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未免有些过于激人,令身在袁军阵营中的赵云、张辽一颗武者之心熊熊燃烧,终究是忍耐不住,双腿猛然一夹,打马出阵,一杆银枪遥遥的点着马超,平静的言道:“常山赵子龙在此,断不能由得汝在此嚣张。”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单看赵云从对面阵中单手御马的骑法和甩枪时的姿势,马超心中便已是晓得眼前此人武艺不弱,听得他报上姓名,心下亦是微微一紧。
双枪并举,两道银影璀璨如花,犹如那两条纵横天地间的出海蛟龙,令天地变色,令日月无光。二人方一交手,只是不到三个照面,即便知道自己遇到了罕见的强敌,即使能胜,亦不过是惨胜而已。
可二将都是雄烈之人,又焉肯轻易服输?皆将力量和武艺都运至十成,各自将枪法发挥了到了极致,招式转换间如行云流水,毫无生硬凝滞之处。
马超天纵之姿,自小又是在西北羌族群中长大,生性雄烈过人,一向自以为中土无人乃其敌也,今日突遇赵云这般一流武将,争强好胜之心大增,不由透支了全身力量,招招抢攻拼杀,竟似有玉石俱焚之势。
反观那赵云也是勇烈,对于马超不要命的打法竟然是毫无所惧,不但不避其锋芒,反而是直上硬悍。二十余回合之后。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双枪同出,直撄对方之锋,力道之大,竟然将各自坐下的马匹逼退半步,只把关中联军和并州诸将瞧得胆颤心惊,各个心下暗自唏嘘不已。
将心比心,此等战事。若是换成自己个上去,不知却又能坚持几个回合呢?只怕是武技未比,而士气先衰。此时的马超面色潮红,可心下战意却是更甚,他见枪法胜不得赵云,随即一拽马缰,换了套路。
冲着赵云大叫道:“再来!看看到底谁的枪头硬?”
两人互不相让,眨眼又是三十余个回合过去,二人比斗的越精彩,袁熙的面色便越是阴霾,不久后终于忍耐不住。
对着身边的许褚一招手,皱眉说道:“去,把张辽给我叫来,我有急事跟他交代!”
而联军方面陈宫将手中的帅旗一抖,对着身后的一众诸侯道:“诸位!战机已到,我等需誓死与那袁军一战!无论如何,此战必须打胜!”
双方的兵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向着对方飞扑而去,有如洪水一般,这洪水眨眼间便漫过了场间的沙土阵地,两道由人海组成的激浪,犹能击碎刀戈,击碎弓箭,击碎敌人的身体,破闸而出!在战场上尽情的享受生死快意!却是诸侯李堪,手持战刀,正左右突杀之间,却是在乱军之中,正逢其盟友马超!
李堪适才见得马超之勇猛。心下怯惧,随不欲多事,挥手刺杀了一名袁军士卒,便要调转马头往他处去战斗。可惜天不随人愿,李堪方才转过身去。
却见马超一驭座下白马,恍如一道耀眼的流星,风驰电掣般的挡在了他的面前,一双如星的朗目暴露着点点的寒光,如闪电般的刷刺着李堪,只把他瞪得浑身发抖。
“你你想干什么?”面对冷漠的马超。饶是一方诸侯的李堪也不由得如坠冰窖,连说话的口齿都有些不清不楚。
“哼!”但听马超从鼻中猛然发出一声冷叱,话语如铁,锋芒毕露:“刚才那一箭,是不是你暗施的阴手?”
李堪闻言,不由的一阵头晕目眩,其脸色因为愤怒而扭曲的变了形,哆哆嗦嗦的指着马超道:“你你放屁!十余路诸侯的联军,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放的冷箭!”
就这样静静的过了良久,马超方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徐徐侵灭,然后一点一点的把枪头,从李堪的额头前端扯下。
“李堪,看在是盟友的份上,今日我且放过你!日后若让我知道,适才那一箭果然是你所射,则我必将汝五马分尸,你好好的记住吧!”
说罢,马超再不理会他,将马头一转,纵马向着别的战局杀将而去,只将李堪留在原地,浑身冒汗的注视着马超越行越远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内。
过了好一会,李堪回过神来,暗自攥了攥如同水涝般的双拳,咬牙切齿的低声哼道:“马超!我李堪发誓,今日之辱,我日后必当加倍偿还!”
“.............”
相对于如火如荼的战场,李堪和马超的这一点交集之如同蜻蜓点水,丝毫不曾带动任何的涟芪,亦是不会左右丁点的战局,就如那秋风中的一簌,昙花一现后便渐行渐远。
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的时候,一丁点的小事落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却可以被繁衍成无尽的惊天波浪!
就好比现在,李堪和马超的这一点交集,便被远处在山坡间的袁熙遥遥的看在了眼中。
虽然事件很短,且距离很远,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但马超用长枪点着李堪的头,威胁其生命的举动,却被袁熙分毫不差的看在了眼中!仅仅是这一个瞬间,袁熙的心思顿时活了!是的他有坏主意了。
虽然不知道马超因为什么理由,而去用枪威胁他的盟友,但仅凭那适才的一幕,袁熙却可以断定一件事情!
关中各诸侯之间,并不齐心,而且不但不齐,且其中还必然有间隙!
若是果然如此,则自己一开始制定的计划,只要行施妥当,则一定可以成功!
挥手招呼过了身边尚未行动的张辽,袁熙开问他道:“马超的西凉铁骑,参战了没有?”
张辽一直关注着战场的时局,闻言摇头道:“回禀主公,末将一直在勘察着场中的战情,麾下的先登营目前动也未动!等的,便是那威震西北的西凉铁骑出来,也好一试其高低!”
张辽手下这一千多先登营,是袁熙从鞠义那里暂借的。
袁熙闻言点了点头,又道:“赵云的骁骑营出战了么?”
“依照主公之命,骁骑营亦是盘踞于后方,待西凉铁骑出战之后,方才依令而行!”
轻轻的敲打着坐下的马头,袁熙仔细的思量了片刻,方才一字一顿的出口言道:“文远,你派人去告诉赵云,一会西凉铁骑若是出战,骁骑营也不可出,还有你的一千先登营,今日便也不用战了,全都给我缩回营里去,哪一个若是敢不尊将令轻率出战,就地格杀!”
张辽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瞧着郑重其事的袁熙,忙道:“主公!不可啊!西凉铁骑乃是西北骁勇之旅,其冲锋之势勇不可挡!若无先登营与骁骑营与之相抗,则我军必败无疑!”
袁熙犹豫了一下,但嘴上依然是肯定的道:“败就败了吧!我要的就是打败仗,只是不许败在别人的手里!只许败给马超的西凉铁骑!听到了吗!”
说罢,袁熙转眼扫视了一眼满面惊愕的张辽,继续道:“传我将令,全军擂鼓进兵!在西凉铁骑出战之前,一定要给我狠狠的痛击敌军,不许有丝毫的手软,但若是西凉铁骑一旦出战,便即刻鸣金,勿要与其成正面冲突,只能败不能胜!吩咐下去吧。”
张辽闻言懵了,不知道袁熙这是打的什么套路,一方面要打赢诸侯联军,但另一方面却还偏偏只能败给西凉铁骑?
张辽久读兵书,深通古今战阵之道,但还真就没听说过哪一位兵家像是袁熙这么玩的。
怎奈将帅者,令行禁止,袁熙乃是三军主帅,这仗到底怎么打,全归他一手操盘,他张辽也只有奉命遵从的份。
双方一场恶战,足足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袁军因为愤慨而越战越勇,反观关中联军越战越倾颓,节节后退,已是呈现败绩之相。
到了这个时候,但凡是有些能力的将帅,明眼的都知道,关中军已是离溃散不远了。
“嗖——!”
就是在这个时候,距离双方交战的战场约数里之外,一支哨箭带着凄厉的怒红,顺着青云直上,在远处的半空中打出了一个响亮的信号。
一直守候在袁熙身边的许褚,闻声顿时一窒,眯眼转头看向箭响的远方,双拳紧攥,咬着牙齿恨声言道:“来了!”
伴随着许褚的话语,只见西面的数里之外,一直约有千余的黑色铁骑排成了一个横排,正在向着战场正中慢慢的行来。
”这就是西凉铁骑吗!”张辽神思不属的望着这支闻名天下的劲旅,话语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主公!末将的先登营和骁骑营合作,绝对有信心击溃这支嗜血的骑兵!还望主公应允,准我等出战。”
袁熙冷眼观望着远处的那支,如同钢铁巨龙一般的铁骑,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有所松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许你们出战,传令三军,只需败不许胜,看见西凉铁骑来了,一会全都给我往回撤!谁跑得慢了,回去军法处置。”
一千西凉铁骑,一千个勇悍的重骑,在马超帐下的猛将:南安庞德的率领下,策马蹄疾,震如鸿鼓,势如惊浪涛,排成了一条浑厚的一字长蛇,向着双方的战场不急不缓的徐徐推进。
虽然敌军还未冲锋,但那股重骑兵所独有的强大气势,以及千匹凉州雄驹的马蹄叩击大地所发出的轰鸣声,犹如万箭穿心一般,深深的扎入了场间每一个人的心里。
饶是张辽一向以良将能者自居,此刻面对着这支天下最强大的重骑,胸口中的心脏也不由得开始加剧了跳动,冷汗顺着额头丝丝流下,如雨如绸。
袁熙淡淡的扫了张辽一眼,双眸中包含着一股浓浓的深意,幽幽说道:“张将军,凭心而论,面对这种杀伐凛冽的重骑,我们就是靠着先登营和骁骑营打赢了他们,你觉得我们的损失难道会小吗?”
一时间,张辽脑中的思路千回百转,瞬时在脑中粗略的构思了好几个,足可谓之成熟作战计划,但两相比较之下,还是被自己一条一条的推翻否定。
最终,张辽颓然的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能排兵,怎么布阵,怎么发挥己方的优势,能够打赢西凉铁骑的且保住元气的可能,都是微乎其微。
若想正面对抗这支重骑而得胜,竟唯有惨胜一途而已。
看着张辽低着脑袋不说话,袁熙也不追问,轻轻的挑起了嘴角,露出微笑道:“别瞎琢磨了,吩咐三军,鸣金撤退吧。”
“诺......”
虽然心中对战事有了标准的定位,但此刻的张辽仍不觉的有点怀疑,道:“可是主公,敌方西凉军已然要准备冲锋,此时若鸣金收兵,西凉铁骑掩杀冲击我军身后,损失岂不更大?”
袁熙闻言,转头着看了一眼场中正与己方厮杀正酣的关中联军,双眸中升起了一丝玩味的微笑,那就等着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放心吧,我有办法,关键时刻,会有人站出来替我们挡刀的!”
“挡刀?谁?”
“天机不可泄漏,一会你定会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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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终于,远处的庞德高举着战刀,挥师下令,但见一千西凉铁骑,随即开始策马狂奔,一字长蛇的雄卷之阵,仿佛与天地连成一线,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向着前方搏杀的战场漫卷而来。
几乎是在西凉铁骑的冲击的同一个霎那,袁熙也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对着三军下达了指示。“撤!”
“鸣金!赶紧鸣金!全军速撤回营!边跑边给我把手里的辎重,头盔,铠甲,兵械通通扔下!”传令官执行者袁熙的命令。
“诺!”
不多时,便听袁军后方的鸣金声纷纷响起,各部将领得了军令,也是开始召呼麾下士卒向着后方速撤!只是一个瞬间,适才还在战场上占据了优势的袁军,竟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纷纷的向着后营奔跑撤离而去!
更有趣的是,这些袁军一边跑,一边脱,将手中的辎重器械,衣服盔帽纷纷向着草地上一顿乱撇,顷刻间就把适才还是残留着鲜血和尸体的战场,铺撒了个遍!
望眼之处,到处都是袁军的辎重,衣物以及旗帜等军需物资。
反观关中联军这面,各个呆若木鸡.......
怎么一直处于优势的袁军,突然峰回路转,冷不丁的全都撒丫子撤了?不但跑的很急,还留下了一地的辎重和衣物!?
这怎么个情况?
关中军看着这一地的大宝库,一个个都有点发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