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算账,记忆,小伙伴 你又哭了吗?
“还是完全看不见吗?”莫维兹教授用小小的照明灯对准alpha的眼睛。
“嗯。”alpha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黑沉沉的眼睛照不进一丝光亮。
“看来对方的爆明弹伤害力很大。”莫维兹教授叹气,“治应该是能治好的,只是时间不定。 ”
这意味着alpha可能一长段时间都活在黑暗里。
都怪该死的黑皮, 从天而降伤了他的眼睛!
年昭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表面上却安静的低垂着头, 像是接受了自己暂时失明的现实。
过了一会, 年昭抬头, 像是寻找什么。
“在找什么?”默默站一旁的太子走近,随意挥挥手, 莫维兹教授便拎着药箱退下。
“在找太子您。”只剩两个人的屋里,alpha仰起面孔, 漆黑眼底潋滟无光,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怎么了?”太子淡淡的问。
毕竟alpha是为了救他才伤了眼睛,太子难得的多给了几分耐心。
但alpha还是欲言又止。
是急着要赏赐吗?
太子垂下眼,深灰眼睛望着床上的alpha,“我说过的都作数,我会给你很多,更多。”
“不用担心,好好养伤。眼睛好了后, 你就能回到我身边侍奉,”太子停顿了下, 思考着缓缓道,“我会赐你一个议会的好位置。”
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帝国议会的好位置, 对于下城区拉圾街的混混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
可alpha面上却没什么波动,一手不确定的抬起,还带着细小伤口的手指试探的伸出, 在半空游移着。
太子望了一会,还是纡尊降贵地握上alpha的手。
“谢谢太子。”alpha反握住太子的手,因为眼前一片漆黑,方向感变差很多,俯身行手背礼的动作缓慢。
慢吞吞的亲完手背后,alpha才坦然道,没有半分普通人失明后的忿忿或落寞,“我不担心的,太子。”
“我知道太子会给我很多,这也是我一路向上的动力。”
“我会好好养伤,尽快回到太子身边。”
“我只是,”alpha抬起脸,唇不小心蹭过太子的手背,“只是想起天台上您就赏赐我了,我还没还您一个手背礼。”
“嗯。”太子神色不变,没有抽出手。
直到有人推门而入,脚步轻轻的走近,太子才面无表情的收回手。
***
来人进屋后没有吱声,只是俯下身,两手捧起年昭的脸,仔细打量着年昭失去神采的眼睛,修长手指细细抚弄过年昭薄薄的眼皮,挺直的鼻,还有温暖却经常说出冰冷话语的唇。
年昭一脸漠然,静静仰着面孔,任凭来人摸了很久后,才冷冷开口,“摸够了吗?成美都。”
“没有。”被识破身份的成美都轻笑,又故作幽怨的感叹,“年昭,你对我和对太子差太多了。”
“对待太子,就是‘我会永远追随您’,对待我就这么坏脾气吗?”
“啧。”年昭不耐烦地撇过头,躲开成美都的抚摸,语气恶劣,“我还有更坏的脾气。”
不过也只有百依百顺的沙弗莱能容忍了。
“心情很差?”成美都收起玩笑,温声道,“悯不是说了吗?莫维兹教授和我家里的圣翼医疗队合作,一定会尽快治好你的眼睛。”
“尽快是多快?”年昭冷哼一声,眼前一片漆黑让他烦躁。
如果不是凭空冒出来的黑皮,他现在正春风得意呢,结果一夕之间成了处处被动的瞎子!
“成美都,帮我找个人吧。”年昭强忍着冷静下来。
黑皮的来路总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
“托帕。”身后有人喊。
宝石盟长廊里,托帕心里一咯噔,心虚回头。
等看清喊他的只是个普通研究人员时,托帕才松了口气,又凶巴巴的瞪了一眼研究人员。
这几天托帕都提心吊胆的。
生怕沙弗来看见消息,来找他算账。
切。
自己已经手下留情了好嘛,只是让那个混混变瞎子。
托帕不以为然的想,大踏步地穿过走廊,一身隆起的肌肉在灯光下微黑发亮。
直到路过一个转角时,头顶一长排的灯泡突然砰砰砰炸裂,眼前瞬间一片黑暗,还有破空而来的一道锐意,直直地逼向眼睛!
托帕反应迅速地沉腰下身躲开刺来的一刀,一拳假动作挥出后又毫不犹豫地向有光亮的拔足狂奔。
不能留在黑暗里,是沙弗莱!
沙弗莱这家伙最擅长黑暗里的近战暗杀!
兹兹。
有灯泡又半明半暗亮起,晦暗光线照亮从墙角走出来的人,面容乖巧纯净,碧绿眼睛却幽暗如沼泽,静静望着前方慌不择路逃跑的托帕背影。
赤着的脚雪白,踩在地面寂静无声。只有骨骼分明的脚腕上还绑着改造腺体的深黑锁扣,拖拽着半长不长的铁链,当啷啷地曳过地面,诡异又寂静。
“这就是索命的声响吧。”躲在一旁的黑欧泊苦笑。
谁能想到沙弗莱都进仪器舱了,看到消息后还能硬生生扯断脚上的控制铁链,来索托帕少爷的命呢!
还有,沙弗莱是不是长高了?
黑欧泊偷偷张望着沙弗莱杀气森然的背影,困惑的皱起眉头。
改造腺体会长高吗?
***
“帮你找黑皮袭击者吗?可以。”成美都笑着一口答应,又慢悠悠道,“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你想要什么好处?”年昭扯着绷带的动作顿了下,又继续拿纯白绷带缠绕,捆住眼睛,在脑后随便的打了个结。
就这样对准成美都的大概方向,淡粉色的唇冷淡扯起,笑意些许讽刺。
“再让我吻你,和你亲密吗?”
“还是算了吧。”年昭无所谓道,“我现在是alpha,真的不想和对我有兴趣的alpha太亲密。”
“你不帮我也没关系,反正太子会调查这场袭击,总能查出来。”
成美都轻笑,像是早有预料,慢悠悠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要的,唔,”成美都走上前,微微俯下身,手指灵活,拆掉年昭脑后松松散散的蝴蝶结,认真的系了个精致的结后,又附在年昭耳边轻声道。
“我要的是你能猜出我的信息素,年昭。”
“??你的信息素?”
“嗯,我的信息素味道很特别,平时极少释放,只有悯知道。”成美都捧着年昭的脸,还是没忍住,满怀爱怜地在年昭额头上亲了亲,诱惑道。
“只要你猜出我的信息素,我就无条件的答应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到时候,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成美都故意说的很暧昧,又垂下笑盈盈的桃花眼,目光仔细描摹着年昭绷带外的美好模样,等着年昭的答案。
他知道年昭会答应。
F2承诺的一个无条件要求,太有诱惑力了。
“好。”果不其然,年昭思考了几秒便答应下来,然后努力回忆着在成美都身上闻到的味道。
奇怪。
哪怕在GOLDEN里玩得开心时,成美都好像都没释放过信息素,身上幽幽香气也是用惯了的香水味道。
***
嘴里都是血的味道。
格斗室里,托帕被揍得连连后退,狼狈的吐出一口血,又赶紧抬起双臂格挡。
可沙弗莱已经疯了。
一拳拳毫不留情地出击,还专门挑着托帕右耳位置打,打得托帕孔雀绿的夸张华丽耳饰沾满鲜血。
右耳响起一阵阵嗡嗡轰鸣声,连带着脑袋也头痛欲裂。
托帕捂着几要炸裂的脑袋,站立不稳,气急败坏地躲开,满是委屈的大吼,“沙弗莱!你居然为了那个混混专门打我!”
还专门打他的命门!
“托帕,我说过的,不要动他。”沙弗莱面无表情道,碧绿眼底沉沉,又毫不犹豫地抬腿,带着凌厉腿风要重重踢上托帕的脑袋时,身后传来急切呼喊。
“沙弗莱!停下!你这样子敢见年昭吗?”
见沙弗莱半抬在空中的腿一顿,黑欧泊一脸苦笑地走出来,看了眼地上伤痕累累的托帕一眼,又苦口婆心的劝。
“你把托帕少爷打死打残了,就没人能执行计划二了,首领只能派你去。”
“沙弗莱,你才改造了一半,是要以半成品的状态见年昭吗?”
“等计划二完成,你再找托帕少爷算账也不迟。”
“”沙弗莱收回腿,身上战斗气息和杀意瞬间收敛,眼神变得柔软,怔怔的问黑欧泊,“他还好吗?年昭他,眼睛受伤很严重吗?”
明明上一秒还是对他下死手的可怕杀神,下一秒却变成了担心情人期期艾艾的omega。
“切。”托帕恶狠狠的切了一声,又不甘心的擦了擦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不争气的流下泪水,透明泪水在纯银瞳孔里晃荡,有一种坚硬的破碎感。
“哎,托帕少爷还是小哭包,和小时候一样。”黑欧泊无奈叹气,伸手来搀扶地上的托帕,却被托帕狠狠挥开。
托帕自己费力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沙弗莱后,沉默又失望的离开
好痛。
一直以来就有头疼毛病的脑袋被狠狠击打后,更是痛得要命。
长廊里,托帕一手捂着胀痛的脑袋,一手虚弱的撑着墙壁歪歪扭扭的前行,在银白金属墙壁上留下一个个血手印。
走着走着,脑袋里好像有一段段电流声滋滋作响,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脚下像踩着棉花无处着力。
该死的。
是痛得出现幻觉了吗?
托帕走不动了,无力地靠着墙壁软塌塌的坐着。
坐了一会后,眼前有一只雪白柔软的手伸出,小小的,是小孩子的手。
头顶传来冷淡,但还很稚嫩的问声。
“托帕,你又哭了吗?”
托帕茫然的抬起头。
第52章 领带,殷澄,选择 “很好,就是他了。……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宝石盟长廊, 线条扭曲,整个空间诡异的漂浮着。
小小的黑皮男孩蜷缩在墙壁拐角,泪眼模糊地抬起头。
面容呆呆的, 纯银色眼底盈满泪水,在喜欢的小伙伴面前委屈巴巴开口, “父亲又逼我去格斗室了。”
“我不想去, 被打得好痛。”黑皮男孩哭诉着, “可是父亲说要把我训练成组织里最大武器,不允许我怕痛。”
好奇怪。
是幻觉吗?还是记忆里出现过的场景?
原来自己小时候这么懦弱爱哭吗?
托帕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 晕乎乎的望着身旁坐着的小小自己,又怔怔的抬起头, 望向身前的小伙伴。
小伙伴笼罩在虚影里,面目模糊不清,对着黑皮男孩的哭诉,语气平静的问,“是吗?”
又抬起手,满是针孔的手小小的,不在意的擦了擦黑皮男孩脸上的泪水。
“那你长大后把你父亲扔进格斗室,让他也别怕痛。”
“噗。”黑皮男孩转哭为笑, 笑出了一个可爱的鼻涕泡,扭捏道, “不好吧。”
“对了,你又要去手术室了吗?”
“嗯。”小伙伴应了一声, 身后有几个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走近。
被研究人员们牵起手带走时,面目笼罩着一团模糊白光的小伙伴回头,直直的对准托帕的方向,又问了一遍。
“怎么又在哭?托帕。”
哗啦啦。
像镜子被打碎, 眼前怪异的一幕幕扭曲成水纹,一阵波动后消失不见,眼前又恢复成寂静无人的走廊。
“怎么又在哭?”托帕怔愣的重复了一遍,有血流蜿蜒而下濡湿银白毛茸茸的睫毛,混着泪水可怖流下,又茫然的抬起头。
“不是被你打的吗?沙弗莱。”
为了那个混混打了他,下手狠辣没留半点情分。
但为什么看不清小伙伴的脸呢?
那团光晕下的脸,是小时候的沙弗莱吗?
托帕抱着脑袋思考,痛得想大喊。
直到脑袋里出现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头痛瞬间消失。
滋滋,滋滋。
一阵电流声后,脑海深处响起父亲温厚又关怀的声音。
“托帕,你又脑袋痛了吗?又出现幻觉了吗?”
***
“年昭失明的事,不用告诉明尚吗?”成美都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问。
“嗯。”书房里,太子坐在办公桌前,签阅着文件头也不抬。
“是怕我们的恶犬旧情复燃吗?”
太子笔下一顿,深灰眼睛不带情绪地抬起,语气凉凉的,“有些话,就算心里知道,也不用说出来。”
“好。”成美都笑容不变,一口答应,又疑惑道,“但为什么要封锁袭击的所有消息呢?你不是允了年昭一个上城区议会位置吗?”
“在太子遇刺千钧一发之际,alpha助手奋不顾身相救,不是一个很好的提拔年昭的名头吗?”
但事实上,当天袭击现场的护卫们都被封口了,太子刻意的抹掉了英勇救下太子的alpha助手的存在。
“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议会位置会给他。”只是需要一个更恰当的时机,更适合的身份。
太子神色不变,又想起什么道,“冼月珑呢?他这几天去哪了?”
“不知道,完全联系不上,电话信息也不接。”成美都无奈。
冼月珑一向让人捉摸不透。
整天懒懒的,不是打游戏,就是睡觉发呆。
太子随意的嗯了一声,并不在意,又一抬手,等着仆人来系领带。
仆人小心翼翼上前,动作放得很轻,但还是无意碰到了太子脖间的肌肤。
下一秒,太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在书房里分外明显。
“对不起,太子,对不起。”仆人惊恐退后,连连道歉,又小声问,“要请年昭大人过来吗?”
***
神庙的一砖一瓦都是白砂石,通体玉白,看着神圣又纯净。
沿着一层层台阶往上,高高空旷的大厅,大大的菱格玻璃在日光下折射出晶莹璀璨的光芒。
每一处细节都要仔细布置,才能让年昭喜欢。
冼月珑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手柄,一点点的调整着屏幕上的神庙。
厚重华丽的大门外,仆人探进头来小声呼喊,“月珑少爷,美都少爷给家里打来了电话,你要接吗?”
“不接,以后不要问我。”冼月珑冷冷拒绝。
他说过的,要为年昭修建一座神庙,在此期间不想被打扰。
等屏幕上神庙细节调整完了,冼月珑起身,“车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
“嗯,走吧。”冼月珑向门外走去,一身连体纯白素净的袍子,长长如丝缎的黑发披散,整个人看起来美如精灵。
怕郊外灰土多,又戴上兜帽,只露出一张美丽夺目的面孔。
***
还是alpha的伺候更习惯。
太子面无表情地站着,垂下眼,打量着面前的alpha。
alpha眼上缠着纯白绷带,两手力道很轻的按上太子的肩膀,顺着太子的肩线往上游移,微凉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抚过太子颈侧温热的肌肤,轻轻摸索着。
但好在为太子打领带太多次了,哪怕是眼前一片漆黑,alpha也能动作缓慢又细致的为太子打出满意的结。
成美都坐在沙发上等候,手里无聊的转着手机。
等太子领带打完了,成美都才笑眯眯的调侃,“悯,你太依赖年昭了。眼睛受伤的人让他休息不好吗?”
是应该让alpha休息养伤。
但其他人伺候得没有alpha好。
太子冷冷瞥了眼好友的功夫里,alpha抢先一步开口道,“没关系的。今天打的结好吗?太子。”
“”太子低头看了眼领带结,淡淡道,“还可以。”
“嗯,那就好。”alpha手指缓缓抚摸着领结,像是仔细确认结的形状,“因为看不见,还担心打得不好看。”
缠了绷带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alpha淡色的唇。
“这段时间不好看也没关系。”反正眼睛好了,alpha就能回归以往的能干。
太子不在意道。
下午还有个重要会议,所以太子和成美都才穿着正式,打了领带。
出门要坐上车时,成美都在车外一手拉着车门,笑着对后排的太子道,“我才想起来有样东西落下了,等我一下,悯。”
***
书房里,只剩下alpha一人,眼睛瞎了后太子对他更放心了,一些加密文件就大剌剌的摊开在桌面。
不过alpha确实看不见。
只能安静的倚坐着书桌一角,等着仆人来引路回屋。
他现在住的是太子自己的庭院,地形复杂,完全摸不清方向。
门外迟迟没有仆人进来的动静,倒是飘来一缕极淡的香气,淡得几不可闻。
年昭若有所觉的抬头,对准门口的方向,迟疑的喊,“成美都?”
“嗯。”成美都定定的站在门口,低声诱惑道,“年昭,我释放了一点信息素,要过来仔细闻闻吗?闻出来的话,”
闻出来的话,F2就会答应他一个无条件的要求。
年昭无所谓的轻笑一声,满不在乎道,“凭什么要我过去闻?”
又歪歪头,绷带下的唇勾起,带点坏坏的笑,一手很轻慢的抬起,对着成美都打了个无声的响指。
“既然那么想被我闻,就朝我走过来啊,成美都。”
说的那么理所当然,有恃无恐。
阳光透过窗户倾洒,沐浴在光里的alpha灿烂如辉,姿态懒散的坐在书桌上,等着成美都走近。
一步,两步,三步。
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后,成美都还是走过来了。
年昭一副漫不经心等待的样,耳朵却仔细听着渐近的脚步声,下一秒出其不意的起身,大跨两步上前,一手拽过成美都的领带,一手紧紧揽住成美都的脖颈,脸用力的埋在成美都的肩颈处嗅闻。
可惜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只有幽幽香水味。
还有成美都忍俊不禁的笑声,闷闷的笑声性感,笑得连带着整个胸腔都震动,随着扑朔香气笼罩着怀里的年昭。
“你耍我,你根本没释放信息素。”年昭无聊的放开成美都。
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成美都这个家伙怎么会随随便便释放信息素。
“释放了,但只一点点。”成美都一双桃花眼垂下,笑意盈盈的,“年昭,你看,你也不是很排斥alpha。”
刚才猛扑过来,还紧紧的抱住他。
“等你亲近,习惯了我的信息素,你是不是就能接受alpha了?”成美都俯下身,轻声问道。
“原来你是这个打算。”年昭不置可否,“不过别管这些了,你答应我的找黑皮呢?找到了吗?”
“唔,黑皮袭击者吗?”成美都没继续说下去,倒是装模作样地拈起领带,坏笑着开口,“怎么办?年昭,我领带被你扯松了,可以帮我打一下吗?”
怪不得成美都去而复返。
年昭一手拽上成美都松散的领带,手指隔着领带随意的摸着成美都温热的胸膛,却没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可以为太子打领带,不可以为我吗?好偏心啊。”成美都凑近,语气幽幽的抱怨。
“这就是你回来一趟的原因吗?”年昭手里随意揉捏着领带,把领带揉得乱七八糟后又推开成美都,语气冷淡。
“算了吧。太子很熟悉我打的领带结,会被看出来的。”
“我可是要全心全意追随太子的,所以,不要妨碍我向上爬好吗?成美都。”
万一太子看出来,多麻烦啊,年昭可不想冒险。
“好吧。”成美都叹气,还要说什么时,电话铃声响起。
接通的一瞬,电话另一端传来太子熟悉的声音。
“你在磨蹭什么?成美都。”
***
“找到了吗?你落下的东西。”太子坐在车子后排,深灰眼睛抬起,看不出什么情绪。
“嗯,找到了。”成美都上车,一手随意扯下领带,笑容弧度完美,看不出丝毫破绽,“对了,悯,开完会我们一起回来吗?我好像还有点事要处理。”
太子瞥了眼好友美都手里揉成一团皱巴巴的领带,捧着手里的档案册,沉默了一会。
“不用,会议完我要相亲,去见一位omega。如无意外,我会选中这位omega。”
“这么快就选好了吗?叫什么名字?”成美都有些意外的问。
“殷澄。”太子合上档案,淡淡道。
***
档案的资料名一栏写着“殷澄”。
是左大臣家的omega。
梦幻寂静的花园里,太子高高在上的坐着,等着约好的omega战战兢兢的走近。
粉紫色蔷薇点缀在枝叶里,香气袅袅淡淡,暮晚的风一吹,便有零落花瓣随风飞舞。
美丽的,柔软的花瓣纷飞里,omega手指颤颤的扶上脸,一层层解开绷带。
绷带下面是一张烧伤后狰狞可怖的脸。
太子静静看了一会,深灰眼睛里难得多了分笑意,满意的对着身后仆人挥挥手,“很好,就是他了。”
第53章 造势,偷梁换柱 谁是殷澄
“对, 对不起,太子。听闻太子您要相亲,父亲就为我报了名。”
“但是后来遭遇一场意外, 我的脸在火灾里烧毁,所以提交资料时, 家里就没敢交照片, 并不是有意欺骗太子您。”omega殷澄小心翼翼道。
本来只是走个过场, 反正太子素来拒omega于千里之外,家里人都觉得太子不会选中他的。
结果养伤时, 太子点名要他来相亲会见。
“我这样的脸,配不上您的。”omega畏畏缩缩的, 又缠上一圈圈绷带,怕伤了太子的眼睛。
但太子好像完全不介意,翘着腿,静静坐着,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大理石圆桌,像是思考什么。
天色已暗,悄无声息的夜色笼罩。
蔷薇花的氤氲香气里,太子淡淡开口道, “不是烧伤,是前段时间的天台爆炸袭击里受的伤。”
“什, 什么?”omega疑惑。
“你受的伤不是火灾烧伤,是在花园顶楼和我相亲时, 不小心遇上了爆炸袭击,你奋不顾身救下了我,这也是我选中你的理由。”
太子抬起深灰眼睛,面无表情的安排道。
“而你在爆炸烟雾中熏坏了眼睛, 要静养一段时间。”
“眼伤好后,我会顾念你挺身相救的功劳,给你安排一个议会的好位置。正好,你的父亲是左大臣,在议会里有选举议会成员的投票权。”
“是吗?可是我的眼睛没受伤啊。”omega晕晕乎乎道,他好像完全听不懂太子的话。
“这些都不用你管,现在的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去郊外一所疗养院养伤。”太子一脸平静,又优雅的抬了抬手,立时便有护卫们上前,半强制地带着omega出发前往疗养院。
***
咔嚓。
隐约听到了快门按下的声音。
alpha一手扶着太子的肩膀,循声“望”去。
可惜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
“是我找的人拍照。”太子不以为意的开口,“先拍些你为了救我眼睛受伤,养伤期间还伺候我的照片,等你眼伤好了,这些照片会往外流出,为你进入议会作准备。”
居然劳驾太子费心思为他造势吗?
年昭有些惊讶,唇边却勾起真情实意的笑,“谢谢太子。”
“嗯。”太子淡淡嗯了一声坐下,纡尊降贵的自己拎起茶壶倒茶。
alpha助手瞎了后,说实话也只能打个领带了,端茶倒水都做不到。
但alpha的信息素好闻。
雾气味道的信息素飘渺,湿润微凉,比那些相亲omega的信息素闻起来舒服太多。
“坐下陪我喝茶。”太子吩咐,见alpha摸索着要坐下,差点碰上桌面滚烫的茶水,又伸出手等待着alpha借力。
手心向上悬在半空,却被alpha无视。
算了。
alpha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不觉的,太子都有点习惯alpha的无视了。
太子直接握住alpha的双手,引领着alpha坐下,又侧着身子对准镜头。
咔嚓。
负责记录的仆人拍下这亲密一幕。
***
“啊,我记得这个omega。”帝后放大照片,惊喜道,“他模样很漂亮,我很有印象,是叫殷澄吧。”
“但怎么脸上缠着绷带啊?”
仆人附上前耳语。
“好吧,为了救悯儿吗?那倒是挑不出半分错了。”帝后连连点头。
照片上太子坐在别院桌边,双手握着“殷澄”的手,动作自然又亲昵。
“明尚,你哥哥总算选好omega了,之前还总和我抱怨相亲omega的信息素难闻呢。”帝后一脸欣慰,对着电话里的小儿子道。
“我有耳朵,听到了。”宿舍别墅里,崇明尚闷声道,接着电话的语气有些疑惑,“我哥真选好了?”
是不是太快了点?
不会是随便找了个omega,来应付差事吧?
毕竟母亲的相亲档案老厚一本,崇明尚看了都头晕。
“当然啦。上次你哥哥花园天台遭遇袭击,听说就是这个殷澄舍身相护。”
“要发给你照片看看吗?明尚?”
仆人又赶紧耳语两句,帝后改口道,“哦不行,这些照片你哥哥说要暂时保密,只能给我看看。”
“不过照片上omega脸上缠了绷带,也看不清样子。”
“我本来也没想看。”崇明尚无聊道,扔掉脸上杂志,闷闷不乐的坐起身来。
“明尚,你有喜欢的omega吗?我帮你撮合。”电话里,帝后关心道。
大儿子肩上有帝国的重担,难免要多牺牲点,小儿子开开心心就好了。
“喜欢的omega,”崇明尚低声重复了一遍,又难掩烦躁道,“谁说我一定要喜欢omega?谁规定的吗?”
“那,那beta也行的嘛。”帝后有点怕这段时间脾气尤为暴躁的小儿子,安慰道,“明尚,你喜欢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嗯。”崇明尚随便的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
“不吃了!给我吃的什么破药。”宝石盟里,托帕托着胀痛的脑袋,骂骂咧咧的疾步走着。
身后黑欧泊紧紧跟随,“托帕少爷,再试试组织里新的药吧,首领说了一定能减轻你的头疼。”
“不想吃,吃了那么多一点用都没有!还有,”等看清前方的沙弗莱时,托帕呼吸一顿。
研究室外,沙弗莱抱着双臂,低垂着头倚靠着金属墙壁,看不清表情。
“哼。”托帕忍不住冷哼一声,又不敢找茬,只能假装看不见,故意脚步重重的路过,心里却忍不住委屈。
为了那个混混打了他那么狠一顿,连句道歉都没有。
擦肩而过的一瞬,托帕几不可见地顿了下脚步,金属银的眼睛余光瞥过沙弗莱,面色怪异。
不是错觉。
沙弗莱的变化越来越明显。
跟在身后的黑欧泊也发现了这一变化,难掩惊讶的站住,抬起手比划身高。
“沙弗莱,你怎么又变高这么多?”
两条长腿交叠支起的沙弗莱抬起头,慢慢吞吞地站直身子,每站起的一点点里,就像有无声无息的黑暗阴影随之蔓延开来,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抬起的面孔上是一双熟悉的沉沉幽暗的宝石绿眼睛,面容姣好若天使。
“脸倒是没什么变化,但你怎么突然窜得这么高?乍一看有点像alpha。”黑欧泊疑惑皱眉,想闻闻信息素,但想起来沙弗莱本来就是无味的信息素又作罢。
“是吗?”沙弗莱轻声道。
看起来像alpha可不太好,年昭最不喜欢alpha了。
“变高是因为,”沙弗莱刚想开口,研究室里的研究人员听见动静跑出来。
“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改造腺体的过程和结果都未知,身高就是意想不到的变化。”研究人员一脸笃定的大声道。
“好吧。”黑欧泊摸摸脑袋想不通,又快步追上托帕,苦口婆心的劝,“托帕少爷,再吃点药吧,吃药头就不疼了。”
“行了,别烦我了。”走得飞快早就走到长廊尽头的托帕终于松口答应,隔着远远的距离望了眼气息都变了的的沙弗莱,恶声恶气的伸出手,“药给我吧。”
等黑欧泊给了药转身离开时,托帕才沉下眼,纯银瞳孔冰冷又残酷,强忍着几欲要炸裂的头痛,手指用力,透明药袋里的药片瞬间变成齑粉。
没有用。
这些药治不了他的头疼。
他要到外面看病,把头疼治好
又恢复寂静的宝石盟长廊里,研究人员冲着沙弗莱招手,“好了,沙弗莱,我们继续下一步改造吧。”
“好。”沙弗莱安静躺在仪器上,默默望着苍白天花板,又问了一遍问过无数次的问题,“我什么时候能变成真正的omega呢?”
“快了快了。”一身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背对着沙弗莱,手里忙活着。
他没说错,快了。
沙弗莱很快就会改造成alpha了。
沙弗莱没有作声,炽白灯光下的宝石绿眼睛转动,静静望着研究人员的背影。
他快要忍不住了。
好想见年昭啊。
再等等吧,等一个可以行动的信号。
沙弗莱喃喃的,无声的念了一声“年昭”,手心锋利刀片藏起。
***
“黑皮袭击者来自宝石盟,和你心爱的小情人来自同一个组织,并称为组织里的两大武器。”
“据说战斗力不相上下,但黑皮略胜一筹。”成美都慢悠悠道。
“比沙弗莱还强?”年昭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黑皮是首领之子,名为托帕,只听从首领命令,刺杀太子是黑皮执行的暗杀任务。至于天台袭击时节外生枝的,专门为难你,”成美都饶有趣味地伸手,手指勾了勾年昭的下巴,语气暧昧。
“是因为黑皮从小到大喜欢沙弗莱,把你当成欲除之而后快的情敌了。”
“哦?”年昭有些意外。
沙弗莱那么乖,居然也会惹出情债吗。
“不过,成美都,你怎么突然查到这么多消息了?”
“唔,其实这个组织很隐秘,很难查,我在上等人圈子里都没怎么听过。我查到的不多,很多信息都来自内部人士的透露。”
“谁?”年昭好像猜到了。
“沙弗莱。”成美都说着,自己都觉得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沙弗莱保持了微妙的敌对又同盟的关系。
上次年昭从高楼一跃而下时,成美都就和沙弗莱配合默契,一明一暗的执行着年昭的计划。
“他想来见你,但怕你生气,就先联系了我。年昭,要让他来见你吗?”
第54章 同盟,疯子,露馅 “我会帮你,沙弗莱……
“头疼的毛病很久了, 从小到大。”市中心研究院的会诊室里,病人皱着眉头,紧紧捂着脑袋。
是很凶神恶煞的样子。
一身肌肉隆起, 皮肤微黑发亮,金属银的瞳孔残酷又冰冷, 身上的气息躁动暴烈, 给人一种强烈的不详感和攻击性。
很少遇到这样的病人。
莫维兹教授看了眼手里的检查报告, “你的报告来看没问题。”
话音未落,病人就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粗声粗气道。
“你也是庸医吧,我看了很多医生, 都说没问题,但我的脑袋很疼!”
“要不是听说你很厉害,我就不大老远跑过来了。”
“哈哈,等我把话说完。”莫维兹教授没有生气,摸了摸大胡子,“你身体的确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脑袋里的控制器。”
“控制器”一词说出口,空气一瞬间安静。
病人意味不明的眯起眼, 银白睫毛毛茸茸的,却挡不住眼底的杀意。
危险的暗流涌动里, 莫维兹教授好像一无所觉,笑呵呵道。
“至于你的头疼, 应该是对控制器的排异反应。”
哗啦啦。
外面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一股股雨水流淌整面透明玻璃墙壁,高楼的会诊室里开了灯,仍是渐渐昏暗下来。
“想要头不疼的话,把脑袋里控制器摘掉就行。”莫维兹教授建议道。
意料之中的, 这位来历神秘的病人拒绝了,声音在嘈杂雨声里清晰,“不可以。”
***
暴雨如注,倾泻而下。
但丝毫不影响GOLDEN客流如云。
灯光通明的高楼闪耀,飘摇风雨里仍然矗立夺目,在雨水溅起的土腥气里仍然飘散着馥郁的富贵香气。
数不清的跑车在楼下来来往往,直到一辆灰扑扑的不显眼车辆驶近。
仆人连忙撑伞上前,车内的人安静下车。
一身深黑湿漉漉的滴水雨衣,身形高挑纤细,头上也罩着雨衣连帽,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冰冷雨水沿着精致苍白的下颌划落。
快要进大门时,披着脏兮兮雨衣的人若有所觉地抬头,一双碧绿眼睛隔着透明玻璃和楼上的人静静相望。
坐在窗边西装革履,华丽到轻佻的男人一双桃花眼睛弯弯,举起红酒杯,对着楼下杀手以示欢迎的,动作优雅地晃了晃。
***
“不可以摘。”病人重复了一遍。
“那只能忍受头疼了。”莫维兹教授无奈。
“我一直都在忍受好吗?!”病人捂着脑袋,抬起的面孔狰狞,“关键是最近一次头疼的要命,痛到我要发疯。”
“喂,赶紧给我想个法子,让我头别那么疼。”
“痛到发疯吗?”莫维兹教授思考片刻,从抽屉里拿出深黑项圈。
“其实市面上流通的控制器大多是这种,普通外置款,会爆炸,起约束作用。”
之前给年昭佩戴过的也是这一款。
“但你的不同,安装在脑袋里不会爆炸,起控制作用。”莫维兹教授示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控制?”病人愣了一下。
***
“托帕战斗力比我高,是因为他脑袋里有个控制器,是个记忆混乱,可以进入狂暴模式的疯子。”
沙弗莱平静道,身上雨衣滴下的污浊雨水,一滴滴洇湿了脚下昂贵柔软的地毯。
“那就是没有理智的野兽。”成美都一手捂着下巴,总结道。
“我之前离开年昭是为了回组织改造腺体,想变成彻彻底底的omega,供年昭标记。但是,”沙弗莱顿了一下。
“但是组织不再信任我,怀疑我会背叛,想借着改造在我脑袋里也安装控制器。”
“哦,那你组织的担心也没错。”成美都闷闷的笑了两声。
他们之所以能诡异又和谐的坐在这里,一大议题是见年昭,另一议题就是如何叛逃组织。
“”沙弗莱轻轻抬起眼,宝石绿的眼睛在GOLDEN璀璨灯光下盈盈,雪白手心一翻,露出里面狰狞锋锐的刀片。
“好,你继续。”成美都退让。
“托帕的暗杀太子计划还在进行,他对年昭有敌意,我怕他对年昭继续下手,所以我想离开组织,陪在年昭身边保护他。”
“嗯,于情于理都该这么安排,我可以帮你。”成美都点头附和,下一秒,薄薄的唇角勾起,漾出饶有趣味的笑。
“不过,沙弗莱,没有其他重要的和我说了吗?”
“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成美都悠悠道,笑着打量室内仍然严严实实包裹雨衣的绿眼睛杀手。
***
“为了控制我不怕疼吧。”
“小时候的我胆小怕疼,不敢上格斗室训练,父亲无奈之下才给我脑子里安装了控制器,让我独当一面。”
“是为了我好。”
病人不以为意的,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很恐怖的话。
“不对啊,你不怕身体上的疼,但你不是一直头疼吗?”莫维兹教授点出来,“头疼更让你痛苦吧?”
“”病人一哽,无言以对。
莫维兹教授无奈摇头,看了下病历,“你最近头疼加剧了?”
“嗯,还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但只要一细想,就脑袋炸裂的痛。”
“那很显然,控制的是你小时候的记忆。”莫维兹教授眼睛抬起,苍老又锐利。
轰轰隆。
天边一道惊雷乍现,像一道亮紫色的可怕爪牙撕裂天幕。
病人银色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你最近应该是触发了什么契机,记忆被唤醒,和控制器的命令违背,才头疼加剧。”这种控制模式在某些地下暗杀组织有过。
莫维兹教授一手不动声色的摸向桌子底下的求救按钮,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对了,你的姓名是什么?病历上怎么没有写?我登记下。”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
好一会,瘫坐在椅子上表情晦暗的病人抬起头,笑容狰狞残酷,“呵,还敢问我姓名。”
“医术是不错,就不杀你了。”
之前那几个废物医生,他可是一刀结果的。
砰!
荷枪实弹的护卫们砰的撞开会诊室门的一瞬间,肌肉壮实的病人猛地疾步退到窗边,手肘处的隐藏重甲对着厚实玻璃奋力砸下!
哐啷啷。
玻璃片哗啦啦炸裂,高楼外的风雨如飓风般疯狂涌进!叫人呼吸不能难以站稳!
病人趁机纵身一跃跳下高楼!
“快追!!”护卫们一边保护莫维兹教授撤离,一边高声呼喊!
***
大雨倾盆,山路泥泞,水洼深深。
摩托车油量告罄,没法骑了。
崇明尚烦躁的抹了把脸上雨水,狼狈下车,随处找地方躲雨。
本来就是心情烦才来飙车的,结果天降大雨更烦了。
等走到熟悉的废弃巨大仓库前,崇明尚更是烦得掏出了烟。
可是没有打火机。
也没有帮他点燃烟的沉静beta。
崇明尚无聊的叼着烟,在这所破破烂烂的封闭室里胡乱穿行。
好像就是前不久,他怕黑的心病治好了,激动地拽着beta来了这所封闭室,后背被太子哥哥抽的鞭子火辣辣地痛,却有着巨大欣喜。
那个时候的他就喜欢上beta了吧。
“可我不会喜欢alpha。”崇明尚喃喃念出声。
恰好alpha也不会喜欢他。
不过好久没见过alpha了。
太子哥哥遇刺,住进了戒备森严的别院,alpha也跟过去伺候了。
崇明尚乱七八糟的想着时,却听到一串脚步声接近。
“谁?”
***
嗙!
拳拳到肉的声音。
托帕的拳头在雨地里也威力不减,一拳打昏追上来的最后一个护卫,气喘吁吁地进了一处废弃仓库躲雨。
脑袋里却是医生的那句“很显然,控制的是你小时候的记忆”,天旋地转着。
父亲封锁了他的记忆吗?
怪不得怎么回忆,都看不清记忆里小伙伴的脸。
托帕捂着脑袋,痛苦喘息着。
刚才那个医生说的触发了某次契机,意思是他揍那个混混一顿,再激怒一次沙弗莱 ,狠狠挨揍就能想起更多记忆?
“靠,我还得送上门挨打?”托帕一脸忿忿。
不过那个混混听说住进了防卫重重的太子别院,要怎么进去呢?
幽暗仓库里传来窸窸窣窣动静。
又有人进来躲雨了。
托帕反应迅速的藏身黑暗,冷银色瞳孔在看清来人时,亮起一簇幽暗火苗。
他记得这个人。
贵族学院那晚,那个混混抱着omega假装亲吻,就是为了和这个人断掉关系。
是太子的弟弟。
更是能光明正大进太子别院的人。
***
“谁?”崇明尚一手插兜,手悄悄按紧兜里的匕首,警惕地循声望去。
“是我,明尚少爷。”有人从仓库的暗处里走出来。
一身勉强合身的护卫制服,胸前肌肉鼓鼓囊囊的撑起,银白色的长发梳理成辫子搁在左肩,蓬蓬辫尾长及胸口,宽帽边缘下的银色眼睛像野兽,态度倒是很恭敬。
“明尚少爷,您发了消息吗?我是开车来接您的。”
“是吗?”崇明尚一双绯红眼睛眯起。
他的确给护卫队发了消息,担心雨下不停被困山里。
“是的。”护卫拿出手机导航,“最近的是太子别院,您晚上到别院休憩可以吗?”
“可以。”崇明尚无所谓的笑,“我以前经常去我哥别院的。”
外面雨还在哗啦啦下个不停。
路边果真停了一辆车子。
崇明尚冷静坐上车。
他不是这个假护卫的对手,手里也没武器,先顺着假护卫的意思,去重兵防守的别院更好。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泥泞里行驶,坐在车座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车尾还有护卫们残余的猩红的血顺着雨水成汩流下。
***
“讨厌雨天。”年昭在屋里,无聊的躺在地板上。
下雨天,就会让年昭想起小时候在下城区淋得像只落汤鸡,还要四处搜罗食物的日子。
就算现在变成上等人,碰到恶劣雨天还是心情烦闷。
“年昭大人,今晚雨太大了,太子说赶不回来了。”仆人上前禀报。
“嗯。”年昭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太子不回来,正好省得他伺候。
年昭只关心一点 。
“莫维兹教授还没来吗?”
今天绷带上的药还没换。
年昭现在做得最认真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帮太子打领带讨好一下,二是仔细换药等着眼伤好转。
“莫维兹教授好像遇到了点小意外,说是可能晚点过来。”
“好的。”年昭摩挲着手里的手机,眼前一片漆黑,随意的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成美都应该见到沙弗莱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成美都会拨打这个号码,再挂断,这是沙弗莱会赶来见面的暗号。
但奇怪的是,手机一直没有响起。
***
“沙弗莱,再想想,你没有其他重要事情要告诉我吗?年昭可是一直在等你呢。”成美都闲闲的望了会窗外雨幕,又不急不慢的问。
“没有,我要讲的已经讲完了。”沙弗莱抬起头,脸蛋像漂亮的小天使,语气单纯又冷淡,“让我见年昭。”
他只是没办法才和这个花花公子合作。
如果有机会
沙弗莱宝石绿的眼睛静静望向成美都的脖颈。
杀手可能在幻想用刀片抹了他的脖子。
成美都猜出杀手的心思,忍俊不禁的笑。
“不,沙弗莱,最重要的一点你没有讲。”成美都顿了一下,抬起笑意盈盈的眼,唇边笑容意味深长。
“我知道你对年昭很特别。”
特别到年昭毫不犹豫地甩了恶犬,冼月珑,花花公子,偏偏留下了沙弗莱。
“但有特别到让年昭接受你的新性别吗?”成美都开门见山道,“沙弗莱,你知道年昭对alpha没兴趣的吧。”
哗啦啦。
窗外雨声不知不觉更大了,盖住了沙弗莱下意识念出的那句“我不是”。
“我不是,”沙弗莱脸色瞬间苍白,眼神闪烁,反驳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句语不成句的呢喃。
“我不是alpha”
如果是alpha,就会被年昭再次抛弃。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沙弗莱。”成美都把一切尽收眼底,声音低沉又诱惑,“但我可以帮你。”
满意的看着杀手瞬间亮起的晶莹剔透的绿眼睛,成美都笑吟吟的承诺着。
“我会帮你的,沙弗莱。”
“我很早就觉得,年昭不喜欢alpha,是一种错误的,不该有的,偏见。”
***
漆黑车子在雨夜里缓缓行驶,稳稳的停在太子别院前。
重兵把守的别院大门前,护卫长上前,先草草望了眼主驾驶座,等看清副驾驶座位上的崇明尚,立时行礼,“明尚少爷!”
“车子要开进去吗?”
“嗯。”崇明尚懒洋洋道,又紧紧盯着护卫长的眼睛,有意放慢语调,“对了,褚悯有回来吗?”
褚悯是太子的名字。
驾驶座上的假护卫没有察觉,还在尽职尽责的扮演着护卫。
“说是雨太大不回来了。”护卫长握着崇明尚的手,恭敬答道,手里的小巧枪支不动声色的递过去。
下一秒,崇明尚在车里扭身一转,抬起枪便冲着假护卫砰砰连射,疾射而出的子弹在车身打出一声声清脆声响。
“靠!!”托帕一肘击开车门,下车闪躲,愤愤骂了一声。
就差一点点就过了门卡,能顺顺利利开车进别院了。
“蠢货!”崇明尚也翻身下车,提起护卫递过来的重型机枪便对着托帕疯狂扫射,在哗哗大雨里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我们帝国护卫队没那么穷。”
“不会有护卫穿快被胸肌撑裂的制服!”
“妈的!”托帕不甘心的后退,躲开护卫们的猛烈枪击,怒怼回去。
“你不蠢?你贵族学院那晚,看着喜欢的人亲omega的可怜样,蠢爆了!”
“我要你死!”崇明尚绯红眼睛如血,被激得失去理智地甩掉护卫,孤身大步追上前,到了一处墙拐角,却见一个飞速扔过来的银闪闪爪钩狠狠钩来,连忙狼狈躲开。
“啧,差一点点,你就和你喜欢的人一样变瞎子了哈哈哈哈,”托帕猖狂嘲笑完,爪钩钩上墙壁迅速翻身跳墙,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谁瞎了?
崇明尚怔住,愤怒得浑身颤抖,站在雨里脸色阴沉。
没一会护卫们追上来,小心翼翼的望着崇明尚,“明尚少爷,没事吧?”
“没事。”半晌,崇明尚冷静下来,一把扔掉枪,绯红眼睛发亮如燃烧宝石,“我今晚留在别院睡。”
第55章 撞破,叛逃,行动 摸摸他受伤的眼睛……
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 像是要淹没整个天地。
崇明尚不耐烦的推开护卫殷勤撑着的伞,一个大步跨上台阶,站在长廊下掸了掸肩上雨水, 命令道。
“好了,我要休息了, 有事没事都别来烦我, 听见没?”
“好的, 明尚少爷。”护卫恭敬地站在廊下,等崇明尚重重关上门才离去。
雨水啪嗒嗒拍打窗户, 汇成一股股水流冲刷而下,扭曲了窗外护卫远去的背影。
崇明尚默不作声地倚在窗边, 望着护卫身影一步步消失厚重雨幕里,才翻窗而出。
那个假护卫说的“你喜欢的人瞎了”,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把崇明尚的心高高吊起。
他要去找年昭!
找到藏在哥哥别院的年昭,再看看年昭的眼睛
崇明尚狠狠抹去一脸冰冷雨水,小心避开巡逻的护卫,在地形复杂的院子里穿梭。
直到走廊拐角处远远看见了熟悉的人影,崇明尚顿住脚步。
是提着药箱的莫维兹教授。
为什么这么大的雨夜里, 莫维兹教授会赶来太子哥哥的别院?
是因为年昭的眼睛吗?
崇明尚躲在墙角,等莫维兹教授神色匆匆地往里走, 又悄无声息地跟上。
七绕八绕后终于到了一间长廊尽头的屋子,莫维兹教授推门而入。
里面的是年昭吗?
崇明尚的喘息变得难以控制的急促, 狼狈弓着腰躲在窗后,被雨水泡得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推开窗户,借着那一线缝隙偷望。
屋里灯光温暖明亮,莫维兹教授打开药箱忙活, 金属工具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而不远处的alpha坐着等候,脸上还缠绕绷带。
真的是年昭。
崇明尚眼睛难以置信的睁大。
轰隆隆。
闪电在夜幕上劈下一道深深沟壑,蓝紫光乍现,给崇明尚晦暗不明的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
“好,我知道了,看好明尚,别让他在别院里乱跑。”太子握着电话,淡淡的吩咐道。
“放心吧,太子,明尚少爷进屋后就没出来过。”护卫语气肯定。
“嗯。”太子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又毫不犹豫的拨通成美都的电话,“你在哪?成美都,去一趟我的别院。”
“现在吗?”成美都讶异的扬了扬眉,“怎么了?”
“明尚今晚去了我的别院,我在山上开会,雨太大没法下山,你过去看着他。”太子不相信护卫能轻轻松松看住弟弟明尚,语气凉凉的嘱咐好友。
“记得,不要让他看见年昭。”
“OK 。”成美都一口答应,啪的挂上电话后,又笑着俯下身,一手撑在车顶,对着驾驶座上的沙弗莱笑意盈盈道。
“祝我们合作愉快。”
“嗯。”沙弗莱静静的嗯了一声,启动车子回组织时,又忍不住担心的问,“年昭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呢?”
***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呢?”年昭百无聊赖的问。
他知道莫维兹教授医术高明,早晚有一天能治好他的眼睛,但眼前一片漆黑的日子真的无聊透顶。
手里的手机也毫无动静,一直没响起。
“还说不准呢。”莫维兹教授正要拿起新绷带——
哐。
是紧闭的窗户被狂风刮开,呼啸的风裹挟着冰凉雨水胡乱涌进。
“奇怪,窗户没关好吗?”莫维兹教授疑惑走上前要关窗,下一秒,胸口处抵上一把银亮匕首,锐意森森。
比匕首更森然的是一双绯红如血的眼睛。
坐在窗台上的崇明尚从上到下都被雨水湿透,一缕湿漉漉的深黑发丝垂下,半遮掩着燃烧如红宝石的眼睛,浑身裹着雨水的湿冷气息。
“”莫维兹教授苍老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和心虚,但还是任凭匕首抵住,无声叹息后往后退。
崇明尚长腿一跨,动作利落又悄无声息地进屋,一手紧紧握着匕首逼得莫维兹教授连连退后,一手食指竖起,缓缓抵着冰冷的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怎么了?”alpha若有所觉的望过来,不确定的问,“教授?”
“没什么。”莫维兹教授无奈摇头。
太子殿下让他偷偷摸摸来别院治疗alpha的眼睛,就是为了避开明尚少爷,但没想到还是被恶犬闻着味儿找上门了。
莫维兹教授辨认着崇明尚的口型,又假装笑呵呵道,“是我的助手才到,雨太大,他晚了一步。”
“是吗?”alpha没怎么怀疑。
之前莫维兹教授也都带助手的,今天因为黑皮病人耽误了时间,火急火燎赶过来反倒没带助手。
一圈圈绷带解下,露出alpha深黑沉沉的眼睛,像蒙了一层朦胧雾气,模糊又蒙蒙。
崇明尚有意放轻的呼吸顿了一瞬,又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默默观看换药过程,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却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
想摸摸。
摸摸alpha受伤的眼睛。
很奇怪的感觉,像细小蚂蚁爬过心脏,崇明尚眼神复杂地望着alpha,却没有任何动作
换药过程很顺利很安静。
莫维兹教授有些意外的望了崇明尚一眼,本来还担心脾气暴躁的崇明尚会大吵大闹,结果超乎异常的沉默,中途还配合的给莫维兹教授递上剪绷带的剪刀。
换完药离开时,崇明尚又忍不住回头,深深望了一眼alpha。
然后在踏出门的一刹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手毫不客气地提起矮矮胖胖的莫维兹教授,大踏步往僻静无人的角落里去。
该死的!
居然敢合起伙来骗他!把他死死瞒在鼓里!
被欺骗的愤怒和不甘一股脑的涌上头,崇明尚把莫维兹教授往墙角一扔,咬牙切齿地质问道,“老头子,你是不想活了吗?”
***
宝石盟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叛逃过的组织成员。
但成员一叛逃,宝石盟就会穷尽整个组织之力,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杀叛逃者,杀一儆百。
沙弗莱静静走在长廊里,一路上有研究人员和杀手们向他打招呼。
他们热情又恭敬地喊“沙弗莱大人”,然后在沙弗莱走远后窃窃私语,议论着沙弗莱一如既往姣好如天使的面容,却诡异拔高的身高
和身上散发的隐隐约约alpha气息。
大家都看出来了吧。
他已经变成alpha了。
沙弗莱眼神黯然,神色失落的推开研究室的门,又低声问了一遍重复到令人厌倦的问题。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变成真正的omega呢?”
“你回来了吗?沙弗莱大人。”背对着他的研究人员坐在一堆仪器里,还在调试着药剂,头也不回道,“快了快了。”
“是吗?”沙弗莱轻轻带上门,碧绿眼睛一点点沉下去,直到沉成一片幽暗不见光亮的沼泽,柔软手心翻出锋利刀片
“妈的,就一条被那个混混玩完又扔掉的狗,还敢伤我。”组织的走廊上,托帕抬起手臂,不以为意地看着隆起肌肉上子弹擦过的伤痕。
刚刚太子别院前,一堆护卫攻势猛烈,托帕再身手矫健还是不小心被子弹擦了一下。
“等我干掉你的太子哥哥,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托帕恨声道,又直觉不对劲地站住脚步,警觉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走廊。
不对。
宝石盟的走廊里怎么会空无一人?
静悄悄的,除了他的脚步声,一丝声响都没有。
托帕银色瞳孔沉下,掏出后腰武器,嗙的一脚踹开就近的研究室门。
啪嗒。
里面是被一刀割喉的研究人员,尸体软塌塌地从椅子上滑落在地,鲜血一滴滴静悄悄落在地板。
“靠,是沙弗莱!”托帕咬牙,一眼认出伤口来自沙弗莱惯用的刀片,下一秒尖锐刺耳的嗡鸣声响彻整栋楼。
是首领办公室的警报!
“父亲!!”托帕反应过来拔足狂奔向首领办公室,又猛地一拽右耳夸张华丽的耳饰,银色眼底瞬间血红一片,肌肉贲张发红爆满青筋
快来了吧。
沙弗莱静静在黑暗深处等待,站在一片血泊里,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
他在等一个信号。
等一个可以完完全全操控他,指挥他的信号。
“年昭。”沙弗莱喃喃的喊了一声。
***
雨渐渐变小,只剩斜斜雨丝飘摇,在漆黑眼里闪着银亮亮的光。
成美都一把推开屋里的门,扬声喊道,“明尚。”
“干嘛?”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崇明尚一脸不耐烦,一手擦拭着刚洗完的头发,身上还穿着浴袍,锐利的眉扬起,“都说了我要休息不要进来!”
“哦不好意思,是你的太子哥哥太担心你了,让我来看你一下。”成美都笑眯眯道。
“切。”崇明尚无所谓的切了一声,“别烦我了,我要睡觉了。”
“嗯。”成美都答应,转身时又想起什么,突然的问,“对了,莫维兹教授走了吗?”
“什么?”崇明尚皱紧眉头,眼神怀疑,“大半夜的,莫维兹教授来我哥别院干嘛?”
“是我记错了。”试探完了的成美都笑容不变,体贴地为崇明尚带上门后,又掏出口袋里一直通话状态的电话。
“悯,看来明尚一直好好的在屋里休息呢。”
“嗯。”电话另一端的太子冷淡的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确定成美都离开后,紧紧贴着门听动静的崇明尚才回身去浴室,一把拽出老老实实没敢吱声的莫维兹教授,恶狠狠威胁道。
“喂,老头,后面按照我说的做!听见没?”
第56章 幻觉,游戏,炼狱 “不理你了。”……
嗡嗡!
巨大的警告嗡鸣声响彻宝石盟整幢大楼。
托帕面容狰狞, 肌肉贲张地奔跑过走廊,声嘶力竭地大喊“父亲”!
下一秒,走廊尽头直直坠落一个封闭式轿厢, 从上到下沿着轨道一路噌出火花地快速坠落,直到落到一楼地面时, 金属银白的特质地面咣咣诡异裂开, 黑洞洞的地下瞬间吞没了沉落的轿厢后, 又飞速合拢裂口。
是父亲及时启动了紧急避险装置,躲进了地底下的安全室!
确定父亲暂时没有危险的托帕松了口气, 停下脚步,脑袋里熟悉的电流声后是父亲的沉声命令:“托帕!沙弗莱背叛了组织!”
“去天台杀了他!”
“沙弗莱!”为什么要这么做?!
托帕咬牙切齿地大喊沙弗莱的名字, 猛地抬头,凶狠目光像是穿透一层层间厚重天花板,直直锁定了天台的叛逃者!
***
雨越来越小了,斜斜如银线飘摇的雨丝拖曳。
沙弗莱半蹲在天台上,柔软发丝随夜风飞舞,拂过可爱清纯的面孔,手里的刀片却流淌着一滴滴残血,滴进地面水洼里, 晕开一圈圈水波。
滴滴,手机上有信息进来——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期待你的表现——
嗯。
沙弗莱摁下信息发送键, 又偏过头,仔细凝听着楼下的动静。
下一秒, 轰隆隆声猛然响起!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底下传来,整幢楼都地动山摇的晃动着。
开始了!
沙弗莱沉下眼,握紧手心漆黑刀片。
***
“靠!该死的!”托帕咬牙切齿地拿着重型轰炸枪,对准研究室轰炸。
都怪沙弗莱抢先一步篡改了内部指令, 宝石盟的18层楼,每层楼都被死死封闭,固若金汤的把托帕困在里面,唯一向上的办法就是破开每层楼梯间的安全门。
“妈的,自己设计的防护门困住了自己人。”托帕狠狠擦去额头热汗,银白色长发乱蓬蓬的,赤银色瞳孔里像一道道血流动,诡异又可怖。
哐!
趁着门被轰炸出大洞,托帕索性上手,力大无穷的手臂肌肉隆起贲张,试图从大洞处把金属门暴力扯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托帕声音低哑可怕地嘶喊着,眼底充血,瞳孔越来越像野兽的怪异竖瞳,十指蛮力硬生生扒开了沉重金属门。
第10层了。
托帕气喘吁吁地站在墙壁上硕大的楼层标识前,一脚踢开门后软绵绵的研究人员尸体,看了眼一堆被沙弗莱一刀割喉的堆叠尸体,暗骂了一句后又不停歇地往更高一层爬。
封闭的整幢楼里都弥漫着呛人的血腥气,响彻着接连不断的可怕轰炸声,宛若人间炼狱。
***
“啧啧,真是破坏力惊人。”成美都拿着手里的实况转播,屏幕里整幢大楼都剧烈摇晃着,忍不住感叹。
“仅仅是半狂化状态就如此惊人,要是完全狂化真是难以想象。”
本来还以为18层楼,一层层楼暴力通关,能大大削弱托帕的力量,但现在看来只是拖延了会时间。
“嗯,完完全全的怪物。”年昭认同。
他和黑皮交过手,要是黑皮真的用尽全力,可能几拳就把他锤扁了。
“还好怪物也有弱点。”年昭懒懒的坐在躺椅上,柔和灯光下淡色的唇微微翘起。
按照沙弗莱探查到的情况,一是控制器有半狂化和完全狂化两种状态。
半狂化由托帕自己操控,每次战斗前拽的夸张华丽的耳饰,其实就和脑袋里的控制器相连,能大幅提升托帕的战斗力。
完全狂化由首领操控,有且仅能有一次,因为完全狂化力量超乎□□的承受程度,用完了就意味着托帕这个杀器会报废。
不出意外的话,唯一的完全狂化机会,首领会很珍惜的用在谋杀太子上。
二是控制器有利有弊,虽然大大强化了托帕的□□力量,但对脑子伤害很大,像托帕就是记忆混乱。
“所以不能寄希望于打败怪物boss的肉.体,应该从怪物的脑子下手。”年昭思考的下结论。
“你把这当游戏吗?年昭。”成美都轻笑一声。
“不是很像吗?”年昭不以为然道,“下一步就是使用道具砍怪物血条了。”
游戏的话,下城区时他和沙弗莱配合得最默契无间了。
所以,
“沙弗莱,可以使用道具了。”年昭握着电话,下达指令。
***
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冷淡的,带点漫不经心的。
沙弗莱紧紧握着手机,乖乖的应了一声“嗯”。
这是分别这么久后第一次听到年昭的声音。
沙弗莱恋恋不舍的挂断电话。
啪的合上手机后,盈盈的碧绿眼睛又渐渐黯淡。
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很快就能和年昭见面了。
轰炸声四起,整个天台凹凸不平的地面摇摇晃晃里,沙弗莱平静的提起地上的漆黑长刀,刀尖拖过水泥地面发出令人齿寒的叮啷声。
然后面无表情的双手握刀,用力劈向管道!
***
“靠!什么鬼东西!” 12楼破开的防护门前,托帕狼狈地擦掉脸上细密的水雾,雪白毛茸茸的眉拧起,抬头张望。
天花板上哗啦啦掉着碎石块,通在顶部的管道暴露,裂开一道道的裂纹里溅出无色无味的水雾,胡乱喷洒在托帕身上。
水管爆开了?还是父亲在楼里设置的什么小机关?
托帕搞不清楚,不在意的踩着被卸下弯曲的金属防护门,怒气冲冲地继续往13楼去。
沙弗莱!
背叛的沙弗莱肯定是为了那个混混!
居然敢把宝石盟上上下下屠戮一空!公然宣战!
“沙弗莱,我要把你双腿打断关起来,再把那个混混千刀万剐!”托帕狠狠咬牙,却没打算听从父亲的命令杀了沙弗莱。
监控屏幕上,空荡荡的走廊里,气势惊人的托帕一步步往13楼的楼梯间去,血银色瞳孔像流转着沉淀的血,微黑隆起的肌肉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汗水混着血迹微微发亮,整个人如可怖杀神。
“年昭,看来你的情敌更恨你了。”成美都倚靠着桌子,笑着调侃。
“很正常,情敌嘛,不死不休。”年昭不在意道,他听见了屏幕里黑皮的咒骂声。
“是吗?也不一定吧。”成美都轻笑。
他就能联手沙弗莱,和情敌达成合作。
“好了,黑皮快到13楼了吧,药水起效果了吗?”年昭懒懒的问。
从12楼起,沙弗莱提前布控了监控,还在管道里加了药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生效了。
可惜年昭眼缠绷带,看不见黑皮的狼狈模样。
“嗯,开始了,致幻的药水。”成美都看了眼屏幕,确认了下。
***
“好吵。”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突然开始耳鸣,尖锐绷直的鸣叫声贯穿脑袋。
托帕站住脚步,用力摇晃了下脑袋。
“奇怪。”托帕随意的揉揉耳朵,抗起枪对准13楼的防护门猛猛放枪!
嘟嘟嘟!
一连串子弹穿破防护门洞开一个孔后,托帕大手扯住孔洞边缘,肌肉绷起直接力气惊人地卸下整个金属门,与此同时,管道又暴露出来,喷洒出均匀细密的水雾。
托帕胡乱擦去脸上冰凉水雾,身后忽然传来喊声。
“托帕。”
是小孩子的声音,稚嫩的,又轻又冷淡。
脑袋里的耳鸣戛然而止。??
托帕猛地回身。
身后却空无一人。
安安静静的,只有两边门缝里渗出猩红的血,静静流淌。
是幻听吗?托帕金属银的瞳孔冰冷,像野兽逡巡了一圈后继续往上。
一扇扇暴力拆开的金属门,一次次喷洒的凉凉水雾,托帕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直到16楼时,又像回到了那个时候,脚步软绵绵的像踩着棉花,无处着力。
旁边又传来熟悉的喊声,“托帕。”
又是幻听。
托帕沉下眼恶狠狠的望过去。
这次不同的是,一间研究室的门打开,里面的孩子静静走出来。
面目模糊在一团光晕里的孩子开口,“托帕,你怎么在这里?你又逃了格斗室训练吗?”
“他好像进入幻觉了,在自说自话。”成美都一双桃花眼眯起,有些意外的望着屏幕里的黑皮突然收敛了凶恶的气息,垂着银白毛茸茸沾了血的睫毛,像羞涩的小孩子,很诡异的对着眼前一团空气说话。
***
“没有逃掉训练,是父亲说了,会帮我研究一款控制器,放在脑子里就不怕疼了。”黑皮小男孩开心道。
“哦?”小伙伴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看来你的父亲是畜生。”
“不是的!”黑皮男孩有些生气,下意识声音拔高,“父亲说了是为我好!”
“怎么可能?”小伙伴嗤之以鼻,软软小小的手心里还握着一根手术穿刺针。
“你父亲和那么多女人生孩子,甚至和妓女生孩子,来试验基因的完美,他只是把你当实验品。”
这里的小孩都是可怜的实验品。
托帕是可怜又愚蠢的实验品。
“不理你了。”黑皮男孩委屈大哭,澄银的眼睛里晃荡着透明泪水,泪珠一串串滚落。
可今天的小伙伴很冷漠,完全没有管黑皮男孩的眼泪,只是玩弄着手里的穿刺针,尖尖针头还沾着鲜红的血。
黑皮男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脖颈。
他总觉得被这种金属针伤过,还隐隐约约知道痛感是很尖锐的刺痛。
“你又杀人了吗?”黑皮男孩哼哼唧唧的哭,一边好奇问道。
“嗯,有个研究人员很讨厌,老是夸我漂亮,想把我做成标本,我就给了他一针。”小伙伴风淡云轻道,推开门,给托帕看里面被刺穿心口的尸体。
又把凶器塞进托帕手心,“托帕,你能帮我处理的吧?”
“好,好吧。”黑皮男孩哭哭啼啼的答应,他是首领之子,父亲不会责问这种小事的。
“好了,你不要哭了,我陪你玩一会。”小伙伴像是恩赐道。
“嗯!”托帕擦掉泪花,抬手便要拽上小伙伴的胳膊——
却只摸到了一团空气。
血腥气弥漫的走廊里,托帕怔怔的抬起手,低头看了眼手里空无一物。
原来是幻觉。
脑袋的毛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托帕收回手,继续前进,只是路过走廊拐角时,抬起头,银色瞳孔冰冷又残酷的望了眼隐蔽处的监控探头
奇怪,黑皮好像察觉到了监控。
屏幕前的成美都一手捂着唇,若有所思。
但应该不影响计划。
越往楼上走,药水喷雾吸入越多,就越深陷幻觉,不清醒的状态下迎战,那么沙弗莱的胜算就很大。
只要能顺利挖出托帕脑袋里的控制器,不能狂化的托帕,不一定能打得过变alpha的沙弗莱。
“怎么样了?”完全看不见的年昭问,“他的幻觉变严重了吗?”
“唔,应该是更严重了。”成美都饶有趣味道。
严重到居然站在17楼被破开门的废墟里,就这样仰着面孔,静静站立着,任凭致幻的药水喷雾喷洒着,唇边还带着疯狂不顾一切的笑意。
***
地底下,完全封闭的轿厢内,首领坐在轮椅上沉默的等待着。
好像不太对劲。
以托帕的战斗力,即使是半狂化的状态,这个时间点应该早就破开重重防护门,顺利到达天台了。
但是沉入地底的一瞬,这专门打造的安全室就开启了屏蔽装置。
绝对安全的同时,他也无法向托帕发送脑内讯号。
首领脸色阴沉下来。
第57章 (结尾增加 )叛徒,决斗 “输了就只……
“他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成美都打量着屏幕里的托帕, 若有所思道,
监控屏幕上,托帕正跪坐走廊上神色癫狂, 一会对着空气求饶“父亲!请原谅我!我真的怕疼,不想进格斗室!”, 一会笑容羞涩如稚童, 兴高采烈道“陪我一起玩吧!”
最后是痛哭流涕的哭求, “父亲求求你了!把他还给我吧!告诉我他到底在哪?!”
但是,总觉得这个黑皮在享受幻觉。
成美都颇觉有趣的轻笑了一声。
***
“父亲!你到底把他弄哪儿去了?!还给我!”托帕委屈质问, 又无助的跪伏地面大哭,等哭累了, 才手脚发软地站起来。
整个人像漂浮着,神色木然,金属银的瞳孔因为半狂化,瞳孔里像流动着一圈圈血晕,失去焦距的麻木前进着。
直到来到17楼的防护门前。
托帕站在一地废墟里,又抬起面孔淋着水雾。
再多一点,多一点点幻觉。
他就能想起更多。
托帕擦了擦湿漉漉的脸,继续前行, 眼底满满的疯狂,笑容狰狞又无所畏惧。
脚下却越来越软, 直到熟悉的晕眩感来临,嘭的摔倒在地。
耳边响起一阵哭喊声, “父亲!求求你了!”
“不可能!他不会死的!把他还给我!”
接着是一群人的凌乱脚步声,研究人员们七嘴八舌的安慰声,“小少爷,不要哭了。”
“你的小伙伴很不幸的手术失败了, 已经处理了。”
“再找找其他孩子做玩伴吧,别哭了。”
然后是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
是父亲。
托帕意识模糊的想着,努力睁开眼,但眼皮却像粘了胶水沉甸甸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托帕,你怎么又在吵闹着要小伙伴?你最近的格斗训练都没做。”是父亲略带责怪的严肃声音。
但黑皮男孩听不进去,号啕大哭,声嘶力竭地要小伙伴。
“算了,控制器手术提前吧。”父亲冷酷的下命令。
托帕意识昏沉地趴在地面上,听见了研究人员们推着手术床,咕噜噜的把男孩送进了手术室。
最后是手术死大门砰地合上的一声
又在幻觉里了。
不,是记忆。
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清一切!
托帕双眼闭着,在眼前一片漆黑里,手按着冰冷地面艰难的爬起来,然后缓缓的握紧拳头,对准耳饰连接后脑处,不遗余力地狠狠砸上!
一拳,两拳!
直到砸到唇边呕出大块的血,脑袋痛到炸裂,托帕终于费力睁开了眼!
嗡嗡。
一阵嗡鸣声后,像蒙了灰尘的屏幕被涤荡干净,眼前的一幕逐渐变得清晰。
托帕扶着血流不止的脑袋,重新进入记忆。
这次他清醒的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了边上。
父亲面容年轻很多,双腿残废的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的望着手术室推出来的男孩。
男孩虚弱的躺在手术床上,脑后还缠绕着渗血的绷带。
因为脑后被安装了控制器,记忆混乱又迷茫,但男孩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还是下意识的问出那一句。
“父亲,他在哪里啊?”
“哎。”父亲无奈的叹息一声,不明白托帕对小伙伴的执着,但还是从身后拉出一个男孩,安慰道。
“在这里,托帕。”
“是,是吗?”黑皮男孩茫然地望着眼前陌生的男孩,不确定的问。
“嗯,就是他。因为你很喜欢他,我决定把他的数字代号换成名字,吸纳入组织。”
“他以后的名字就是——”
男孩被首领扶着双肩,乖巧站着,轻轻软软抬起眼,眼底是清澈见底的碧绿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哈。”冷眼旁观的托帕短促的笑了一声,拳头攥紧,眼底升腾起要破坏一切的欲望,浑身抑制不住的杀戮暴怒气息,忍不住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又恶狠狠挥出拳头!
下一秒,眼前的一幕像镜子哗啦啦崩碎,记忆里所有人都四分五裂,狂乱扭曲着在空气里蒸发。
“父!亲!”你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托帕痛苦大喊,如野兽怒吼,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步伐重重的往楼上去。
要到18楼了。
沙弗莱就在天台。
***
来了。
托帕的气息很近了。
半蹲在天台的沙弗莱握紧刀片,默默站起身来,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砰!
天台入口处铁锈斑斑的门被一脚踹开,里面走出满身杀戮血腥气息的托帕,野兽瞳孔一秒锁定沙弗莱。
雨已经停了。
已是黎明时分。
远处天边灰白白擦亮,一行行白鸟成群掠过,空气里漂浮着雨后湿漉漉的水汽。
晨间微凉的风里,沙弗莱站在空旷的灰白天幕下,柔软发丝飞舞,拂动过清纯又姣好的脸蛋,碧绿眼底冷漠,戒备地后退两步,保持战斗距离。
托帕第一次内心毫无波动地望着沙弗莱,纯银瞳孔渐渐冷下来。
原来他喜欢的人不是沙弗莱。
还浪费了这么多年时间。
“沙弗莱,小时候陪我玩的根本不是你吧?”托帕突然开口,唇边笑意残忍,一字一句的问。
“但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还故意装成是他?”
“我没有装,只是听从了首领的命令。”沙弗莱静静道。
上下打量了下托帕的状态后,柔软手心一翻刀片瞬间消失,又反手抽出身后背着的长刀。
计划好像出了点差错。
托帕不仅没有癫狂,好像比以往更冷静了。
沙弗莱横刀在前,严阵以待。
对面的托帕脸色阴沉,也掏出了银亮亮的爪钩。
就算是父亲的命令,沙弗莱也是帮凶,骗了他这么多年!还敢背叛宝石盟!
***
“怎么办?年昭。”成美都看着屏幕上对峙的两人,笑吟吟的问,“你的小情人和黑皮一对一了。”
“糟糕的是,黑皮看起来血量没有掉多少。”
“是吗?”年昭一手抚着下巴,沉思着。
按理来说,托帕脑袋里有控制器,记忆混乱,吸入那么多致幻剂后应该神志癫狂,但刚才的对话听起来,更像是误打误撞想起了什么。
但一连串的意外里 ,最大的意外是托帕喜欢的人不是沙弗莱。
这意味着被蒙骗多年的托帕,可能恼羞成怒地对沙弗莱下死手,不再手下留情。
“不过你的沙弗莱不是很强吗?要试试吗?”成美都低声诱惑。
“胜率五五开。如果沙弗莱赢了,按计划拆掉黑皮脑袋里的控制器,你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再没有人敢追杀叛逃者沙弗莱。”
“嗯。”年昭点头,缠着绷带的漂亮面孔对准成美都的方向,然后平静的勾起唇角,却没有一丝笑意。
“如果输了呢?”
“输了的话”成美都轻笑一声,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年昭不知不觉冷下来的脸,慢悠悠道,“那就只能死了。”
“而且,年昭,战斗就要开始了,你能怎么办呢?”
年昭没有回答,只是拨通电话。
***
叮铃铃。
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年昭打过来的电话。
沙弗莱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接通后乖乖点头,然后柔软手心一松,长刀铛啷啷坠落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
“什么意思?”托帕危险的眯起眼,警惕的盯着扔掉武器的沙弗莱。
“好的。”沙弗莱乖巧应了一声,又对着托帕递出手机,“托帕,你要接电话吗?”
“哈?”托帕嗤笑了一声,“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想求饶吗?”
“不,是合作。”沙弗莱按照年昭教的,平静道。
“切,我为什么要信你们?”托帕不以为意,咬牙切齿道,“沙弗莱,你背叛了宝石盟,还杀了那么多组织成员,不会以为今天能全身而退吧?”
沙弗莱沉默一会,点开手机声音外放。
听筒里年昭的声音冷淡,只淡淡说了一句——
“托帕,你只会哭吗?”——
托帕,你又在哭吗?
像时空交叠,记忆里的那一句,和此时此刻话筒里的一句那么巧的重合。
托帕怔住,瞳孔瞬间放大。
***
先试试激将法吧。
年昭思忖着,又不急不慢的补上后半句。
“托帕,你只会哭吗?”
“那真是无可救药的可怜虫。”
“妈的。你一句话非得断开来说吗?说话大喘气干嘛?”下意识接过电话的托帕大怒,又专挑痛处地回击,“你才是可怜虫,做瞎子的滋味怎么样?”
“很棒,要不是你送的爆明弹,我都没机会高升。”年昭风淡云轻。
“只有一点不好,听见了你的嚎啕大哭,却看不见你哭得扭曲变样的脸,有点遗憾。”
“你想死?”托帕恶狠狠道。
他知道大楼里有对方安下的监控探头,自己深陷幻觉时哭得涕泪交加都被对方窥知。
“不想死,想和你合作。”年昭一手抚摸着眼上绷带,语气突然放轻,带点同病相怜的感叹,“托帕,其实我们是一样的,都身不由己。”
“哦?怎么说?”托帕握着电话走远,警戒的和沙弗莱拉开很远距离,手里攥着着银亮的铁爪,后背紧贴墙壁。
他知道这个混混心眼多,万一是想说些乱七八糟的来分散他注意力,再让沙弗莱偷袭。
“我也戴过控制器,一旦戴上后只能由‘主人’解下。”年昭直接亮出诚意,开门见山道,“托帕,我可以帮你摘下控制器。”
“怎么摘?”托帕不以为然。
他当然知道摘下控制器一切都好,但是他永远不会违背父亲的命令。
“我父亲是不可能给我摘下控制器的,你是想撺掇我对父亲下手吗?”
“不,我能保证有一天你的父亲会毫发无伤,完全自愿的摘下你的控制器。”年昭轻声承诺道。
第58章 哑巴,角色扮演 “你建的是神庙吗?”……
宝石盟经过一场屠戮后, 目之所及都是坍塌的废墟,尸体,血。
托帕沉默的走在长廊上, 微黑发亮的肌肉上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脚下踩过血泊时发出诡异的啪嗒嗒响声, 整个人在半明半暗灯光下蒙上一层阴翳。
托帕本来无所谓控制器的。
哪怕是这么多年来头疼欲裂, 他也没想过违背父亲的命令, 请求摘下控制器。
但是父亲骗了他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他像个傻子跟在沙弗莱后面跑。
更重要的是, 控制器在的一天,托帕就无法看清楚记忆里小伙伴的脸, 永远找不到小伙伴
所以,他信了那个混混的话,亲手放走了沙弗莱。
“父亲,对不起,沙弗莱从我的手里跑了。”托帕假装郁闷道。
下一秒,地面一整块裂开,裂口处一个全封闭的金属轿厢轰隆隆上升。
缓缓打开的轿厢里,首领坐在轮椅上, 上下打量着托帕一身惨状,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托帕。你打不过沙弗莱吗?”
“是的,沙弗莱变alpha战斗力大增, 还专门盯着我的控制器打。”托帕手掌抚过右耳血淋淋的华丽耳饰,浸染鲜血,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明亮孔雀绿色。
后脑还有一道道血流蜿蜒而下,沿着线条结实的肩背肆意流淌。
脑袋的伤其实是深陷幻觉的托帕自己砸的, 就为了看清楚记忆里那一幕。
但对父亲不能这么说。
“父亲,控制器虽然能提高我的战力,但也是我的致命弱点,要不要?”托帕有些吞吞吐吐。
“”首领面无表情地看着托帕笨拙的试探,好久才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没关系。”
“沙弗莱确实很强,叛逃就叛逃了吧,只能从长计议。”
“我主要是担心,托帕你是因为喜欢沙弗莱,故意放跑了他?”首领眼神探究。
“父亲,我不喜欢他了!”托帕猛地抬头,恶狠狠道,“沙弗莱公然叛逃,还杀了组织这么多成员,我总有一天要让他血债血偿。”
“嗯。”首领神色不动,“好,那你先召回在外出任务的成员们,商量下以后怎么办。”
等托帕大踏步转身离去时,首领才沉下眼,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谁能想到一天之间,组织里的两大杀器都不受控制了
“看来我的准备多余了,沙弗莱。”
“本来想着就算托帕失控,我埋伏在暗处的人也能掩护你离开,但没想到年昭选择了合作黑皮。”成美都握着电话笑吟吟道。
“当然,我们的合作照常进行。”成美都站在太子别院的雨后院子里,修长手指掐了一朵沾满雨水的淡紫色蔷薇,细细嗅了嗅湿润花瓣里若有若无的芬芳,又低声承诺道。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你带到年昭身边。”
***
“我想待在年昭身边,你这个办法真的OK吗?老头。”崇明尚咬牙,望了望窗外大亮的天色,手下动作抓紧。
“能不能行得通,就看你能不能学会了。”莫维兹教授眼底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无奈叹气。
“是,是吗?我倒是觉得挺简单。”崇明尚逞强,手里缠绕胖肚子白釉花瓶上的绷带却一圈圈散乱。
“你看,明尚你又失败了,简单的换绷带你都学不会,分不清正反方向。”
“那是因为一晚上时间太紧,练习不够,再多练练我轻轻松松。”
莫维兹教授不赞成摇头,“明尚,太子不想你和年昭接触的,要是被太子发现了就糟糕了。”
“切,不允许我和年昭接触,所以把年昭藏在了自己的别院吗?”崇明尚随手扔掉绷带,缓缓抬起眼,一双绯红眼睛因为燃烧着怒意和被欺骗的愤怒而发亮。
他还傻乎乎的以为太子哥哥是为了他,才贴身不离地去哪儿都带着alpha。
但刚才抓了一个仆人过来问话,崇明尚才知道太子哥哥基本每天都来,连领带都要瞎了的年昭来系。
“其实我哥也很喜欢年昭吧,也很享受年昭的讨好。”崇明尚一脸不屑,又嘴硬道。
“而且,我只是看年昭眼睛受伤来照顾他一阵子,等他眼睛好了我就不来了,我又不喜欢alpha。”
“”莫维兹教授沉默。
要是alpha眼睛好了看得见,崇明尚也没机会在这瞎倒腾了。
“好吧,明尚。”莫维兹教授妥协,“你老老实实扮演我助手,别说话,多做事。”
不对。
多做事这笨手笨脚的也会露馅。
莫维兹教授正纠结着,穿了一身白大褂的崇明尚已经提起了药箱,迫不及待道,“喂,老头,我准备好了,去给年昭换药吧。”
“现在不行,我还要外出做个手术。”莫维兹教授拒绝。
***
疗养院建在远离市中心的郊外,人烟稀少,一路杂花野草烂漫,颇有几分野趣。
莫维兹教授从车子上下来时,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纯白的建筑物,色泽纯净,阳光下每一块砖泛着粼粼珠光,如掺入了细细碾碎的白珠粉,高大耸立于一片荒野,有一种莫名的神圣气息。
“咦?这建的什么?”莫维兹教授疑惑。
是上城区人建的别院吗?但为什么建在荒郊野外?
“看着有点像神庙。”上前迎接的工作人员小声道。
“神庙?”莫维兹教授莫名其妙,“为什么在这建神庙?”
“不知道。”工作人员摇头,又带着莫维兹教授进了院里。
病房里,躺在床上的omega不确定的问道,“教授,我的脸真的能治好吗?好多医生都说不可以。”
“没问题的,他们技术没我高哈哈。”莫维兹教授笑呵呵的,又安慰道,“放心,我会按照太子的吩咐,多次手术治好你的脸,保证你和原来的脸一模一样。”
“对了,太子还让我带过来一些文件,你先签一下。”
“好,好的。”omega握起笔,在一份份文件下仔细签下名字“殷澄”。
风乍起,鼓动着纯白窗帘呼呼涌进,吹落了omega没压严实的一张张纸,哗啦啦飘飞而起,像雪白蝴蝶飞落一地。
莫维兹教授赶紧蹲下身来捡,有一张学生档案飘出窗外,又赶紧扒着窗户对楼下工作人员大喊,“快捡起来!是重要文件!”
好像听到了莫维兹教授的声音。
空荡荡的神庙前,披着纯白斗篷的冼月珑转身,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晶莹剔透如猫眼,静静望向不远处的疗养院。
等看见窗口处熟悉的胖乎乎教授身影时,冼月珑又微微蹙起眉头。
奇怪,莫维兹教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这所本该废弃已久,但突然有一天涌入了一大堆工作人员的疗养院。
***
新来的助手换药的技术不太好。
年昭无聊的想着,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配合的抬起面孔。
身前的助手呼吸顿了一下,动作略显生疏的卷着崭新绷带,不太熟练的一圈圈缠绕着。
一旁莫维兹教授一脸被拉上贼船的无奈,找补道,“这个助手是跟了我没多久的新人,技术还不到家,年昭,你多担待下。”
“嗯,没关系的。”年昭微笑,绷带下淡色的唇勾起。
不过有一点很在意的是,
“好像这几天都没听过助手说过话?”年昭慢悠悠的问。
“哦,是哑巴。”莫维兹教授找了个借口,直接不让崇明尚有说话的机会。
“”忙着换绷带的崇明尚手下一顿,目露凶光,瞪了一眼乱说话的老头。
“好。”年昭点头,暗暗思考着。
哑巴,技术还烂,无资历的新人,也有资格进太子别院,来给他换药吗?
是莫维兹教授这边的关系户吗?专门带来太子面前刷脸熟?
年昭无聊的想着,任凭助手动作慢慢吞吞的缠绕绷带。
扣扣。
门被敲响。
门外有护卫推门进来,崇明尚立即做贼心虚的转过身,只留给护卫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
“年昭大人,游戏手柄要拿吗?我正好要去一趟贵族学院。”护卫恭敬问道。
拿游戏手柄干什么?
眼瞎了还能玩游戏吗?
崇明尚疑惑皱起眉头,但是“哑巴”不能说话,只能眼神凶狠的示意莫维兹教授。
莫维兹教授无声叹息,“好奇”问道,“年昭,你眼睛伤了没法玩游戏吧?”
“有些单机游戏,仆人一旁看着给我点提示,我也能勉强玩,不然闷在屋里太无聊了。”年昭解释道。
主要是登录游戏才能给沙弗莱发信号。
“对了,教授,我打个电话和舍友说一声,只有他知道我的游戏手柄放在宿舍哪里,你帮我拨通舍友的号码吧。”年昭掏出兜里的手机,循着声音方向递过去。
只是接过手机的不是预料中莫维兹教授粗糙的手,而是一只年轻人的手。
微凉的,骨节分明的手,带点犹豫的,轻轻从年昭手里抽出手机,径自点开通话页面。
“对了,我舍友,”年昭刚想说什么,拨通键已经按下。
短暂的几声响铃后,电话里响起舍友许维熟悉的声音,诺诺的问,“年昭,怎么啦?”——
好了。
崇明尚想这么说,想起自己是个哑巴,又赶紧把话咽进去,一手握着电话递还回去。
可是年昭没有接,静静地坐在床边,微微扬起面孔,绷带后的眼睛好像突然能看清了,正正的对准崇明尚的位置,似笑非笑的勾起唇,像是隔着绷带和崇明尚对视。
崇明尚心虚的眼神闪躲,以为年昭是没看到,便屏住呼吸的牵起年昭的手,将手机塞进他手心。
空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安静。
年昭这次接过了手机,轻声道了句“谢谢”,内心却冷冷道了一句太蠢了。
蠢到扮演哑巴助手没几天就露馅了。
一个市中心研究院的助手,是怎么知道他的舍友叫什么名字呢?还毫不犹豫,准确无误的拨通了电话。
年昭的手机备注上,明明只写了“许维”。
第59章 暗通款曲,礼物 “这么怕吗?”……
啪哒哒。
是游戏里的盗贼小人跑跳时的游戏音效。
年昭脸上缠着绷带, 手里握着游戏手柄,坐在地板蒲团垫上,操控着小人在五颜六色的飞行棋盘上乱跑。
仆人在一旁小声指示前面还有几格, 还有骰子的点数,年昭就操控小人飞跃而起。
下一秒, 捡到的道具箱爆出了一双破破烂烂的雨靴。
“年昭大人, 是一双天蓝色的雨靴。”仆人恭敬道。
“嗯。”年昭淡淡应一声。
虽然看不见, 但他能猜到,这双雨靴应该和下城区时他穿的旧雨靴一模一样。
小人换上天蓝色雨靴, 哒哒哒更高更快地跑跳,直到下一张地图加载。
宽敞明亮的屋子里, 摆放着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一张床空着,另一张床边静静坐着一个绿眼睛的小人。
小人也是游戏里可爱的Q化版,眼睛大大水汪汪的,碧绿如湖水。
“呃,这张地图的情景设置好像是,”仆人费力辨认着,又求助的望向另一边坐着的崇明尚。
崇明尚皱着眉头望屏幕, 总觉得和贵族学院上城区的宿舍有些眼熟,便随手在白纸上写下“双人宿舍”。
“是双人宿舍。”仆人松了口气, 转告年昭。
“嗯。”年昭点点头,操控小人高高跳起, 一下子便攀上了宿舍的窗户,Q版盗贼圆滚滚的翻进宿舍。
与此同时,游戏提示声响起——
叮!——
【双人宿舍副本已解锁,您的好友已登录!】
乖乖坐床边等候已久的绿眼睛小人欢快跳下床, 哒哒哒的跑过来,牵起了盗贼小人的手。
沙弗莱安顿在贵族学院宿舍里。
得到这一信号的年昭不动声色,一边按着手柄,一边释放信息素。
雾气味的信息素飘渺又朦胧。
一直静静观赏年昭打游戏的崇明尚沉下眼,有些烦躁的拽了拽领带。
却不是反感同类alpha的信息素。
而是反感游戏里蹦蹦跳跳的绿眼睛小人。
啧。
讨厌绿眼睛。
仔细回想,年昭为了和他划清界限时,约会的那些学院omega好像就是绿眼睛。
崇明尚强忍着烦闷,深呼吸一口气。
吸入的是雾气信息素,微凉又湿润,是让人上瘾的味道。
崇明尚忍不住挪动着,想坐的离年昭更近。
但窗户外的莫维兹教授很显然受不了,夸张的挥舞双手拼命示意崇明尚快出来。
本来正常换药,结果换完药崇明尚舍不得走,愣是仗着年昭看不见,一言不发地窝在一边看年昭玩游戏。
“”崇明尚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望了眼玩得开心的年昭,闷闷不乐的出了屋子。
好幼稚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还不如陪他去飙车
等崇明尚走远后,年昭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游戏手柄。
他刚才试着释放了alpha的信息素,但嘴上一直嚷嚷抗拒alpha信息素的崇明尚,不仅没远离,还蠢蠢欲动地想靠近。
信息素这一招看来是行不通了。
年昭只能另想办法赶走恶犬。
但是,这么关键的时刻,离议会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了,为什么恶犬又来碍事?!要是被太子发现!
啪。
被按了关机键的游戏,屏幕瞬间黑下去。
“不玩了吗?年昭大人。”一旁仆人觑着年昭冷下来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
***
“明尚,你不要留在这了!要是太子发现就糟糕了。”莫维兹教授一个头比两个大,唉声叹气道。
这一没留神,崇明尚看个游戏都快黏年昭身上了。
“怎么了?反正我哥这段时间没来别院。”崇明尚不以为然道,“我哥说了,他有议会投票要处理,哪有空管我。”
“哎。”莫维兹教授劝不动,只能提醒,“那你小心点,千万别被发现。”
“嗯。”崇明尚随便应了一声,又给冼月珑打电话。
他记得冼月珑那有很多稀有限量版游戏光盘,给年昭换个游戏玩吧。
总之,别和绿眼睛小人玩就行。
但电话打了很久也没打通。
“冼月珑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失踪了?”崇明尚皱起眉头。
说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见过冼月珑了。
***
好友列表里,灰了很久的盗贼ID亮起。
神庙里,冼月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亮如丝缎的长发披散,熟练地点开盗贼玩的副本记录。
都是些很幼稚的副本。
好巧不巧的是,每个副本里都有一个乱码的不知名ID。
冼月珑随便下载了一个副本回放,屏幕里的小人蹦蹦哒哒,可爱脸蛋上是一双熟悉的碧绿眼睛。
沙弗莱。
这么多日子里,年昭都在陪伴沙弗莱。
冼月珑握紧游戏手柄,手下的手柄发出咔吱咔吱响的可怕响声,在空荡荡的神庙里飘荡。
整面墙的游戏屏幕上,精灵站在神庙前,第无数次张弓搭箭,漫长等待后,却仍然没能召唤来盗贼。
过了一会,冼月珑又点开手机,满屏未接电话。
最近的是崇明尚打的几通,但冼月珑一眼也没看,直接拨通了年昭的号码。
滴滴。
电话响了一声后被挂断。
***
是冼月珑打来的电话。
崇明尚做贼心虚,看见来电显示后便一秒挂断,生怕铃声响起。
下一秒崇明尚反应过来。
不对,他挂掉的是年昭的手机。
靠,冼月珑这家伙,不回他的电话,但是给年昭打电话?崇明尚气得暗骂一声。
年昭好像一无所觉,手里按着游戏手柄,还在玩单调重复的游戏。
屏幕里的绿眼睛小人毫无怨言,用无尽的耐心陪着玩了一遍又一遍。
反正年昭看不见
崇明尚偷偷摸摸地删掉通话记录时,屏幕又亮起。
是冼月珑不死心发来的信息——
年昭,我为你修建的神庙好了,你要来看一看吗?
神庙?什么神庙?
崇明尚手指顿住,瞥了眼玩游戏的年昭,随便回了句“不要”。
对面信息瞬间回复——
为什么?你不是说会永远陪伴我的吗?年昭。???
崇明尚彻底怔住。
脑海里好像能想象出冼月珑说这句话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淡淡的怨怼。
怪不得。
崇明尚回想起无意闯入冼月珑宿舍,撞见的那一幕。
昏暗屋子里,冼月珑坐在还是beta的年昭怀里,自然而然的倚靠着,姿势亲密无间,两张漂亮夺目的面孔交叠生辉。
那个时候,
崇明尚努力回想,终于想起了当时自己不知来由的愤怒下说出的话——
你们俩是有什么毛病吗?打个游戏还要抱在一起?会不会太腻歪了?
对,他是这么说的。
崇明尚无声冷笑,紧紧攥住拳头。
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对面已经知晓答案,不再发信息过来。
崇明尚也冷静下来,毫不犹豫的删除了信息,又按下关机键。
黑下来的屏幕倒映出崇明尚面无表情的脸。
原来冼月珑也喜欢年昭,藏得还挺好。
崇明尚笑意嘲讽又不屑
已经给过最后一次机会了。
意料之中的,不装了的alpha对他只有敷衍和拒绝。
但是没关系。
冼月珑神色淡淡的垂下眼。
他已经修建了一座新的神庙。
在这所神庙里,盗贼会永远陪伴精灵。
冼月珑挥挥手,仆人们搬运着一箱箱东西进来,陆陆续续往地下室送去
崇明尚把手机放回原位,又眼神凶恶的盯着仆人,警告的挥了挥拳头。
仆人畏畏缩缩的缩在一旁,全程目睹了崇明尚的动作,却不敢吱声。
而年昭好像毫无察觉,还是啪哒哒地玩着游戏。
等崇明尚恋恋不舍的离开后,年昭才在游戏里发出消息——
沙弗莱,来见我。
发完信息后,年昭唇边勾起无所谓的笑,绑着绷带的面孔对准仆人的方向,“这么怕他吗?”
“什,什么?” 仆人惊恐抬头。
“明尚少爷啊。”年昭轻笑一声,“他都来了这么多次,你还没习惯吗?”
“不过我能理解你,他可是太子的亲弟弟,谁都不敢拦的。”年昭善解人意道。
“我也不敢的,所以只能装作不知道,让他靠得我那么近。”
“对了,你知道太子不愿意崇明尚接触我吧?如果太子知道你把崇明尚放进来,”年昭没有继续说下去。
仆人已经吓白了脸。
空气变得紧张又滞涩,缓慢流动着。
等差不多了,年昭才带着浅浅笑意,礼貌请求道,“所以,晚上我有个朋友偷偷来看我,你也放他进来好吗?”
***
“明尚最近怎么样?”太子坐在办公桌前,凉凉问道。
电话里是成美都笑意盈盈地抱怨着,“悯,你是把我当成明尚的老妈子了吗?老从我这打听明尚的动向干嘛?”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太子翻开面前的两份档案,语气平静道,“他有偷偷去我的别院吗?”
弟弟明尚不听话,手下所有人又都管不住他,所以,
“成美都,今晚再去一趟我的别院,去看一下。”太子吩咐道。
“悯,我也很忙的,你是想我天天往你的别院跑吗?”成美都长长叹气,“好吧,正好我要给年昭送个礼物,我过去一趟吧。”
“什么礼物?”太子笔下一顿,深灰眼睛冷淡。
“秘密,就不告诉你了。”成美都笑吟吟的丢下一句,挂断电话,又扶了扶面前的车内后视镜,一双桃花眼睛望了眼车子后排的‘礼物’沙弗莱。
“准备好了吗?还是很紧张吗?”
“嗯。”前所未有的紧张,还有害怕。
沙弗莱点头,十指紧紧交扣。
他好怕啊,怕年昭发现他变成了alpha,还怕被年昭抛弃。
第60章 手心,打火机,好玩 “玩弄我会让您快……
桌上有两份档案, 一份是年昭,来自下城区垃圾街的混混,另一份是殷澄, 上城区左大臣家的珍贵omega。
本该是两个一辈子都不会相交的人,此时却交换了身份。
太子坐在办公桌前, 随手接过莫维兹教授递过来的文件, 一张张纸页上都写有“殷澄”的亲笔签名。
“太子, 真的要这么做吗?”莫维兹教授犹犹豫豫的问。
“嗯。”太子提起钢笔,在议会位置投票选举上写下铁画银钩的“予以批准”, 淡淡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 莫维兹教授无奈, 试探问道,“太子,那年昭进入议会后,还有个身份是您的相亲对象,您真的要和他订婚吗?”
“订婚。”太子语气没有起伏的重复一遍,“你觉得年昭和我相配吗?他有资格和我订婚吗?”
“不相配,没资格。”莫维兹教授毫不犹豫道。
一个是垃圾街混混,一个是金字塔顶端的帝国继承人, 简直是云泥之别。
最重要的是,崇明尚那小子很明显栽进去了, 一心一意,要是知道他的太子哥哥和年昭有一天订婚, 搞不好气疯。
“那就好,那就好,不订婚就好。”莫维兹教授拿手帕擦着一头热汗,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太子您是把年昭当挡箭牌, 应付下帝后的嘛,他一个混混,怎么有资格,”
“有没有资格这一点,教授,”太子面无表情的打断,深灰眼睛在灿烂阳光里却没有温度,冰湛湛的。
莫维兹教授怔住。
“他有没有资格,只能由我来评判。”太子继续道,双手优雅交叠抵着下巴,姿态是十足的傲慢。
“只要我说有资格,他就有资格。”
他大费周章地为了年昭做假,找了“殷澄”这个合适的身份,就是为了让年昭有资格爬上来,站到他身边。
其余的人没有资格多说一句。
“我给了他这么多,他理应全心全意的永远追随我,侍奉我,不是吗?”太子英俊面孔冷漠,冷冷问道。
不像问,更像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是,是的。”莫维兹教授结结巴巴地应声。
等出了书房,莫维兹教授慌忙打电话给崇明尚,又气又急道:“明尚!你不要再去见他了!”
这兄弟俩都着魔了!
***
“老头,你急什么?我根本没见到年昭好吗?”崇明尚不耐烦的挂断电话,眼神凶恶的瞪着仆人。
“对,对不起,明尚少爷。”守在门口的仆人道歉,“但是屋里面成美都少爷又来了,您要是进去的话”
崇明尚脸色阴沉,望了眼紧闭的拉门。
成美都这家伙发什么神经,最近一段时间天天来,待在屋里老长时间不出来,害得换药也只能莫维兹教授教授一个人进去,崇明尚半步不敢踏入。
“切。”崇明尚一脸烦躁,又凶巴巴命令道,“等他哪天走了,给我发信息,知道吗?”
“好的。”仆人恭敬点头。
等崇明尚走远后,仆人才跪坐走廊上,悄悄拉开拉门一道缝隙,小声道,“明尚少爷已经走了。”
“嗯。”屋里的年昭起身,推开成美都搀扶的手,一步步缓慢又准确的走向柜子。
“你的眼睛好了吗?年昭。”成美都不以为意的收回手,懒懒倚靠一旁,笑吟吟的问。
“好了一点,能看见大概的轮廓。”年昭摸了摸眼睛,眼前还很模糊,混沌的光影驳杂,还有大块黑影。
但比之前眼前一片漆黑好多了。
哗。
木质柜门横向拉开,露出里面乖乖抱着腿,缩成一团的少年。
“沙弗莱,过来。”年昭伸出手。
“好的,年昭。”沙弗莱仰起清纯脸蛋,轻轻软软的抬起碧绿眼睛,习惯性的将手塞进年昭手心。
就算变成了alpha,沙弗莱在年昭面前也乖得要命,没有一丝攻击性。
多好啊。
这样的沙弗莱应该不会引起年昭的怀疑吧。
成美都轻笑一声,饶有趣味地旁观着。
口口声声说讨厌alpha的年昭,就这样把alpha抱进怀里,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抱怨。
“沙弗莱,你变高了很多,我抱起来不舒服。”
“有,有吗?”沙弗莱心虚,像小动物软软磨蹭着年昭的脖颈,想把脑袋埋进年昭的怀里。
“当然有。”年昭突然冷冷推开沙弗莱,“都是因为你的错,沙弗莱。”
“是你拒绝了我学院里的邀请,非要跑回宝石盟,去做什么omega腺体改造,才会把身体搞得乱七八糟。”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很想变成彻彻底底的omega,被年昭标记。”沙弗莱哀声道。
“那你变成了吗?你的腺体不还是一样残缺吗?”年昭不以为然,又冷冷道。
“因为你丢下我一个人在学院,我才会瞎了眼,知道吗?”
说着年昭脸色冷下来。
如果不是瞎了眼,他也不会这么被动的困在屋里,让恶犬有机可乘,又黏黏糊糊的凑了上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沙弗莱除了道歉什么都不会说,卑微的双手捧起年昭的一只手,用软软的脸蛋蹭着年昭的手心。
“我发誓以后不会离开你了,年昭。”
“嗯。”年昭反应冷淡的应了一声。
这就是他要的答案。
“所以,沙弗莱,你一切都要听我的,要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我,知道吗?”年昭不客气的要求着。
“知道的。”沙弗莱脸蛋搁在年昭手心,长长卷卷的睫毛像栖息的蝴蝶,轻轻忽闪着蹭过年昭手心的纹路,温顺的答应。
“好,那我还有一个问题问你,你要毫无保留的回答我。”年昭抱住沙弗莱,黑沉沉的眼睛垂下,一手有意无意的抚摸着沙弗莱的后脖,轻声问道。
“沙弗莱,你变高了,真的是宝石盟的药物副作用吗?”
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柔软下来。
“是的。”沙弗莱努力平复着呼吸,剧烈晃动的瞳孔下意识望向一旁的成美都。
成美都抱着双臂,薄薄的唇勾起,对着沙弗莱点点头。
“因为我太想变omega了,他们给我打了很多药剂。”沙弗莱微微颤抖的唇蹭过年昭的脖颈,留下胡乱的一串吻,焦急问道。
“年昭,你是嫌弃我变高了吗?”
年昭沉默。
他知道沙弗莱在外是很冷静的杀手,但只要一碰上“年昭”,沙弗莱就会失去理智。
哪怕是年昭自己,都不一定能控制住沙弗莱。
就像之前贵族学院宿舍那一晚,年昭明明让沙弗莱留在学院,但沙弗莱还是不顾一切的回宝石盟改造腺体。
“不会,我不会嫌弃你。”年昭安抚的摸摸沙弗莱的后背。
沙弗莱终于安心下来,又软成一滩水的化在年昭怀里。
年昭面无表情的抱着沙弗莱,沉沉无光的眼睛却望向角落里的成美都。
他看不见成美都的脸,也看不清成美都的表情,因为半瞎的眼睛处处受制。
年昭侧身对着成美都,手指在沙弗莱的手心里偷偷写了一个“一”。
而成美都笑容不变,好像没看见年昭隐秘的小动作,若无其事的提醒。
“年昭,尽快甩掉恶犬吧,要是被悯发现,就大事不妙了。”
***
“其实这些天里,年昭很早就闻到了alpha的气息。”别院长廊里,成美都突然开口。
前方的沙弗莱脚步顿住,脸色苍白。
“年昭对气息很敏感,虽然你的信息素没味道,但屋里的alpha气息掩藏不了。”成美都桃花眼弯弯。
“他还问过我好几次,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沙弗莱这么问,手却下意识的摸向腰后的短刃。
“我们的合作关系这么脆弱吗?”成美都笑着叹气,“沙弗莱,没有我和你一起进屋里,你第一时间就会露馅,知道吗?”
把柄。
成美都拿捏住了他的把柄。
好可惜,不能杀。
沙弗莱沉默的放下手。
“我告诉年昭,alpha的气息是我的气息。”成美都笑容不变。
“我的信息素味道很特别,年昭还没猜出来,所以只要我和你在同一个屋里,年昭就分辨不出来alpha气息到底是我的,还是你的。”
“但是,沙弗莱,如果你傻乎乎的自己去见年昭,年昭就能一秒确定alpha气息是你的。”成美都慢悠悠提醒。
沙弗莱讶异抬头,有些意外的问,“你看到了吗?”
“嗯,年昭在你手里写了什么?”成美都笑容了然,猜测道, “让你一个人去见他?”
沙弗莱点头,又不安的问,“可是年昭的眼睛快好了,到时候就能出屋子,他就知道真相了,会抛弃我的。”
“不会抛弃你的。”成美都笃定道,低声说的话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正因为他不会抛弃你,我才费心思把你带进太子别院。”
“所以,不要单独去见年昭,知道吗?”
***
奇怪。
沙弗莱没有理解到他划的“一”的意思吗?
为什么不单独来见他呢?
年昭握着游戏手柄,随便按着键,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啪嗒。
屏幕上的盗贼小人没能跃过障碍物,惨兮兮的脸贴地摔落。
一旁看了大半会的崇明尚皱起眉,瞪了眼忘了出声提醒年昭的仆人,又不耐烦的挥挥手,自己坐在了仆人的位置。
仆人老实让出位置,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而年昭心不在焉的按了重来一局,好像没察觉到旁边换人了,对着“仆人”的方向,像是邀请的问了一句,“要玩吗?”
“仆人”怔住,没有吱声。
“换个方式玩吧,你来操作,我来决定前进步数。”年昭递出游戏手柄,又一手摸索着仆人的手。
崇明尚愣住,犹豫两秒后,难以抗拒的一手接过手柄,另一只手任凭年昭按在矮桌上,感受着年昭微凉手指漫不经心的划过手心。
被划过手心的感觉很奇妙,凉凉的,痒痒的。
崇明尚反射性的蜷缩起手指,手掌合起,轻轻笼住了年昭比划的手。
年昭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透过眼上捆绑的半透明纱布,瞥了眼崇明尚的轮廓影子。
崇明尚这段时间没机会进来换药,还不知道年昭眼睛恢复了一点,只是反应过来后慌忙松开手,老老实实地摊开在桌。
“先前进一步吧,后面我就不出声了。”年昭懒懒道,手指在崇明尚温热的掌心里划下一横。
崇明尚不太熟练地摁着游戏手柄,盗贼小人不小心跳了两步,刚巧跳到了棋盘上的“陷阱”,被一盆水哗啦啦的浇成落汤鸡。
哗啦啦浇水的游戏音效响起。
崇明尚尴尬的偷望了眼年昭。
但年昭毫不在意,一手臂撑在矮桌上,姿态懒散的撑着下巴,一手又随意的在崇明尚手心里划下两横。
一步,两步,三步。
盗贼小人在棋盘上横跳,蹦蹦哒哒的声音热闹欢快。
明明是很幼稚的游戏,但崇明尚突然觉得挺好玩的,忍不住望了望身边的年昭。
alpha一身简单白衬衫,眼上绑着雪白绷带,乌黑发丝垂落,神色沉静又冷淡的划下两道横。
这次盗贼小人捡到了道具,是一只打火机。
盗贼小人发出“哇哇哇”的欢呼声。
游戏里发出“咔嚓”的打火机点火的音效。
“是打火机吗?打火机在游戏里可以隧洞探险,野外生火,是很有用的道具。”年昭不急不慢的解释道,又轻声道,“当然,也可以用来这样。”
咔嚓。
是打火机按下的清脆声音。
在吵吵闹闹的游戏声音里显得格外突兀。
崇明尚按着手柄的手指顿住。
安静的屋里,一时间只有游戏上盗贼小人单调的原地跳步声。
而年昭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一手握着打火机凑到崇明尚面前,又无聊的按了下。
“还想帮你点烟来着,你身上没带烟吗?是怕身上留下味道吗?”
“也对,你的烟味很特别,很容易识别身份。”年昭淡色的唇勾起,露出淡淡笑意,声音又轻又冷的问。
“好玩吗?明尚少爷。”
话音落下的一秒,屋里陷入彻底寂静。
只有打火机里窜起的幽蓝火苗,静静摇曳着。
“好玩吗?是这个游戏好玩?”年昭手指轻指,指了指屏幕上静止的游戏,又转而指向自己,带点嘲讽的问。
“还是你贵为太子的弟弟,却装作助手,装作仆人来玩我这个瞎子,更让你觉得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