突然出现在院外,眉眼温婉,走到二人跟前,“也说给我听听?”
“皇浦司的事处理完了?”闻溪问。
“嗯。”闻昭皱眉道:“不过一个案件,霍瑄也真是的,明明,我今日都跟他告了假,他在司里,也完全能处理,偏让人叫我前去,简直莫名其妙,真想骂人,可忍了又忍,还是忍住了。”
闻溪失笑:“你
查案时不怂,背后骂霍瑄也不怂,唯在霍瑄面前有点怂。”
“没办法,谁让他是我的头儿呢,我得靠着他过。”
而当初,她也算是霍瑄一手提拔的,在皇浦司里,只要霍瑄不在,所有人就听她的。
“好了,不提他了。”闻昭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见二人就站在屋门外,她收了伞,也站过去,“你们俩你刚刚在说什么呢?”
“我说小溪。”闻淮扬眉,“她有心事。”
“什么心事?说给阿姐听听,阿姐帮你。”
闻溪摇头:“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便不说了,等我再想几天。”
瞧二人还盯着她看,闻溪轻笑出声,意味深长道:“倒是你们二人,有事瞒着我,以前不是说好,三人之间没秘密的吗。”
“……”
“我可没有。”闻昭瞪大眼看闻淮:“阿兄,你瞒我们什么了?”
“我哪有。”
闻溪不语,抬眼,便见一人,在这样的雪夜里,他撑伞缓缓而来。
今日,他穿的长袍颜色很淡,与雪相融,闻溪眯了眯眼,脑中似乎有什么画面闪过,但太快了,她没有抓住。
“我回永亲王府了。”看魏循走近了,闻溪朝二人道。
“好。”
*
回永亲王府的路上,闻溪靠在马车上,神色幽深,似乎在想什么。
“有心事啊?”魏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闻溪心头轻叹一声,“我今日发现,我阿兄似乎喜欢魏绾音。”
“以前喜欢。”
“……”
一听这话,闻溪赶忙坐直身子,“你知道什么?”
魏循反问:“你知道魏绾音为什么会突然给你阿兄挡箭吗?”
“为何?”
“当年,魏绾音前去和亲,被一个小将军救了,救了他的小将军呢,转身就奔赴了战场,一年后才回来,在这一年呢,她昏迷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是谢观清救了她。”
闻溪心头一闷:“那个小将军就是我阿兄。”
“嗯。”
“所以,魏绾音喜欢谢观清那么多年,为了她争对我,和我吵架,打架,欺负闻瑶,甚至有的时候连我阿兄都骂,是因为,她喜欢上当年救她的那个人,而她把那个人认成了谢观清?”
“嗯。”魏循颔首,此事还是魏绾音死后,魏安告诉他的。
“她是蠢货吗?”闻溪气息有点不平,眼睫颤抖着,“谢观清那个废物能跟我阿兄比吗?他能打得过我阿兄吗?我阿兄万里救她,背她回京,回京后,还要被她骂,不止骂,还辱。”
闻淮救过魏绾音,这事她知道,是以,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当初,闻淮干嘛要救她,这样的人,简直令人生气。
可闻淮却说,以前的魏绾音很善良的,当时,她不明白闻淮为何这样说,如今,总算明白了。
除了气更多的是心疼。
她掀开马车帘子,想回镇国将军府去看看闻淮,可回想起闻淮今夜的神色,温柔中参杂那点令人不明的神色,也在这一刻,明白了,那抹不明是悲。
“你之前还跟我说,很小的时候,你常常见我阿兄偷偷给冷宫里的魏绾音送吃的?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多久?”
“不记得多久。”魏循道:“只知道他每日进宫,都会去看魏绾音。”
闻溪鼻尖忽然有点酸,她从未知道,阿兄早就对一个人上了心,那在过去,面对她和魏绾音的不和,阿兄是不是也不好受?阿兄那样温柔,什么也不说,就看着她们,然后护着她,又听着她骂魏绾音。
而现在,魏绾音却为他挡箭死了。
不知道阿兄知不知道,是魏绾音将他认错了,如果知道,那这些年,阿兄该有多伤心,如果不知道,那阿兄……
“别为你阿兄难过了,那都是以前了。”魏循出声劝慰。
以前吗?闻溪看着不像,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情绪,她其实也没怎么讨厌魏绾音,她就是烦她,烦她因为谢观清总和她过不去,甚至恶毒的给她下药,这些,她也只是还回去,也从没想过,真的弄死她。
那天,她为闻淮挡箭,愣住的那一瞬,她也想了很多的过往,得知她的死讯,好像所有的不快也散了,她心里甚至有了惋惜之情,没记错的话,魏绾音好像还比她小一点呢,而回想起她焦急给闻淮递荷包的场景,她心里有了点预感,但没敢信。
直到今天……
*
翌日暮色时分,宫中便传出消息,与南梁已经谈好结盟事宜,南梁公主苏沫被封妃,待举行完册封礼,南梁使臣便可归国。
闻溪听闻时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魏安会让南梁使臣速速离开的,想了会儿,或许是因着晌午传来的消息,南越多处城池村庄闹了饥荒,闻寂之和闻淮与工部几位大人已经前去赈灾。
“闻溪,陛下跟前的陈公公来了,说是陛下要见你。”闻溪正将卷宗整理好,清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好。”闻溪起身,跟着陈公公去了羽宸殿。
“见过皇兄。”
“坐吧。”魏安指了指下方的位置。
“谢皇兄。”闻溪谢过后才在位置上坐下。
“你那日说,多处城池村庄会有灾害,今日便传来了多地闹饥荒的消息,朕已经派了闻寂之和闻淮前去,也因此,朕要留住南梁使臣,直至他们平安回京。”
魏安把玩着手中玉扳指,虽然,闻淮说南梁人不敢轻举妄动,他还是要有所提防,此时,南越多处闹饥荒,百姓不宁,不适合起战事。
“皇兄这是不信南梁?”闻溪扬眉,“又或是,皇兄想要灭南梁。”
“有何不可吗?”魏安动作一顿,抬眼看闻溪,“南梁敢在背后搞一次小动作,就敢搞第二次,灭了东夷后,朕便要灭南梁。”
闻溪眸色微凝,意外于魏安会跟她说这些,心头也发出冷笑,魏安的疑心病是真的重,从不相信任何人。
魏安却又转了话:“此次前去赈灾,朕还要阿循去。”
要魏循去赈灾?不跟魏循说,反倒是跟她说?闻溪轻轻摩挲着手指,猜测魏安今日找她来,是有话说。
是以,闻溪站起身来,“皇兄有话不妨直言。”
“南越上下都知朕身子不好,朕也没有子嗣,唯有阿循一个弟弟,他厌朕,朕虽无奈,但往后,南越,朕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可他没有这方面的心思。”魏安道:“当初,朕为你们二人赐婚,不止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求我,还是因为你的身份。”
闻溪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闻寂之如此宠爱她,往后,只要魏循和闻溪在一起,那闻寂之会比忠心他还要忠于魏循,如此,他也放心。
“你也不必如此努力,或是动心思,让朕多多信任或是仰仗于镇国将军府,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嫁给了魏循,只要你们二人一直在一起,朕会永远信镇国将军府。”
闻溪动的一些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拆穿罢了,今日,让她来,也是要明确的同她说,他不喜欢旁人总是算计他,也是在警告闻溪。
“他求你?”闻溪眸色微变,她都听进去了,但魏安的第一句话,还是让她沉了脸,“我和他的赐婚圣旨,是他求你的?”
“嗯,你不知道?”
“……”
她哪里知道!她那天还想着以后再也不搭理魏循了,结果,一觉醒来,就被赐了婚,后来,她去找了魏循,魏循是怎么说的?
“所以,皇兄不喜欢我姐姐闻昭?也没有要纳她为妃的想法?”闻溪压着心头的怒。
闻言,魏安脸一黑:“谁告诉你朕喜欢闻昭的?”
他的确曾经多次夸奖闻昭,但也是因为她厉害,仅此而已,到底谁传的?他喜欢闻昭?他活了十八年了,还没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到底谁传的?
闻溪气的死死咬唇,等见到了魏循,她要弄死他!竟然敢骗她!!!!
“陛下。”外头,响起陈公公的声音,“永亲王来了。”
话才落,脚步声便由远而近。
魏循进来的时候,发觉殿中空气有些凉,打量魏安和闻溪,见闻溪面色不太好,似乎在生气,以为是魏安做了什么。
“你找死吗?”魏循嗓音凉薄,走向闻溪。
“……”
“你给朕闭嘴。”魏安没看魏循,继续问闻溪:“说,谁告诉你的?”
竟然在背后如此辱他名声,他知道了非得弄死这人不可,他怎么会喜欢闻昭?简直胡扯!
“你再逼她一句试试?”魏循站到闻溪身前,眸中晕起怒意。
“能不能别添乱?”魏安越发生气了,再问闻溪,“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朕喜
欢闻昭?还要纳她为妃的。”
听到前一句,魏循怒的就要上前了,谁知第二句话突然砸下,他脚步猛的顿住,身后盯着他的双眸,也是充满怒气,顷刻间,他满是怒意的面容便裂开了,身体僵硬,完全不知道,也不敢回头。
“魏循!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闻溪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魏循赶忙追去。
只留下紧皱眉的魏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联想闻溪突然的怒气,怒气更上一层楼。
“魏循!!你要死是不是!”
第106章 第106章她好像喜欢上魏循了
出宫的路上,闻溪面色沉如水。
魏循竟然敢骗她,她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她了,简直可恨!!
她真想弄死魏循啊!!
身后,魏循在追逐她,她知道,是以,走的越发快了。
二人面色都算不上好看,如乌云般阴沉沉的,又走得极快,如一阵风,路上的宫人们见状,纷纷退后,连礼都不敢行了。
天杀的!她竟然被魏循骗了。
闻溪心头一万个咆哮,脑中很乱,有两个小人儿就此蹦出来,吵起了架,她怒骂滚,别跟着我!
快要追上她的魏循身体猛然一僵。
两个小人儿不停,仍在继续争吵。
“闻溪,你当初为什么不反抗?明明,你靠自己也能护着镇国将军府,何以需要魏循。”
“当然是为了阿姐,不然,怎么可能会乖乖成亲?”
“当初那拙劣的手段,你竟然看不出来,简直蠢的无可救药,怪不得总被人骗呢。”
“那当初你怎么不说那手段拙劣?当初是不是你说,魏循真心可见?与他成婚不是坏事,还能护了阿姐,又护镇国将军府。”
“再吵,我捏死你!”闻溪面色越发冷沉。
“怎么能捏死自己?”
“滚!”
闻溪将两个小人儿彻底甩开,站在分叉路口,她选择去往城外,杨九州也骗她,还说今日要来找她呢,已经天黑了,白音白芷也没来宫外寻她,显然,杨九州没入永亲王府。
魏循也在此时追上了她。
“你去哪?”魏循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很晚了,我们回永亲王府说行吗?”
“你少管我。”闻溪冷冷道:“我今晚不回永亲王府了,以后也不回了。”
“什么意思?”魏循眼睫一颤。
“之前说的话全部作废,我要跟你和离,没有你,我照样能护着镇国将军府。”闻溪深吸一口气:“我也不再需要你,而今日,你皇兄同我说了,往后,南越会交到你手中。”
这样的话,闻溪如何能不明白,她没兴趣当什么皇后,如此,还不如早点散了,免得以后纠缠太深了,不好脱身。
而她也的确不需要靠着魏循,她帮魏安,让他成为百姓中的天神,如此,只不过是为了让魏安如信谢观清一样信她,而至于那所谓的天神,她说谁是那谁就是。
只要此事一成,魏安一定会信任且重用她。
是以,还需什么魏循,什么权势,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当初决定与魏循成亲,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闻昭,一个是镇国将军府,可后来,她发现,她担心过头了,她一个人,也可以护着镇国将军府向前。
而今,又得知了魏安压根就不喜欢闻昭,也不会有那方面的心思,她不再有什么顾虑。
“我不同意。”魏循伸手攥住闻溪手腕,“我也对那位置没什么兴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不会让你为了我而忍耐,若真有那一天,我带你走就是了。”
“……”
“我们走了,那南越呢?”
“魏安有妃子如何能没有子嗣?”魏循道:“再不济,我们生个孩子。”
“……”
“我们?”闻溪瞪着他。
“你同意才会有,你若不同意便没有。”魏循垂眸:“但我也不想要你经历那般痛苦,所以,这几次事前,我都服了药的。”
“?”
“你真的服了那种药?你疯了吗?”闻溪瞪大眼,赶忙伸手为他把脉,那天魏循毫不犹豫的说出绝育二字就让她震惊许久,夜里还警告了他让他别乱来。
回想今日魏安之语,他身子不好,总有一天,魏循的确是要帮他的,否则,日后南越该如何是好?
幸好没伤及什么根本。
魏循瞧着她担忧的眉眼,道:“这种对身子不好的药怎么能让你服呢,你服下的那些,其实都被我换了的,日后,你也不用让人去抓了,我服就是。”
“你何时换的?”她服避子汤的时候,可都是避着魏循的,没让他看见,魏循怎么知道?而那些药都是她为了减少麻烦,让白芷白音去买来的。
“我若不知你心思,如何有脸说与你是天下第一好?”
闻溪抿了抿唇,怒气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散了,她看着魏循。
月色朦胧,他侧脸印着光,轮廓清晰俊冷,很熟悉又很轻柔,好似每一个五官都在说话,闻溪听到了无数个的三个字:喜欢你。
心又在止不住的跳动与迷茫。
“小溪。”恍惚间,好像是魏循在唤她。
“嗯。”闻溪下意识的轻轻嗯了声。
“你说你不需要我,可是我需要你呢。”
闻溪对上他视线,魏循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蓝色衣裙随风舞动,如一朵绽放的花朵,轻盈而美丽,眼眸漆黑如墨,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繁星。
魏循笑了,“你知道吗,与你成亲的那一晚上,我开始庆幸,我生于南越皇室,南越从未有和离的先例,而南越皇室,不允和离,所以,生生世世,你我,都要在一起的。”
一想到,死也能和闻溪在一起,魏循就好开心。
“而知道要与你成亲的那段日子,我高兴的睡不着觉,所以,每天晚上我都去找你,每次去,都会给你带一幅画,那些画都是我这些年画的,想你的时候,我就想画画,想画你。”
魏循说的动情,他不喜欢和旁人说话,但此刻,他只想跟闻溪说话,想跟闻溪说很多,说他的情感,但似乎,从决定要把闻溪带回家的那一刻起,他都在说,不是试图感动闻溪,而是想让闻溪知道,在她不
知道的时候,其实也有个人喜欢她好久好久。
“魏循。”闻溪缓了会儿,才问出一句话来,“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不好,她是觉得,她对魏循并不好,魏循为什么会待她这样好呢。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啊。”闻溪道:“你总得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个人吧,这个人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
“那如果我说全身上下,你会不会觉得很敷衍。”
“当然了,总有一两个地方让你很是动情,你怎么说也说不够,说全身上下,那说明,你并不明确,只觉得是这个人,或许又是一种习惯,并不算喜欢。”
“好。”魏循神色带了认真,“第一个是善良,与我见过的人所有人都不一样。”
“是江南初见,那一年我七岁,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当时,性子有点偏激,用你常说的话,便是有点疯,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天朗气清的,很舒服,而我选择带着一身血迹去寻死,然后我就遇见你了,也是这样的一身蓝色衣裙,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还在哭,却又在救人。”
魏循说着,没忍住笑出声:“当时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蠢笨又丑陋的人,明明怕,却还是上前,小小的一个人,又能救谁,后来,你还要来救我,我甩开你,你哭的越发凶,我不知道你是哭我还是在哭你自己,我只知道,那一天,我想要带你回家去。”
“你才丑吧!”闻溪听着,没忍住反驳。
“你是忘记了你当时什么样子,浑身都是脏污,我又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这么一看,就跟乞丐似的。”
“……”
“但我现在不善良了。”闻溪道:“若不是生于镇国,我很想杀了所有人,既然起了这种心思,那就是坏人了。”
“我才是坏人,你是想,我是真的做了。”魏循道:“小溪,不要逼自己,也不要欺骗自己,你一直都是好人,你会保护家人,会保护百姓,这样的人不是好人,那谁才是呢?你不要因为别人的坏,而不停的撕扯自己,你一直都是闻溪,哪里变了呢。”
“我不是心甘情愿保护那些人的。”
“你是心甘情愿。”魏循伸手揉了揉她面颊,“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为什么不愿意去承认呢?我猜,是因为那场梦?”魏循话语轻柔:“你说梦里,没有人为你们收尸,为你们说话,而是都在看着,所以你恨,你讨厌。”
魏循看到闻溪眼尾红了,喉头轻轻翻滚,“可是小溪,曾经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不要讨厌这个世界,要喜欢这个世界,我们要快乐,要开心,要自由,要有爱的活着,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如果,你还是不能去信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那你信我吧,我绝不会背叛你。”
魏循温柔的语气,一句一句落在闻溪心头,心头隐隐泛疼,又忍不住的酸涩,她闭了闭眼,终于开口,“魏循,其实,我不是不信你,而是……”
话到此处又顿住。
她是不敢,她其实也是信过魏循的,只是不敢往深处去,而当她察觉她在信任魏循的时候,心里面总会有一道声音在告诫她。
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是什么?”魏循追问。
“你也是骗了我的。”闻溪指今日。
“那是……”魏循想要解释,一抹寒光忽然从眼前划过,他神色一瞬间变得阴鸷,将闻溪护在身后。
闻溪唇角冷冷勾起,推开魏循,从袖中取出匕首,瞧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衣人,冷笑出声:“跟踪我那么几日,终于在今日现身了,可喜可贺啊,胆子终于练成了。”
“你早就知道?”黑衣人眯了眯眼。
“没听过我的名字吗?闻溪,被几个废物跟踪了如何不知。”闻溪扬眉:“能躲过皇浦司的排查,算你们有点聪明。”
“那杀了你是不是更表明我们足够厉害?”
“杀我?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了。”闻溪说着便与面前人交上了手,区区十个人,动起手倒是简单,还有魏循在,没一会,便将人拿下了,闻溪留了一个活口。
“我放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有胆便来见我。”她微微挑眉:“若是没胆,便最好夹着尾巴躲紧,不然,他会死的很惨。”
说着,闻溪便转身,那黑衣人咬牙,似乎挣扎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后重新提起剑朝闻溪刺来,闻溪嗤笑:“既是想死,我便成全你。”
利剑已然靠近,闻溪攥紧了匕首,哪知,还没等她动手,手臂便被人按住。
“噗呲。”一声。
是剑没入血肉的声音,滚烫鲜血也落在她手背。
抬眼,魏循面色微白。
闻溪瞪大眼,反应过来后,手起刀落,了结了黑衣人。
“你是不是疯了?”闻溪一手扶住魏循,骂道:“为何要挡这一剑?你明知道我可以,你也可以,为何要挡?要让自己受伤?”
她实在不理解魏循的做法。
魏循不答,只问:“你还生气吗?”
“……”
“这次是我骗你,我不给自己找任何理由,也不知道要怎么你才能不生气,这些血送给你,你开不开心?”
开心?这是惊吓吧!这人真的是疯了,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吗?那可是剑啊,刺到要害可是会死人的!
“走,我带你去我师父那里。”闻溪皱眉:“我给你处理伤口。”
伤口在手臂,处理不及时,日后手都要废。
魏循制止她,他手臂上都是血,面上却还在笑,又问她:“那你是不是不生气了?不会不理我,不会不和我说话,会跟我一起回永亲王府。”
“……”
“如果我说我还生气,以后都不想回永亲王了呢,你又要干什么?”闻溪气极,她倒是要看看魏循还要做什么。
魏循道:“那我再给你刺几刀。”
“……”
“魏循,你真的是疯了!”闻溪瞧着魏循手臂还在速速冒血,咬牙切齿,要拉着他往前去,前面不远处就是紫竹林了。
“你还生气吗。”魏循仍旧执拗,似乎一定要等她说不生气才肯跟她往前走。
血流太多,他面色已经越发苍白了。
闻溪怒极反笑:“你这是在用你自己要挟我吗?”
“……”
“行,今夜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你敢不敢跟我跳下去?”闻溪手指他们左侧,那是万丈丈悬崖。
“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不生气了,以后,我会把全部交给你。”顿了顿,她耸肩道:“差点忘了,没有以后了,那就来世吧,你敢不敢?”
闻溪真的是十分生气,她就没见过魏循这样的人,竟然伤害自己来要挟她,别人要挟,都是拿对方的弱点要挟,他倒是好,直接用自己,手上都是血,也不担心,还有时间问自己还生不生气!简直有病!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真的快气死了。
要挟,欺骗,可真是她讨厌什么,他干什么!
不管他了!
闻溪也没等魏循开口,只将一个药瓶塞给他,然后跑到悬崖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不确定魏循会不会跟着她跳,跟着她“死”,如果没有的话,他还算是正常点,这么大个人了,也会自己回永亲王府,而那个药瓶里的药是止血的,在他回永亲王府的这条路,也不会有什么,回到府中再找大夫包扎就是了,应当无大碍。
魏循见闻溪跳了下去,瞳孔紧缩,“小溪!”
他快速伸手抓她,却没有抓住,悬崖深不见底,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真就跟着她跳了。
冷风刺骨,落在他伤口处,他似是感觉不到疼,只一味的追逐着闻溪。
看不到她,不能在她身边,那怎么能算是一起死,他死了也要挨着闻溪的,与她一起躺在土地里,然后再慢慢的化为尘土。
冷风飕飕,吹打
在面容之上,发丝也凌乱,又是黑夜,冷的不行,又看不清周围景象,闻溪只能顺着记忆,抓住一根藤蔓,借力,落在一个洞口,正考虑着,要不要此时下去,便听见有人唤她。
抬眸。
魏循还真跳了!
闻溪压着心惊,再次扯住那条藤蔓,借力飞身,在空中拽住还在往下掉和唤着她的魏循。
她避开魏循伤口,抱着他腰身,沉声道:“我是知晓这里我才敢跳的。”
要不然,闻溪哪能真陪魏循玩命啊?今生,她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活着的。
听到闻溪的声音,魏循面色一变,抱紧了闻溪,风吹起他们的服饰,长发,打乱着他们的言语,让对方听不清彼此的话。
“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跳了。”魏循语声闷闷的,似是在后怕,刚才找不到闻溪。
“……”
“那你还生气吗。”
“你就那么怕我生气。”
“我怕你不跟我说话,不理我。”
“……”
闻溪心头轻叹:“你抱紧我,我们趁夜下去吧,我带你去见我我阿娘。”
“阿娘?”
“嗯。”闻溪道:“我阿娘的墓地就在这个悬崖底部,明日,就是阿娘的忌日了,我本想着明日再来,但刚刚一生气,我就跳了。”
故意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气魏循的,也想看他,到底敢不敢!
结果,他真的敢,真的就是毫不犹豫,这让闻溪的心克制不住的跳动,他身上总有淡淡的花香,此刻,萦绕在鼻尖,更是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头的迷茫,跳动,胆怯,在这一刻都涌了出来,它们在争吵,撕扯,让她很是难受。
她到底该怎么做?
又拿魏循怎么办?
二人落到了悬崖底部,鸟儿的鸣叫声,响彻整个寂静山谷。
闻溪扶着魏循往前走,血腥味浓重,她问:“还有一小段路,还能走吗?不能的话我背你。”
魏循摇头。
“我给你的药呢?吃了吗?”
“我扔了。”
“?”闻溪一阵莫名,“那是止血的药,你扔了做甚?我从小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些药,很管用的。”
“都要死了。”
“……”
闻溪一时无言,前方有些许光明照来,她心下一喜:“到了。”
魏循抬眼看去,只见,前方有一个小木屋,灯火通明,看上去,似乎常有人住。
“阿娘喜静,又喜桃花,是以,我们便在这里为她种上了一片的桃花,还在这里建了个房子,每年我阿娘忌日的时候,当天我和阿姐都会来这里住上一夜,若是阿爹阿兄也在京中,那我们四个便一起来,今年,阿爹阿兄去赈灾了,怕是只有我和阿姐能来了,如今,多了个你。”
“我先给你包扎,明日,再带你去祭拜我阿娘。”
“好。”
闻溪推门进去,让魏循先坐着,自己则是去屋里找找有没有医药箱,她记得,小的时候,和阿姐在这里玩时,不小心摔到了头,流了很多血,之后,阿爹便在这里备了很多药。
过了会儿,再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个医药箱,耽搁了好一会,有的血已经凝固,还与衣袖黏在一起,闻溪才只是轻轻一扯,魏循便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知道疼了?”闻溪轻哼:“忍着。”
话虽如此说,手上动作到底放轻了些,用剪刀将他衣袖剪开,将多余血迹擦去,伤口便暴露了出来,再多来一寸,便要见骨头了,闻溪面色沉了沉,给伤口涂了药,然后包扎好,将医药箱收拾好,又进屋,拿了套衣服出来。
“这是我阿兄的,你试试能不能穿。”
不是光鲜亮丽的长袍,而是粗布衣衫。
魏循愣了瞬,见闻溪手上还有一套,应当是她的,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他似乎看到了那些年,他们一家人就在这里,忘却身份,与普通人家一样玩乐追逐打闹,那样的时光,开心而满足,亦是他的求而不得。
小的时候,太后一直说要陪他,结果从未做到,每次都为了魏安而放弃他,嘴上说着最喜欢他了,实则最关心魏安。
“看不上?”闻溪见他半天不接。
“不是。”魏循伸手接过,然后开始解开身上的长袍。
闻溪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你做什么?”
“睡觉不得换身衣服。”
“这不能换吗?我俩……”
“你管我呢。”闻溪打断魏循,“你再胡说八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外面吧。”
“那你是不是得帮我。”魏循皱了皱眉,“我手疼。”
“你不是挺能耐吗?自己穿啊!”
“……”
最后,闻溪还是帮了魏循,一身粗布衣衫落在他身上,贵气还是遮掩不住,闻溪心下感慨,此人,还真是生来就是尊贵的。
“别生气了。”魏循低头,轻轻吻了吻闻溪眉眼,“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那今晚我们分开睡。”
“不行。”
“?”
“不是说都听我的?”
“我有点害怕。”魏循眼眸低垂,令人看不清神色:“我第一来这里,这里又如此黑,还冷,我估摸着晚上会打雷下雨,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
“你换一个。”
“那明日,你便启程吧,去赈灾。”闻溪道:“你皇兄同我说了,他想让你去,我估摸着,到时候,他会大大嘉奖你。”
大理寺卿的案子也落到了魏循头上,魏安给了他不少好东西,而此次赈灾,又如此,既是要把魏循掺合进去,那之后,得到赏赐与功劳的多半都是魏循。
闻溪问魏循:“你皇兄如此,你可知道为什么?”
魏循不语。
“他在给你铺路。”
“以前恨不得要我死,现在却要来为我铺路,他是身子不好还是脑子不好?”魏循嗤笑。
“都挺不好的。”闻溪打了个哈欠,“困了,先睡觉,明日再说。”
魏循起身跟她进了屋,二人在床榻上躺下,闻溪跟他拉开了距离,魏循见状,眸色一暗,“干什么。”
说着便凑近她。
闻溪解释:“你手臂上有伤,才包扎好,若是不小心碰到,会流血的。”
“那我抱着你睡。”魏循将手臂伸到闻溪头顶,“这样就不会压到了。”
“……”
闻溪也没说什么,便由着他抱了,耳畔,全是魏循的心跳声,刚才的困意消失了,倒是魏循,或许是受了伤又或是累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闻溪轻轻动了动身子,坐起身来,打量着魏循。
听着他越发平稳的呼吸,闻溪也跟着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抚过他的眉眼。
心跳声砰砰。
她想,她该要好好理一理心中的情感,不能去逃避,而她也不该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是啊,她是闻溪。
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纠结,不犹豫,虽有前世历历在目,可现在,已然是今生,而她亦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她该将自己内心理清楚,否则,总是迷茫,又不自知。
手指抚过他鼻尖又到唇瓣,软软的,心下跟着轻轻缩了缩。
“占我便宜啊?”魏循忽然出声。
闻溪吓了一跳,本能的要收回手,但晚了一点儿,手指被人拽住,往前一拉,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滚烫胸膛,下一瞬,便撞入一双含笑的双眸里。
她心跳变快,咚咚咚的。
耳垂,眉眼,鼻尖,嘴巴,好像都在燃烧。
那双眸还在凝着她,有很深的笑意,似乎又能透今夜看到曾经过往,一幕一幕划过眼前。
“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跳了。”
闻溪心尖猛然一颤,心跳不再那么快,而是一下又一下的,缓缓的,又渐渐平静,那被她极力克制着很久的情绪在今夜喷涌而出,再难克制,撕扯之感也渐渐消失,一条一条弯曲的线开始变直。
闻溪瞪大了眼。
她。
大概是。
好像是。
喜欢上魏循了。
面颊,全是魏循的热气与他含笑的声音:“在这里可不行,忍耐一下。”
“……”
闻溪不说话,只是翻了个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了?”魏循以为她不开心,忙收了笑:“对不起。”
“你别烦我。”闻溪道:“我在想一件事,我今夜必须把这件事想通了。”
“在想什么?”
“你再说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
魏循闭了嘴,看着她脊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轻轻拥着她,似是怕她难过,以这样的形式告诉她,我在这里。
腰身一紧,浑身酥麻。
闻溪面颊止不住的泛红,天杀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感受着自己心尖的颤动和身体滚烫的热度,她越发确定,她真的是喜欢上魏循了。
是那天晚上吗,魏循说他回来是为了找她的,当夜,她一整夜都没睡着,想的都是那两巴掌,和那句话。
不是吧,不能吧,不能那么早吧。
还是那夜,听到有人说那两个人是魏循和沈渔,她心头划过的那抹难受,和知晓不是魏循的时候,松下的一口气。
是那夜吗。
如果不是,魏循在那夜亲她脸,换做一个人,她都要弄死对方,但当时,她只在心里说,以后,再也不搭理魏循了!
是吧?
不然,为什么在那夜暴雨雷电之时,她会去了永亲王府,她明明知道,那一去,就还会有第二次,是因为心里清楚,对魏循,她会一直心软吗?
又或者是那一天,在永亲王府里,他单膝下跪,跟她说:“我不疼,只是喜欢你。”
此一句,让她直接把他带回了家,也让她当夜怎么也睡不着,脸颊太烫,心跳的太快了。
又或者是成亲那一夜,漫天的繁华与红色蒲公英,魏循张扬的告诉所有人,他爱她,在今日,娶她回了家。
不然,怎么会着了迷,真的就跟他水深火热。
到底是什么时候?闻溪说不清楚,只感受到了自己还在挣扎的一颗心,一直以来,她都不想要再喜欢旁人,又或是真的去喜欢魏循,她不止一次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喜欢魏循的,如果真的不行,换个人喜欢也成。
所以,面对魏循的时候,她每次都在压着心头的跳动,与各种情绪,可在今夜,所有都是徒劳,压不住,也克制不了。
她的大脑身体,每一个五官,都在跟她说。
闻溪,你真的喜欢上魏循了。
第107章 第107章喜欢就喜欢吧
闻溪几乎是一夜没睡,脑中眼前都是她与魏循相处的片段和魏循同她说的话。
今日得知真相,她很生气,气魏循的欺骗,但似乎她更气的是自己,气她被魏循骗,气她好像没有那么那么的生气。
魏循当初说的那些话,她真的没有察觉吗,她又真的全部信吗。
她好像一直都在骗自己,让自己去信。
她,闻溪,可从来不是一个会被要挟的人。
天呐,闻溪翻来覆去,她好像又要疯魔了,她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喜欢上了魏循,魏安的同胞亲弟,他和魏安不一样,她知道,魏循喜欢她,她也知道,但她真的可以吗?
可以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可以深信他,可以真的同他在一起吗。
她从未如此纠结又犹豫。
那两个小人又出现了,又在争吵,一个让她从此与魏循在一起,信他又放心大胆的爱他,一个告诉她,世上男人都一样的,现在看着人模人样,当你开始在乎他后,他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了,谁也别信,还是信自己。
闻溪只感觉脑袋要炸了,挥手让她们滚开。
“怎么了。”魏循也没睡着,忽然听到闻溪让他滚,有点莫名,“你还在生气吗?”
听着魏循有点儿难过的声音。
闻溪转过身去,对上他的视线,他眸色暗暗,一直以来,魏循看她和看别人的视线总是不一样的,魏循曾跟她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可其实,他的眼睛也很漂亮呢,让人忍不住陷进去,此刻,里面似乎含了一汪水,难过迷茫而愧疚。
看着他这样子,闻溪心脏忽然有点疼。
她咬了咬牙,天杀的,喜欢就喜欢吧,大不了哪天,魏循真的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她走就是了!
想清楚了,闻溪伸手抚上魏循面颊,然后吻了吻他唇瓣,蜻蜓点水般的,魏循怔住。
“魏循。”闻溪抱臂开口:“你以后要是敢纳侧妃或者妾室,我弄死你。”
“还有,以后不准跪我,你我生而平等,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要把我放在高位,而把自己放到尘埃里,我不允许,你也从不是什么该死之人,不要妄自菲薄,我亦不允许,日后,谁敢如此说你,我先杀了他。”
“还有,不许伤害自己来让我开心,你要爱自己,要保护好好自己,要活着,要开心,若真如你所说,你不要南越,那到时候我就将手头的事处理好,之后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听懂了吗?”闻溪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做不到的话,我就揍你。”
魏循唇瓣还残留那温度,对于闻溪跟他说的话,他都一一记住了,心头又止不住的柔软,那么多年了,只有闻溪一直在告诉他,要活着,要开心,要保护好自己。
所以,在过去的那些年,他便自顾自的认为,只有闻溪会为他而难过心痛。
“我知道了。”魏循点头,他眸中的暗光已经散去,闻溪已经不再生他的气,还跟他说这样多的话,眼眸再次涌上笑意,“我曾想,这一生,若是没娶到你,我就不成婚了,但现在娶到了,我只想跟你就此一生。”
他不会有其他女人。
而有件事,魏循还没说,他本来打算着,等闻溪和谢观清成了亲,他就回江南去的,继续画画,在他们曾经所住的那间小院落里,就此一生。
可后来,闻溪告诉他,她不想嫁给谢观清了。
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想着回江南去。
“真的只想跟我就此一生?”闻溪伸手探索,摸到魏循的手,从中寻找空隙,然后插入,与他十指相扣。
“嗯。”魏循心下一颤,意外于闻溪的主动,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怎么突然说这些?”
明明刚刚还骂他滚呢。
突然吗?那是挺突然的。
闻溪抿了抿唇,“因为,我……我……”
天杀的,好像说不出来,脸已经红的不行了,算了,还是等回了永亲王府再说吧。
而且,魏循先前一直追逐着她,总是给他买好东西,或是准备一些新奇的玩意,如果她只用一句我喜欢你,是不是有点敷衍了?回想,魏循说为何喜欢她,都是那样的认真,那她也得准备点什么,等见到阿姐了问问阿姐,不对,问阿兄才行,阿兄应当知晓这方面吧?
嗯,就这样定了。
见她半天不说,魏循皱了皱眉:“是因为想到别人了?然后不开心吗?”
他这个别人,闻溪如何听不懂。
她脸一黑,魏循这话什么意思?她是这种人?简直影响心情,将背面向魏循,沉沉道:“睡觉!”
天马上亮了。
魏循心头轻叹一声,只抱着她,到底没有睡着。
听着他叹气,闻溪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去,简直莫名其妙,想着他受了伤,到底什么也没做,最后还是没忍住,解释道:“就只是跟你说的,我不喜欢别人。”
闻言,魏循将人搂紧,直到天光大亮。
*
只睡了一会儿,有点疲惫。
闻溪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洗漱好,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什么,轻叹了一声。
魏循睁眼,偏眸看到闻溪杵着下巴发愣,估摸着是饿了,而这里似乎没什么吃的,他缓缓坐起身来,下了榻,“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干什么去。”
“这附近应当有野兽,我去打一只来。”
“你还受着伤。”闻溪摇头:“我阿姐估计马上要来了,来这里之前,她肯定会去永亲王府寻我的,知道我昨夜便没回去的消息,她定然能猜到我提前来这了,是以,她肯定会带着吃的来,我猜,其中肯定有东南街的凤梨酥。”
“嗯,这么说着,我好像闻到这香味了。”
话落,便又一道含笑女声传来,“鼻子这样灵,不愧是我们镇国将军府最厉害的人。”
“阿姐!”闻溪站起身来,欢快朝走进来的闻昭奔去,接过她手里的吃的,“我可饿死了。”
“你昨夜来怎么也不喊阿姐。”闻昭戳了戳她脑门:“这是忘记阿姐了?阿姐要生
气了。”
“快别说了,昨夜,我遇见刺客了。”闻溪拉着闻昭坐下,说起昨夜,又来了气。
“刺客?”闻昭心头一惊:“你可有事?”
“我倒是没事,就魏循受伤了。”
“为护你伤的?”闻昭看了一旁的魏循一眼。
“如果我说他故意的,阿姐会说什么?”
“啊?”闻昭懵了,看看闻溪又看看魏循的。
“算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闻溪道。
闻昭去永亲王府的时候,知道闻溪和魏循都不在,还挺意外的,闻溪竟然带魏循来了这里,看样子,她是承认魏循的,不然,不会带给阿娘见。
吃饱喝足,三人便抬脚出去,准备去祭拜阿娘,昨夜进来时,没怎么注意,眼下,魏循才瞧清了周围景象,一片桃花围绕,泉水潺潺,如世外桃源般。
闻昭在后,瞧着二人都是一身的粗布衣衫,不禁弯了弯唇,这二人也还挺搭配的,如此看着,就像是一对普通夫妻。
阿娘的墓地就在桃花深处,阿娘不会喝酒,跟闻溪一样,喜欢极了凤梨酥,是以,闻昭来买了很多的凤梨酥来,她们将凤梨酥放至阿娘墓碑前,又将一旁的杂草擦干净,才在旁边坐下。
“阿娘。”闻溪瞧着面前的墓碑,那字是阿爹亲手刻的。
“小溪和阿姐来看您了。”闻溪鼻尖有些酸,“今年,阿爹和阿兄出城赈灾去了,不能来看阿娘,阿娘可千万别生气。”
五岁的时候,阿娘便离她而去,在过去的十三年里,阿娘的面容已经渐渐模糊,只记得阿娘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阿爹总说,阿姐便是随了阿娘,而她和阿兄呢,随了他,脸皮厚。
闻溪不禁笑出声,擦去眼角的湿意:“对了阿娘,小溪今年来,还多带了一个人,他叫魏循,是皇室中人,亦是小溪的夫君,阿娘,小溪长大了,也成婚了。”
“阿循见过阿娘。”魏循跪下,眸色认真:“此次来的仓促,没给阿娘带什么,阿娘别生阿循的气,往后,阿循会待小溪永远好,望阿娘放心。”
“……”
闻溪瞧着,眸中都是笑意。
知晓姐妹二人怕是有话同阿娘说,魏循便只待了一会儿,留了空间给二人。
魏循一走,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长叹出声,而一向温婉的闻昭,坐姿变得懒散,眉头紧皱:“阿娘,阿昭最近可太烦了,烦霍瑄,烦皇浦司上下,烦一个接一个的案子!”
每年来,二人总喜欢待在后面,与阿娘诉说心中烦闷,或是骂旁人,这些可不敢在闻寂之面前说,怕被骂,是以,有的时候,她们还跟阿娘告了闻寂之的状。
闻溪嘴巴也不停,跟阿娘说起了昨夜,说着说着,改成了骂魏循。
等她们舒坦了,已经到了暮色时分,闻昭搂着闻溪手臂,“原来你说的故意是这个。”
“对啊,我昨晚直接气死了,但过了一会儿我就不生气了。”
“为何?”
“因为,他真的敢跟我跳悬崖,我是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跳的,而他,是抱着跟我一起死的想法跳的。”
闻昭轻轻颔首:“那小溪是怎么想的呢?那会儿,你好像有话跟我说。”
“阿姐。”闻溪看向闻昭,耳朵有些红,咬牙道:“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闻昭瞪大眼:“天呐,这可别被魏循发现了。”
“?”不能被魏循发现?
“那你要与他和离吗?可是南越皇室是不允和离的怎么办?”闻昭眼眸不停转动,“要不这样,我……”
“阿姐,你想哪里去了。”闻溪越听越古怪,此刻,终于听明白了,闻昭竟是想错了!
闻溪简直哭笑不得,闻昭竟然还敢帮她想办法,真是她的亲阿姐,什么都敢想。
闻昭顿住,上下打量闻溪,反应过来,捂唇笑出声,“你喜欢魏循?你喜欢魏循?”
足足说了两遍。
“阿姐,你小点儿声。”闻溪推了推她。
“他不知道你喜欢他吗?”闻昭笑声止住。
“应该不知道吧。”闻溪摸了摸滚烫面颊,“我还没跟他说啊,但我知道,他喜欢我,他跟我说过很多次。”
“看你这模样,你这是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
“我会说,我只在想什么时候说比较好。”
“有何好纠结的,直接说就好了,你就告诉他,我,闻溪,喜欢你。”
“嗯?”闻溪看向闻昭:“阿姐如此的毫不犹豫,又如此坦率,是与人说过?”
“……”
“哪有!”闻昭眼神有一瞬的闪躲,“你别扯我身上,你说你的!”
“……”
二人说着,也到了木屋外,看天色不早,简单收拾下,便出了山谷,从这里出去,有一条道路直通城外十里坡,到十里坡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抵达城门口时,闻溪脚步顿了顿,抬眸,望向那具开始腐烂的尸身,眯眼笑出声来。
魏循眸色冰凉,只淡淡撇了眼。
闻昭道:“皇浦司近日抓了不少刺客。”
“问不出什么的,不如杀了干净。”闻溪道。
“我也是如此想的。”
她们在古楼大街分别,闻昭回了镇国将军府,闻溪魏循则是回了永亲王府,才踏进去,便有一团白迎面扑来。
魏循将闻溪拉到身后,单手提起那团白,皱眉盯着它,白虎用力挣扎着,见挣扎不开,张口要咬他,魏循气笑了,又拽紧了它,“一天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白虎似是听懂了,嘴巴慢慢收小,又轻轻挣扎了下,乖乖躺在魏循臂间,不经意间瞥见闻溪,虎眸睁大,又开始用力挣扎,要扑向闻溪,见状,魏循扬了扬眉,凑近闻溪,轻叹一声:“看来,它和我一样喜欢你。”
“……”
闻溪用手指戳了戳白虎脑袋,软软的,余光是魏循,唇角弯起,“嗯,长得那么好看,我也喜欢你。”
“?”
魏循瞧着闻溪离开的背影,想唤闻溪,又好像开不了口,面色阴沉,垂眸,白虎还在蹭他,似乎被闻溪那句话哄开心了,魏循面色越发难看了,“欢喜什么,长得这样丑,她说的肯定不是你,滚远点。”
然后便松了手,不抱它了。
白虎却是紧紧跟着他,爪子不停挠着他衣服,魏循冷哼一声,没看它,只不停的避开,闻溪听到后方声响,回眸看去。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
“王妃王爷回来了!”白音白芷就在院里,看到二人站在院外,心下一喜:“奴婢已经让人备好膳食了。”
话落,便清晰的瞧见魏循身上的穿着,愣了一瞬,粗布衣衫?
魏循的长袍自然是穿不了了,是以,只能穿着这一身粗布衣衫回来,一路上天色黑沉,也没人注意,回到府里,倒是被人瞧见了。
“我饿了。”闻溪道。
白音白芷忙收了目光,让人布菜。
魏循冷着脸进了屋,换了身衣袍出来,打算问问闻溪,他哪里不如那只小白虎,这样的话,闻溪不对他说,反而……有点生气,才坐下。
白音便掀开帘子进来道:“王爷,元墨来了。”
魏循眸色一凝,站起身来,同闻溪道:“你先吃吧,我一会再过来。”
“好。”
*
书房。
魏循推门进去时,一缕风随之侵入,扑灭了一盏灯,抬眸,一人坐在桌案之后,面容藏匿于幽光之后,映衬着他那张凌气逼人的面庞,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
“何事?”魏循只看了他一眼,便在一旁坐下,神色漫不经心,压根不将他放在眼中,更不惧他那眸中神色。
“竟是让你屈尊来了永亲王府。”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般同朕说话?”
“不想听?”魏循耸肩,“那你便杀了我。”
魏安拳头攥紧,咬牙切齿,最终,也只是问他:“去哪了?”
魏循不语,只看着他,眉心微皱,似是不耐。
魏安知道,他如果不说,魏循就要走了,气的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下一瞬,便是火辣辣的疼,好像是流血了,他面色一白,因着从小身子不好,学的功夫也只是点皮毛,此刻,实打实的一拳砸下去,伤的是自己,喉间一抹腥甜,吐了血。
见状,魏循缓缓起身,粗暴的用手帕给他包扎了手,冷笑道:“也不怕死在这里了。”
手指上沾染了他的血,魏循眼睛不眨的,将血擦在了魏安龙袍上。
“你竟敢?”魏安气的连连咳嗽。
“嗯,要杀我了吗?”
“为何总是这样问朕?”不经意间瞥见魏循手上露出来的白纱布,怒气散去,皱眉拽起他手臂,“怎么伤的?”
魏循收回手,淡淡道:“找我何事?”
“朕要你去赈灾。”魏安也不再说其他的。
“不去。”
“你若不去便纳妃。”
“你为何一定要逼我?”
“朕是逼你吗?”魏安猛的站起身来,张口便想骂魏循,可话到口边,还是忍住了,又坐了回去,声音渐渐平静:“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魏循转身就走,“若只是说这些,我没时间听。”
“阿循!”魏安攥住他手腕,伤口似乎裂了,魏循皱了皱眉,但也没收回手。
“你不能只要一个镇国将军府,当初,朕让你娶南梁公主,便想着,日后,你背靠南越,无人能够阻你,就连魏长烨也不行,可你偏偏喜欢闻溪,朕也给你赐了婚,那你能不能也听一次朕的话呢?嗯?阿循?”
“你看看你身上的名声,百姓,朝臣,谁听到你的名字不皱眉?如此,等朕死了,你该如何?此时,虽没有藩王了,那朝臣呢?朝中不平你又该如何?又该如何平?又该让众人服你?”
“这些事,与我何干?”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故意气朕?”魏安道:“朕要把南越交到你手中,玉玺朕早就给你了,你知道的。”
“没兴趣。”魏循甩开魏安的手,手背朝后,血液一滴一滴落在手心,有些烫,他缓缓攥紧手心,透过烛光去看魏安,面色苍白,容颜清瘦,朝颜不是说毒已经解了?
“你总是这种样子,为何对这个位置一点野心也没有?”魏安怒道。
冬狩遇刺,他将计就计,让陈公公带话给魏循,是提醒,也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如果他真的做了,他便顺势把南越给他,结果,魏循竟然不动,他后面又仔细问了霍瑄,魏循真的一点动作都没有,这让他很是生气。
“真是半点不如魏长烨!”
“那般蠢笨之人,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他是蠢,可你呢?身为皇室中人,如何能没有野心?你要争你要抢,要杀我,这样,你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室子弟。”
“皇室子弟?”魏循嗤笑道:“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不是,魏安,收起你的心思,我对南越无兴趣,也不会纳什么妾室侧妃,你如果真的敢替我做主……”
魏循说着顿了顿,看向魏安,眸中一片嗜血残忍:“你送来一个我杀一个,送来一双杀一双,若是心情差了,杀其全家。”
魏安瞪大眼:“你敢!”
“有何不敢?不杀人久了,你真当我变好了?”魏循警告道:“你再敢私下里找闻溪,同她说些有的没的,那些南越朝臣,我一个一个杀。”
“……”
“朕这是在为你铺往后道路!”魏安额角青筋暴起。
“不需要。”魏循抬脚出了书房,丢下一句:“祸害遗千年,说的便是你,有这功夫,不如与你的妃子们,多生几个皇嗣,这样你也不必怕我死,或是不敢杀我。”
“……”
第108章 第108章闻溪喜欢魏循
魏循到底没有去赈灾,也没同闻溪说魏安来了永亲王府。
当夜,他重新处理好了伤口,才回的梨园。
闻溪竟然还在等他,已经沐了浴,换了身淡粉色的衣裙,月光照进屋内,正好落她在身上,浑身似是被镀了一层粉白的光,如春日的桃花盛开,微扬的眼眸又含着淡淡笑意,手中拿着一枚荷包在灯下打量。
唇角也漾起了笑意,似是欢喜。
让人移不开眼,也不忍去打破这样的画面。
魏循脚步也就此顿住,心脏微微跳动。
眼前,是闻溪,在等着他回来的闻溪。
成亲这几日以来,这是魏循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闻溪是他的了。
没忍住,他快步而去,如一阵风,将闻溪从凳子上拉起来,闻溪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魏循急切的声音便传过来了:“小溪,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
“嗯?”闻溪愣住。
“别发愣。”魏循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我脾气算不上好,我会杀人,也杀过人,好人坏人都杀过,很多人也都讨厌我,但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心里呢,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一天,能够和闻溪在一起。”
他话语真诚而坚定。
“我绝不会让你不开心,我会永远忠诚于你,我此生也只会与你在一起,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我也不要什么皇位,我只要你。”
“所以,小溪,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呢?”魏循喉头翻滚,抿唇道:“跟我就此一生,一起活着一起死。”
刚刚那样的感觉只起了一瞬便散了,他不明,也害怕,急切。
知道闻溪喜欢他人时,他可以绝对的尊重,不强迫闻溪,可知晓闻溪不再喜欢他人,并且时时朝他靠近时,他便忍不了,疯了似的想要闻溪跟他在一起,成婚了,算是在一起了,他想,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他们成婚了。
可刚刚,他突然想要闻溪喜欢他,跟他喜欢她一样的喜欢,喜欢到只想跟他在一起的喜欢,喜欢到可以一起去死的喜欢。
他忍不住,现在也没办法接受,在未来的某一天,闻溪跟她喜欢上别人了。
“小溪,喜欢我吧。”魏循手指划过她漂亮的眉眼,语声放缓,温柔而动情。
闻溪眼睫轻颤,不知道魏循怎么了,突然这样的急切,想问,可看到他眸中的神色,喉头便是一梗,这样的神色,她在魏循脸上看到过很多次,无论是突然发了疯的凶狠还是什么时候,只要魏循跟她说喜欢时,他的双眸里总是有一层卑微与难过。
在过去,看到这样的神色,她选择避开又或是无视,可在今夜,闻溪选择抚平他的眉眼,然后双手捧起他的面颊,温声道:“阿循,不要难过好不好?”
闻言,魏循身心一颤,眸中一瞬间黯淡下来。
闻溪在安慰他,闻溪不喜欢他。
“你永远值得最好的。”魏循挣扎了一瞬,还是不想放弃:“可是小溪,我也可以永远是最好的。”
听着他这话,闻溪忽然就有点心疼了。
“阿循。”她抿了抿唇,还是笑出声来,“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我也是,所以我们才是天下第一好啊。”
“那你……”魏循看她。
“嗯。”闻溪似是在思索什么,双手自然的搂上魏循脖颈,眼眸弯如月,声音好听入骨:“我喜欢你。”
魏循瞳孔骤然增大,浑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疯狂沸腾,心脏阵阵狂跳,所有五官都受到了波及,变得异常敏锐,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他与闻溪。
而闻溪说……
她说什么?
魏循忽然变得紧张,他不可置信,开口,声音已经带了颤:“你……说什么?”
“……”
“闻溪喜欢魏循。”闻溪笑道:“并且会一直喜欢。”
这句话出来,闻溪都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在外面,她语气总是淡淡,甚至是冷清,在家人面前,又是跳脱的性子,而今,面对魏循,她竟然也下意识的变了性子,没骂人,
这样的温声温语,让闻溪越发不好意思了,有点紧张,手心都出了细汗。
没事的!她的确喜欢魏循,这样的话出来,证明她勇敢且厉害,和魏循一样,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两个勇敢又厉害的人在一起,才配得上天下第一好这几个字。
“阿循,我喜欢你呀。”闻溪晃了晃双臂,语声格外认真,“不用试着喜欢,我已经喜欢了。”
本来打算哪天好好的和他说,然后再准备点什么的,可今夜,他突然这般急切,闻溪便也没再等,也承认,她不想再看到魏循这样的神色。
“你……”魏循被一句又一句的喜欢你砸得昏天黑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闻溪喜欢魏循!
闻溪喜欢他!?
“阿循。”闻溪又道:“以后,我们要一起生一起死,你可不能同旁的姑娘亲近,不然,我会生气的!”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了?”见他不说话,闻溪手臂垂下。
“不是。”魏循赶忙伸手抓住她双臂,复原了刚才二人的姿势,她搂着他脖颈,而他搂着她腰身,他嘴巴异常干涩,哑声问:“你……刚刚说的是……”
“是真的,我喜欢你啊。”闻溪点头:“昨夜我说在想一件事,便是这个,想了快一夜啊,我确定也认真,我,闻溪,真的喜欢上魏循了。”
说完,闻溪就去看魏循的反应,她以为魏循会开心,会用力抱着她,然,都不是,心尖猛然一颤。
因为,她看到魏循眼眶竟然红了,见她看过来,还垂下眸去,不让她看。
“阿循。”她伸手去扶他,想要让他看着自己,然后再认真地说,她说的真的都是认真的,她喜欢他。
“滴答。”
手心被烫的忍不住蜷缩起来,一片湿润。
闻溪鼻尖跟着一酸,忽然间不知说什么,只伸手去摸他面颊。
魏循没有开口。
在江南,确认自己喜欢上闻溪的那一天,魏循就想,他还是要画画,给闻溪买很多漂亮的裙子和首饰,努力让闻溪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听闻溪的话,不杀人。
他想永远和闻溪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后来呢,闻溪回了汴京,他找了她很久,找到了,闻溪喜欢别人,他忍了很久,才将自己心底的恶与狠压下去,他不愿闻溪恨他,不愿闻溪怕他,只愿闻溪开心。
但!他也就忍了闻溪。
打谢观清实在是真的克制不住,他待闻溪都没他待闻溪好,不陪闻溪赛马游玩,也不给她买凤梨酥。
所以,十六岁那年,他把谢观清关进了大狱监牢,又想了一天一夜,终于鼓起勇气,爬上镇国将军府的墙头,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以为闻溪是忘了他,是以,他穿的还是初见那身白衣。
记不清那天天气如何了。
只记得,他坐在镇国将军府墙头上,看着下面气鼓鼓的闻溪,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诶,在骂我吗?”魏循语气张扬的不行:“要我说,谢观清那个废物也没什么好的,不若你跟我回江南去?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还天天陪你玩怎么样?不想去江南也可以,我们就在汴京,我天天陪你玩,还给你买凤梨酥怎么样?等到春天的时候,再给你酿你最喜欢的竹露醇。”
“……”
“你看看,我是不是很好?”
“所以。”
“小溪,别选他,你选我吧。”最后一句格外的认真,又动人心铉,是以,往后的时光里,闻溪一直只记得这句话。
后来呢,闻溪从头到脚把他骂了一遍,魏循张扬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淡下去,慢慢的已经听不清闻溪在说什么,只看到她厌恶与不耐的双眸,嘴巴一张一合的,双手环抱于胸前。
魏循脊背微弯,在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他垂眸把玩着衣袖,闻溪骂完了,他才慢慢的下去,然后,一个人回了永亲王府。
……
后来的两年,他也曾刻意的不去想闻溪,可在某一天的雷雨天,他被梦惊醒,闻溪好像不快乐,跟着了魔似的,满脑子都是闻溪,打算去镇国将军府看看闻溪,看不到也好,就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结果呢,他才出门,便见一个人蹲在永亲王府墙角,衣裙已经脏了,还在那里碎碎念。
漫天的大雨和雷电,让本就漆黑的路越发黑了。
少女的声音就这么传进他耳朵里。
“看在我们那么几年的交情上,我就来看看你,以后,你要是再敢打谢观清,我一定弄死你!并且,还把你害怕雷雨天的事告诉所有人,让别人趁着这样的阴雨天欺负你!打你!揍你!”
声音里带着颤抖,她明明也怕黑。
“你应该睡着了吧?如果睡不着,你肯定会出府,又或者坐到这个墙头来,如此,我便走了啊,再也不见!”
那一场雨下了将近半月,西街每座府邸的的灯也开始夜夜通明,为一个少女照亮了一夜又一夜的路。
而魏循只是看着少女的背影远去一次又一次。
那个时候,他疯狂的想要闻溪是他的,可闻溪喜欢谢观清,每天都异常煎熬,各种情绪撕扯着魏循,让他难受又痛苦。
闻溪为什么不喜欢他?这样好的闻溪为什么喜欢别人?
他嫉妒的发疯。
打谢观清和朝臣更是不手软,就是从始至终没舍得动闻溪一根头发。
魏循泪水啪嗒啪嗒而落,这是他第二次落泪。
闻溪说喜欢他,还说会一直喜欢。
那个让他喜欢,让他恨,让他无可奈何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骂他,讨厌他,不喜欢他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总为了别人而放弃他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曾骗他利用他的闻溪说喜欢他。
那个知道他怕雷雨天,偷偷来陪他,跟他说话的闻溪终于说喜欢他。
全世界最好的闻溪终于说喜欢魏循。
“阿循,不哭好不好?”闻溪再次捧起魏循面颊,轻轻吻他,魏循终于抬眸,泪光迷眼,可他还是能看清他所喜欢的闻溪。
“那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那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会不会一直喜欢我?”他说了三遍,似是想确认。
“会。”闻溪坚定点头:“闻溪会一直喜欢魏循的。”
“这件事你不许骗我。”
闻溪一笑,故意逗他:“其他的就可以?”
“也不许。”魏循摸着她柔软面颊,手指掠过她唇瓣,想要吻她,却有人在外唤他。
“王爷,陛下要见您。”
“让他滚。”
“……”
魏循吻上闻溪,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与前几次的吻都不一样,他微微低头,吻轻柔而缓慢,像他们的来时路,一点一点靠近又彼此深交。
……
第109章 第109章他只选闻溪
元墨将魏循的话带到魏安面前时,魏安气的又想一拳砸在桌上,将要砸下,刺痛感袭来,便只能生生忍住了,一甩袖,从密道里回宫。
转身,却尽是无奈。
这几夜,他时时做梦,他的梦不再是魏循,而是父皇,父皇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总是笑着看
他,又问他,安儿,太子之位和阿循,你会如何选。
是不是父皇知道了他所做,所以前来提醒他,当初他为何是太子。
抬脚进入羽宸殿,便见太后在等他,忙将用手帕包扎着的手背后身后,“这么晚了,母后怎么来了?”
听到魏安声音,太后放下手中茶杯,抬眸看去,见他面色不太好,眉心一片担忧:“可是身子不适?”
魏安摇头。
太后松下一口气,将一旁的食盒打开,“母后给你做了些吃的来,见你不在殿中,便知你是去找阿循了。”
“很久没吃母后做的善食了,儿臣可想念得紧。”魏安笑着走过去,见桌上是两个食盒,他打开另一个,两个食盒对比,菜式一样,摆置却大不相同,另一个食盒中的每道菜都精致而小巧,各样的形状,可爱又漂亮极了。
魏安猜出这应该是要给魏循送去的。
“母后偏心了,每次给阿循做的菜都这样漂亮。”
闻言,太后神色却没有欢喜,只有道不尽的苦涩,“做再多也无用,他从来不要母后的任何东西。”
“母后别难过,过几日,儿臣帮您教训他。”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今日找他做什么?”
“儿臣想要他前去赈灾。”魏安也不隐瞒,“等他回来了,儿臣要将玉如鼎赏他。”
玉如鼎,唯有太子才可用。
“你这是……”太后眼睫一颤:“可阿循愿意吗?”
“自然是不愿的,还和儿臣吵了一架呢,胆子越发大了,竟然让儿臣滚。”魏安无奈捏了捏眉心。:
“这手他打的?”见魏安手上缠着手帕,丝丝血迹印了出来,太后心头大惊,想要唤太医。
“母后误会了。”一时没注意,竟是露了出来,魏安忙叫住太后,解释道:“儿臣太过生气,就一拳砸在他桌案上了,一时忘了,他那桌案,是母后请人为他打的,与旁的书案可不一样,那可是用上好的楠木所制。”
“伤口也已经包扎过,母后不必担心。”
“这手帕是阿循的。”太后道。
“嗯。”魏安说着,撇了撇嘴,似是嫌弃,“从小到大,他就喜欢这些东西,衣袍要最好看的,手帕要最独特的,料子要上呈,就连发冠也要顶好的,香囊要香味清淡又尤为好闻的,哪像儿臣,最烦这些。”
太后听着,不禁笑出声,“最近,母后常常想起幼时的阿循来,每每想起,母后就万分难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母后说,今日想要用什么料子做衣袍,或是想吃什么,也不会求着母后陪着他。”
“……”
太后抚了抚额头,有些许疲惫,“罢了,当初母后选你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的,他恨母后也是应该的。”
“母后也是无奈之举。”
“或许吧。”魏安一直都在药罐之中长大,是以,她总是优先顾着魏安,对魏循,她也疼啊,当年推魏循出去,她也心如刀绞,祈求着闻寂之能在最后关头赶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而这一推,就让他们母子分别好多年。
“他若是不愿,你也不要逼他了,他生性如此,张扬爱玩,不喜拘束,觉得宫中烦闷,你是哥哥,便由着他吧,你在此位,阿循才能永远做阿循。”
“儿臣不是非要逼他。”魏安皱眉道:“儿臣从小身子就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儿臣得提前为阿循铺路啊。”
以前,魏安一直都想要活着,他想要陪着母后,跟魏循好好说话,去弥补他们分开的那些年,可近日,他忽然就想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的很清楚,死有何惧呢,他已经多活了那么多年,本来,他在七岁的时候就该死的,是魏循替了他。
“胡说八道什么。”太后听的难受,骂道:“你身子好着呢,定然能够长命百岁,不然,母后一个又一个的平安福白给你们求了。”
“不白求。”魏安从胸前掏出一个绣着福字的荷包,笑道:“儿臣每天都贴身带着呢。”
“既是如此,便加把劲,除了南梁公主,其余妃嫔你都可以让她们育有子嗣。”
之前选妃时,宫中生乱,没成,魏安还想借着由头推脱,太后气急,便一股脑的把人全部接进后宫来了,眼下,魏安的后宫可算充盈,就差皇嗣了,如此,即便有一天魏安真的……
魏循不愿的话,他可辅佐摄政,而魏安也不用想着法的为魏循铺路,二人也不用起争执。
想到魏循,太后眉头又皱起来了,若是魏循登位,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只怕,魏循如魏长烨那般,她不愿看到他们兄弟相残,是以,那一日,听到魏循为了一个人说出那样的话,简直让她心惊不已。
也因此,她想要魏循多纳侧妃姬妾,这样,他的目光也不会只落在闻溪身上,可魏循竟是反对的那样强烈。
“你们二人真是一个都不让母后省心,阿循性子倔便也罢了,你一向听话,怎么也会如此,莫非,你不行?”
“……”
“母后。”魏安哭笑不得:“天底下哪有娘亲这样说儿子的。”
“阿循是不是也不行?前几年,他一向不喜欢女人……”
“母后。”魏安赶忙打断,“他一直喜欢镇国将军府的闻溪,您又不是不知道,可偏偏,人家瞧不上他,现在瞧上了,那小子不知道有多开心呢,这样的话您可别去问他,不然,他又生气。”
“……”
“为阿循纳侧妃的事,母后也别想了,今夜,儿臣已经试探了他的态度,行不通,暂时就这样吧。”
*
才入钦天监第一天,闻溪便在第二天告了假,第三天去了,第四天又告假,闻溪想想,都觉不好意思,是以,这几天都早早的去了钦天监,魏循没去赈灾,她入宫的时候,魏循就跟着她进宫了,有时是在钦天监内等她到暮色时分。
虽说钦天监不允闲人进入,可若是魏循的话,也没人敢说什么。
回府后,闻溪又准备着等闻寂之和闻淮回来后的事,日子也过得快,眨眼,十日过去,当闻溪和魏循踏着夜色回府的时候,抬眼,便见到一个熟人。
杨九州。
闻溪心下十分欢喜,可一想到,杨九州那夜说第二日来找她却没有来,她抱臂,有点生气:“师父不守信!”
“师父近日嗜睡,今夜特地来寻你,便是想要些醒神的药丸。”
“……”
“师父何时这样贪睡了,我看,师父就是不想来见我。”闻溪轻哼一声,到底还是给他弄了药丸。
上下打量杨九州,他神色如常,温润的笑意溢满双眸。
闻溪觉得有点怪,将药瓶递给他,问出心中所想:“师父,您是不是有事瞒我?”
“什么事?为师怎么不知道?”
“您神色古怪,不对劲。”
“是吗?”杨九州打了个哈欠,“给为师收拾一间院落,这几日,为师就住这里了。”
闻溪一听这话,立马开心了,忙吩咐人收拾出一间院落,看杨九州犯了困,闻溪也不打扰他,送他到了院外便转身回了梨园。
杨九州看着闻溪远去的身影,笑了声才抬脚进院落,也不急着进屋,在院中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品尝。
没一会儿,他便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
杨九州轻轻晃了晃茶盏里的半盏茶,然后抬眸,见到来人并不意外。
“你今夜见我时便是这样的神色,有话想问?”
“你可会占卜前生?”
这话让杨九州心头一跳,攥着茶杯的手轻轻收紧,魏循的声音再次落下:“小溪曾不止一次同我说,她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今夜大概是我第一次见你,但我却莫名有一种感觉,你能答我之惑。”
“她曾同我说,她做了一场梦,梦里他们一家人惨死,但我却从未当那只是一场梦,我后来翻过一些古老的卷宗,得到四个字,前世今生。”
闻言,杨九州不禁挑眉:“你找我,是想确认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前世?”
“不。”魏循摇头:“我想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在哪里。”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在闻溪身边的,即便那件事发生在十六岁那年,闻溪骂他的那一天,他依然会折返回去,护在闻溪身前,是以,他绝对不可能不在闻溪身边。
如果他在,闻溪和镇国将军府就不可能出事,更不可能由着他们在风雪里躺了一夜又一夜,那样冷,那样黑,闻溪最怕了。
“前世早已过去,现在是今生,何必执着于前世种种?况且,与你又没任何关系,那是镇国将军府的事,死的也不是你。”
“怎么会与我无关?那里有闻溪,死的也是闻溪,怎么会与我无关?”魏循身侧拳头攥紧,胸腔止不住的颤抖。
自从闻溪跟他说了这些后,每一夜,他都睡不着,都在看着闻溪,看她做
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唤着阿爹阿姐阿兄,还有救救我。
魏循心疼的感觉快死了。
他静静躺在榻上,一直在想,那个时候,他到底在哪里?闻溪在求救啊,他没听到吗?同处汴京,他又怎么可能离闻溪很远呢?
那一日,还是闻溪的大婚,他又怎么可能不在?
杨九州看着情绪险些失控的魏循,淡淡道:“我猜,你心里肯定有一个想法的,那便是真的。”
魏循对上他视线,气息微微凝住,手心泛凉,是的,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一个想法的,这个想法已经折磨他很久。
那一日,魏安支开了他。
回想今生谢观清与闻溪大婚的那一日,魏安不就是想办法支开他了吗,可他并没有出城,因为那个时候的闻溪需要他。
而魏安支开他的理由还是用的闻溪。
因为他知道,跟闻溪有关的一切,他都会去的。
这想法让魏循一度想要杀入皇宫中,了结了魏安。
可此时,幼时的记忆便阵阵涌入脑海,挥之不去。
五岁那一年,他撞见父皇问魏安。
“太子之位和阿循,你会如何选?”
魏安毫不犹豫:“当然是阿循,这世上任何东西也不能与阿循比。”
“为何?”
“阿循是儿臣的亲弟弟啊,我们约好了的,要一起长大,保护父皇母后,做南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护卫南越百姓。”
父皇很开心。
后来,父皇便带魏安去见了当时的国师,祭拜天神,又向天神起誓。
他日,魏安若为君,魏循便为唯一亲王,魏安要永生保魏循自由,平安,不可对其动杀心,否则,天雷将,死于春秋时节。
魏安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坚定。
而魏循在他们离开后,偷偷进去,魏循大概是历代南越皇室子孙里,唯一一个不信天神的,但那一日,他跪在地上求天神护佑魏安长命百岁。
也如魏安那样起了誓言。
“魏循会护着魏安登顶高位,不生野心,只护魏安,亦为他护南越江山,若违此誓,剥夺我寿命,赠予魏安。”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让魏安发这样的誓,只大概知道,魏安发这样的誓,好像是要保护他,父皇让魏安保护他。
可魏安身子不好,还总被人欺负,保护自己都够呛,还敢发这样的誓言。
是以,他进去,偷偷跟天神说,魏安瞎说的,不要当真,然后,他便认真跪在地上,求天神保佑他的皇兄,长命百岁。
……
可长大后,魏安先利用了他。
魏循身形忍不住踉跄,跌坐在石凳上。
他再怎么恨魏安,讨厌魏安,也没让任何人去染指他的江山一分一毫,是以,这些年,他杀的哪一个朝臣,不是有反心的?魏安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知道,才故意把那些流言蜚语扩大,让所有人都骂他,而他呢,是贤君。
魏安面对有反自己之心的大臣,都可以容忍,反观魏循,却嗜血残忍。
所以,这一两月突然的说要帮他铺什么路,魏循真是厌恶极了。
魏循闭了闭眼,很久后,才睁开,双眸被夜色晕染,也没能遮住他眸色中的戾气,抬眸,看着那里的方向,心头已然有了决断。
他本来就是个冷心冷情,又残忍嗜血的人。
他不是一个会二选一的人。
无论何时,他只会选闻溪。
第110章 第110章王妃~
魏循回梨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闻溪早已入睡,或许是因这几日格外的忙碌,今夜的闻溪睡着后没有皱眉,魏循给她拉了拉被角,才轻轻躺在她边上,动静很小,生怕吵醒了她。
可才躺下,闻溪便伸手抱住了他,并且,在他胸膛蹭了蹭。
她身体有些凉。
魏循也伸手抱她,闻溪的双手却开始收紧,魏循垂眸看去,她整个面容都埋在他胸膛,闷闷道:“有点冷。”
“没睡着?”魏循用被子裹住她,然后紧紧的抱着她,轻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睡着了,但在刚刚醒了。”闻溪缓缓抬眸。
魏循对上闻溪的视线,瞳孔里都是红血丝,他下颚收紧,“做噩梦了?”
“不算。”闻溪道。
“那是什么样的梦。”
“有点黑,有点冷,我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抬眸的一瞬,我看到太阳了,太阳摸了摸了我,然后我就醒了。”
魏循轻轻揉了揉她发顶,“接着睡吧。”
“你喝酒了吗?”闻溪轻轻嗅了嗅,总觉有酒味。
“嗯。”
“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魏循摇头:“路过酒窖,顺手拿了一壶。”
“怎么也不喊我。”闻溪问:“你刚刚去哪了?”
“书房。”
闻溪轻轻颔首,躺平,望着红色的床帐,长叹道:“我好像有点睡不着了。”
“那起来吧,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
魏循坐起身来,去白日穿的那身衣袍上翻找,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个绣着福字的小荷包,他将荷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物,为闻溪戴在脖颈上。
“是福瑞菱花。”闻溪伸手摸了摸。
“嗯。”魏循笑道:“它跟着你的时间都比跟我还长,下次,可别再把我送你的东西当作是回报来送给我。”
“……”
魏循又在闻溪身边坐下,“你给我的那一日,我就在想,这东西,早晚有一天会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你身上的,我厉害吧,真的猜到了,王妃。”
后两个字故意拉长,十分欠揍。
“你那是猜到的吗?”闻溪嘴角一抽,“你分明是蓄意为之,在背后算计我!”
“是啊。”魏循眉毛一扬,也不再遮掩,“很早的时候就算计好了,不然你以为我蠢啊,去帮谢观清顶什么罪。”
闻溪瞬间明白了,敢情魏循这是想让魏安生愧疚之心,然后他再开口,这样,他也不算是求魏安,而是一物换一物罢了。
“奥,对了,我还有一物没给你。”魏循又起身下去,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木匣子来递给闻溪。
“这又是什么。”闻溪一边问一边伸手接过。
木匣子被打开,竟是一个荷包。
“你送我的荷包一个柜子都快放不下了,怎么还送。”离大婚还有几天的时候,魏循就让人每天都给她送荷包,现在又送。
“你每天穿的衣裙都不一样,佩戴的荷包也不同,汴京的那些绣娘做的荷包哪有我弄的漂亮,我送你,你还不偷着乐。”
“……”
闻溪惊呆了:“你会绣荷包?”
“自然不会。”魏循道:“可我会画画啊,送你的哪个荷包不是我亲手所画,旁人没有的。”
“那倒是,你画画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那肯定了,你忘了,在江南,那一片的画师都恨我,因为我比他们都厉害。”魏循扬唇:“你知道在南越送荷包的寓意是什么吗?”
闻溪眼睫轻眨,以前她是不知道的,但在距离大婚还有一日时,闻昭告诉她了,可瞧着魏循眼底此刻的笑意,她猜出,她知道的和魏循知道的肯定不一样。
她忽然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倒是想知道,魏循知道的是什么,能笑成这样,是以,闻溪摇头道:“不知道啊,阿循跟我说说,我就知道了。”
“……”
魏循耐心解释,“女子给男子送荷包是表达爱意,就是说我很喜欢你的意思,如果在婚前送给对方的话,就代表,我想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的意思。”
“可荷包不都是女子送给男子吗?我还没听过男子给女子送荷包呢。”瞧着魏循一本正经的在那解释,闻溪努力憋着笑。
闻言,魏循面色变了变,似乎来了气,“你又不给我送,自然只能是我给你送,不过,也是民间所传,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一个荷包代表一生,我送你九个,那就代表永生了,你看,我们可以一起死十次,多好玩。”
“……”
闻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怀疑你在瞎编乱造骗我,南越送荷包明明是保平安的意思,哪里是什么定情,你从哪里听来的,还一起死十次,你要升天啊。”
“……”
魏循瞪大眼。
“说说看,到底谁告诉你的,竟然如此骗你,我弄死他去。”
“找不到了。”魏循靠在床榻上,手看揉着额角,实则遮住此刻面容,不让闻溪看。
上哪里找?他那天被一个算命的叫住,并未理会,可那人却说,知晓他喜欢一人,一千两,可以让他与喜欢的人永生在一起。
听着闻溪清脆的笑声,魏循有点恼,“再笑,我弄死你。”
闻溪笑的更大声:“你是不是被什么道士骗了?南越百姓应当不敢同你说这些。”
“……”
魏循咬牙,要是哪天再让他碰到,他得杀了那个死道士!竟敢骗到他头上来了,让他在闻溪面前出了丑!
闻溪还在笑。
“闻溪!你!”魏循猛的坐起身来,见到笑的前仰后翻的闻溪。
一瞬后,似是也没忍住,万分无奈,魏循抖动着肩膀笑起来。
今夜月亮真圆。
他真蠢啊。
但闻溪笑的真好看。
屋里荡漾着男女交织的笑声。
“小溪。”在笑声最浓之时,魏循出声唤闻溪,“要不,别选择护魏安了,选我,你护我,而我永远忠诚于你。”
“……”闻溪笑意微凝。
*
清风拂面,带来阵阵花香。
抬眼看去,后院的梨树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开花了。
已经三月初七。
万物复苏,春天来临。
苏沫在今日真正成为南越德妃,魏安在宫中宴请南梁使臣及赈灾回来的闻寂之与闻淮,文武百官亦在。
闻溪发觉有人在看她。
她朝高台上的人看去,不像往日宫中宴会那般,只是魏安一人,而今,多了一位,南安侯府的嫡女燕南乔,当今皇后。
封后大典是在昨日举行的,魏安为帝十年才封后,整个南越热闹许久。
燕南乔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双眸含着浅浅笑意,似是欣喜,闻溪愣了一瞬,轻轻皱着眉,对这个南安侯府唯一的嫡女,她知道的不算多,也就远远的见过两次,听闻,自小因为一场风寒被送去寒山寺养着,直到十六岁那年才被接回来。
她仔细想了想,的确与她不相识,不明白,她怎会这样看着她,闻溪顿了一瞬,便缓缓移开视线,不经意间瞥见苏沫,许久未见,她瘦了很多。
苏沫也朝她看来,彼此颔首又分别移开。
一场宴会延续到暮色时分,闻溪起身后本想去找闻寂之和闻淮的,谁想魏安竟是叫了闻寂之和闻淮去了羽宸殿,如此,她只好作罢,只能明日再去镇国将军府。
南梁使臣也会在今日就离开,被关押着的南梁六皇子等朝臣,也会被放出来,魏安允了苏沫前去城外相送。
闻溪看了魏循一眼,“那你今夜是不是不回来了?”
魏循唇角翘起:“你若是等我的话,我就一定会回来。”
“你怎么会没有暗卫呢,怎么能没有呢。”闻溪叹道:“如今杀个人都得亲力亲为。”
“银子哪能用来养别人啊。”
“……”
出了宫,二人都没有回永亲王府,而是去了靠近城边的酒楼,观察着南梁使臣队伍,一眼就看到了被皇浦司围着的一众南梁使臣,苏锦最是显眼。
霍瑄带着被关押的几个使臣与已经在城外的南梁使臣汇合。
南梁使臣一见到苏锦,忙道:“六皇子受苦了。”
苏锦胸腔满是怒火,一群废物!来得这样晚,若不是南梁人在,他真想杀了这几个老不死的!
“皇兄。”苏沫见到他,忙上前去。
苏锦压着怒气,冷冷道:“好好伺候南越陛下,别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完,便上了马车。
苏沫瞧着那有着南梁标识的马车将要远去,眉眼一酸,忙上前几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任何一个朝臣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连皇兄也没有。
“公主。”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苏沫眼睫一颤,是南梁太傅,她的恩师。
“老师。”苏沫喉头翻滚。
南梁太傅瞧着眼眶通红的苏沫,最终也只道出两个字:“莫怕。”
苏沫泪水滚下:“来南越的路上,老师说,我可以回家的,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闻言,南梁太傅眸中漾起难色,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来南越的路上,苏沫怕的总哭,苏锦非打即骂,如此,他才不得已同她说,她还是可以回家的,后来,他也认真想过,其实未必只有和亲一条路,给南越好处就是了,毕竟魏循那么排斥,魏长烨也不愿。
谁想,苏锦竟是敢在南越如此大胆行事,入狱后,他才知,这是陛下安排的,他震惊也心寒,陛下竟是舍弃了苏沫,若不是苏锦被抓,恐怕,陛下不会再派使臣前来道歉求和。
“我知道了。”苏沫见太傅不说话,抬手擦去眼角湿意,扯了扯唇角:“烦请老师帮我带话给母后,我在南越很好的,宫殿很大,比在南梁皇宫的宫殿大多了,这里,还有很多人陪着我,让母后不要为我担忧,好好吃饭,养好身子。”
城外风很大,吹打在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身上,她身子是这样单薄,可此刻,却又如此的坚强。
太傅点头,将袖中的东西塞进她手里,落下一句话,“他给你的。”
苏沫手心缓缓收紧,眼前一片模糊,南梁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
心在泛疼。
耳畔全是那个人的声音。
“阿沫别哭,我背你回去。”
“阿沫,这是我偷偷带进来的药,你快点拿去给皇后娘娘,别被人发现了。”
“阿沫不要怕,我在努力了,等我这次打了胜仗,我就跟陛下说,我要娶你,这样,你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来不及了阿铭哥,我要去和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