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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第25章谢缨的面具

    谢缨在试图教会姜夕写字。

    “会拿笔吗?”

    姜夕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谢缨了然,那就是不会了。

    “想学吗?”

    姜夕又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是想学的样子吗?

    谢缨苦恼:“这可不行,我可是在陛下面前夸下了海口,要让六公主在今年的中秋诗会折冠。”

    姜夕震惊,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拿自己去吹牛逼。

    “看在本王待你不薄的份上,就当给本王一个面子。”谢缨忽然起身,绕到姜夕的身后,“莫要担心,本王只是单纯地……想要教你认字。”

    姜夕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谢缨立在了自己的身侧,身姿颀长,一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笔,“就像这样拿笔。”

    可姜夕却没有给他多大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场荒唐的闹剧。

    “为什么?”

    姜夕的声音很小,转瞬即逝,可谢缨从不怀疑自己的听力,“你是在问我为什么对你这般好?”

    “是麻烦。”姜夕纠正他。怕他没听清,音量还提高了些。

    “为什么?”谢缨低低一笑。

    姜夕本能地觉得不舒服,就仿佛能感觉到谢缨的这句话透露着一股寒气。

    谢缨抬手,似乎想摸摸自己的头,姜夕想也没想,躲开了他的示好。

    谢缨又笑了,这回,姜夕很肯定,谢缨不对劲。

    “小呆子,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本王对你好,是这宫里头的人对你太不好。”谢缨还拿着笔,流畅的笔杆在他的五指间转动,游刃有余的模样就像他拿的根本不是什么毛笔,而是什么武器。

    这转笔的坏习惯,是跟谁学的?姜夕走了神,莫非是姜若传染的,无论如何,毛笔都不是适合转笔的工具。

    “呆子,你又发呆了。”谢缨伸出手指,弹中了姜夕的脑门,“从前你就是这样,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过。”

    此时的谢缨终于像卸下了什么伪装,不再是整日笑意盈盈克己复礼的淮阳王,而是经历过家破人亡之后,带上了阴鸷面具的青年郎君。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应召而来的忠义臣子,而是因复仇而来的谢氏族人。

    迟来的钝痛刺激着姜夕的神经,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谢缨是真的对自己用力气,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捂,“皇姐,对我很好。”

    能够平安在皇宫活那么久,姜若占了很大的功劳。就如桂嬷嬷所说,只要得到了贵人的欢心,哪怕是一只猫儿,也是天底下金贵的猫儿。

    “疼了?”谢缨看见姜夕放下手之后,额头露出淡淡的红色,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更显可怖。

    “弱不禁风。”谢缨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几缕墨发垂顺而下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自成一股风流韵味。

    可话虽如此,谢缨的视线却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块泛红的痕迹——那是他欺凌弱小留下来的罪证的。不会真的变成淤青吧?

    “不要说皇姐的坏话。”难得,姜夕给了他一句长话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姜若?”谢缨没想到,姜夕居然能过对姜若如此死心塌地。

    “如果只是一口饱饭,那么将军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不要。”这回姜夕的反应速度前所未有地快,快到谢缨还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许久,谢缨才道一句:“不知好歹。”

    但很

    明细那,察觉到姜夕的抗拒,谢缨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重新带上了那张面具,笑意盈盈却在低头间恐吓姜夕,“今天你得练三张大字,不然我明日还来找你。”

    “练了,你就不来了?”

    “练了,本王就带你出宫游玩。”

    真是一点也不动心,姜夕面无表情,重点是练不练字吗?重点是我不想见到你。

    还不如见姜若呢,起码姜若会让她安生睡觉。

    “姜若呢?”

    谢缨看了一眼自己的官服一角,又被默默地踩住了,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姜夕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把她,怎么了?”

    “话可不能乱说,小呆子,本王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异姓王,又能够将圣上最受宠爱的公主怎样?”

    “不信。”

    姜夕才不信,他能出现在这里,和姜若起码有九成九的关系,姜夕也不信谢缨真的是闲着没有事干来找自己的,只不过是借着自己做掩护,和姜若勾结干坏事。而且,这般想的定然不止她一个,外界没有一个人会认为淮阳王是真的想当某个痴傻公主的开蒙先生,只不过是借着姜夕的名义好与大公主日夜相望。

    “你练完三张大字本王就考虑告诉你。”

    姜夕踩着谢缨衣裳的脚一下子就收回来了,还是算了。

    “那两张?”

    姜夕的眼睛开始四处乱飘,似乎在寻找一个适合午睡的地方。

    忽然,姜夕觉得脑袋一重,似乎被扳正了,仰头就是谢缨俊朗的眉目,“可不能再讨价还价了,呆子。如果不会提笔,本王教你。”

    姜夕似乎认命了一样被带到了案台前,谢缨为她磨好了墨,取出一支干净的毛笔给她,“请吧,六公主。”

    “食指弯曲,中指指腹顶着笔杆……如果你敢把墨汁水涂到本王的官服上,今夜你就没有晚膳吃了。”

    姜夕颇为可惜地住了手。

    但饱满的墨球没有回头路,顺着重力,重重地跌下,不过片刻,大片的墨汁就将金纹晕染。

    姜夕盯着那团污渍片刻,觉得自己此时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太妙了。

    仰头去看谢缨的神色,确定了,自己怕是死定了。

    姜夕慢腾腾地放下了笔,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正襟危坐地挺直了腰杆,双手放于膝盖上,揪着帕子,开始放空自己。

    ——应该看起来有几分知道错了的模样吧?

    谢缨气笑了,“你可知道弄坏朝廷命官的官服,是何等大罪。”

    姜夕慢吞吞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安慰自己:“……没事的。”

    如果是别人,说不定真的会出事,但是如果是谢缨……一个没有实权还被视为隐患的异姓王,和自己这个落魄公主不过是半斤半两,菜鸡互啄罢了。

    大哥不笑话二哥。

    神奇地,谢缨读懂了她的意思。

    这回,谢缨是真的被气着了,但拿她又没有办法,骂又不听,打又不得,最后只能生着闷气将痒痒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不与她计较。

    “你想知道大公主去何处了吗?”谢缨问。

    “去哪里了。”

    “反应还真是快啊,你果然和喜欢你这个皇姐。”

    没意思,又是风凉话。姜夕闭眼,不去理会。

    谢缨的声音出现在头顶,“本王可以告诉你……”

    姜夕睁眼瞧他。

    “……前提是要练五张大字。”

    姜夕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好奇了,还是睡觉吧。

    见她要离开,谢缨不慌不忙,“你当真不想知道吗?大公主可是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无论成败与否,都会留下千古骂名的事,你就……当真不好奇?”

    第26章 第26章是商战啊

    接下来的几日,姜夕拒绝了谢缨的拜访。

    她让桂嬷嬷出去说——六公主在潜心练字,没有时间接待淮阳王。

    转述给谢缨的时候,不止谢缨笑了,连桂嬷嬷也笑了。

    谁会相信六公主在潜心向学?

    谢缨笑眯眯地朝桂嬷嬷拱手:“那我与六公主立下三日之约,三日后,本王来看看她潜心向学的成果。”

    【潜心向学】四个字被谢缨念得极重。

    桂嬷嬷将这一幕活灵活现地重复给姜夕看。

    姜夕漫不经心地听着,觉得如果桂嬷嬷如果有天不当宫女了,出宫以后去戏班子唱戏也挺合适的。

    有天分。

    姜夕自然不可能好好写字,她只是找借口躲着谢缨而已,太烦了。

    能消停三天也不错,省的她明天还得重新找借口婉拒谢缨,混得一日是一日,这是姜夕的处事宗旨。

    姜夕一连玩乐了三天,桂嬷嬷担心不已,虽然她猜到过姜夕会敷衍淮阳王,但也没有想到如此敷衍,等会儿下了朝,淮阳王就直接过来了吧?

    “公主……”

    “笔和纸。”姜夕忽然道。

    桂嬷嬷喜出望外,立刻把姜夕要的东西递了过去,还将桌子上的杂物清扫一空。

    “但这么点时间,公主你来得及……吗?”桂嬷嬷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一点点地变绿。

    不多时,外头的宫女就前来通报,道,淮阳王已经在竹林小院等着六公主了。

    姜夕抱着还没干透的纸张,随便将它们撂成一叠,全然不顾互相晕染的墨迹,桂嬷嬷在后面看得直揪心。

    等见到谢缨,姜夕理直气壮地将东西往谢缨怀中一送。

    谢缨摸着入手略显湿润的触感,不一会儿,指尖就多了一块墨渍,他脸上还是一贯温和的笑容,从容地将几张宣纸摊平,放在了桌上,同时念出了姜夕写在上面的字迹。

    “大。”

    五张宣纸上头,赫然是五个“大”字。

    好一个五张大字!

    谢缨忍不住为姜夕拍手叫好,“宫人皆说六公主痴傻愚钝,本王今日一看,才知传言不实。”

    这不是小聪明挺多的吗?

    谢缨慢悠悠地收起那五张大字,“做得很好,你想让本王如何奖励你?”

    这回,轮到姜夕忍不住后退两步,努力露出警惕的神色,同时还夹杂着些许的疑惑,他怎么不生气?

    “依照我们上次的约定,本王应当要带你出宫游玩。”

    更奇怪了,姜夕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很显然,谢缨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和湘水宫的宫女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将姜夕带走了。

    “对了,将嬷嬷也带上吧?”谢缨忽然回头,喊住了桂嬷嬷。

    桂嬷嬷诚惶诚恐,“喏。”

    姜夕下意识跟着桂嬷嬷走,可当她努力够上马车的时候,就被谢缨提着辫子抓住了,“六公主身份金贵,怎么能与下人同乘?”

    姜夕被迫离开桂嬷嬷的视线,其中还回头看了一眼,将桂嬷嬷看得肝肠寸断,竟然生出了冲上前去与淮阳王抢人的冲动。

    ——这孩子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也只认得自己,这一样竟然桂嬷嬷难得生出零星半点的温情出来。

    但终究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桂嬷嬷头也不回地坐上了马车。

    谢缨一直在注意姜夕的小动作,难得看见她情绪外放的时候,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谢缨替姜夕掀开帘子,露出里头金碧辉煌的布局来,即便姜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但也知道这里头的布局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

    谢缨贴心地从里头抽出了小凳,供姜夕借力。

    姜夕理所当然地踩了上去。

    她其实是讨厌坐马车的,她没有骗姜若,马车又硬又不舒服,一颠一颠的,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下来,堪比自己当年大学的时候三个小时的自行环城比赛——屁股一片僵硬。

    可谢缨马车专座却格外地舒服,不光光是垫了软垫的缘故,让自己想想,到底像什么……想着想着,困意就上头了,姜夕脑袋一片,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闭目养神。在意识溃散之前,她总算想到了一种可能。

    车轮应该是加了橡胶吧?

    “还真是能睡。”耳旁似乎传来谢缨无奈的声音。

    姜夕只觉得眼前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连风声都小了许多,她没有睁眼,但她猜,应该是谢缨将窗边的帘子放了下来。

    *

    姜夕这一觉睡得很饱,幸好生物钟将她准时叫醒了。

    该吃饭了。

    朦朦胧胧睁开眼的时候,姜夕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上,而谢缨略显随性地半倚着,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书卷。

    姜夕瞧了一眼,是白纸做的书卷。

    不是竹简,不是宣纸,而是略微泛黄的白纸。

    只是一眼,姜夕就收回了视线,她对这些没有多大的兴趣。

    “醒了?”谢缨合上了书卷,抬眸看着她,“你是想先去看看姜若在做什么,还是想先吃饭?”

    想先吃饭。

    但随即姜夕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些没良心,于是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顺路吗?”

    谢缨讶然一笑,“也可以顺路。”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座酒楼,进了上等的厢房,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间,谢缨让姜夕来到窗边,看向外面。

    “你看见了什么?”

    姜夕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谢缨被这一眼逗笑,“是正对面的那个铺子,早在一个月前,那里还是一个空铺。”

    “可如今商人往来络绎不绝,几乎日日都被踏破了门槛,但稀奇的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那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货物。”

    谢缨算是个守信的人,说好了要带自己来找姜若,就不可能无缘无故让自己看一间空铺,只要略微思考,姜夕就能得出答案。

    “皇姐在卖盐?”

    “六公主果然聪慧。”谢缨捧场道,“只不过之前圣上为了遏制滇南盐的售卖,颁布了圣谕,指名道姓说着滇南盐是下等盐,有微毒,长期吃食恐得不孕症,也无需什么证据,世家大族都不吃这种盐就是最好的证据。可真是让本王头疼了好一阵。”

    姜夕盯着手中的帕子出了神,谢缨这是承认滇南盐和他有关了?姜夕知道私盐案,毕竟当年姜若离开的借口就是这个,而这个舆论战的法子还是姜若想出来的。虽然大盛朝如今的通信条件一般,舆论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但同样的,地方官员对于当地的掌控能力极强,滇南盐主要的受众就是平民百姓,只要朝廷命官们都表明了态度,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还没有几个人敢抗令。

    更何况姜若想出来的借口还是“不孕症”——生不出孩子,在古代可是头等大事,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否则还没有几个人敢冒这种险。

    但被煬帝明令禁止的滇南盐,又为何出现在了京城售卖?

    “皇姐,她想干什么?”

    谢缨勾唇,“大盛的西边,有一国家,名唤大岳国,虽然名唤大岳,实则为一小国,那个国家水土不丰,普通的播种根本无法支撑整个国家的口粮,因此,它成了最为出名的商贾之国,整个国家,无论是君王还是百姓,都干起了商人的行当,行走于诸国之间,贩卖商品。虽然滇南盐在大盛朝无法推行,可各国之间消息难通,再若是卖去稍远一点的国家,利润就极其可观了。”

    “而诸国之中,有一国名唤赤朝,那个国家与本王有些不愉快。”

    姜夕偷看了一眼谢缨的神色,确定他口中的不愉快绝对不是简单的不愉快。

    “大公主献策,将滇南盐以远低于当地官盐的价格大肆贩卖入赤朝,再用大量的钱财收购其国家的茶叶,重利之下,赤朝家家户户皆是这滇南盐,再加上民间大肆种植茶树,荒废肥沃的土地,接下来,只需静候就能得到好消息,六公主觉得呢?”

    姜夕抬眸,就见谢缨笑眯眯地望着她,就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一样。

    也许他只是觉得姜若的计划有趣,可以一试,正巧滇南盐在大盛朝也卖不动了,与其被迫上贡给煬帝,不如让姜若拿去玩乐。至于最后的成效……谢缨是不抱多大希望的。毕竟他武将出身,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兵刃。

    但姜夕知道姜若想要干什么。姜若的计划,在她那个时代,有个总结得极好的名字——倾销。

    外来产品大肆冲击了本国产品,以达到消灭经竞争对手垄断市场的目的。

    而像盐这种硬通货,其带来的影响可不是普通的倾销可以比拟的,若有朝一日,姜若停止了对赤朝盐的供应,赤朝国内会引起怎么样的混乱根本不可想象。要让吃惯了便宜精盐的百姓再去接受本国天价的官盐,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如今,显然大部分国家还没有这样的意识,而煬帝遏制滇南盐也只不过是因为它的存在影响了官盐的税收。

    谢缨大概想不到,后世还有一种无需兵刃的战争,叫做商战吧。

    虽然谢缨对姜若的此举的成效不抱希望,但不妨碍他看出了这是一种不光彩的手段,并非君子之风,难怪他会评价,若此事的主谋泄露出去,会留下千古的骂名。

    但很明显,他假惺惺地可惜姜若的名声的时候,也忘记了整个计谋乃是他一手支持起来的。

    例如……

    姜夕:“那间盐铺,是你的吧?”

    谢缨露出些许的惊讶,显然没想到姜夕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六公主还真是好生敏锐,那的确是将军府的私产之一。”

    “哪里从前是一家药材铺,昔日本王送你的人参,就是从里面赊的。”将军府对自家子弟的管教严厉,虽然有月例,但却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而就算去自家的铺子买东西,也是需要花钱的。

    “将军府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穷得很,当初本王攒了许久的月例可都在六公主身上花了个干净,最后只能买到一条人参须。而这人参自然是品相完好才能卖得出价格,本王当时可是花了不少口舌,才让掌柜割下一条须给我。”

    谢缨回头看姜夕,如沐春风:“看在本王对你不薄的份上,这个秘密可千万不要让圣上知道。”

    毕竟煬帝还真心实意地以为,姜若进贡给他的精盐,就是滇南盐场所有的产量。

    第27章 第27章六妹也小有姿色

    知道姜若最近在忙些什么,姜夕的心也完全放下了。

    ——因为她已经确认了,姜若就是在找死。

    不单单玩双面间谍打算两头吃,还搞出了商战,这小子的野心不小啊。

    姜夕已经可以预料到,但凡姜若还活着一天,掀起的风浪绝对不会比这回小。反正迟早都要自己玩完,也不差自己为她操心了。

    不一会儿,饭菜被盛上来,姜夕乖乖地坐下,大快朵颐。

    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远处的几道视线透过开着的窗子,落在了二人的身上。

    “德甫,若本宫没有看错的话,全聚楼里的那两人是淮阳王和我那好六妹?”

    陈德甫:“殿下没有看错,正是淮阳王和六公主?”

    “谢缨最近不是和姜若搅和在一起吗?怎么如今倒将六妹带在身边。”

    “属下不知。”

    姜修明凝视着二人,目露探究之意。

    忽然,陈德甫听见姜修明忽然道:“本宫忽然发现,我那六妹似乎也小有姿色。”

    陈德甫惊愕地瞪大了眼珠子,脱口而出:“使不得!殿下!”

    姜修明笑了,“德甫啊,瞧你被吓得那样,本宫只不过看六妹长大了,颇为感慨罢了,虽能想到冷宫出身的痴儿能活到这一天。”

    陈德甫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当初殿下强行将谢家那旁系姑娘掳去之前也曾经说过这么一句。

    而那姑娘,也只不过是恰恰好的,来了自家铺子算了算账。就这么一路过,得了殿下的青眼。

    见陈德甫僵硬的神情没有一丁点的松懈,姜修明伸手将他托起,“德甫为何一副要以死进言的模样,六妹妹深居湘水宫,我与她并无多大的交集,不过是一时感慨而发。”

    陈德甫这才顺着姜修明的托举起身。

    虽然他还是不太信任殿下荒淫的本性,但就如殿下所言,六公主深居简出,几乎没法下手,应当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安抚完自己的幕僚,姜修明又看向了两人,其实他对姜夕还真没有什么兴趣,毕竟

    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他不喜欢这种蠢笨的女人,只是陈德甫有一件事猜错了。就算自己真的把姜夕怎么了,父皇大概也不会怪罪自己,就像当初对姜若下手一样,而这回……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

    他凝视着二人,见谢缨将大部分的吃食都堆到了姜夕面前,而且他眼尖地发现,姜夕几乎每道菜都会夹好几次,说明每道菜都是合乎她口味的。

    姜夕何时与谢缨如此熟悉了?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莫非谢缨主动请缨为六公主开蒙一事的背后……冲着的当真是姜夕而非姜若?

    他虽然不喜姜夕,但如果是谢缨的东西,自己倒是很有兴趣争抢上一番。

    姜修明忽然端起了茶水,一饮而尽。

    只要一想到自己胜过谢缨的场面,自己就口干舌燥。

    *

    再回湘水宫的时候,姜夕总算看见了这几日不见踪影的姜若。

    还是喜莲匆匆来通报,让她去燕来居一趟。

    姜夕刚踏进去的时候,就瞧见好大一只姜若被罚跪在院子里,四周的下人皆低头陪着下跪,没有人敢看姜若的笑话。

    发现她进来了,宜贵妃轻轻地扫了一眼,不冷不热道:“将你妹妹叫过来求情也没用,姜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插手朝政。”

    姜夕在一旁小动作地点头应和,就是就是,叫她来有什么用,一起被罚跪吗?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

    姜若的神色都焉了。她了解宜贵妃,知道她最爱面子,还以为在外人面前就不会罚自己那么狠,虽然这回自己是有那么一点逾矩了,有那么一点先斩后奏了,有那么一点犯下欺君之罪了……但只要她小心一点,就不会翻船。

    “母妃,跪久了腿疼……”

    “疼得好,省的你整日出去兴风作浪。”

    姜若一下子住了嘴,半晌,又不死心道:“六妹妹的及笄礼快到了,若女儿的腿跪坏了,多给六妹妹丢人。”

    姜夕眼皮子一跳,总算知道姜若非得把自己喊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但宜贵妃正在气头上,抄起桌上果脯就往姜若身旁丢,“你还知道丢人,你还知道下个月是六妹妹的及笄礼?不用办了,反正她的脸已经被你丢光了。”

    “怎么可以!”姜若震惊。

    回报她的是宜贵妃吃人的目光。

    喜莲见状,赶紧低声解释,“六公主,你不要怪大公主,一般来说,家族中的女儿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那位姑娘出了岔子声名不好,也会连累其它姑娘家的议亲。”

    姜夕才不担心,毕竟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得很。谁会为了一个痴傻的公主准备厚礼登门拜访?只不过是看在姜若和宜贵妃的面子上罢了。

    宜贵妃这回气狠了,足足罚姜若跪了两个时辰,才算作数。

    只是宜贵妃前脚刚走,后脚姜若就活蹦乱跳起来。得意地朝姜夕炫耀,“我悄悄在膝盖垫了软包。”

    而且宜贵妃也没有真的让姜若跪在青石板路上,而是给了她一个枕头,让她跪在枕头上面。

    对于姜若来说,唯一难堪的就是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被训斥了。但这燕来居的下人们都是宜贵妃的心腹,自然不会出去乱说,也没有什么值得乱说的,无论姜若怎么挑战宜贵妃的底线,但这湘水宫名正言顺的皇嗣就只有她一个。

    显然,姜若也没有把她们的反应放在心里,她的脸皮一贯厚,这回已经兴致勃勃地揽着她的肩问谢缨带她出宫去哪里玩了。

    没有哦,去看你干的‘好事’了。姜夕在心里作答,可问出口的却是:“姜若,你喜欢谢缨吗?”

    姜若的神色似乎凝滞了一刻,然后又无可奈何地反问:“你这脑瓜子里竟然除了吃和睡,还能放下第三件事?”

    “莫不是快及笄了,可以开始思春了?”

    后面这句说的极其小声,但姜夕还是听见了。

    姜夕纠结了半天,在谢缨【并非良人】和【与虎谋皮】之间定夺不下。

    她只是希望姜若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路,而并非被谢缨的皮囊所迷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了,她总觉得谢缨并非什么好人,最少也该是只……笑面虎。

    “对了,”姜若忽然兴冲冲地朝她回头,“不办及笄礼就不办,等你及笄的那天,皇姐带你去宫外看戏!”

    是当下最流行的‘莫欺少年穷’龙傲天剧本哦,不知是那位人才编排出来的,刚好给自己这个皇妹一点点来自后世的降维打击。

    姜夕对戏曲并没有多大的喜恶,但从姜若亮晶晶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不妙。

    就在这一瞬间,刚才才斟酌好的告诫之语就全然没了诉说的欲望。

    算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第28章 第28章新奇的戏文

    五月份的时候,天气终于开始回暖。

    姜夕的春困似乎也好了许多,在床上的时间呆得少了,平时没事的时候还会种些花花草草,只不过大部分都是被种死了。

    桂嬷嬷经常能看见已经枯败发软的叶片,粘乎乎的,看得让人恶心。

    “公主,我帮你清理掉吧。”偶尔桂嬷嬷看不下去的时候,想去收拾,但却被姜夕拦下了。

    “留着,好看。”

    “什么?”桂嬷嬷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年纪是不是太了,听错了。

    但想要继续动作的时候,就被姜夕拦在了身前。

    算了,爱留着就留着吧。

    桂嬷嬷才不相信姜夕真的觉得漂亮,肯定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将花草养死的事实。

    可让这堆垃圾天天在这里碍眼也不是一回事,思来想去,桂嬷嬷忽然殷勤道:“公主,你快及笄了吧,如果公主不嫌弃,奴婢家中倒是有养得不错的花草,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命贱好养活。”

    桂嬷嬷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既可以向姜夕献殷勤,又可以将这堆碍事的垃圾名正言顺地清理掉。

    姜夕只是扫了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放下铲子洗手的时候,院门忽然传来一声通报,“温美人求见。”

    姜夕没有在意,继续认真地用皂角将手指头搓了一遍又一遍,最近温美人来湘水宫有些殷勤,虽然桂嬷嬷嚼舌根的时候,一脸厌恶地说,温美人每次来湘水宫的借口都是说与六公主投缘,但实则每次都在宜贵妃的燕来居呆了好半晌,而天色不早之后便直接离开了,连姜夕的面都不见一眼。

    桂嬷嬷肯定:“那个狐媚子肯定是想借公主你的身份接近贵妃娘娘,好给自己谋条出路。”

    姜夕缓缓地看了过去。

    桂嬷嬷立马神秘兮兮地贴近她的耳根子,“传闻温美人怀了身孕,若是背后没有靠山,只怕生不下来。”

    就像姜夕的那位便宜娘亲一样。

    桂嬷嬷一脸唏嘘,没人比她更清楚,姜夕的娘亲在冷宫最后的那段时光过得有多凄惨。

    温美人进了院子,好奇往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发现姜夕已经洗干净手,便让自己的侍女果儿将提着的食盒放下,“赶巧儿了,我今日带了些槐花糕,六公主快来尝尝。”

    桂嬷嬷立马拦在姜夕身前,冷着脸,“谢过温美人,只不过我家公主身子弱,怕是吃不得来历不明的东西。”

    被刺了一下,温意也完全不恼,带着浅笑:“这是御膳房派人采摘了这个时令刚开花的花骨朵,正正好下锅出炉送过来的,甜而不腻,正适合六公主,妾身就送来了。”

    桂嬷嬷正欲再说什么,就见姜夕已经越过她,不争气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瞧,果然还是冒着热气的槐花糕,晶莹剔透,就那么拇指大小的一块,她一口能吃三个。

    姜夕干脆地收下了。

    桂嬷嬷看了一眼自家不争气的主子,但姜夕已经收下了礼,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当温意提出还想坐下与姜夕增进一下感情的时候,就被桂嬷嬷先声拒绝了。

    果儿见到自家主子受委屈了,给她委屈的还是一个老妇,当即不干了,撸起袖子就要和桂嬷嬷吵起来的时候,温意轻声制止了她,“既然六公主在忙,妾就不打扰了。但若是六公主觉得今日的糕点味道不错,倒可以时常来找妾身。”

    “妾身随时欢迎。”说罢,温意行了一礼,翩然离去。

    看得桂嬷嬷眼睛直冒火,好一个狐狸精。

    回头一看,就见到姜夕提着食盒往屋子里走去,桂嬷嬷眼皮子一跳,立马跟上,“我的公主,你不会真的打算要吃吧?想吃这槐花糕,只要跟大公主说一声,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贪图眼前这一点……”

    桂嬷嬷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姜夕已经捏着糕点送进了嘴里。

    “罢了。”桂嬷嬷悻悻然地转身,“在这湘水宫,想必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而姜夕根本没有注意到桂嬷嬷在说什么,只是将糕点一个个往嘴里送。

    如温美人所言,甜而不腻,味道清爽之间带着点花香……肯定不是糕点房吴大厨的手艺。

    而且,上头还隐隐约约捏出了字。

    姜夕一口一个“小”,一口一个“心”,满满的十个小糕点,写着五个“小心”。

    姜夕难得贪食了一回,靠在椅子上消化,一遍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仿佛能透过皮肉看见肚子里刻着的【小心】二字。

    温意到底要她,小心什么?

    但姜夕也没有去问个清楚的打算,她不喜欢做多余的事,苟在自己的狗窝,就是最好的以不变应万变。

    *

    只是姜夕没能够苟多久,就在生辰当天被姜若揪了出来。一路带着她奔腾出宫。

    许是因为姜夕生辰的原因,宜贵妃这回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地放她们离开了。姜若一股脑地将她塞进了轿子里。

    直到到达了戏园子,姜夕才重见天日。

    其实说是戏园子也还不准确,准确地来说是一座茶馆,一层扩充出一个巨大的圆台当作戏班表演的舞台,只有外围摆着几圈的椅凳。而若想真的品茶,那就得花大价钱买楼上的雅间,居高临下地俯视,也是极为惬意。

    大公主出手,定然是订下了位置最佳,价格最贵的位置,待她们姗姗来迟的时候,谢缨已经和小二有说有笑了。

    今日的谢缨一身雪青的常服,头戴绀青高冠,看起来就像一个翩翩有礼的书生。

    “谢二哥,我们来迟了。”姜若极为自然地答了个招呼。

    小二在谈天说地,眼见这位公子的友人到访,小二也识眼色地离开。

    “我看谢二哥笑得开怀,可是在聊什么有意思的事?”姜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谢缨展开一把玉扇,一双桃花眼带着微妙的笑意,“的确是有意思的事。本王还记得刚入京路过此地的时候,这家茶馆正计划盘出去,可不过短短几月,就已经起死回生,实在有意思。而让着茶楼起死回生的,正是楼下那个戏班子。”

    说的正巧,楼下的戏班子已经开戏了,只听到第一句,所有看客都喝彩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第一句唱词,就将他们与其它的戏班子区别开了。比起其它戏班子韵文整齐的唱词,台下戏班子的唱词显然随意得多,就像大白话一样,如此快速地进入故事节奏,倒让不少看客眼前一亮。

    就连姜夕也被吸引了过去,一边吃着桌子上免费的瓜果,一边居然耐心地听下去了。

    故事讲的是一个穷书生最后成为状元,迎娶公主的故事。十分老套,但也十分……充满新意。

    毕竟谁家的穷书生极品亲戚一堆,不过在戏文进行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完成了打脸第一个爽点,谁家穷书生在入京赶考的半路遇到了美艳鬼魅,最后被折服于才情之下一路护送,而入京之后,更是与隐瞒身份微服私访的公主一起勘破了买卖官职一案……看到这里的时候,姜夕默默地瞧了一眼姜若。

    喜欢微服私访的本人就在这里哦。

    姜若恰好回头,在对上姜夕眼神的时候就知道她的脑瓜子里面崩出了什么坏心思,直接把一旁的果脯塞她手里,“吃你的吧。”

    姜夕抱着果脯,慢慢地啃起来,甜腻的时候,随手拿过一旁的茶水解渴,直到一饮而尽的时候,才发觉了一点点的不对劲。

    怎么自己的茶像喝不完一样?

    姜夕顺着茶杯看去,只瞧见一截指骨分明的手虚虚拢着袖子,两根指头虚虚地提着红泥小茶炉,往里头添茶。

    他不觉得烫吗?

    姜夕第一个念头是这,但又发现了谢缨五指上布满的厚茧子,想必是不烫的。

    “替你温着茶水,刚好可以入口。”谢缨将茶盏推了过来,一双桃花眼上挑,带着些许促狭。

    姜夕盯着清亮的茶汤半晌,忽然同姜若心有灵犀起来。

    ——她总算能理解姜若偶尔看自己一言难尽的眼神了。

    她也觉得此时的谢缨没打算放什么好屁。

    第29章 第29章打了一巴掌

    没憋什么好屁的谢缨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在纵容。

    姜夕面无表情地扭回头,继续看台下的戏曲。

    只是余光间,她似乎看见对面雅间的门开了一下,只在她的视线内留下了一片衣角。姜夕回忆着花纹的颜色,倒是与楼下账房先生的衣裳有几分相似。

    雅间内,账房先生端着木匣就上来的,“东家,这就是这个月收成刨出来的两分利,是给孙先生的。”

    掌柜没有清点,直接将木匣子推了过去,“陈掌柜啊,等会儿再从账本上抽出一成利来,额外给孙先生,就当是鄙人给孙先生的一份心意。”

    “这哪里使得。”

    “孙先生莫要谦虚了,若不是先生为我们茶楼编写新戏文,这茶楼早就关门了。而且先生进京赶考,一路风尘仆仆,身边还是得有些银两伴身。”

    听此,孙少州也不再推脱,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那就谢过东家了,过几日在下叫我那书童将戏文送来,应该足够支撑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几个月在下就要闭关了。”

    “那是那是,考取功名才是一等大事。”只不过,东家还是忍不住感慨,“孙先生不愧是读书人,这般新奇曲折的故事倒是闻所未闻。”

    孙少州笑而不语,这算什么,不过是给古代一点点后世网文的震撼。

    他与东家说写戏文耗费心力,也不过是物以稀为贵,为自己抬价而已,实则他可是时速破万的触手怪,更别说这些短文了,一晚上按照套路写十部不重复都绰绰有余。

    但东家说得对,他来京城的主要目的可不是让自己话本子卖得更好,而是为了考取功名,穿越一回,他得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再加上他从前最擅长的题材可是历史同人,对古籍古文颇有研究,竟然当真让他成了村子里第一个个秀才,而再之后,他必定会成为第一个状元。

    孙少州从来没想过考不上怎么办,毕竟穿越大神都给他开那么大的金手指了,要是做不出什么成就来,那就枉为人了!

    “对了,”东家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孙先生之前不是对珍珑阁感兴趣么?鄙人托友人打听了一下,那似乎是官家的产业。”

    “官家的?”听到珍珑阁,孙少州立马重视起来,不怪他多想,在看见珍珑阁的第一眼,他就大吃一惊,怀疑是某个老乡也穿过来了,还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虽然进去瞧过,里面也并无什么跨世界的发明,顶多是整洁规范了一点,可他还是不死心,因此拜托东家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些许消息。

    可一听是皇家,

    孙少州的心里就打起了小鼓,皇帝有全国最好的工匠,谋士……能弄出一座珍珑阁也不奇怪。

    “是那位贵人?”孙少州追问。

    “听闻是淮阳王。”

    “王爷?”孙少州挑眉,陷入了沉思。

    东家看孙先生沉思的模样,也逐渐变得心慌起来,“孙先生,你知道鄙人只是一介商贾,这士农工商,商居其末,因此打探来的消息兴许会有失偏颇,但如果你不信,想亲自去问问,也不少没有法子。”

    “哦,贤弟愿闻其详。”孙少州一句话,就让东家喜笑颜开起来。

    能听见这样一位才子自称自己的小弟,东家心里不开心是不可能的,“那淮阳王今日就来了茶楼听戏曲,你瞧……”

    东家指着对面的雅间,“那最贵的一个雅间,便是淮阳王包下了。听闻淮阳王性行淑均,礼贤下士,以贤弟的才能,想必能让淮阳王另眼相看。”

    孙少州隔着木门望着对面的方向,久久不语,忽然,他猛地大笑,“非也非也,我乃大盛子民,定将为陛下效力,若他日中了状元,当时候说不定能于庙堂之上相见,也不急于一时。”

    一个王爷而已,还不值得让他眼巴巴凑上去,既然要做官,那就要做最大的那个官,怎可屈居一位王爷之下?

    得了消息,孙少州抱着箱子就与东家告辞。

    他出门的时候,楼下的戏曲正到了高潮,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楼上的雅间离开了一人。

    姜夕到是感觉到了,但她没有抬眼。

    毕竟与她无关。

    一场戏文大半天才落幕,等姜夕他们看完戏曲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推开窗棂,能看见外面大大小小的花灯。

    姜若难得看见宫外的夜景:“最近这几日好像是花灯节。”

    “有这个节吗?”姜夕扫兴地问了一句。

    “京城一贯是有的,”身为京城的原住民,谢缨再了解不过,“但也仅限于京城,其它地方大多是不办的。”

    “南蛮没有?”

    难得的,姜夕同他搭了一句话,片刻的错愕之后,谢缨忍住揉揉她脑袋的冲动,“自然是没有的,人都快饿死了,那还有心情赏花灯。”

    “哦。”姜夕也只是随口一问。

    姜若倒是格外地兴奋,“小夕儿,你看那朵花灯好大,阿姐替你去赢来。”

    姜夕顺着姜若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盏比她上半身还大的花船灯盏。虽然离得比较远,但略微估计,就知道姜若两只手都抱不住。就连她们的马车都不一定能放下。

    可姜若兴致勃勃,一心只有最大,拉着姜夕就往外面跑。

    谢缨无奈地摇摇头,唇边却噙着笑,默默跟上。

    姜夕被姜若拉着冲进人群,直到两人立在了那个摊子前,才知晓那是奖品,而非售卖的货物。

    但姜若似乎被花灯迷了眼,硬是挤进去猜谜。

    还好是猜谜,姜夕心想,若是飞花令的话,她们加起来两个肚子都凑不出一滴墨水,还是直接用金锭砸比较现实。

    人群忽然变得拥挤起来,不知道记起了什么,姜夕猛地回头一看,只见一直跟在身后的谢缨消失了。

    “那家的姑娘在这站着不动挡路。”

    一声抱怨过后,姜夕被推开,一个站不稳,她竟然直接被人流席卷进去,远离了姜若所在的小摊子。被推搡离开了好一段的距离,直到完全远离了热闹的街道,拥挤的人群都逐渐散去。

    姜夕此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离开了繁华的花灯街,路旁只有一两个小贩,姜夕慢腾腾地抬脚准备往回走,却忽然感觉身侧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姜夕被吓得心脏骤缩了一下,但因为身体的迟钝,等到这具肉身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灵魂早就安定下来了,以至于体现在薛山面前的,就是六公主不忙不忙的模样。

    见六公主看过来,薛山抱拳行礼,“属下是淮阳王的人,受王爷之令,暗中保护六公主。”

    “……你家王爷呢?”

    “大概是走散了吧。”

    姜夕站着,没有任何的表示,但心里想的是,她才不信。连暗卫都能找到自己,她不信谢缨会跟丢。

    “找阿姐。”

    薛山耳朵动了动,没有异议,“面前人多,属下可以护着公主一路找回去。”

    两人往回走的过程中,在薛山的提一下,姜夕在小摊子处拿了不少东西,大多数是些吃食,少数是些足够精致却没有什么鬼用的美丽废物,她觉得姜若会喜欢。

    可热闹繁华的街道没走多远,忽然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前面还停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姜夕略微小跑上前,发现是方才姜若停下来的小摊子,摊子上方,那顶巨大无比的花船还未被赢走,可姜若和老板都已经消失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闹市行凶。”

    “瞧那姑娘流了很多血,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听着耳边的议论声,姜夕心头猛地一坠,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忽然伸手去扯薛山的衣角,“去打听……”

    薛山汗流浃背,不知道该如何向六公主解释,正在焦灼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主子。”

    姜夕抬头,看见了游离在人群之外的谢缨。

    身姿颀长,风华无双,此时正悠悠摇着玉扇,“呆子,找到你了。”

    姜夕忽然将手上的兔子灯给了薛山。

    谢缨挑了挑眉,调笑,“其实我也不介意帮你拿的。”

    薛山接着兔子灯自觉得烫手。

    但下一秒,他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只见拿柔柔弱弱的六公主上前,一个巴掌就落在了谢缨的脸侧。

    “你用皇姐做饵。”

    谢缨舔了舔唇角,轻笑一声:“你还真是好狠的心啊,呆子。”

    第30章 第30章这笔帐,先记下了

    淮阳王被刺案很快传到了宫里头。

    淮阳王武功盖世,并无大碍,倒是与之同行的大公主不幸被歹人所伤,闭门静养。

    姜修明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下棋,又那么正巧吃了幕僚的一子,他笑得开怀地起身,“那便暂且这样吧,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瞎出来掺和什么。”

    姜夕回到湘水宫,整个湘水宫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宫女奴才们忙忙碌碌地进出着,时不时能看见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

    姜夕循着人最多,最繁忙的殿宇找去,正想进去看看姜若的伤势时,却被宫女拦住了,“六公主,娘娘有令,谁也不允许进去。”

    “也包括我?”这还是头一次,自己被限制了走动的能力。

    宫女刚想回答,忽而听见里面传来姜若的声音,“让六妹妹进来吧。”

    殿内点着名贵的香料,却掩盖不了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姜夕皱着眉头,绕到了屏风后头,然后愣住了。

    姜若中气十足地朝她道:“小夕儿回来了,花灯会好玩吗?”

    姜夕面无表情:“外界说你快死了。”

    “你这孩子……”姜若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宜妃娘娘先发话了,没有哪一个娘亲会乐意听见别人对自己女儿说这种话。

    “娘亲,六妹妹也是关心我。”姜若熟练地安抚完宜贵妃,让她给自己去拿些东西,将她支开,才继续看着姜夕。

    “转个圈来看看,谢缨有没有保护好你。”

    姜夕没动,此时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自己是被他们两个联手一块耍了。

    姜夕转身就要走,却忽然被姜若叫住,“小夕儿,将桌子上的东西拿给我?”

    姜夕悠悠地挪着视线,看清了桌上物什的全貌,忽然明白了姜若要干什么。

    接过小刀后,姜若轻声哄她,“小夕儿,别看,会做恶梦的。”

    姜夕没有听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

    姜若的手,看见她往自己的小臂上,在那道拇指长的刀伤前狠狠加了一道。

    当划破手臂的那一刻,姜若疼得冷汗直流,幸好她早将母妃支开了,否则她一定不会同意自己这样做。

    即便手臂血流不止,她还有闲心与姜夕玩笑:“怕吗?小夕儿。”

    姜夕知道姜若这样做有她的道理,但是曾经有人这样同她说过……

    “没有任何事,值得你伤害自己。”

    姜若一愣,随即眉头皱成了苦瓜,然后又开怀吗地笑起来,“小夕儿居然也会说这种大道理了吗?谁教你的?谢缨?”

    除了谢缨和自己,普天之下大概没人会对姜夕这般好了。

    提起谢缨,姜夕忽然觉得有必要知会姜若一声,“我打了谢缨。”

    “你?”姜若笑了,“你细胳膊细腿的,能打疼谁,还不伸手让皇姐瞧瞧,有没有被震着手。”

    姜夕乖巧地伸手过去,姜若故意仔细瞧瞧逗弄她:“敢打谢缨,你的胆子可不小啊。是为了我吗?”

    “嗯。”

    这回,轮到姜若愣住了。

    “你还……真是的。”姜若几欲张口,却又吞了回去。许久才憋出一句:“我们都不想把你卷进来。”

    “只是……”姜若冷漠地扣着自己伤口边缘的血肉,好让自己看得更加惨烈一些,“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以和皇兄比的。所以,即便是父皇一时的愧疚和偏爱,我都要抓住。”

    “姜修明想要我们手上的盐路,三番五次劫掠我的运盐队,我也盯上了他来年手中包办今年殿试的差事,接下来,就看鹿死谁手了了。”

    姜若蹭了蹭她的额头,“没有事先告诉你,是阿姐的不对,淮阳王那边阿姐会去说情的。”

    “不用了。”姜夕看了一眼她差不多止血的伤口,知道接下来该是姜若的表演时间了,只是叮嘱了她一句,好好修养。

    至于谢缨?完全没必要了,反正已经被记恨上了。

    挨了自己一巴掌之后,谢缨皮糙肉厚,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他从薛山的手中接过了兔子灯,就用那么两根指头掐住了兔子的脖子,更似威胁地对她温笑:“呆子,这笔帐,我先记下了。”

    姜夕冷眼瞧着他,一点都不怕。

    当夜,煬帝就入了湘水宫。

    姜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湘水宫亮了大半夜的烛火来看,姜若应当是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否则煬帝也不会在此耗费那么长时间。

    翌日,姜若就告诉她,姜修明被禁足了。

    姜夕猜,姜若应当是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手足骨肉下手,已经不仅仅是兄弟相残,而是不把煬帝的话放在眼里了。

    此后的几个月,谢缨也再也没上过门来,就像那时玩笑话般的‘启蒙’终于被揭过去了。

    进入盛夏的时候,天气热了,宜贵妃将姜夕叫到了跟前。

    “夕儿,知道本宫近日为何叫你过来吗?”

    姜夕摇摇头。身体更是像木板一样直愣愣的,一动不动。

    宜贵妃朝她招招手,姜夕疑惑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踏出了第一步,在宜贵妃的鼓励下,走到了她的跟前。

    “我的好夕儿。”宜贵妃摸了摸她的脑袋。

    “近日内务府送了些布料过来,你选几匹喜欢的颜色和料子,改明儿做好叫人送过去。”

    姜夕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现在就很好。”

    宜贵妃摇摇头,“你身上还是若儿的旧衣,像什么样子,其它人看去了还以为我这湘水宫苛待你了。等挑好了衣裳,就多出门走动走动吧,也该为你谈下亲事了。”

    姜夕有些诧异,这是除了姜若以外,第一次有人操心起她的亲事来。

    不过比起姜若看玩笑般的戏弄,宜贵妃轻蹙着的柳眉倒是多了几分忧愁。

    她让姜夕在她的身旁坐下,像对待姜若那般有的没的拍着她的背,一双漂亮的杏眼没有聚焦,“依照往年的惯例,差不多要到了万国朝拜的日子,若你不想去和亲,那就得早日说下一门亲事。”

    “哪怕你跟若儿学坏了,想着之后再解除婚约也行。”宜贵妃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如果失去了你这个妹妹,若儿定然会不甘心的。”

    想当年她也是与不少公主交好的世家小姐,但如今呢?

    曾经的那些手帕交不是天人永隔,就是天各一方了。

    煬帝子嗣还算丰盈,但到了可以议亲年纪的,就那么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几个,到时候若真的动了什么心思,到时候让她一个傻子顶上也不是不可能,顶多就是嫁妆再丰厚些,以弥补其心智残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