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约会
等诺德给雌虫的背部全部上完药, 他感觉雌虫的d都要炸了。
剧烈起伏的身体好像憋着一枚已经点燃导火索的炸弹,也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
不过雄虫只管撩不给吃,随意地给雌虫做了下精神海, 就抱着枕头上楼上书房睡了。
独留兰斯诺特一只虫,在黑暗中反复被欲望托起又重重摔下, 清醒又沉沦地在卧榻辗转法测,得不到疏解, 牙齿把下嘴唇咬出了血,依然彻夜难寐.
接下来的几天,诺德和兰斯诺特宛如一对寻常夫妻, 好像时光从来没在他们身上打上嫌隙的烙印,日子过得叫一个蜜里调油。
看得出三年后的雄虫真的被照顾得很好,涅尔多庄园的客厅装修风格从虫族审美的华丽辉煌变成符合蓝星审美的清新简约风地板也不知何时移植了恒温装置, 保持在28℃的体温,理由是有时候诺德喜欢光脚在客厅走, 这样能防止雄虫着凉。
雌虫包揽了曾经最为不耻的一日三餐,诺德只要一醒来,就能看到他围着个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每天的菜品也是换着花样别出心裁。每顿饭都会亲自挑选经过28道工序净化辐射最优质的异兽肉,时令果蔬也是当天从农业星球运过来的。
雄虫胃不好时, 他会将肉炖得软烂, 加入温和的香料,既开胃又不刺激。
雄虫疲惫时, 他会准备富含能量的烤肉,外焦里嫩,搭配特制的酱汁,让诺德吃得满足又不会负担过重。
荤腥吃多了,又会熬制滋补的星际草药, 汤里漂浮着切得极细的蔬菜丝、既营养又容易消化。
味道虽然比不上蓝星菜式,但在虫族社会也是拔尖了。
他们还去约会了。
萨内蒂卡的海滩、游乐场、去滑雪滑冰,打卡各种嶙峋宏伟的虫族建筑。
两只虫像一对真正意义上的新婚夫妻,24小时黏在一起,准确的说是兰斯诺特24小时都寸步不离地跟在雄虫屁股后头,一秒钟都不敢掉以轻心,连诺德去买个水都抱着个臂一脸警惕地杵在门口,搞得来游玩的虫虫心惶惶的。
“你今天还不去军部吗?”诺德从小卖部出来,递了一杯汽水给兰斯诺特。
他们现在在梵夜森最大游乐场,诺德前天提了一嘴想去,兰斯诺特就拉着他来了。
其实三年前的诺德来过一次,不过那时他已经有很多次约会被放鸽子的经历,心已是一潭死水。他们以前为了装样子还会拉拉手,后来即使兰斯诺特一反往常地增加约会频率,诺德也只是百无聊赖跟在后面,步调懒散,心不在焉,游乐场都没好好玩。
彼时的兰斯诺特刚刚结束军部会议,关掉全息投影,雌虫穿着一身黑色丝绸休闲衫,诺德也有一件同款,但是他嫌穿着滑腻一直没穿。
兰斯诺特低着眉,眉眼微垂,“你想让我去吗。”
“?”
“我又不是元帅,反叛军的事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诺德觉得好笑。
就算是他也感受到了联邦的满城风雨,不是说反叛军要攻打切尔诺,就是说谁谁谁私联星盗叛变了,紧张的气息逐渐蔓延到梵夜森,参谋长和后勤部长一天至少要跟兰斯诺特打一百通电话,他真搞不懂兰斯诺特一天天怎么还能这么淡定自若,还有心思来游乐场。
兰斯诺特轻轻摩挲着光脑,沉吟,“可我想多陪陪你。”
“……”是怕他跑了吧。
“你这样好像一个不肯上朝的昏君,”诺德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到时候子民造反就来不及了。”而自己就是那祸国妖妃,背上一世骂名。
“昏君是什么意思?”雌虫抬眼,对上雄虫漂亮的绿眸,歪头不解道,“子民又是什么?”
“就是虫民。”诺德拧开汽水,正准备转移话题,说时迟那时快,参谋长的通话传了过来,言简意赅——反叛军兵临城下,直压切尔诺星北部边境!
诺德心脏瞬间揪紧,知道反叛军会攻过来,但没想到动作那么快!
军雌皱眉,这比勘算的提前了整整一天,他的周身即刻萦绕上肃杀的气场,快速拨打通话发号施令。
兰斯诺特把雄虫带到一个绝对安全、布满眼线的地方——上次是他掉以轻心,这次所有的眼线都是他最核心的虫员,战力非凡,且都配备得力武器,再不可能让诺德陷入上次的情况。
他转身对诺德说,语气急切,“雄主,利伯莱马上过来,您去威廉家里躲一阵子,没事千万别出门。”
“好,”诺德握紧了汽水瓶,“你要注意安全。”
兰斯诺特看着雄虫仰起白皙脆弱的脖颈,乌润的黑眸写满了对他的担忧,心顿时软成一滩春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么多天他就像一个戒荤的和尚,让他牵肠挂肚的致命诱惑近在咫尺,他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每天都经受着非虫的意志力考验,身体已经快憋出毛病了。
此刻,高大的军雌终于心一狠,一只手虚虚地搂上了雄虫的腰,很轻地俯下身,啄上了诺德红润的唇。
感受到雄虫的顺从,他兀自加紧了手上的力度,摩挲着雄虫柔韧紧实的腰肢。
“我会的,等我平安归来,雄主。”
他想,等他把胜利的果实彻底摘到手,就是时候跟雄主坦白一切了.
没一会儿,利伯莱就过来了,亚盖也跟着一起来,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直到诺德时脸上才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怎么了?”诺德和亚盖坐在星舰后排,他摸了摸金发雄虫的额头,没有发烧,那么就是忧思过度了。
“没事,我带了圣恩洛特买的红酒巧克力,给你,”亚盖摇摇头,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塑料袋包装的巧克力递到诺德手上,最上说着没事,脑袋却靠在了诺德肩上,“但是没你做的好吃。”
利伯莱不知道说什么,他总感觉雄主在心情不好时,依赖诺德阁下比他还多。
“威廉将军,你不用出战吗?”诺德见他心情不佳没有追问,拿着前排的雌虫转移话题。
“利伯莱没有接到军部的指令,阁下。”利伯莱身形一顿,握紧了星舰的方向盘。
“反叛军是指谁?约克集团还是盖斯文的星盗军团,还是他们一起攻过来的?”
“……”雌虫沉默了半晌,从后视镜瞥了眼自家雄虫的表情,才低声呢喃,“是谢尔顿·加西亚议长,阁下。”
…………
军舰跃升的气流带着极强的威亚,兰斯诺特握住方向柄,极速跃迁至切尔诺星的结界上方。
身后跟着的是第三军团的作战部署,模仿蚁阵排列开来,黑色的军舰气势磅礴,副官和众军官同仇敌忾,冷冷地对峙着。
另一边,谢尔顿·加西亚身后是三支特种部队。
“加西亚议长真是深得虫心,就连效忠军部的特种部队也能被你策反。”兰斯诺特冷冷道。
悬浮屏那段,金发军雌怡然自得地勾起唇角,“还是比不上元帅您,第三军团的十万精兵任您差遣。”
“既然知道你手底下是你训练出来的乌合之众,还是趁早投降比较好,您说呢?”兰斯诺特操控着方向盘,星舰又向上跃动几米。
兰斯诺特这话惹怒了和谢尔顿的黄金机甲并排的副官,他恶声恶气的声音从悬浮屏那头传来,“兰斯诺特,你这只雌虫的败类!当初要重塑重组地位,上任后却通过那么多荒唐的法案,根本和以前没有改变,你不配当元帅!”
“荒唐?如果我没记错,那些‘荒唐’的法案也有加西亚议长的手笔吧,这时候怎么翻脸不认虫了呢?”兰斯诺特冷笑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联邦,只有弱者寄希望于重塑地位,强者只靠争取。”
“你!”军雌涨红了脸,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虫!!
“所以,我靠‘手段’来取回我本该有的东西,”谢尔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眯起猩红的双眼,“是不是非常合理?”
“这元帅的地位你要去了,是嫌议会的板凳坐腻了吗?”
“不,我要的不是元帅这个位置,”谢尔顿慢条斯理,“或者说,不只是这个。”
“我还想要一只雄虫,不知道元帅舍不舍得割爱呢?”
这句话一出,瞬间点燃了特种部队的怒火,战鼓雷鸣、轰然作响,他们欢呼雀跃,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交织在空中,一阵盖过一阵!!
“把诺德阁下抢过来!”
“只有加西亚议长配得上阁下!”
兰斯诺特的脸黑沉得滴水,愤怒的眼底漫起猩红血色,方向柄被捏得变了形。
“真是欺虫太甚!!!”反观第三军团这边,军官们气得都快喷火。
“诺德阁下是元帅白纸黑字的合法雄主,他们竟敢光明正大地抢,逼脸都不要了吧!!!”
第三军团的军官一路按部就班地走过来,读书、进军部、上战场,哪里受到过这侮辱?!
换做是他们自己的雄主,被一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雌虫硬生生抢走,他们恐怕会生生把肺都气炸。
更何况那可是诺德阁下和元帅!!一个联邦的英雄,一个是贵为S级、默默相伴多年的专情雄虫!!
“老子受不了了,干他丫的!”
一声令下,第三军团阵列中冲出十二架蝶形战机,机翼展开时洒落漫天磷粉。
谢尔顿的特种部队随后如毒蜂倾巢而出,两股能量洪流相撞的刹那,太空中绽开直径三千公里的激光炮弹药痕迹。
激光炮弹药痕迹迅速蔓延,将漆黑的宇宙空间点亮,如同白昼。
战争持续了很久,切尔诺星的结界之下,底下的虫对结界上方的战况一无所知。
兰斯诺特紧握方向柄,眼神冷冽如冰,加西亚的战斗风格向来是保持超高诡谲的速度,一瞬间,宇宙中那架金色的星舰不知所终。
“元帅是在找我吗?”
讨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兰斯诺特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转过身,一余枚雷自发射舱呼啸而出,迅速调动遁甲。
谢尔顿不甘示弱,后撤半步,激光炮倾射而出。
爆炸的火花瞬间照亮了整个太空。
两边的军虫惴惴不安地看着战斗中央那一束爆炸的蘑菇云,那是他们领导虫的生死之战,只要其中一方战败,就意味着他整个军团的作战失败。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军雌脸色大变,他迅速看向悬浮屏,
“糟糕,加西亚议长的星舰被击落了!!”
第32章 受孕概率
根据联邦星际防卫司令部第09-347号战役总结报告, 于标准历3259年11月21日17:06(切尔诺星东经43.7°空域坐标),反叛者谢尔顿·加西亚的星舰被击落,反叛军和第三军团, 双方均伤亡惨重。
逃生舱发射记录显示,并未在星舰上发现生物尸体残骸, 但发现加密型逃生舱突破封锁网,疑似首领谢尔顿·加西亚通过预先部署的量子传送节点脱逃, 至今仍下落不明。
叛军集团的清剿行动进入最终阶段,原特种部队已全部归降……
兰斯诺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诺德的表情,直至这条新闻被机械电子音念完, 雄虫也不见丝毫波澜,才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尽管联邦的通讯网络极为发达,各类信息能在瞬间传遍各个角落, 但信号的触角却始终无法延伸至宇宙深处和神秘莫测的跃迁点。
在这种煎熬的等待中,他每日都在不安与焦虑中度过。终于, 当他再次打开光脑时,一条来自眼线的信息瞬间映入眼帘,仅仅一眼,他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屏幕那端的画面像尖锐的刀, 直直插进心里。他看到雄虫连续几天拜访谢尔顿·加西亚, 看到那只该死的老家伙跪下身亲吻雌虫的手背,看到雄虫对他嫣然一笑。
天知道他动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忍住没暴走虫化, 强压下精神海的翻涌,咬着牙硬撑着把那场战役打完。
不过幸好,现在看来,那一切只是谢尔顿·加西亚的一厢情愿,诺德连眼皮都没有掀动一下。
还好, 雄虫并没有被那只老狐狸低劣的手段吸引。
“今天一大早就吃牛排吗?”诺德拉开椅子坐到餐桌旁,面前摆了一盆煎得恰到好处的黑椒牛排,点缀着鲜艳的萝卜丁和新兰花,旁边的玻璃杯装着温热的牛奶。
“偶尔一次没关系,”兰斯诺特说,“你今天该去复诊了,那里的脑电波检查很消耗能量,早上适当吃点能量高的,不然检查中途很可能会昏过去。”
诺德点点头,难怪他上次做完体检累的不行。他环顾四周,“对了,这几天怎么一直没看到凯瑞?”
准确地说,是诺德在“穿越”后就没看到那只侍虫了。
凯瑞是一只B级雌虫,老家在远隔重洋的一颗农业星。他是来到这座庄园后第一个对诺德释放善意的雌虫,彼时整个别墅的佣虫,包括贝肯都对他非常冷漠,只有凯瑞会笑嘻嘻跑过来跟他聊天。
在最初诺德没被允许外出工作时,一个人关在偌大的庄园总是倍感无聊,凯瑞就会和他描述自己的家乡,偶尔还会一起聊聊星战游戏。
兰斯诺特窒了窒,眼眸微眯,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他已经辞职了,雄主。”
“辞职?”诺德瞪圆了眼,“不应该啊,他是被辞退的吗?”
凯瑞曾经跟他说,涅尔多家给的星币非常丰厚,还发誓要为资本家鞠躬尽瘁几十年攒够本金回去安享晚年来着。
“他什么时候辞职的?”诺德一连三问,“为什么要辞职,是回老家了吗?”
“我不清楚,雄主,但辞退他并非我的本意,是他主动提出的离职。”兰斯诺特很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似乎在隐藏着什么,转移话题的意思很明显,“过两天北部大公会置办一场舞会,庆祝爱子三周岁生日,我给你定制了一套燕尾服,等会儿试试合不合身,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入场。”
诺德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兰斯诺特紧抿着唇,眼底戾气横生。
他没想到,一只早就死掉的低贱雌虫还能被雄虫惦记那么久。
不过,他处理的得很干净,雄虫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异样……
就算发现又怎样,不过是一只居心不良的贱虫而已,连当诺德的雌奴都不配。
“最近军务繁忙,我没办法陪你一起去了,”再次抬起头,军雌眼底的戾气一扫而净,目光专注柔和,“我叫几只侍虫护送你。上次去的海滩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可以看到切尔诺夜晚的星空,我晚上来接你。”
“好。”诺德扬起一个甜甜的笑.
“您的信息素已经恢复到正常阈值了,腺体也没有异样。”
这种莫名其妙失忆的病情没有得到一点进展,不仅是因为病因蹊跷,更因为劳埃德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从反叛军手上救出来的20只雄虫都该他负责,大部分雄虫情况不容乐观,严重的甚至出现了躯体化。
穿着白大褂的雌虫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他快速翻动检查报告,对诺德道,微微蹙眉,“其他的检查结果也没有问题,只是这个胸部CT——看来那台该死的机器又故障了——请您体谅,私虫诊所总是要面对这种资金困难的局面,您随便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劳埃德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诺德无奈地耸耸肩,只能在楼上书房的沙发上坐着等待。
他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四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他的目光在诊所的各个角落游移,最后落在了架子上那一堆文件上。
出于一种莫名的好奇,他开始在架子上翻找起来,很快就翻出了他这三年的体检报告。
看着未来的自己的身体情况随时间变化而变化,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然而,就在他随意浏览这些报告的时候,他体检报告旁边的文件夹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文件夹,但不知为何,诺德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夹取了下来,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雄虫基因匹配检测”几个大字。
诺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当他打开文件夹,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只觉得心脏在被一只大手猛地捏住。
因为匹配的对象,竟然是兰斯诺特。
那些纸张摞在一起非常厚实,诺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日期从3256年开始,一直到3259年,每个季度,都有一个独属于兰斯诺特的匹配样本。
最左边那一栏,记录的是每一次实验的时间,具体精确到秒。
第二栏,是不同雄虫的名字,有诺德熟悉的,也有不太熟的。从上到下,雄虫的等级从S+级到A-级,雄虫基因等级依次降低。
第三栏,标注着每一只雄虫的各项指标、参数,包括年龄、身高、体重、饮食作息习惯、信息素味道、还有标红加粗的“信息素浓度”。每一只雄虫,已婚未婚的都有,二次分化前后的也都有,总共大约十只。
第四栏,记录着实时的“信息素匹配度”。
倒数第二栏栏是“孕腔活跃程度”。
而最后一栏则是最为刺眼的四个大字——“受孕概率”。
根据兰斯诺特和不同雄虫的基因匹配度,利用模拟推测,将诞生不同等级虫崽的概率,一五一十地展示出来。
其中最高的“S级”再次被标红加粗。
诺德的目光缓缓上移,他看到了关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冰冷的数字。
22岁雄虫星器官完全成熟时,生育S级虫崽的概率达32.5%,21岁时是12.3%,20岁仅0.39%,推测24岁时将升至63.4%……甚至还记录着他的尾勾叉进生zhi腔多少深度,能够最大程度提高绶孕率这种内容。
除了他自己的,还有其他雄虫。
他看到紧跟在他后面的赫蒂斯。
赫蒂斯的基因等级只有S-,23岁□□官完全成熟,生育S级虫崽的概率达23.8%,24岁达26%,推测27岁后会降至12.9%。
他的视线移到了侧面的报告栏——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兰斯诺特的字迹。
批注的内容简短却又冷酷无情,每一个季度的评估都像是在评判一件货物的价值,而不是一个有感情的生命。
3256年1月18日,他看到自己和赫蒂斯的名字被拉了个箭头,评判着兰斯诺特受孕得到雄虫的概率要低于赫蒂斯,于是他被打上了个大大的叉;3257年4月6日诺德,第一次高过赫蒂斯,于是他的名字下面又被打上了一个勾;3259年……
诺德攥紧报告的手颤抖着,纸张的边缘被捏出一道道褶皱。
他想起了赫蒂斯那天叫住他说的话。
他说,兰斯诺特为了虫崽的基因等级会不惜一切手段。
他说,与其生出一个注定被政敌拿捏的低等幼崽,兰斯诺特会极少地节约生育成本,诞育有限的高等幼崽作为继承虫培养。
诺德看着那一串冰冷的数字,喉腔滚动泄出一个讽刺的低笑。
所以,事实是什么?
在兰斯诺特口中“恩爱”的这三年,他一直没有停过和别的雄虫诞育后代的想法。
一直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和自己诞生高等虫崽的概率是里面最高的——却没有高到一发入魂,所以还要等。
这就是兰斯诺特死活不肯离婚的原因吗……还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荒唐无情呢。
第33章 离婚(二合一)
书房的门再次被扣响时, 诺德已经将文件夹归位,重新回到了沙发上,目光落在茶壶上漂浮的楹花花瓣上。
“诺德阁下, 让您久等了,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劳埃德手持全息投影的胸片步入房间,肋骨的轮廓在墙面上投下清晰的阴影。他轻轻侧身, 让出身后的位置,继续说道:“这是本月的营养剂,服用方法与之前相同。”
当看清后面跟着的身影时, 诺德捏着杯柄的指节骤然发白。
兰斯诺特紧跟在他身后进来,海妖蓝西装泛着星云般的微光,改良军装式剪裁勾勒出精壮的腰线, 左胸前还系着一个古董绳结,蓝色的短发向后梳起, 露出凌厉的眉骨,每一处都透露着精心打扮的痕迹。
“雄主。”军雌的声音像浸了蜜,目光在雄虫身上温柔流连,仿佛要将他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眼底, “我在星穹塔的餐厅顶订了观景位, 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看到猎户座流星雨。”
诺德不由攥紧双拳,浑身都在轻轻哆嗦。
到现在还在装, 背地里把自己当作诞育高等虫崽的生育工具,当着他的面却装深情款款!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诺德勉强扬起一个笑容,直到指甲都攥进肉里,才忍住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我今天有点累了, 回去吧。劳埃德今天辛苦你了。”说罢,起身径直掠过军雌。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与平时无异,但是说出口的话还是冷得带着点疏离。
兰斯诺特被雄虫的语气刺得有点懵,他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这么了冷漠了。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还是雄主在怪他今天没有送他来体检?
沉默无声蔓延。
“胸片和脑电波检查确实很耗费体力,而且今天仪器坏了,阁下等的时间比平常久,觉得累也很正常,”劳埃德适时解围道,暗自瞅了眼兰斯诺特,心想这就是他前一秒向他炫耀的“和好?”,雄虫看上去根本不想搭理他。
“今天尽量让阁下早点休息,泡澡的时候可以适当加一点有助于放松身心的香氛。”
兰斯诺特:……是这样吗?.
银灰色线条流畅的星舰在星空穿越,停在了涅尔多庄园,雄虫一身不吭地走在前面,兰斯诺特跟在身后,心情愈发沉重。
三年前就是这样。
那时他和诺德的协议婚约即将结束,他后知后觉地慌了起来。
兰斯诺特对那种情绪感到陌生,只感觉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告诉他必须立即行动,否则一切将无法挽回
他如同所有渴望得到雄虫关注的军雌一样,日复一日地为雄虫准备着各种礼物。
这些礼物包括最新型号的游戏机、绚丽的鲜花、雄虫偏爱的机甲模型,以及来自征服异星的战利品——无数的奇珍异宝、稀有蔬果,还有用珍稀的荒棘果制成的精神力提升剂——作为元帅,他享有优先选择权。
雄虫那时候已经不怎么跟他说话,总是淡淡地看一眼他送来的礼物,然后把礼物抱回自己的房间。
兰斯诺特那种焦躁的感觉才减退些许,他以为雄虫接受了他的礼物,说明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直到某一天,雄虫静静地坐在二楼靠窗的圆桌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在听到脚步声后轻轻扭头,目光毫无波澜地看着抱着最新款全息投影游戏设备的军雌身上。
他终于有了表情,两只纤细的柳叶眉轻轻拧起,泄露出一丝浅淡的不耐。
“不要再送了。”他说。
“又带不走。”
兰斯诺特随后前往雄虫的房间——自从雄虫生病后,那里便增设了排风系统和供暖设施——枯萎的鲜花、没有拆封的游戏设备、不含杂质的玛瑙水晶,自己曾经赠送的所有礼物都存放在那里,像是被主人烦不胜烦地塞进去的那样,杂乱无章地挤在衣柜里。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遍体生寒的感觉.
那时的雄主,和现在给他的感觉很像。
诺德把手提包搁在沙发上,转过身,看到了兰斯诺特表情非常奇怪的表情。
像后悔、像害怕、又像一言不合就要扑上来啃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太累了,”诺德稳住心神,堪堪深吸了几口气,扬起一个笑容。他三两步跑到雌虫跟前,张开双臂抱住了雌虫精瘦的腰,“对不起嘛,我今天太累了,看不成猎户座流星雨了,改天再去好不好。”
雄虫的声音黏黏乎乎的,低软的撒娇让兰斯诺特紧绷的肌肉一瞬间就放松下来。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拱了两圈,黑曜石般的眼睛眨了眨。他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
果然是他想多了吗?诺德或许只是单纯地累了.
接下里的几天,日子还是照常过。
唯一不同的是诺德现在不能直播,只能在群聊里指导一下学员,告诉他们他没失联,然后就是处理安慰亚盖每天八百个的电话。
亚盖打电话从来没提过他舅舅,东长西短地聊家常,偶尔跟诺德吐槽一下宴会上遇到的傻缺雄虫,或者傻缺雌虫,或者抱怨圣恩洛特的甜点越来越不好吃了,甚至直接用起了诺德直播间的方子,非常不要脸。
但是用脚趾甲想都知道,他在忧心什么。
那一天,亚盖终于没忍住。
“新闻说我舅舅喜欢你诶,是真的假的?”
诺德:……
地狱笑话。
“你知道我得知这个消息有多震惊吗,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诺德:……
“你要娶我舅舅当雌侍吗……额,我以后应该叫你什么?舅雄父?你明明比我小几岁诶,竟然升辈了!”
诺德:……
“说真的,我舅舅除了年纪大一点、难以捉摸一点、心思狡诈一点,还有点凶之外,没别的毛病,你要不考虑考虑他?”
诺德:……
别说了。
“亚盖,”诺德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你舅舅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吗?”
亚盖不说话了,情绪暗淡下去。他连舅舅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他要是想教训我,就给我回来啊,玩什么失踪啊……”
好端端的干嘛谋反呢?
明明不当那个元帅,加西亚家族的生活水平也是联邦最最最顶尖的。
诺德东一句西一句地安慰着,直到光脑上方置顶突然弹出来一条信息。
对面发来的消息简单明了:[星舰改造已完成]
诺德心情不错地勾起嘴角。
后手已就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兰斯诺特踏入议会大厅时,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全息投影正在展示第二星系晶能矿的勘探数据,但议员们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数据上——军部代表席与议会席之间的隔离带闪烁着刺目的红光,这是议会安保系统启动的最高级别警戒。
“起拍价,300亿星币。”拍卖员敲下木槌的声音被一片窃窃私语淹没。
兰斯诺特的目光扫过席位,财政大臣霍金斯正用手帕擦拭着油腻的额头,他面前的电子投票器显示着“弃权”,但手指却悬在“反对”键上方颤抖。
这位体态臃肿的议员今天格外焦躁,西装马甲下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显然在为什么重大决定犹豫不决。
“350亿。”兰斯诺特撩了撩眼皮,慢悠悠抬手示意。
“400亿!”能源部长克莱顿突然起身,这位以狡诈著称的议员今天一反常态地激动,“军部已经掌控了第一星系的能源命脉,难道还要私吞第二星系的吗?未免太贪心了一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兰斯诺特身后的军部代表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腰间配枪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银光。
“450亿。”兰斯诺特打断道,他注意到克莱顿的领带夹上闪过一道诡异红光——那是反叛军的加密通讯器。
已经肆无忌惮到直接窃听联邦核心的拍卖会了啊。
与此同时,议会穹顶的全息投影突然闪烁,显示出军部最新研发的星盗武器设计图,其中标注的晶能矿石单位赫然以亿万吨计。
议会瞬间陷入骚动。
霍金斯猛地站起,肥胖的身躯撞翻了桌上的水杯:“元帅大人!您这是要榨干国库吗?三年前,您执意拆除白塔、自设雄虫保护会所,虚报假账,中饱私囊,”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尖利,“您现在打算用这些晶能矿扩充军备,进一步架空议会吗?”
兰斯诺特挑眉,指尖轻叩扶手,淡淡道,“提醒霍金斯议员,您刚才的发言已经构成诽谤罪。根据《军部特权法》第37条,我有权对您进行拘捕,并没收您的全部财产……500亿。”
“够了!”克莱顿突然拍案而起,他的瞳孔因为愤怒而收缩成竖线,“军部这些年仗着淫威简直无法无天!从擅自扩建军事基地,到私自调用军用资源开采能源星,你们眼里还有议会吗?”
兰斯诺特笑了笑:“所以,您的意思是?”
“议会要求至少60%的份额!”
此言一出,军雌都笑了,兰斯诺特也忍俊不禁。
看来这谢愚蠢的老家伙,现在耐心真是越来越稀薄了,盖斯文那边要30%,他们张口就是60%,中间商赚的差价还挺多啊。
“早点结束这无聊的竞拍吧,600亿。”兰斯诺特站起身,军装上的勋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军部机甲每年的能源消耗都是公开数据,倒是议会……文职部门要那么多晶能矿做什么,给各位给私虫疗养院供电?”
军雌那边发出一阵哄笑。
“你这是独裁!”霍金斯的声音已经接近尖叫。
“600亿。”兰斯诺特的声音陡然转冷。
“600亿一次。”
“600亿两次。”
“600亿三次……成交!”
木槌敲下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议会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不得不承认,没有了谢尔顿·加西亚,议会根本没虫能跟兰斯诺特抗衡。
克莱顿的领结“啪”地碎裂,霍金斯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双下巴滴落在昂贵的西装上。
军部代表席后方,数十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已经守在了门口。一副谁敢不服就干他丫的架势。
兰斯诺特起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阵垂死挣扎的讥讽,“有那么多能源星又怎样,还不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废物,雄虫都能随随便便被虫抢走。”
兰斯诺特略微窒了脚步,手插在兜里,偏过头,发出一声轻轻的讽笑。
卑贱又可怜的雌虫,只能用这种无能狂怒的方式挑拨离间。
他们不知道,他的雄主爱他,没有任何虫能抢走。
就在今天晚上,诺德还主动邀请他去星穹塔共进烛光晚餐…….
兰斯诺特在星舰上照了许久的镜子,手指向后梳理着发丝,解开领口的扣子,重新整理好衬衫的褶皱,然后又仔细地扣上。
在再三确保仪容仪表没有问题后,踏下星舰。
这是诺德在失忆后第一次主动提出约会,在参加完拍卖会,他还特地回家洗了个澡,洗掉会场的烟味——诺德不喜欢那种味道。
想到这儿,他没能压下翘起的唇角。
沿着飘着香氛的长廊,走到诺德预订的餐桌旁。
雄虫穿了件月白色的丝绸衬衫,已经坐在窗边。
当他转过头时,兰斯诺特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滞了。
侧脸在星光照耀下近乎透明,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倒映着整个银河,却在看见他的瞬间蒙上一层薄雾。黑色的秀发吹落在耳畔,清风微拂,漂亮得不真实。
兰斯诺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诺德给他递来一份菜单。
“你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桌上已经上了一份带子扇贝绘时蔬,龙虾瑶柱炖鱼翅和一份马卡龙,桌上洒满了玫瑰花瓣,橙黄的烛光在头顶巨大的水晶灯下摇曳,爵士乐流淌过衣香鬓影,最终汇入人群的笑语声里。
兰斯诺特接过菜单,“下次我来晚了你可以先吃。”这是联邦最昂贵的餐厅之一,许多食物都有标准的入口时间,超过一定的时间,口感和风味都会大打折扣。
诺德笑了笑,不置可否。
用餐时,没有人主动打破沉默,他们不时地侧目欣赏窗外的风景,包括海岸线和璀璨的星穹。
这里的风光确实很好,诺德心想,吃饱喝足再顺势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请求,成功的概率肯定比饿着肚子要高。
他矜持地用餐布擦了擦嘴,“服务员,麻烦把餐桌收拾一下。”
一旁随时待命的侍虫殷切地过来,将餐盘收拾干净,重新换上桌布。
兰斯诺特有奇怪的眼神,看着诺德从身后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自己面前。
“吃饱了的话,就把这个签了吧。”诺德说,又递给他一支笔。
“雄主,这是什么?”
兰斯诺特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得缓慢而沉重,眉眼间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惊惶,他拿起那份文件报告,手指几乎是颤抖地翻开了文件的页面。
一份移民申请。
诺德的移民申请。
已婚虫类移民必须得到伴侣的同意,否则签证下不来。
“没猜错的话,我的申请应该是卡在了你那边?”诺德懒懒靠在椅背上,晃动着高脚杯里的白葡萄酒,虫族的食物很神奇,很多餐称不上美味,但是对于酒却开发的很深入,除了蓝星上共有的自然发酵、蒸馏、浸泡,他们还会别出心裁地将酿好的酒置于炭火上烘烤,激发白葡萄最原始的浓郁醇香,诺德轻轻抿了一口,“堆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也该处理一下了。”
总不能因为是元帅,这种小事就撂挑子不管了。
兰斯诺特死死盯着那份文件,绿瞳倏忽缩成一道竖线,以往瞳孔兽化就能恢复原状,此刻却一直这么保持着,从白纸黑字的文件上移到雄虫脸上,看着很吓人。
沉默了半天,军雌嘴唇翕动,声音沙哑:“为什么?”
“我们这些天不是过得很好吗,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那份文件总共有三页,用订书针钉在一起,全部撕开只能避免边缘的扉页。
军雌扯起一个不像笑的笑,低声道,“雄主,我有时候很笨,做的事情总是不合您心意……我哪里让您不高兴了,您告诉我,我都改,好不好?”
一切都像新婚燕尔的样子,雄虫也慢慢卸下了心防,甚至都开始主动亲近他。
为什么还要离开?兰斯诺特想不明白。
“你不笨,兰斯诺特。”诺德面无表情看着被散成碎纸的移民申请,东西销毁的速度比他想象还快,高脚杯轻轻搁回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没虫比你更聪明了。”
或许自私也是一种力量,能集聚一切满足一己之欲,那样势必就会牵动所有大脑神经去思考、不择手段。
“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权力、地位、一个精神海安抚器、还有一个完美的幼崽,”诺抬起头,目光不闪不避地只是他的眼睛。
“但已经坐到元帅的位置,其实有很多优于我的替代品,大可不必每天这么累的去演戏。”
“你想要精神海安抚,弄到市面上最好雄虫信息素安抚剂,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幼崽……其实不管是和我还是赫蒂斯,生出高等幼崽的概率都差不多,不是吗?”
一个27.5%,一个26.3%,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别,多生几只总有能撞上的。
“就算不是赫蒂斯,那几只未成年虫等上几年,概率应该比我高……那只雄虫叫什么来着?埃兰德?不是预测他二次分化的概率是S+吗,高等虫崽的受孕概率好像能有72%,真是了不得的数据……”
“不是这样的!”
随着雄虫话语的推进,兰斯诺特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巨大的恐慌如同宇宙中渺无边际的黑暗帷幕,在他身后聚集,最终将他整个笼罩。
军雌脑子嗡地一声,像被谁硬生生砍断了四肢,他突然拔高声音,仓促地打断雄虫的话。
回过神来,他已经直直地跪在了雄虫腿边,他握住雄虫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光是说话这个动作都让他疼得无法呼吸。
“我可以解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都没想过找别的雄虫,我怎么可能会跟其他虫诞育后代呢?只有你,只有你……”
“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兰斯诺特抬起头,他的跪姿标准德挑不出错,俊朗的五官依旧凌厉,下颚线绷得紧紧的。
被握紧的手的尖端传来细细的颤抖,诺德后知后觉地发现,兰斯诺特在哭。
他移开视线。
哭有什么用?
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他决心和兰斯诺特分开,绝不仅仅是这个问题。
因为短暂地陪他演了会儿戏,诺德发现三年后他们的代沟依然犹如天堑。
“别演了,听看累。”
诺德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抽回来,就算他能给出一个超出满分的解释,诺德也完全不可能再挤出一分信任,这种东西耗得很快的。
军雌又是一怔,“不是演戏。”
诺德起身时,胳膊被雌虫抓住,军雌的喉结动了动,他即使泪糊了满脸、即使跪着,也总是一副带着狠戾的表情,声音还是哑,“我爱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怎么能抛下我独自离开?……”
诺德坐了回去。
这就是他选择在这里坦白的原因,他怕在“家”里,兰斯诺特一个冲动把他关进小黑屋。
这里,四周都是虫,他在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打晕自己,顶多就是让元帅丢了点颜面。
上辈子,诺德是个标准的打工族。
他总是待人和善,和谁说话都笑呵呵的,但他知道心里多少是有点问题。
成长于单亲家庭,他和母亲住在筒子楼里,她为了养活他总是很忙,大部分时间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和漆黑相伴过夜。
一个人缺爱的表现有很多种,有的人薄情寡义,有的人无坚不摧,有的人却表现出对别人很好,用一种补偿的方式给出爱,希望自己能获得同等的回应。
很不幸,诺德就是最后一种。
换个角度说,也叫讨好型人格。那是一种不健全的人格,总是有一种圣父心态,其实非常自私,暗自肖像我对他好他是不是就能加倍对我好了。
现实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上辈子在蓝星上没糟到的报应,这辈子全都收到了。
“给我的光脑装窃听器、每天出门派几十只军雌跟着我、所有光脑联系虫的终端信息直接同步到你光脑上、不过问我的意见,随意把我停职,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三年前的事暂且不论,只拿穿越后这短短的一个月,诺德就能推测出,所谓的相爱不过事水中花镜中月,构筑在虚伪的谎言里,简直一派胡言。
“兰斯诺特,我好累。”
兰斯诺特好像身处地狱,身后是翻涌的滚烫岩浆和无边的黑暗,他只能听到雄虫冰冷的声音,格外刺耳。
“既然你不肯签移民同意,还有一个办法。”诺德慢条斯理。
“你曾经说,规则不过是给弱者的束缚,那可笑的离婚规定——你应该也有办法绕过吧。”
比如,伪造离婚时间,将他们的离婚时间定在新法出来之前。再比如,既然雌君和雄主不嫩和平离婚,那么就伪造一方的死亡记录。
为了自由,诺德可以牺牲一下,假死一次。
兰斯诺特如坠冰窟,彻底失去知觉,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烛光中,他看见诺德眼中最后一丝温度消散,仿佛银河熄灭。
第34章 跟丢了
离婚申请通过得比想象中更快, 正如诺德所说,只要兰斯诺特想,很多事情只需他打个响指就能解决。
兰斯诺特用了点手段, 将离婚日期定在一年前——这样一来,这一年间雄虫和他之间便只是“同居非婚”的关系, 连法律上的最后一丝牵绊也被彻底斩断。
除了这个原因,也要归功于诺德的配合。雄虫净身出户, 连雌虫家产的一个钢镚都没要,甚至连这些年未娶雌侍、未生育幼崽的罚金也懒得追究。
财产分割?诺德连看都没看一眼文件,直接签了放弃声明。
债务清算?雄虫名下干干净净, 连一张信用卡账单都没有。
双方担保虫签字?兰斯诺特亲自到场,诺德则通过全息投影完成确认。
婚姻登记机关受理?军部特批的绿色通道,连排队都省了。
婚后互不干扰协定?诺德签得干脆利落, 连条款都没细看。
那些原本复杂繁琐的流程,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军雌站在民政局门口, 看着工作人员将“离婚证”三个字盖在文件上,突然觉得胸口空了一块。
“元帅,这是最后的确认文件。”贝肯小心翼翼地将光屏递过来,“您和诺德阁下的婚姻关系已经正式解除。”
兰斯诺特盯着光屏上诺德的签名, 那熟悉的字迹依旧清秀工整, 却透着一股寒凉的疏离。
他想起四年前,雄虫在结婚协议上签字时, 指尖微微发抖,耳尖还泛着淡淡的红。
那时雄虫刚刚来到涅尔多庄园,怕惹他不愉,总是极力避开他的私虫物品。现在离开了,也只带走了几套常穿的衣服, 为他置备的衣服和盘缠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有说什么吗?”兰斯诺特低声问。
贝肯愣了一下,摇摇头:“诺德阁下只是签了字,什么都没说。”
军雌攥紧拳头,眉眼低垂,片刻后哂笑一声。
他早该知道的,诺德从来都是这样——温柔时能让虫沉溺,决绝时却连一丝余地都不留。
贝肯看着兰斯诺特,心绪复杂万分。
一夜之间,家主憔悴了不少,原本丰神俊朗的双颊微微凹陷,嘴唇干裂起皮,翡绿的眼眸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根本没有元帅的样子,倒像是进去蹲了几年的。
几十年了,他从没见过以冷酷暴虐的涅尔多这个样子,饶是贝肯也不禁感慨这一段坎坷多难的感情,短暂的甜蜜像是破裂的泡沫,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格蕾星那边的安全防线布置好了吗?”兰斯诺特问。
“阁下住所半径三公里的安全防线已全部布置完毕,按照您的要求派了30只军雌入驻当地,只要阁下星舰一到就会有虫接应。”
兰斯诺特揉了揉眼眶,“告诉他们,以后雄主每天见过哪些人、去过什么地方、做过哪些事,全部要事无巨细地直接向我汇报。如有懈怠,军法处置。”
贝肯应声答应,想起什么,又道,“关于监控……因为阁下的木屋采用天然原木砌铸而成,直接安装恐怕会暴露,不过我联系了制造商,要求他们紧急加工能毫无破绽隐藏的款式。”
原木屋?兰斯诺特蹙眉。
差点忘了这个,雄主的目的地竟然是那种漏风、漏雨、轻易就能被不怀好意的人闯入的破屋子。
早在诺德打算离开的三年前,兰斯诺特就在离木屋不远的地方盖了一栋三层别墅,那里布满了红外监控和智能管家,后花园种满绿植——雄虫至少要住在这种环境标准的房子才行。
“想办法叫虫把雄主的房子毁掉,然后将别墅以出租的方式租给雄主,”兰斯诺特说,“……租金不要定太高。”
“是。”
现在联邦战乱不休,反叛军愈发猖獗,如果兰斯诺特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诺德身边,雄虫说不定会遭到和上次那样类似的意外。
兰斯诺特安慰自己,远离战火说对诺德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
他要允许雄虫短暂的任性,等所有战事画下句点,再把雄虫接回来.
从共享星舰跳下来,诺德双肩背着一个巨大的灰色帆布包,手上握着一个金属拉杆,20寸的行李箱在地面咯吱作响。
他走到梵夜森靠近站点的偏远的滨海站点。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艘深黑、线条流利、带着金属光泽的小型星舰已经停泊于角落。
星舰的大门在他走近时就已打开,露出驾驶座上主虫俊美无瑕的脸。
金色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指尖随意搭在操纵杆上,显得慵懒而从容。
男子侧目望向他,随后轻轻垂首,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
“您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到了半个小时呢,加西亚议长。”诺德坐上星舰后排,微微颔首。
他的黑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愈发动人。
军雌的目光在诺德脸上停留片刻,笑意更深,“等待一位值得期待的客人,总是令人愉悦的。”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眸子里还是那种近乎看幼崽的宠溺。
“现在就出发吗,阁下?”谢尔顿问。
“尽快吧,”诺德忧心地往后看了一眼,“好像有虫在跟着我。”
“放心,他追不上我们。”谢尔顿单手启动星舰,扬起一个不甚在意的浅笑,“阁下,坐稳了。星舰后面有解乏的零食,希望行程中您不会觉得无趣。”.
十天前。
离开在即,诺德没事会抽空给亚盖做小甜点送去。
那时已近黄昏,他在批发市场买了些用尽的巧克力豆和香草荚。
拎着两个装满食材的袋子,在路过一个僻静的咖啡馆时,诺德意外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很难想象,这位被军部满世界找、罪行累累的“叛徒”,竟然就在切尔诺星悠闲地喝咖啡。
谢尔顿·加西亚邀请他去咖啡厅坐坐,诺德就坐他对面了。
年长的军雌没有半点“通缉犯”的自觉,一身笔挺的西服,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精干的手腕,铂金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了一层琳琅的碎光。
他推给诺德一杯点缀着笑脸的卡布奇诺。
“您似乎对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谢尔顿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放在腿上,猩红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雄虫。
“惊讶什么?”诺德抿了口咖啡,“您不是特地来堵我的吗?”
军雌的笑容在脸上僵滞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这不是偶遇吧,加西亚议员,”诺德若无其事地嚼着奶沫,“就如您每一次接近我,都是精心设置的圈套那样,不是吗?”
军雌的唇角被拉平,他面对诺德时,一直带着温柔包容、游刃有余的笑意,所以现在脸色没什么表情时,才看的出他其实有着一张分为矜贵冷淡的脸。
鼻高唇薄,眉眼疏淡,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压面而来。
“哦?”雌虫交叠的双手放下,身体向椅背后面靠去,猩红的兽瞳里兴味盎然,“不知谢尔顿是否有幸一听阁下的高见?”
既然他要听高见,诺德就无所顾忌地发表观点。不如说,陈述那个早已被他窥探的事实。
“假意跟军部敌对,公开向兰斯诺特宣战,进而取得反叛军信任。”诺德把咖啡放回杯垫上,慢条斯理道,“目的是引蛇出洞,将旧商业集团一网打进。”
“至于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诺德说,“或许是因为您和兰斯诺特本来就是一条战线的,军部‘缉拿’您当然就显得比较敷衍啦。”
“所以您在哪里都没关系,只要不太堂而皇之地露面就行。”
自兰斯诺特上台那天起,就开始了对旧商业集团的清剿。尽管将一些商人赶下了马,但是他们在联邦盘踞极深,包揽了能源、交通、机甲、金融等多个领域的命脉。
如果他们仅仅只是普通的做生意,兰斯诺特不会痛下杀手,但是他们还涉及绑架雄虫提炼试剂、人口贩卖等等惨绝人寰的残忍,攫取高昂利润。
以卢申为代表的商人非常狡猾,产业渗透天盾星系各个角落,要连根拔起势必定引起伤筋断骨的阵痛,所以兰斯诺特他们开始了漫长的布局。
首先由谢尔顿潜入但叛军内部,假意与盖斯文结交,利用贪官转移钱财,初步取得盖斯文和卢申的信任,此为第一步。
半年前开始,军部就屡遭星盗袭击,被劫掠武器、搜刮星币,军部的信息按理说用最高规格封锁,平常虫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蹲点袭击。
所以谢尔顿·加西亚被怀疑泄密。
而他不仅不收敛,反而多次挑衅兰斯诺特、出入元帅办公室,激怒兰斯诺特和他的下属,此为第二步。
“而我,就是第三步。”诺德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或许这个第三步出乎你们的意料,因为我的失忆毫无预兆,但是这并不妨碍你们计划的推进。”
他的意外,让他们的计划形成了完美闭环。
谢尔顿·加西亚非常好地掐准时机,利用这点,假意心仪诺德,明面上激怒、挑衅兰斯诺特,和兰斯诺特彻底“决裂”。
那场反叛军攻打切尔诺的战役就是一场作秀,除了双方将领,所有的军雌都被蒙在鼓中,为了避免更激烈的人员伤亡,谢尔顿故意被兰斯诺特的机甲击落坠机。
新闻报道所说的“双方伤亡惨重”的数据大概率也是假的。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空气里只有军雌的怀表链条发出细微颤音。
谢尔顿·加西亚偏了偏脑袋,换了腿交叠。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的笑,唇角咧开的弧度都像精密控制的机器,参数不偏离分毫。时不时微挑眉梢,示意雄虫继续说下去。
“您非常聪明。”军雌弯起的眸子里折射出几分真切的欣赏。
原以为是只娇弱美丽的菟丝花,没想到……
不,诺德本来就是这样的虫,是他小瞧了雄虫的敏锐。
“可是有一点您猜错了,”谢尔顿笑着,眉眼低垂,“我的行为并非只是为了挑衅兰斯诺特。”正如他想见到雄虫,偶尔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谢尔顿的欲望很隐秘。
没有虫知道,自从他的侄子亚盖第一次将雄虫带回家里做客时,那种隐秘的欲望就开始不受控地发酵。
瞥见对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抚摸对方线条优美的腰身,亲吻他光洁如玉的耳垂,沿着他桃花瓣般的精美脸庞一寸寸吻下,看对方被困在怀里,却只能乖乖巧巧、嘤咛控诉的模样。
那是一种极端不正常的情愫,带着完全无法自控的强烈吸引,雄虫在他眼里就像一朵有毒的罂粟,娇嫩、单纯、等着人采撷。只是因为他是兰斯诺特的雄主,所以只能悬崖勒马,保持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长辈那样和雄虫相处。
很难说,谢尔顿对兰斯诺特的“挑衅”没有带着私心。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让雄虫听到,太脏了。
让他意外的是,下一秒,那双饱满红润的的唇轻启,吐出的话超乎梦境的下限。
雄虫眨了眨眼,灵动的目光现出一丝狡黠,“您既然这么利用我,应该不介意帮我个小忙吧?”.
元帅办公室的气压低的可怖。
卡尔和移民局的工作虫不敢插话,只能干站在旁边。
兰斯诺特双手撑着桌子,竖瞳死死盯着光脑那端的星讯,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难掩急切,“已经超过预定达到的时间半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到?!”
伴随着全息投影那头电流滋滋的声响,光脑那头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报告元帅!我们已经到达了第二个跃迁点附近,但是……星舰跟丢了!!”
“什么?”兰斯诺特大脑一片没空白,耳廓响起一阵尖锐的爆鸣,“怎么会跟丢?!”
军雌哭嚎的声音哆嗦着传来,“离开前我们看到,诺德阁下的星舰在往偏离原轨道向第三星系驶去,并没有按照去往格蕾星的第二星系。我们用最高时速跟上去,但是阁下的星舰启动了‘极速飞行模式’,而且星舰还设置了信号屏蔽系统,无法追踪定位!”
军雌快崩溃了,他原本的任务就是护送诺德阁下安全到达目的地啊,谁知道这个星舰蛇皮走位啊!!
“诺德阁下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格蕾星!”军雌欲哭无泪。
“星舰是谁在开?”兰斯诺特咬牙切齿。
“元,元帅,我不太清楚,但是成像显示,星舰的标志很像加西亚家族常用的……”
谢尔顿·加西亚!!
是他!!
他拐跑了雄主!!
第35章 厄尔尼斯的新生活第一天
厄尔尼斯正值春季, 万物复苏、鸟语花香,动物也到了求偶的季节。
不同于虫族,雌虫普遍将对珍贵的雄虫求爱带着三分保守含蓄, 兽人的求偶方式总是直白大胆得多。
谢尔顿“奉命”排队给雄虫买奶茶,出来时, 就见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雄虫,身旁围着两只雄性兽人。
“哎, 小美人儿,哥哥就是请你喝杯酒,没别的意思, 你是新来的吧,你跟哥哥喝酒,我们带你逛街, 熟悉熟悉这儿~”一只狐狸兽人笑得贼兮兮的,一屁股坐在了雄虫旁边。
诺德做过功课, 知道厄尔尼斯和格雷星同属于非联邦管辖的兽人星球,但因为远离政治中心,民风更为淳朴开放。
但是没想到能“淳朴”到这个地步——碰到地痞流氓搭讪的概率远超想象,短短半天他已经第五次被兽人搭讪了, 还全都是雄性!!!
这里的兽人, 不分种族,都是“男人”的外表。
不过和虫族相反, 这里的雄性魁梧壮硕,雌性相对纤细较弱,所以诺德自然地被归到了“雌性”一类。
诺德眼瞅着狐狸兽人越靠越近的脸,和兴奋蠕动的尾巴,低声正色道, “我是雄性。”
诺德不想刚来就暴露虫族的身份,因此没打算动手。
再说……诺德扫了眼那两只兽人,一个狐狸看起来还好,另一只熊兽人嘛,诺德看了眼他傍圆的腰身、两米的身高……
“那咋了?”狐狸兽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个回答,兽人族对求爱这一方面向来简单粗暴,看对眼了就A上去,管你雄的雌的。
不过这么漂亮的人竟然是只雄性,还真有点可惜呢。
狐狸兽人抛了个媚眼,“哥哥就是喜欢你啊,雄性也没关系嘛,咱们兽人不在乎这个!”说完,他还伸手想去摸诺德的脸。
诺德敏捷地往后一闪,躲开了他的咸猪手,脸色已经有些不悦了,“请你自重,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而,狐狸兽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身后的熊兽人更是笑得憨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哎呀,小美人儿别害羞嘛,雄性没关系,哥今天让你尝尝当雌性的滋味,不比当雄性差,放心,哥哥们技术包好的!”
诺德有点反胃,正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尾勾释放出来打一架,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了面前,一手接过了熊兽人的咸猪手,硬生生掰了回去,“请自重。”
谢尔顿目光轻描淡写地扫在兽人身上,释放了些许属于高等雌虫的警告精神力,熊兽人手挣扎了两下,发现竟然抽不出来!
谢尔顿甩开他的手,“嘭”的一声,腰肥体圆的彪形熊兽就顺着力道摔倒在地。
熊兽人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又灰溜溜爬起来,既羞愤又屈辱,“你他爹是谁啊,老子跟小美人说话跟你有毛线关系?!”
“就是,你他爹谁啊!”狐狸虽然也觉得难受,但还是硬着头皮吼道。
“我是他雌父。”
谢尔顿的眼神蔑视,像是在看两坨垃圾,“想要搭讪我的雄子,是不是该征求我的意见?”
“雌、雌父?”熊兽人指着他,瞪圆了一双铜铃大眼,“你唬鬼呢,你们哪里长得像了?”
“他就是我雌父!告诉你,我雌父不好惹的,能把你们全部揍成冬瓜!”诺德从身后露出一个脑袋,狐假虎威地瞪着两只兽人,又轻轻拽了下雌虫的衣角,使了个颜色,“雌父我们别理他们了,去吃晚饭吧,我肚子饿了。”
谢尔顿心领神会,知道雄虫不想把事情闹大,顺势将虫搂在怀里,转身向反方向离去。
“站住!谁允许你们走了!”熊兽人不依不饶,他已经有十几年没碰到过这么漂亮、这么合胃口的美人了,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让他飞走!
谢尔顿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身子微微一侧,两只兽人就像被他激怒的野兽一样,疯狂地扑了上来。
他回头看了诺德一眼,“您先找个地方躲好。”
不到一分钟,诺德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躲着,就见两只兽人一个屁股朝天一个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鼻青脸肿、模样凄惨,真被揍成了冬瓜。
兽人族民风淳朴,普通的打架斗殴,只要不出人命也没谁管,甚至有人就挎着步子从他们身上走过去了。
谢尔顿拍拍手,慢条斯理地从衬衫袖口拎出一条看着就无比昂贵的手帕,不急不慢地擦手。
诺德:“……”
“不是说请雌父吃饭没,走吧?”他抬头看着诺德,眉梢微挑.
谢尔顿加西亚,联邦议员长,现在的身份是诺德的专属司机虫、帮他逃离切尔诺星的“共犯”、以及帮忙拎包端水处理各种事项的杂工。
不过老板诺德没有要求他做最后一项工作,原本是星舰到地了就跟他告别的,但是谢尔顿坚持要帮他安顿下来,诺德也没客气,刚来带异星虫生地不熟的,有个帮手互相照应总是好事。
只不过今天耗时大半天的住所寻找之旅以失败告终。
不是房子过于陈旧,就是价格太昂贵,要么就是三五只虫拼起来的合租房——兽人族非常开放,去参观房子时总能碰到身体布满各种痕迹、疑似刚完事的情侣,甚至多人行。
诺德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谢尔顿的眉毛拧成那个样子,他像憋了很久,忍无可忍:“阁下,这些地方不适合您居住。”
他不想对雄虫的决定多加置喙,但是那些地方,什么筒子楼、公寓房、一室三厅……恕他直言,简直连装垃圾都不配,他从出生到现在,活了五十多年,还是头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竟然被叫住所的肮脏窟穴。
实在和雄虫的身份太不相配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能稍微理解兰斯诺特了,换作是他,估计在这里安插的监控和眼线只会多不会少。
“没事,再看看吧。”诺德说。
厄尔尼斯的面积不大,估计只有切尔诺星的十分之一,主城区集中在一起,没多久他们就晃悠到一家繁华地段待出售的店铺门前。
那是一家百余平大小的咖啡厅,硬装作为书店正好合适,软装稍加改动就能直接开书店了。
“您喜欢这家店?”谢尔顿注意到雄虫亮起来的表情,笑着问,“是想接手吗?”
“不,我是想开一家书店,”诺德摇摇头,在咖啡厅门口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他三年前就计划在格蕾星开一家小书店,没事种种花,散散步,过上有些惬意的日子。
“不过这个不出租,还是算了。”
“书店?不错的主意。厄尔尼斯虽然处于第三星系,教育系统不由联邦直接管控,但是这里的兽人很重视教育,从四岁开始一直到二十五周岁的教育系统,而且这附近流量非常不错,附近是大型商超,还有写字楼和小学,您如果想开书店,不妨尝试囊括全年龄段的书籍。”谢尔顿笑着道,眸色温和地注视着雄虫,“如果您缺启动资金的话,我可以借给您。”
诺德以为他在开玩笑,嘻嘻笑道,,“你不是我雌父吗,哪有找雌父借钱的,不如直接送我吧。”
自从拆穿了谢尔顿的“真面目”后,两只虫的关系就像被捅破了一层砂纸。诺德也不陪他演了,说话言行逐渐放肆,尊称都不喊了,每次都直呼大名。
不然呢?他可是被白白耍了那么多次,每次都乖乖当军队和议会play的一环,他也不是没脾气的好不好!!
雄虫说着,神色很认真。
不过“雌父”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愉悦了。尤其是雄虫沉着脸,“威胁”他说如果帮他偷渡就把他和兰斯诺特的计划公之于众的样子,每次想起都让他忍俊不禁。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明明不用“威胁”,谢尔顿也会无条件帮忙。
诺德本意只是和谢尔顿·加西亚开一个无足轻重地玩笑,没想到对方答应地非常干脆地回了一个“好。”
好像就等着他开口似的。
“不是,我说着玩呢。”诺德后退半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神慌了一瞬,“您可千万别当真。”
“诚如您所说,”谢尔顿牵过雄虫的手,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手背,“我利用了您,所以我会倾尽一切补偿,只要您能高兴。”
他抬起眼眸,猩红的瞳孔泄出一丝妖冶。
明明和亚盖一样的眼睛,可安在这只雌虫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诺德心脏漏了一拍,脑子里警铃大响!
不对劲!!很不对劲!!
诺德回想起亚盖说的话,他说他舅舅对他很“凶”,每次家族训话,娇贵的雄虫就会扑到他雌君怀里委屈好几天,可是在和谢尔顿点·加西亚相处的日子,诺德实在难以将他和“凶”挂钩,或者说,这只雌虫从来没对自己“凶过”。
有些行为举止,已经超过了激怒兰斯诺特的逢场作戏。
即使是诺德也意识到了不对。
一直被他压在心底刻意不去思考的某种想法浮出水面。
——谢尔顿·加西亚或许真的喜欢他。
第36章 最后一间房
喜欢的程度不知深浅, 有几分真心也尚未可知,可能跟和对路边的小猫小狗没有任何差别,有点好感, 所以闲着没事就会丢块骨头逗逗——加西亚最不缺的就是“骨头”。
“或者,我可以以入股的方式入资?”雌虫笑着建议, 尾音像浸了蜜,带着一种温柔的诱哄, “不过您最好抓紧时间,这里地段很好,晚一步可能就被人买走了。”
入股?诺德托腮思考, 这个主意不错,合同拟定好的话能大幅减少无用的经济纠纷。
谢尔顿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有片刻出神。
“成交。”良久, 诺德认真地点点头,“可是店长说一次性要付清600万星币, 你现在资金账户不是被军部冻结着吗,会不会很麻烦啊?”
“这您就不用担心了,阁下,”谢尔顿泄出一个无奈而宠溺的笑, “这点微不足道的费用, 还不至于动用到我的私人资金。”
诺德:“……”
好好好,不愧是加西亚, 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壕无底线啊。
谢尔顿的行动力简直超乎想象,正如他之前将机甲改造植入信号屏蔽系统和极速飞行模式,都是诺德拜托后第二天就搞定了。雌虫拨打贴在门前的联系方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只雄性山羊兽人就赶了过来, 额头上都是汗,看着似乎很想赶快把店铺卖掉。
“您好您好,二是有意向买下店铺的客人吧,我们里边请,慢慢详谈。”诺德和谢尔顿被请到咖啡厅里,山羊兽人给他们一人拉了一杯咖啡。
“这是我的名片,二位叫我坎迪就好。”山羊兽人坐在咖啡桌对面,递给他们一人一张名片,“这家咖啡店我经营了两年,生意一直不错,前阵子我媳妇生病才不得不卖掉的。您看,里面装的很好,地板是最好的上等实楠木,沙发和餐桌,都选用的是A级品质。如果您买下来,这些家具都是直接打包送您。”
谢尔顿架着只有办正事时才会戴上的银丝眼镜,笑着接过名片,“每个月的流水和会计报表,方便阅览一下吗?”
坎迪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个好糊弄的主,犹疑了一瞬,还是打开了光脑的报表信息。
为表诚意,他把店面开业以来的所有信息,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和各种税务支出都打开给给谢尔顿看。
雌虫轻轻倚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红眸沉静、没有一丝温度,审阅财务报表的姿态宛如在听取下属的工作汇报。
坎迪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了,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莫名有一种被审判的错觉。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在3259年第四季度,您的原料成本占比相较于平常增加了30%。”谢尔顿微笑着指出,手指轻触全息投影,仿佛一把悬在坎迪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此外,11月份您三次申请食品监管豁免,我希望您能坦白相告,我不想在筛查上浪费时间。”
山羊兽人的瞳孔剧烈收缩,他颤抖的手差点碰翻咖啡杯,“那、那是因为……”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恐慌,“我妻子那时要做手术,噬菌体特效药的价格非常昂贵,我当时实在资金紧张……”
“您涉嫌财务欺诈。”谢尔顿遗憾地放下光脑,作势起身,还拍了拍诺德的肩膀示意一起走,“抱歉,看来我们没有继续交流的必要了。”
其实这个问题可大可小,一般只要坎迪不得罪什么人,这事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更何况转让出去,原主人的经济纠纷更不可能落到诺德头上。
“现在哪个店不动点手脚!我是实在急需用钱,迫不得已才……”山羊兽人拔高嗓音翻出来病历和住院照片,“我向您保证,就那一次,我跟监管局的都打过招呼了,转让之后绝对不会和您有任何瓜葛!”
“您知道,我的雄子第一次开店,总需要确保万无一失。”谢尔顿重新坐回去,指尖轻抚着胸前等距折叠的丝帕,笑意不达眼底,“但鉴于您的情况,如果按照您原定的价格,恕我们无法接受。”
图穷匕见。
“那,那你说多少钱?”
“100万,当场可以结算。”
100万,开什么玩笑!!山羊兽人瞪大了双眼,十年前他入手的价格都要150万!
谢尔顿看向旁边的雄虫,“你喜欢这里吗?”
诺德配合地摇摇头,拽了拽雌虫的衣角,“不太喜欢,雌父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等一下!!”
坎迪眼光看向诺德,心中了然这黑发男子才是最后敲板的人,一双山羊眼灼灼地看着他,大肆讲着他咖啡厅的优点,从客流量到风水玄学,再到装修花了多少心思,说得嘴皮子都起泡了,见诺德还是不感兴趣,咬咬牙。
“200万,最低200万不能再低了!”
谢尔顿和诺德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雌虫转过头,对着山羊兽人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成交。”
坎迪:“……”
怎么感觉掉到了一个大坑里?
签合同的时候诺德还是懵的。
就……这么顺利?
等山羊兽人走了,诺德才对谢尔顿说,“我们现在要不要也拟定一份合同?”既然谢尔顿愿意出资,那么他的股权要设计,每个月的营业额和支出怎么负责也要提前规划好。
雌虫一只手指虚虚抵上雄虫的唇,笑道,“这个不着急,您今天已经很累了,明天再讨论也不迟。”
“哦。”诺德乖乖应道。
奔波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完饭,诺德请谢尔顿在一家咖喱饭店用餐——原以为兽人的文化和习俗都比虫族更贴近人类,没想到这里的食物味道也乏善可陈,没比虫族好多少。
厄尔尼斯的天气说变就变,转眼间天色沉了好几度。
等他们用完餐,外面已是雷声隆隆,闪电划破天际,狂风把树杆都吹得倾斜,地上的虫纷纷前往室内避雨。
“天气预报也没说天气会这么恶劣啊!”诺德站在店门口,望着外面的狂风暴雨,眉头轻皱,“看来得尽快找个地方过夜了。”
“厄尔尼斯处于第三星系边缘,受星际磁场干扰,确实常有天气预报失真的情况。”谢尔顿解释道,话音刚落,肩胛骨处的衣物便被挣破,一对漆黑的翅膀猛地展开,向着雨幕中停放星舰的方向飞去,诺德的行李还在那儿呢。
没过多久雌虫就回来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衫,“阁下,您把背包背好,我带您找今晚落脚的地方。”
诺德听话地点头,主动而自然地靠近了雌虫。谢尔顿一手环绕着雄虫的腰,另一手提起行李箱,然后俯身飞入雨幕,诺德也顺势搂住了他的脖颈,指尖不经意碰到他湿漉漉的金发。
尽管谢尔顿在他面前总是显得从容不迫,但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雌虫的肌肉在他主动靠近的那一刻绷得紧紧的,心跳在胸腔中加速,跳动得异常有力,就像那次将他从巨虫手中救出时一样。
最后他们在商场附近的一家酒店停了下来。
诺德和行李被他保护得很好,只有袖口被濡湿。
反观谢尔顿,铂金色的发丝全部被雨淋湿,休闲衬衫全部湿透,精壮身形被勾勒的若隐若现。
“你好,两间单人房,谢谢。”诺德拿出身份证,放在吧台上,对吧台的兔子兽人道。
他早在谢尔顿的帮助下虚构了一份虚拟身份,名字还是诺德,但是身份信息改成了纯种人类,只要他能藏好尾勾,就不会被发现虫族的身份——其实被发现了也没什么,毕竟厄尔尼斯也有不少虫族在这里生活,但是诺德决心切断过往在这个星球生活,换掉身份会为以后省不少麻烦。
兔子兽人是只雌性,目光暗戳戳地往谢尔顿身上瞟,这只“雄性”人类长得真好看,身材也顶呱呱。
“抱歉先生,现在我们旅馆只有一间单人房了,二位是否需要办理入住?”兔子打开系统后台浏览一圈,遗憾道。
诺德:“……”
剧情这么俗套的吗?
“没事,我们再到别处看看。”诺德说。
“附近的酒店基本是都订满了,您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咨询,”兔子兽人叹了口气,好言相劝,“这间还是原本预订来旅游的客人临时退的房间。这边还是建议您尽快入住呢。”
………
水声戛然而止的刹那,谢尔顿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失控,那剧烈的跳动声震得耳膜生疼,仿佛要冲破胸膛。他僵立在窗边,手中紧攥着那条被雨水浸透的外套。
已经很不对劲了。
“嘎啦——”一声,浴室门缓缓被推开,雄虫裹着氤氲水汽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毛巾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穿着自己带来的黑色浴袍,随着步伐的移动,修长而白皙的双腿不时从浴袍的开叉处露出,大片的白皙锁骨也展露无遗,上面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水珠。
而最让谢尔顿呼吸一滞的是,诺德那紧绷了一天的尾勾此刻没有盘在腰身,正自在地在身后舒展着,每一下细微的摆动,都好似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简直……
谢尔顿移开视线。
陡然升起的雀跃又狠狠坠下——雄虫根本没把他视为异性。
是因为年纪吗?
他能体会到诺德偶尔下意识对他的亲昵和依赖,但自己毕竟不真是他的雌父——没有哪位“雌父”会对自己的雄崽报以身体的冲动。
“谢尔顿,你没换的衣服吧,我这儿有一件宽松的T恤,你要不试试能不能穿?”
雄虫蹲在行李箱旁边忙活了一阵,从里面揪出来一件白色的,胸前画着小黄鸭的T恤衫,举起来在谢尔顿面前晃了晃。
“谢谢,不过没关系,我等会儿会把湿衣服拿去烘干。”
“那好吧。”诺德重新把T恤塞回行李箱。他也觉得那件衣服跟谢尔顿未免也太不搭了——雌虫这辈子应该都没穿过这么便宜的衣服吧。
谢尔顿的声音不自觉的有点哑,眼睛飞快地瞟了一雄虫,又触电般收回来,“我让客房服务送来了热牛奶,您记得喝。”
说罢,军靴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响声,雌虫抬脚离开。
“你去哪儿?”
诺德看着他的背影,又扫了眼窗外乌漆麻黑的狂躁天气。
谢尔顿半垂着眼帘,“我在大厅对付一夜,您好好休息。”
很好,依然还是那个游刃有余、风度翩翩的加西亚议员长——忽略掉后颈若隐若现的黑色虫纹,和只有在神经极度亢.奋的情况才出现的猩红竖瞳外。
诺德皱着眉,精神力触角探测到雌虫极度紊乱的精神海。
“确定要在这种情况出去吗?”
“你发.情了。”诺德平淡地陈述事实。
第37章 收集癖
“需要帮忙吗?”
谢尔顿的脚步微顿, 缓缓侧身看向躺在床上的雄虫。
此刻的诺德已经慵懒地倚靠在床铺上,一只修长的腿从浴袍叉开处微微曲起。
宽松的睡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落,胸前精致的锁骨和半边平直白皙的肩膀也一览无遗。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妥, 忙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却偏偏更添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理智的堤坝崩塌只是一瞬间的事。那瞬间, 所有的伪装、自持都成了荒唐的笑话,用蹩脚的布料四处缝缝补补、遮遮掩掩都无法包裹内里叫嚣的冲动、撕扯的欲望。
他已经在军队隐退二十余年, 早已告别杀虐嗜血的战场,可是追逐、撕咬的本能却已深深镌刻进基因里,只需一点零星的火种就能点燃粗暴原始的激情。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猩红的兽瞳像一湾深不见底的黑潭, 声音带着最后一丝不让理智崩塌、强撑的冷静。
“我很清醒,毕竟陷入情潮期的不是我。”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需要精神疏导,”诺德一边说着, 一边撑起身子,黑眸眨了眨, 眼神澄澈明亮,“这不巧啦,我最不缺的就是精神力,需要吗?”
虽然最开始谢尔顿对自己报以利用的心态, 但是也确实帮了他很多。
诺德觉得他应该为谢尔顿做点什么。
尤其是军雌的精神海看上去不容乐观, 好像一株魁梧高大的杨树,却久久缺少雨露的滋润, 枝干繁多但枝叶凋零枯萎,像魔法电影里老巫婆门口种的黑枯树。
“咣——”
房间的大门被摔紧,伴随着窗外一声划破天际的雷鸣,下一秒,恶狼带着凶狠的杀气扑向猎物, 手掌将雄虫禁锢在他高大身影落下的方寸投影间。
褪去了所有温文尔雅的伪装,眼前这个眼神凶狠、胸口剧烈起伏、肌肉绷紧充满了野性的雌虫,才是谢尔顿·加西亚的真面目。
每只雌虫发情期的情况都不大相同,大部分都是疲软无力,少数肆意破坏,诺德想,谢尔顿和兰斯诺特一样属于后者。
“您不该挑逗我……”他一边说着,磕磕绊绊的唇附上了诺德的雄虫腺体,时不时轻咬一下皮肤,引起一阵战栗的酥麻。冲动过后又硬生生咬住了下嘴唇,渗出两滴鲜血,“我不是您跟他吵架时,用来解乏的露水情缘……”
雄虫是负气离家出走,由于政治立场的原因他不可能真跟兰斯诺特闹掰,抢了他的雄主,如果做雌侍……如果是诺德的雌侍,倒也能接受,但是他无法保证不在未来跟兰斯诺特打得头破血流。
诺德这才知道谢尔顿误会了什么,是他当时没交代清楚,他仰着脖子解释,透过薄嫩的皮肤,似乎可以窥见内部脆弱的血管,“我跟兰斯诺特已经离婚了。”
“不是离家出走。”
“……”
“……”
谢尔顿歪着脑袋,猩红的兽瞳眨了眨,好像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下一秒,他就被虫搂进怀里,顺势坐在了雌虫身上,Pg上的软肉跌坐在雌虫盘起来、健硕修长的大腿上,那修长白皙的大腿被他激动地抓住。凝滑的软肉从手指缝隙溢出——雌虫的掌心因为发情比平时还灼烫,硬生生箍出清晰的五道指痕。
“真的吗?”他不信。
离婚?
来得时不时太快了,他在做梦吗?
随后,那布满薄茧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从诺德的腿,到肩膀,一路下滑到他的腰间,发情状态的雌虫根本控制不住力道,手所到之处都呈现红靡的颜色。
被禁锢在年长军雌修长有力的臂弯里,诺德听到他身体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都盛满了淤积的欲望。
他皱了皱眉,这就超出精神力疏导的范畴了,等年长的军雌密密麻麻的唇吻在他的雄虫腺体,诺德闷哼一声,“我只是想给你做精神梳理。”
谢尔顿停了下来。
“……你觉得这种状态有可能吗?”
趁着他放开自己的间隙,诺德开始不紧不慢地释放精神力触角。
“不可能也没办法,忍着点,可能有点痛——”
如果说兰斯诺特的精神海是一个滔天暴乱的一刻都不安宁的海洋,那么谢尔顿的精神海就是枯败得没有一丝生气的古森林,终日伫立于无机质的土壤里,日复一日的颓靡。
雄虫精神触角温柔地缠了上来,这是它们第一次接触到这只雌虫的精神海,难免茫然。
过了一会儿,如丝绸般的触角抚过那枯败的枝桠,诺德感受到雌虫的身体渐渐倒了下去,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下去,额角留下豆大的汗珠,看起来极其痛苦难耐。
主动权的交换得很快,安抚雌虫发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简单直接的就是交.配,雄虫情动时,不管是津液还是信息素都能安抚雌虫的精神海,另一种方法则是纯粹的精神力安抚。
诺德选择了后者。
他当然可以选择当雌虫的玩物,只要他不释放精神力,自己的体力根本就不是雌虫的对手,随时能交付身体供雌虫蹂躏。
但那样太糟糕了,他跟谢尔顿不清不楚的,钱也是花他的,事也是他办的,如果还xxoo了……那他好像跟被包养也没什么区别?
——诺德需要一段时间去考虑和谢尔顿·加西亚的关系。
所以雄虫只是坐在床沿。看一向从容不破、温文尔雅的加西亚露出野兽般残暴侵略的真面目,然后又被他的精神力触角束缚,那枯乱而毫无生气的精神海像沐浴在一汪温泉里,通红的兽瞳逐渐变得迷离闪烁,像一头濒死挣扎的野兽,似舒爽似疼痛的泪水溢满眼眶,从喉咙滚出难耐的低哑呻吟。
活了这么多年,这恐怕还是雌虫头一回体会到精神海被安抚的感觉,说不清是痛苦多一点,还是舒爽多一点。就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喝到了包治万病的灵丹妙药,也像荒漠中口渴多时、踽踽独行的旅人得到了一杯救命的泉水,枯败的身体迎来了转机。
一夜旖旎,雌虫低沉沙哑的喘息在房间回荡,迷蒙之间,他看到雄虫闭着眼,神色专注地坐在自己旁边。
被一只年纪小这么多的雄虫这么对待,按理说应该羞耻难耐。可他还是低估了雌虫骨子里卑贱的基因,雌虫对雄虫感情复杂矛盾,他们既对雄虫表现出强烈的占有、破坏欲、保护欲,却又被因为雄虫的精神力深深折服,只想臣服跪拜于雄虫脚下。
虫族慕强,骨子里渴望被征服。
一颗这么多年古井无波的心,迎来了迟到的疯狂,他想,从今天起,他对雄虫的感情就超越了对一只漂亮雄虫单纯的喜爱,而是一种更加深入骨髓的感情,足够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回味。
半夜,谢尔顿睁开眼,入目是昏暗的天花板。
S级军雌的视力优异,不一会儿就习惯了黑暗的环境。
他转头,看到背对着他睡的雄虫,呼吸平稳,尾勾缠在腰侧,似乎做了一个不愉快的梦,皱着眉发出小声控诉的呓语。
谢尔顿叹了口气,给雄虫掖好被子,犹豫片刻后从背后抱住了雄虫的腰。
腰侧的尾勾蠕动了两下,很快没有动弹,抱着雄虫的瞬间,一种剧烈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可望不可及的皎月主动落在他手上,他再也不可能放手了-
光脑屏幕的蓝光闪了闪,远隔重洋的信号另一端,光脑的主人狠狠地将屏幕砸成碎片。
“元帅,不行啊,用我的光脑也联系不上加西亚议长。”卡尔一脸疲惫,他已经连着两天加班了,信号定位和实时监控都被他盘烂了,“电话拨通之后就被拉黑了,我叫手下联系也被拉黑了。”
“家主,非常抱歉,我的也是一样……”贝肯同样显露疲态,“联邦所有管辖的星球的负责虫均已将最近一周移民信息发送过来,都没有看到阁下的,我怀疑是阁下伪造了假身份。”
兰斯诺特静静地听着他们汇报,没有说话。
谢尔顿还跟雄主在一起,没有出意外,这一点可以确定,不然也不会闲着没事挨个拉黑他们打过去的电话,另一方面……万一雄主真的喜欢上那只雌虫怎么办?
一想到雄虫现在可能呆在那家伙的怀里,把对他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对别的虫做,他的心脏就像被几只大手撕扯,酸胀得要死。
“不归属于联邦管辖的呢?”军雌眯缝着眸子,缓缓吐出可一口烟,他已经很久没抽了,但是这两天却一根接一根,哑声问道,“我没有允许你们擅自削减工作量。”
这些天,他的煞气总是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难以掩饰的焦躁镌刻在眉宇间,整只虫苍老了好几岁。
卡尔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任务量多到肩头一沉,反叛军的事都没解决呢,“要我说,您既然和诺德阁下离婚了,阁下在哪里生活是他的自由,您何苦费功夫找阁下呢?而且阁下应该不想您去打扰他的生活,不然也不可能专挑监控死角出发了。”卡尔小声咕哝着。
兰斯诺特什么也没说,一双古井无波的绿眸埋在缭绕的烟雾里。
“!!!”卡尔被看得头皮发麻,在心里狂甩自己两个大耳光,心想他真是加班加傻了,竟然口无遮拦往上司伤口上撒盐,忙找补道,“我是说,切尔诺星有最好的衣食住行环境,您还那么爱护阁下,阁下在异星肯定过不习惯的,等阁下消消气,一定就会主动联系您的!”
军雌摩挲着一枚蛇形银质戒指,那是四年前刚刚结婚时诺德送给他的,低着头自言自语,
“可是雄主什么时候消气呢?”
卡尔摸摸后脑勺,他是只单身雌虫,哪里有哄雄虫的经验,只能凭感觉抓瞎,“这三年您跟阁下有多恩爱我们都看在眼里,等误会解开想通了就消气啦,然后您再买点礼物多陪陪阁下,说不定就和好啦。”
兰斯诺特自嘲地笑了两声,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解开军服脱下递给旁边待命的仆虫。
客厅里,一时间只有军靴踏在地面回荡的声响,“你回去吧。”
“元帅别啊,您要振作,反叛军现在日渐肆虐,如果您都倒下了,联邦的安全由谁来守护?”卡尔进一步走向前,面色急切,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骁勇善战的元帅成了这样。
“守护?”军雌发出一声轻笑。
这个联邦有那么多值得他去守护的东西吗?
曾经他背叛家族,弑父杀兄,剑指联邦权力的最高点,挖空心思只为往上爬,将感情漠视得彻底,对所谓的爱更是嗤之以鼻。
于是换来了现在的结果——他没法挽回雄虫了。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诺德都不可能再为他停留哪怕一秒.
暮色已深,已是月上枝头,漫长的星幕如同盏盏灯火,悬挂在切尔诺星上方。
从拐角的小卧房右转,找到一个按门,然后经过三重防护锁,先是电子密码、再是虹膜识别、最后的指纹识别才显示认证通过。
兰斯诺特低下头,猫腰进入那道窄门。
一进门,房间内豁然开朗,里面有一个两笔高的红木实心衣柜,三个半虫高的收纳柜,一张位于房间中心的旋转椅。
如若这里有别虫,任何虫将目光转向房间的四面墙上,都会下意识惊惶一下——四面墙上,全都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
仔细看竟然全都是同一只虫的,生气的、淡漠的、开怀大笑的、脸红的、充满爱意地注视着什么人的、腼腆笑着的、鼓着腮帮赌气的、工作时认真思索的、吃到喜欢的食物陡然亮起双眼的……任何神态,应有尽有。
而左边的那面墙则是两只虫的合影,有婚礼照片,也有两虫出去游玩时拍的。
照片清一色的都不是正常拍摄的角度,相纸极佳,什么尺寸都有。
有些是兰斯诺特拍的,有些则是某些该死的蠢虫拍的兰斯诺特拧断了他们的脖子,把照片全部抢了过来。
那些蠢虫虽然已经死了,但兰斯仍不解恨,一想到雄虫的各种样子被那些虫偷拍后打下来,隔着屏幕意yin,他就把那些虫的尸骨从地底挖了出来,用刀片剁成了万断碎尸抛进湖里——包括那只趁着诺德生病,以照顾他的名义给他换衣服、窥伺雄虫果体的下等仆虫。
兰斯诺特走到一张照片跟前,轻轻摩挲着相纸,目光逐渐柔和。
那是诺德亲手为他们拍的合影,背景在飘着鹅毛大雪的拉菲星,他们正愉悦地享用烛光晚餐,不管是他还是雄主都笑得很开心。
——要是诺德一直没想起来那些糟糕的往事就好了,那样不论是他还是雄虫,都不会那么痛苦。
那些照片似乎并不能满足雌虫,兰斯诺特目光在墙上滞留片刻,走到那个红木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无一例外全都是诺德穿过的。
没虫知道诺德的一些衣服是怎么失踪的,他本人对此也不怎么上心,可能是丢在了哪个约会的餐厅,可能是洗坏了管家帮忙扔了,掉了就掉了呗,也不贵,再买就是了。
雄虫很聪明,有时候却显得过分不拘小节,除了用的非常顺手且熟悉的东西,他不曾留意过自己消失的衣物的随身物品,偶尔提一嘴没有答案就被轻轻揭过。
他加过许多雌虫好友,大部分情况是那些不自量力的死虫主动贴上来的,有的是因为工作关系,有的是刻意制造拙劣的“偶遇”,那些虫被兰斯诺特拉黑删除,雄虫也鲜少察觉。
这份心宽让兰斯诺特在一些地方动手脚非常容易,却也给了一些恬不知耻的死虫可乘之机,幻想能和雄虫有不切实际的结果。
真是让虫又爱又恨。
兰斯勾起嘴角,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又迈步走到另一边的收纳柜。
——那里面全部都是雄虫贴身用过的物品,常用的水杯、拖鞋、抱枕和毛巾……甚至用过的手帕和内.裤。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全都沾满了雄虫的气味。
一件诺德经常贴肤穿的棉质内衣被兰斯诺特取出,上面雄虫身上的气味格外浓郁。
雄虫的体味像是刚刚洗净的衣物在阳光下留下的纯净味道,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木质香调,就像走进了一片静谧的古老森林,松木香、柏木香在微风的轻拂下缓缓释放。
兰斯忍不住用双臂抱紧了衣物,鼻尖埋在柔软的面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S级军雌五感敏锐,被雄虫强烈的荷尔蒙包裹,灵魂为之颤栗,沸腾的血液叫嚣着,恨不得将那股味道吞拆入腹、再融入骨髓,再也不分离…让他有一种诺德从来都没离开他的错觉。
可是闻着闻着,那股脱力的无助感慢半拍地席卷全身,他抱着衣服蹲下来,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他真的要绝望。
到底怎样才能让诺德回头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难道因为曾经的错误,他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吗?
他像一个急切、却无从下笔的差生,对着空白的试卷干着急,他连诺德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咚咚咚——”
门外响起剧烈的敲门声,卡尔高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元帅不好了!反叛军兵分两路,卢申正在破坏上方屏障,盖斯文率领星盗占领了能源枢纽!!”
第38章 告别礼
暮色倾斜, 雷霆暴雨归于宁静,漫长的星幕如同盏盏灯火,悬挂在厄尔尼斯上空。
“唔——”
黑暗中, 一声轻吟溢出。
雄虫在睡梦中轻轻地蠕动了一下,似是寻觅着温暖的来源, 缓缓转过身,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向身后的热源, 伸出双臂抱住了那个暖烘烘的“抱枕”。
毛茸茸的脑袋在柔韧Q弹的“抱枕”上蹭来蹭去,最后惬意地埋在“抱枕”的沟壑处,满意地咂摸了两下嘴。
谢尔顿快速浏览光脑那端的讯息, 神色凝重忧虑,眉心微微蹙起。
可每每当他的目光飘香旁边睡得正熟的小雄子时,心里瘫软成一片, 表情也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这时, 那种对雄虫的臣服和侵略的欲望褪去,被一种“很想把雄虫生出来”的情绪代替。
如果他真得是他雌父就好了,能亲眼见证雄虫的成长,用身体哺育他, 不错过他长大的每一个瞬间, 然后将雄虫永远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雌虫不禁陷入回忆。
白塔那段时间,为了探望亚盖, 谢尔顿每年固定去四次白塔,可那时他并没有过多留意那只总是呆在角落、荒星来的B等雄虫。
或者说,那时的诺德和现在的诺德,给他的感觉根本就不是一只虫。
第一次在宴会上遇到雄虫,是他和兰斯诺特结婚的第二个月。
彼时首次公开露面的少将雄主挽着他的雌君入场, 因为紧张差点同手同脚走路,而兰斯诺特的眼神却并没有在雄虫身上多加停留。
那是卡西雄子一百周岁的生日会,可是没有虫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宴会,每只虫表面谈笑风生,实际各怀鬼胎。
谢尔顿甚至怀疑兰斯诺特是带着最纯粹的恶意,在宴会中途独自抛下他,转而斡旋于杯弓蛇影。
见到落单的雄虫,各方雌虫闻风而动,他们像暗处匍匐的鬣狗,摇晃着酒杯缓慢走向诺德。
正如意料中那样,诺德焦躁不安,咬着嘴唇,一只手死死攥紧了衣角。
他一个下等星的虫,甚至听不懂贵族的语法,面对各式各样的虫的故意刁难,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雄虫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憋出口的话语序都不通顺,颠三倒四。
谢尔顿是带着施舍的意思解围,为他挡了一次酒。小雄虫感激地看着他,他们加上了好友。那天晚上,雄虫给他发了一个团子说谢谢的表情包。
谁都没有想到,第二次在宴会碰面,雄虫就学会了左右逢源。
如果说第一次的诺德是下等星的乡巴佬进城,全身穿着一套不合时宜的衣服,在宴会厅中央表演小丑,所有虫都在看他笑话——那么第二次的他,简直像土生土长的贵族雄虫,甚至比他们更优秀,举手投足尽显雍容风度。
他笑容得体,斡旋于一只只上门找麻烦的虫中间,气场更是惊人的强大。
让不明所以的虫叹一句,“不愧是兰斯诺特的雄主。”
谢尔顿对那样的评价不置可否,在宴会结束时,他看着雄虫笑着拉着兰斯的手,双眸之间满是跳跃的期望:“兰斯,我这次表现得怎么样,没有给你丢脸吧?”
“…马马虎虎吧。”他听到兰斯诺特如是说。
第三次,是联邦褒奖兰斯诺特率领众军官成功击退直逼联邦城中心的异兽潮,军部专门开设的表彰大会。
就在致祝词的环节,前雄保会副主席豪森充满怒气地上前,指着鼻子大骂兰斯诺特:“你这个该死的、数典忘祖的雌虫,所有的雌虫就应该无条件服从于雄虫!你这个东西,竟然敢虐待雄虫,迟早会遭报应的!”
彼时,联邦刚刚通报某曙光将领将雄虫带回家虐玩致死的事件——当然,后来那只将领被兰斯诺特杀鸡儆猴地处死,丢给了星豸当养料。
满座哗然。
谢尔顿看到诺德穿着得体,一身精致的燕尾服,摇晃着红酒杯走上前。
“豪森先生,”诺德轻轻摇晃着盛着红酒的高酒杯,带着完美的笑容走上前,“您口口声声说我的雌君虐待雄虫,作为他的雄主,我怎么不知道?”
所有的虫应声看过去,小雄子身着一身华丽的黑色燕尾服,每一根头发丝都漂亮干净得不真实。
虫子们面面相觑,对呀,要是兰斯真地虐待雄虫,他自己的雄虫不得率先遭殃?
但你看,雄虫阁下不好好站在这里的吗!这么美,这么可爱,哪里有被虐的倾向了?!
“相反,我的雌君待我很好,尊重我,爱护我,对其他阁下更是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反而是保护有加。您需要为您所说的话负责人,而不是在这样授予为联邦剿灭异兽的军雌们,献上无上荣耀的时刻,肆意抹黑诬陷他。”
豪森气不打一出来,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指着诺德,愤怒得整只虫都在颤抖:“你你你!我是在保护你们这种雄虫!你简直是被鬼迷了心智,竟然帮这种罪大恶极的虫说话!!我看你迟早死在他手上!”
诺德歪了歪头,轻抿了一口红酒——嗯,不如亚盖带来的樘酸莓酒好喝。
“雄保会真有那么呵护雄虫吗?您又真的是出于大义在为白塔雄虫的悲惨命运哭诉吗?我看未必吧,”诺德说,“毕竟您曾阻止一名威胁您地位的雄虫副主席上台——现在这样,倒是像想趁这个机会,伺机挑拨部分雌虫的神经引起对立呢。”
“放你的狗屁!!!”豪森被他一阵见血的发言刺得恼羞成怒,唾沫横飞。
“请你对我的雄主放尊敬点,”军雌渗出漩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跟诺德并肩站着,宽大的掌心包裹着雄虫纤白柔软的手,然后转了个圈,呈十指交叉的姿势。
诺德那时感觉右手都不属于自己了,强烈的酥麻顺着手指尖传至四肢百骸,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颊红红的。
“豪森议员,诚然,雷恩阁下遇害的瞬间让虫万分悲痛,我也在媒体发布会上公开向全体虫民保证过,必将重惩约翰,结束造成这场伤害的源头。同时,身为将领的我监管不力,导致了无比严重点倏忽,所以我自己也会在刑侦司领一百光鞭,也请各位给我一个改过自新、整顿联邦不良风气的机会!”
这是奠定兰斯诺特地位的一次对峙。
它不发生在议会、法院、也没在战场,而是发生在宴会厅——由他的雄主书写一半的荣光。
谢尔顿的想法只有一个。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会比兰斯诺特对他更好。”
他不需要雄虫出现在这种场合,不需要配合他应对那些纷争。
他的雄虫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每天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活着,享受他带来的无尽荣光、无上财富就够了——可是他也确实被小雄子耀眼的样子所吸引。
这种矛盾想法像疯狂生长的野蛮杂草,成了心底最卑劣、最难以言说的肮脏欲望。
可是任谁都看得出,诺德几乎满眼都是兰斯诺特。
谢尔顿原以为没有机会了的。
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不知道是兰斯诺特太蠢还是什么,竟然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把雄虫白白送到他手上。
一切的一切,都像虫神听到了埋藏在心底的夙愿,帮他实现隐秘的愿望,叫他怎么可能不为之心动?
猩红粘稠的视线紧紧黏在主动送到他怀里的雄虫身上,眼眸里仿佛有狂风骤雨在肆意翻涌。
光脑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谢尔顿在天人交战了很久后,还是轻轻地掰开雄虫绕在他身上的手,蹑手蹑脚地下床,再极轻地关上房门。
临时找的廉价酒店环境实在一般,走廊里廉价香薰的气味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小寐两个小时还得亏于雄虫给他做的精神力安抚。
谢尔顿走至阳台一端,通讯器里传来副官的声音:“议长,议会半数席位公开倒戈,星盗团已占领能源中枢,第三军团正在封锁星港。”
他猛地攥紧栏杆,合金材质的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些家伙还真是按耐不住。”不等他指挥就调兵,前面也只有死路一条。
远处霓虹灯牌在雨后水洼里投下破碎的光,“按原计划行事,”军雌的声音浸着寒霜,“在躲在暗处的所有老鼠爬出来之前,切忌暴露身份。”
“是。第一医院和议会随时听命于您的调遣,”电话那端的声音犹疑了一瞬,“您现在在哪里?需要我接应您吗?我听军部说您和元帅的雄主在一起……应该是他们又在乱传谣吧。”
月光落至阳台,晚风夹杂着未消散的湿气吹拂,吹动浴袍的衣摆。
谢尔顿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兀自轻笑出声,“他们已经离婚了,你不知道吗?”
“……啊?”
什么兰斯诺特的雄主,多难听啊.
等他再次回到包间,房间的灯已经打开了。
雄虫乖乖地坐在床头刷光脑,黑发翘起几根,听到声响后抬眸,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轻声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抱歉,”谢尔顿反手关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是不是吵醒您了?”
“没有,我自己醒的,”诺德摇摇头,桃花眼明澈漂亮,钩子似的,“所以你要走了吗,我刷到新闻说反叛军已经动身了。”
黑色的羽睫眨了眨,瞳孔还带着两份惺忪的睡意。
谢尔顿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说是。
以前他从不理解有的军雌沉溺于雄虫的温柔乡,连工作都能耽误,可他现在却也是一副大差不差的德行。
他走到床边蹲跪下来,看着诺德,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可是落在诺德眼里就是默认。
雄虫在他震惊的目光下,从被窝里伸出一条腿。
只见灯光下,白皙修长的腿到处都是军雌厚实宽大的手掌捏揉掐出的红艳颓靡,滑腻的软肉布满暧昧的指痕,与白皙光滑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军雌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时的他陷入情潮,已经完全失控了,竟不知道自己激动到把雄虫身上搞成了这样。
光洁白皙的脚丫子在地上寻了一番,套上拖鞋,从行李箱夹层取出真空医疗包,然后走进了厕所。
他拿不准诺德的心思,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只能跪坐在窗前,深深地扎着脑袋,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你还跪着干什么?”诺德奇怪地看着雌虫,走过去,点了点军雌宽阔的背肌,示意他起身,“这是送你的告别礼。”
谢尔顿抬头,只见修长捏着拿着一节盛着血液的试管。
“如果以后你精神海状态不太好,可以凑合对付一下。”
军雌抬眸,暗红的液体在玻璃壁上拖出猩红粘稠的尾迹,他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一根弦断了。
“阁下!”谢尔顿霍然起身,月光照亮他颈侧暴起的虫纹,那些暗黑纹路正诡异地向着心脏位置蔓延,“您这是做什么?”
“您以为我护送您离开切尔诺星,是为了这个?”
他的视线转移到修雄虫手肘正中央静脉一个红色、针管大小的口子,用消毒棉花随意堵着,和摊在床头的一节针管。
一刹那,震惊、怜惜和一种无端的愤怒搅作一团,一齐涌上胸腔,像一锅滚烫的沸水在心口翻涌。
这位久不上战场的议员长好保持着良好的锻炼习惯,身量极高,宽肩窄臀,每一处肌肉都锻炼得恰到好处,充满爆发力,所以蓦地起身时压迫感极强。
军雌下颚绷得紧紧的,肌肉微微发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遏制那股近乎失控的力量。
“您不需要这么做。”半晌,他终于平静下来,又蹲下身,拉着雄虫的手温柔地诱哄,视线却没离开他左手肘的那个刺眼针口,“我对您做的一切皆出于我的自愿,至于我的精神海,它不在您的责任范围内。”就算再枯萎、杂乱,都不需要雄虫用自己的血液疗伤。
他不能想象那个针孔刺进雄虫身体时回多痛,雄虫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抽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算是临时起意吧,”诺德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是五十毫升血,又不是五十升,我一点都不喜欢亏欠别人。”
绷带和针管是打包在医疗箱里一起带过来的,试管用的是最好的、防止真菌腐蚀变质的材质,原本打算在异星遇到意外时用的,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我不需要。”谢尔顿别开视线,态度坚决,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诺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我已经抽了怎么办,你总不可能让我再注射回去吧?而且,我也不是毫无条件的。”
雄虫说着,眨了眨眼,看着年长军雌虹膜中真切的关心,昳丽的面容软了下来,声音轻的像叹息,“作为交换,请把我接下来的人生留在厄尔尼斯的月光里,不要向任何人透露……特别是兰斯诺特。”
第39章 死变态
厄尔尼斯第2区, 有一家别具一格的书店,老板是个奇怪的旅人。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每当被问即此时他总是笑着岔开话题, 似是不愿提起那段过往。
不过,这个星球向来旅人云集、定居者众多, 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难以言说的秘密,所以, 即便这位老板有所隐瞒,也丝毫不影响这里的兽人对他的喜爱。
不仅是因为装修得温馨漂亮的书店,更因为这名自称纯血人族的老板有着一张惊为天人的漂亮脸蛋, 脾气好,说话温温柔柔的,做的甜点和咖啡还非常美味。
所以即使这家书店地理位置没那么好, 还从来没做过宣传,每天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
大部分客户都是附近的居民, 还有一些写字楼的上班族,很多人来去匆匆买上一本书或一杯咖啡,只不过是为了多看美人老板一眼。
又来了。
诺德将腰后的围裙重新系紧,警觉地抬起头, 顺着那道视线看去。
书店东面休息区的角落, 坐着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卫衣的帽檐压得极低, 遮住了眉眼。
他几乎天天都来,每次来就买一杯冰美式坐在角落,然后翻一本书坐上一整天。
诺德能感觉到他飘过来的视线,可是每次当他看回去,对方都在埋头认真看书, 好像那灼热的视线只是他的错觉。
“嘿嘿,我都说了,你得削减那些乱七八糟的畅销书,把空间多腾给点给专业类书籍,瞧瞧,这家伙都堆到天上去了!”
北面摆着通天架的专业书专区,一名微微佝偻着背、留着络腮胡子的绵羊雄性兽人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试图够靠墙架最上面的一本书。
诺德闻言解下围裙,从饮品区走出来,顺便搬来一个小凳子,“保罗,我来帮你拿吧——是这本《蔬菜栽培学总论》吗?”诺德顺着凳子踩上去。
“旁边那本白的!”
诺德从凳子上下来,却大脑一片空白,一脚踩空,身形猛地一歪,整张脸直直地就要往地上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名角落黑衣黑裤的男人不知何时移动过来,越过被吓了一跳的绵羊兽人,稳稳地接住了他。
“谢谢你。”诺德从男子的怀抱里出来,扬起一个不出错的礼貌笑容。
黑衣男什么也没说,宽大的帽檐遮住眉眼,看不清神情。
他触电一般撤回手,又快速地迈着长腿回去坐着。
诺德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心里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奇怪,不过并没表现出来。
“今天这本打折,一共是64星币。”
“今天还没吃饭?”保罗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又横瞅着雄虫,一边掏出光脑支付,“我在休息区读书都能听到你肚子的叫声。”
诺德下意识捂住肚子,尴尬地扯笑,“这几天太忙了。”
“忙?忙到连饭都顾不上吃?”保罗眯起浑浊的眼睛,山羊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赞同,“你这样可不行,年轻人。”
诺德将包装好的书递给老人:“最近在准备采兰节的活动,想做一些特别的甜点。”
采兰节是厄尔尼斯特有的节日。传说三千年前的厄尔尼斯遭受过一场可怕的瘟疫侵袭,一名年轻勇敢的狐狸兽人只身前往遥远的神秘山谷,穿越茂密幽深的森林,攀登陡峭险峻的山峰,历经艰难险阻才采集到一种能够治疗瘟疫的兰草种子,拯救了村庄无数条珍贵的人命。
为了纪念兽人的勇敢和兰草的神奇效用,厄尔尼斯将兽人带回兰草的那一天命名为“采兰节”,那天,人们会前往山谷采集兰花,再送至广场或教堂前搭建祭祀台,保佑星球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
不过现如今的采兰节,就像蓝星上已经逐渐商业化的传统习俗那样,成了人们载歌载舞,轰趴派对的借口。采兰节当天,人们一般会举办兰花舞会,享用各种由兰花制成的食物。
“哼,又是采兰节。”保罗接过书,胡子一翘一翘的,“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过节,我教书那会儿,学生们可都是埋头苦读,采兰节采兰节,是要去山里涉险采兰草,不是在广场摆一大堆吃的,光着膀子跳舞的!”
“是是是,您说得对。”诺德熟练地打断老人的长篇大论,从柜台下拿出一小盒饼干,“这是新研制的兰花草饼干,您带回去尝尝。”
保罗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板起脸:“又想贿赂我?上次你给的曲奇,我老伴可是念叨了好几天。”
“那这次多带一盒给夫人。”诺德又拿出一盒,“还不是指望您多多光顾嘛,您可是我店里的吉祥星。”
保罗是诺德店里的常客了,他是一所小学的退休教师,在学校颇有威望,因为觉得诺德跟他投缘,说服校长在诺德这儿批发学生的课后作业,占了诺德不小业绩。
老人家虽然脾气古怪了点,还很容易相信风言风语,但是人还不错,最初给诺德书店提了不少意见——虽然都被诺德笑眯眯地否决了。
没办法,真按老头子说的做,诺德的店估计得赔个底朝天。
保罗哼了一声,将饼干塞进破旧的公文包:“就知道耍小聪明。”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很受用。
他刚准备走,又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诺德道,“对了,最近你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诺德一愣:“可疑的人?”
“就是……”保罗左右张望了一下,“我听说最近有虫族间谍混进来了,专门找你们这种外来者下手。”
诺德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您从哪儿听说的?”
“我儿子在警署工作,昨晚吃饭时提了一嘴。”保罗神秘兮兮地凑近,“据说是个高等雌虫,专门勾引像你这样的漂亮老板,玩够以后卖到荒星制成药剂……”
他的眼神飞速四下瞟了一圈,定在坐在角落的黑衣男身上,“我看那个男的就不像什么好人。”
“您可是教师,”诺德说,“可不能随便污蔑好人。”
黑衣男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并没有什么出格之举,每天就安安静静呆在角落看书,那偶尔好像被猎豹盯上的视线也没有证据,大概率是诺德的错觉吧。
老人不满地撇撇嘴,“反正我都提醒到位了,你自己注意!”保罗朝他挥挥手,诺德微微弯着腰向他告别。
绵羊兽人刚走,门口的风铃就响了。
“小诺哥!”
门口一阵奔跑卷起的凉风掠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捧艳丽的红玫瑰,玫瑰后跳出来一张阳光稚气的帅脸,黄色卷发,嘴角咧得很开,露出一左一右两颗尖尖的虎牙。
金毛兽人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差点撞翻门口的绿植,“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献宝似的举起一束红玫瑰。
诺德看到那张脸就头疼,揉了揉眉心,“里肯多,我说过很多次了……”
“我知道我知道,”金毛打断他,“你说不喜欢花,可是这次不一样!”
他凑近柜台,尾巴摇的欢快,“这次可是我亲手种的!用你上次给我推荐的那本书,你看,每一朵都开得特别好!”
“你怎么天天跑这儿来?”诺德板着张脸,要是他知道里肯多种花送给的“喜欢的人”是自己,他打死都不会给他推荐那本书,还没心没肺地和他交流种花心得,“我没记错应该还没到放学时间?”
“今天训练结束得早我就来啦!”金毛兽人把花放在甜点台上,大型犬一样趴在柜台上,尾巴摇得欢快。
“诺德哥你考虑好了吗,采兰节那天要不要跟我去约会?”里肯多笑嘻嘻问道,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眨呀眨。
“没时间。”
诺德想都没想地拒绝。
起初他拒绝地也是比较委婉的,但奈何这只狗实在是不长记性,拒绝几次都不气馁,还变本加厉,“还有,花以后都别送了,我还得费时间浇水。”他倒不是真不喜欢花,只是平时书店内的各种绿植就够他忙活的了。
“你怎么天天没时间啊。”金毛委屈巴巴道,“采兰节那天商铺都要打样的,你就算开店也没人来的,跟我一起去玩嘛,采兰节很好玩的,我教你跳庆祝舞……”
“谁说我那天开店?”诺德打断他。
“啊,那你做什么?”
“摆摊。”诺德面无表情。
采兰节当天会非常热闹,几乎全星球的兽人都会出动,诺德打算手编一些戴在头上的兰草花环,还有兰草制作的饼干和小蛋糕去售卖,看到时候能不能大赚一笔。
“什么?摆摊!那正好我陪你一起,我最会卖东西啦!”
里肯多一听更来劲了,撑着吧台从侧门进到饮品区里面。
饮品制作区的空间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不够用了。
何况雄性金毛兽人有186,平时还练橄榄球,年轻的身体匀称充满活力,一下子就把里面挤得满满的,年轻温热的身体带着刚下运动场的灼热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高了一度。
“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进里面,赶紧出去!”
被挤到角落的诺德真是拿这只金毛毫无办法,忙把他往外推。
真是影响他做生意。
里肯多又撑着吧台跳出去。
“没多少东西,不需要你帮忙。”诺德说,“还有,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读书,就算以后要当运动员也不能荒废学业,不要一天天往我这里跑,多花一点时间在学习上,对你以后的人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拿出长辈的姿态苦口婆心,越说越觉得自己在念经。
但是金毛一点都没不耐烦。
奇怪,明明雌父雄父唠叨他,他每次都烦得不行,可是如果说这话的人是诺德哥,他就老老实实地听着,目光落在雄虫轻启的嘴唇上。
诺德哥的嘴唇好粉,好漂亮,关心自己的时候好可爱,想亲。
诺德见他不仅没听进去,尾巴还越摇越欢,禁不住哽了一下。
“我没有恋爱的打算,里肯多。”见这招不好使,诺德只好拿出杀手锏,他的声音严肃、低沉,和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完全两个样,“不想让我讨厌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尾巴和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彻底蔫了。
里肯多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学校的明星球员,深受同学和老师喜爱,谁知道第一次心动就碰到了一个油盐不进的冷美人,一头热地栽进去,拔都拔不出来,偏偏还被嫌弃是小孩。
别看诺德平时对谁都很温柔,笑眯眯的,但是总和人保持着一种距离感,宛如铜墙铁壁,好像谁都没法走进他的内心,他栽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有第三次……算了,说多了都是泪。
“我不是小孩了……我已经成年了。”金毛蔫头耷脑地说,“雄父说,成年后有喜欢的人就要主动去追。”
兽人风气开放,身体比人类发育的更早,星器官成熟得更早,很多情侣在成人礼后直接结婚,交.配,生崽一气呵成了,而不是像蓝星那样至少等到二十好几还被父母疯狂催婚。
诺德狠下心:“这跟你成没成年没关系,你是个好孩子,但我不喜欢你。”和你的年纪无关,“你走吧。”
小狗吃了个彻彻底底的闭门羹,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耳朵和尾巴全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等等。”
里肯多听到诺德叫他,耳朵“唰——”地立了起来,一转身,就见诺德把他送来的玫瑰花塞回他手上,“花也带走。”
里肯多:“……”.
开书店并不是一份清闲的工作,包括店面清洁、制作甜点咖啡、整理统计书籍、补货上货、检查收银系统和电路,偶尔还要跟客人讨价还价等等等等。
诺德恨不得长六只手才忙得过来,这几天都是早上随便吃点,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打烊才能上楼随便做点填肚子。
思来想去,他在门口写上今日折扣的小黑板上加了一个招人启事,至少还需要两个全职店员才能减轻他的负担,起码能轮班,让他中午扒口饭。
刚写完最后一个字,转身回到屋内,书店的灯竟然全部熄灭了。
“咦,怎么回事?”有正在读书的客人问。
“老板,头顶的电路闪了一下,好可怕!”
坏了,诺德心想,难不成是电路坏了?可是昨天检查时还好好的呀。
“大家别着急,先离开,我派人来检查电路,”书店的休息区是付费才能入座的,换句话说里面都是经常给他花钱的常客,诺德见顾客犹自不满,安慰道,“今天实在不好意思,等修好后我再通知你们,并免费赠送大家一人一份小甜品。”
就在客人走得差不多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里面闪进了,然后诺德感到谁摸了一把他的屁股!
可能是停电了看不清,不小心蹭到了?
诺德皱着眉,一团热气从颈侧传来,屁股上附上一个枯槁的手。
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摸他!
仅半秒不到,诺德飞快反应过来,退后一步,抄起旁边的书就往那人头上狠狠砸去!
“嘶——”伴随一声闷响,那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诺德连忙跑到柜台抽屉拿过备用的手电筒,照在那人脸上,恶狠狠道,“死变态!”
只见手电筒的光扫过一张俊美的脸,男人一身黑衣黑裤,捂着被砸得眼冒金星的头,头上一对属于猫科动物的黑色耳朵被砸出了血。
正是那个天天买冰美式坐在角落、可疑的黑衣人!
光束继续下移,照亮了角落,只见黑衣男正将一个瘦小的身影按在地上,那人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黑衣男死死钳住偷东西的那人,声音又疼又沙哑,细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刚,刚刚有,这人偷东西,还……”
还摸你。
赫托心想。
第40章 黑豹
诺德原地呆滞了一秒, 大脑飞速运转:他好像砸错人了?
“滚开,滚开,你凭什么压着我?”
视线落在被钳制的兽人身上, 竟然是经常光顾书店的蜥蜴兽人文莱!
文莱平时看着文质彬彬,没事还喜欢和诺德探讨一下兽人哲学, 没想到……
蜥蜴兽人手上抓着一把玻璃制作的文创扇——诺德的书店有一小块文创产品区,里面的文创产品虽然价格偏高, 但制作精湛,就比如这把文创扇,常常供不应求, 二手专卖的溢价至少能达到 30%。
此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至少 20 多把摔成碎片的文创扇,显然都出自这蜥蜴兽人之手。
“不是我, 诺德先生你相信我,是这家伙干的!”地上被钳制的蜥蜴兽人被按住脖颈, 拼命扭着头冲着诺德喊叫。
“他干什么了?”诺德把手电筒站在蜥蜴兽人的脸上,细眉轻轻拧起。
“他骚扰你,还偷东西,我全都看见了!”
黑豹兽人一怔, 完全没想到这人竟然倒打一耙, 黑暗中冷峻的面容略显无措。
他看着诺德狐疑的表情,似乎想解释, 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不会信自己这个怪人的,赫托低垂着眸子暗忖。
“我的摄像头是能源款,就算停电了也能拍摄到黑暗里发生的情况。”
赫托猛地抬起头,只听诺德声音冷淡,直直地看着蜥蜴兽人, “是谁偷东西,还做肮脏下流的事,调一下监控就知道了。所以文莱先生,你最好能为你说的话负责。”
诺德也不知道这两个兽人到底谁才是骚扰他的人,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唱双簧。但不知为何,单凭直觉,他就是下意识偏向那只黑豹兽人。
文莱闻言一惊,奸狭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以为切断电源就能万事大吉,谁知不知打哪冒出来一个黑豹子,掐得他手都快断了。
其实诺德的监控是连接电源的,他这么说只是想炸出谁会做贼心虚,果不其然,蜥蜴兽人脸色骤变,尖利的牙齿狠狠咬向黑豹兽人的虎口,黑豹被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文莱趁他吃痛的间隙,像条滑溜溜的蛇一样蹿了出去。
不过黑豹兽人反应极快,瞬间起身,肌肉绷紧,奔跑的速度宛如闪电。
他三两下就捉到了跑出去的文莱,提溜着领口按在书店门口,看向诺德,询问的意思很明显,似乎在等他开口处置。
“放开我,还不是这男的勾引我,每天穿那么sao!”文莱被钳住,骂骂咧咧。
围裙把腰勾得那么细,屁股浑圆挺翘,不是勾引他是做什么?
雄虫美丽的面孔一片沉着,细看之下还有一丝不自觉让人头脑发麻的狠戾。片刻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
他每天不过是穿着最普通的服装,做着最普通的工作,落在一些恶臭的人眼里就是蓄意勾引。
装作是知书达理的绅士,其实是个用受害者有罪论遮掩龌龊本性的垃圾,不管哪个地方都有这样的货色呢。
诺德没理会蜥蜴兽人的叫骂,对付这种人只能用法律制裁,没必要和他多做理论,不然到时候警察来了自己占理的都变得不占理。
他掏出光脑拨打了警察局的电话,清晰地报上罪名:偷东西和猥亵罪。在兽人族,虽然鼓励生育,风俗开放,但绝不代表能容忍猥亵这种行为。
蜥蜴兽人看着诺德,见他不为所动,笑得愈发淫邪。
他隔三岔五就来这个书店溜达一圈,每天都有不同的雌的雄的不同的兽人跟这个店长表白,明明和自己聊得好好的,转头就跟别的兽人谈笑风生,他恨得牙痒痒,心底偏激扭曲地给诺德打上“作风不良”、“水性杨花”的标签,不可谓不恶意满满。
“装什么装,”文莱嗤了一声,“依我看,不过就是一个随意爬雄性床的浪货,谁都可以尚,凭什么老子不能摸……”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头被打得180°转弯,一口蓝血飙出来。
俊脸被一层寒霜覆盖,黑豹兽人的绿瞳瞬间盈满了愤怒的火焰,黑色卫衣下的肌肉绷如铁柱,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那张开着黄腔丑恶的脸上。
愤怒难消,赫托实在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
“道、歉。”
黑豹蹲下身,染着蓝血的修长手指攥着文莱的衣领,一字一顿,淬了毒的冰冷从嗓子里面溢出来,沙哑阴鸷,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瘦小的蜥蜴兽人被揍得直不起腰,被打歪的嘴发出的声音怪声怪气,逞强道,“我道什么歉,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姘头吗?”
黑豹一怔,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替诺德教训这个东西。
他怔然之间,蜥蜴兽人又想逃,那个温温柔柔的美人店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随意关掉光脑,一脚踩在被黑豹踹过的位置。
被死死踩着胃,文莱发出一声剧烈的吃痛,诺德面无表情地拧动脚踝。
早知道会遇到这种糟心事,他就不穿这种休闲鞋了,高低也整一双厚重的皮质军靴踹上两脚。
诺德一般不惹事,能忍绝不多事,能退一步就不进一步,除非实在触及他的底线。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咳咳咳我道歉,放,放开我!快放开我!”矮小的蜥蜴兽人不知道这个美人店长劲这么大,胸腔被挤压得根本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街道那头传来鸣笛的声音,一辆警车疾驰而来,走下来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刚才是谁报的警?”
诺德放过文莱,径直走上前,简单地交代事情经过,在警方的协助下调取了街区监控。
由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住所,诺德简单把店铺二楼打扫,腾出一个房间住着,偶尔还会做点早餐宵夜。
原来这个蜥蜴兽人是惯犯了,蹲局子是家常便饭,至于电路也是他趁着诺德在一楼书店工作时,趁机爬到二楼破坏了电源,打算熄灯后大捞一笔。又因为觊觎这位貌美的书店老板想揩油,结果就那一溜烟的功夫被赫托抓了起来。
“又是你,该死的家伙!”警察把蜥蜴兽人押起来时他嘴上还骂骂咧咧的,“真是不长记性!”
“我不就拿了几把扇子吗,凭什么抓我?”文莱大声嚷嚷,“这两个人打我,凭什么不抓起来!”
“商品价值总计超过一万五千星币,达到了刑事拘留的门槛,并且因为涉嫌猥亵,情节严重,刑拘的天数还要增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一名警察看着赫托,“这位先生涉嫌此事,也要跟我们走一趟。”
赫托眉头微皱,似乎对要去警局这件事很不情愿。
“是我的责任,”诺德连忙解释:“这位先生是为了帮我抓小偷才出手……”
“这是程序。”警察打断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赫托沉默地点了点头。
由于首先是蜥蜴兽人出言不逊,赫托是见义勇为,就算出手了也没有受到惩罚,口头保证过后就出来了。
在警局做完笔录已经是深夜,诺德和黑豹兽人并肩走在路上。
诺德看着黑豹手上被咬伤的伤口和一对流血的兽耳,愧疚道:“真的很抱歉,今天我误伤你了,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赫托双手插兜,冷酷摇头:"不用。"
“那至少让我帮你包扎一下吧?”诺德坚持道,“我店里有医药箱。”
赫托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诺德回到了书店。一路上,黑豹兽人走在诺德身后,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诺德的身上,每次诺德回头时,又总能提前一步地移开视线。
书店二楼的高度对诺德来说刚好,但是对赫托来说就不是了,雄性的黑豹腰必须微微弯着才能在里面走动。
诺德快步走到一旁,将医药箱取来。
他轻轻蹲下身子,缓缓拿起手腕检查,被蜥蜴咬伤的伤口周围已经有些红肿,“今天多亏你了,要不是你,都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黑豹兽人很神秘,惜字如金,卫衣的帽子压得很低,像焊在头上焊着,一刻都没摘下来,仿佛那是他与外界隔绝的屏障。
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隐隐约约能看出脸部轮廓的英挺。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诺德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兽人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赫托。”
“赫托,很好听的名字。”诺德抬起头,冲着兽人露出一个真诚的笑,“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赫托先生。”他顿了顿,“你饿了吗,我请你吃夜宵吧?”
赫托像是被诺德的热情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吐出一个简短冰冷的字:“不。”
“也是,你可能不饿。”诺德被这干脆的拒绝弄得有些尴尬,挠挠头,“对了,当时我不小心把你的头砸伤了,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高冷酷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摘下了他的帽子。
后脑勺的伤口不算深,但也有血迹干涸后留下的暗红色痕迹。那一对黑色的兽耳安静地耷拉着,上面同样残留着凝固的血液,看上去有些狼狈。
而对上那双寒潭似的黑瞳时,诺德心脏猛地一缩。
这只黑豹兽人,长得竟然跟兰斯诺特有三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