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若尚有人家没有休息,那一定是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客店里苒火虽然激烈的燃烧着,客店里的人,心中却是凉的。他们的心像门外的寒风一样冷,他们的手心脚心,都已出了一层层冷汗。
名震天下的上官兄弟,此刻竟已死在了客店的门口,他们各人的一条腿,已踏出了门外,眼见只要跨出了这间房子,就能捡回性命,可是这两人还是没能或者走出去。
他们的身上还在流血,不停的流血,可是却不知道是被什么暗器打的,咽喉的血却已干了。
坐在一旁的人都知道上官兄弟杀人不眨眼,早已是死有余辜,但看他两个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此刻已是尸横就地,都不免恻然。
如果在客店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感到恐惧,没有感到慌乱,一定是那个醉酒的青年人。
每一个人的眼神似乎都已望向那醉酒的青年人。
在这客店中聚集了南来北往的好手,他们的身手都不弱,眼睛却更加厉害。
直到此刻,他们才开始注意到了那个青年人,注意到了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注意到了他的手。
这个青年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大皮袄,破破烂烂的早已补了几十个补丁,一双棉鞋也早已因跋山涉水而磨破了皮。这本是一个仍在人堆里都看不出来的乞丐,可是他的手,却不同!
那是一双精致的手,若说精致,倒不如说美,美的几乎没有瑕疵。
修长的手指,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
这本就不像一双会握兵器的手。如果常年握着兵器,虎口的地方一定生满了老茧,可是这一双手却像握笔描画的文人。
就在此时,那青年人突然大喊道:“酒,给我酒,我要上好的好酒。”
“…我……我有钱,你……你快给我拿酒,否则……否则我就把你的铺子砸了。”
他如此这般大喊大叫,适才紧张的气氛倒显的有些缓和,有几个人已笑出了声,这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些人虽然对上官兄弟的死心存芥蒂,但走南闯北见过杀人的太多,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清晨,来得很快。
有些人在夜晚临睡前感觉时光飞逝,因为一闭上眼,再睁开已是天明。
这世界本就没有改变,但不变亦是改变。
客店没有变,树立在门外的旗子仍是剌剌作响,躺在街脚的乞丐呼呼大睡,客店里的掌柜仍是忙忙碌碌。
只是先前客店里的人已走的一个不剩,只剩下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年轻人。
酒店掌柜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有些人天生没有酒量,却偏偏那么爱喝酒,这样岂非一天的好时光都浪费在睡觉上了。”
他抬起头想要叫醒那醉酒的青年人,那青年人却已不在酒桌上。
客店里竟已没有这个人,店主不禁咋舌。
街角的尽头,那青年人手里握着一只空酒瓶,摇摇晃晃的走过乞丐的身边,乞丐突然打了个憨,翻了个深。
青年人自言自语的道:“这样的人蒙头就睡,醒了就吃,这样无忧无虑当真令人羡慕。”
别人羡慕醉鬼,醉鬼却又羡慕乞丐。
那乞丐忽然低低的声音道:“小馋猫,爱吃鱼,东一摆,西一跳,柳州府里秦夫人,各各见了夸声妙,妙,美的真叫一个翘。”
他嘴里低声哼唱着,那青年人身子却忽然一震。他的手仍十分美丽,此刻却已有些微微颤抖,他的眼神仍十分有神,此刻却多了一份黯然。
青年人自言自语道:“这些年,你可过的好么?”
“什么是江湖,江湖在哪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