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在海面上的磅礴法相,道气洒落,恐怖的威压将之前还无比沸腾的海水在顷刻间抚平。
在这尊道人法相之前,那些海水安静的如同稚子。
“山主!”
两个还活着的南华山修士瞪大眼睛,精神为之一震。
原来这尊道人法相不是旁人,而是那位南华山的山主观岸真人。
这可是在仙岛这边威名赫赫的存在,他出现,自然能让两位南华山修士提起信心。
只不过,他好像还是来迟了些,因为此刻观海真人已经身死道消。
观岸真人的滔天法相低头俯瞰,目光落到郁希夷手中,自己的小师弟,此刻已经尸首分离。
只是观岸真人的眼眸里却仿佛没有太多怒意,只是深深地记住了郁希夷的长相。
“我还以为正主来了,原来也只是一道气息。”
陈朝开口,在海面上,他的法相也足够巍峨高大,和眼前观岸真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道韵不同,他这里更多的是纯粹的威压,是自身境界体现出来的气血奔腾,以此外化的体现。
观岸真人自然没有亲自来到这里,他只是在自己的小师弟身上种下一道心神,这道心神本来是在他遭遇大难的时候,就会显化来搭救他,但这一次虽说是显化了,但还是慢了。
最为重要的,其实是眼前两人对他没有一点畏惧,换作仙岛这边的其余修士,即便有能力打杀观海真人,但在看到他这一道心神的时候,也会慎重考虑要不要出手,哪里像是陈朝和郁希夷这样的,一点情面不留,动辄便出手要杀人,甚至在他已经显化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犹豫。
“你们杀我南华山门人,此仇不死不休。”
观岸真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宣告了自己的立场。
陈朝淡然笑道:“只许你们出手杀人,我们反抗,就是罪大恶……”
话音未落,陈朝身后的巨大法相,已经卷起风雨,一拳朝着眼前的观岸真人砸了过去。
这一幕,让活着的两个南华山修士无比吃惊,在仙岛这边,他们还没有见到过有敢这么对待他们那位山主的存在。
可如今这个年轻武夫,出手不仅狠辣,更是简单直接,没有任何犹豫,一拳便砸了出去。
观岸真人微微皱眉,心中不悦,“果然是一脉相承。”
虽说这么开口,但他的巨大法相还是往后退去,道袍纷飞,让法相下方平静的海面,微起涟漪。
只是他身前的海面就不是这样了,恐怖的气机撕碎海浪,不断扑向观岸真人。
他若是真身在此,或许还有些不同,但此刻这道心神显化,其实并不多可怕。
“速退。”
观岸真人淡淡开口,若不是这里还有两个南华山修士在,他哪里会费这些工夫,只怕早就消散了。毕竟他作为一山之主,即便是知晓自己的小师弟死于陈朝他们之手,也会有别的处理方式。
两个南华山的修士早就已经想要离开这里了,听着自家的山主已经这么开口了,便知道此刻便是离开的最好办法,因此他们两人没有任何犹豫,马上便运转道法,让自己的身形瞬间消散在原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数十丈之外了。
陈朝看了一眼两位修士的远遁,眯了眯眼,“郁希夷!”
郁希夷早就看那个观岸真人不爽了,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哪里能允许这两个南华山的修士就这么离开?
一道剑光瞬间从他身前炸开,开始朝着那边的两位南华山修士追去,剑光速度之快,竟然要远远胜过那两个修士化作的长虹。
观岸真人拂袖,道气磅礴而起,就要去阻断郁希夷的那道剑光,但中途却被一道气机直接拦截。
陈朝的巍峨法相大踏步在海面行走,每一步都让海面动荡不已,换作寻常修士,只怕都根本没办法在他面前站立。
如同山岳倾覆的一拳,宛如携带灭世之威,就这么砸到了观岸真人的巨大法相之上。
观岸真人的巨大法相动摇起来,脚下的海面,早就不再平静。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陈朝这一拳砸出,彻底让观岸真人断绝了掩护那两个南华山修士离去的希望。
观岸真人眉头紧皱,站稳身躯之后,这位南华山的山主也不再去管那两位山中修士,而是一双眸子里道气溢出,就好像在眸子旁边,有两道青雾,在不断飘动。
这尊巨大法相里的道气开始流动,开始蔓延整个法相全身,变得十分飘渺,他虽然只是一道心神,但实际上,他所掌握的道法和观岸真人本尊一般无二。
这会儿的观岸真人运转道法,虽说并没有想着要在这里击杀陈朝,但也存着要试一试他的心思。
……
……
远处的两位南华山修士,此刻苦不堪言。
憋着一肚子气的郁希夷,此刻正是有气没处撒,因此递剑之时,几乎都开始不管不顾了。
在海面之上,剑光铺天盖地的将两位南华山修士的前路彻底阻断,让这两位南华山修士叫苦不迭,数剑之后,甚至他们便已经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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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仙岛这边,一直有个说法,那就是谁都可以惹,千万不要惹那种亡命徒,此刻的郁希夷在他们眼里,就实打实是一个亡命徒了。
是亡命徒也就算了,这家伙还好死不死的是个剑修。
谁不知道,这世上的剑修最是难缠。
还有一件事,最最关键,那就是眼前的这位剑修,不仅是个亡命徒,递剑的时候,甚至还一边骂骂咧咧。
“你们他娘这边的修士,怎么修行就跟在土里刨屎一样,费力许久,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挖出***,你自己还当成什么宝贝自己拿在手里,笑呵呵?”
“依着我看,你们这群人,全都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修道,你修的明白吗?”
一道道的声音伴随着剑光而来,双层打击之下,让这两位南华山修士愤怒不已,只是光愤怒又没用,他们又是实实在在的被剑光所困,不得出。
修道数百年,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两人在这边的地位之高,哪里受过这种侮辱?
“道兄,我们与他殊死一搏,这般耻辱,我真的受不了了!”
一位南华山修士开口,此刻他一颗道心早已经不再那么淡泊如水,修行多年,很多时候以为的得道,或许只是因为没有碰到那真正的考验。
另外一位修士苦笑不已,殊死一搏倒是说得简单,但实际上他们其实即便是两人联手,此刻不也还是落在下风吗?
不过他还是很快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战!”
如果结局都是死,那么又有什么可怕的。
定了这样的心思,两人之后再出手,道法漫天,比起来之前,威势是肉眼可见的要强大太多了。
“哟,将死老狗还知道咬人,来来来,老子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即便你想咬人也没那个本事,只能被人把牙齿都打掉!”
海面上剑光大作,无穷剑气卷起海水,在这里形成一道又一道的水龙卷。
郁希夷在其中穿行,时不时递剑,那些磅礴道气之中,充斥着他的剑气,两位南华山修士,虽说都生出死志,但在这位剑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剑仙面前,其实显得十分的弱小。
在那狂风暴雨之中,两位南华山修士,就像是两条小船,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郁希夷此刻不再关注任何战场之外的事情,肆意出剑,野草颤鸣,剑光穿行,最后连成一片,不断覆盖。
这位野草剑主,在此时此刻,好似陷入了一个极为玄妙的境界,他的剑气一涨再涨,几乎已经不是他当下的境界,而到了另外一个玄妙的境界。
修行从来都有所谓的顿悟一说,一般的修士,一辈子有过一次就已经很了不起,只有少数天才,这一生,会有不止一次。
不过郁希夷的这一次顿悟,来得太过玄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
……
至于那海面之上的法相之战,其实已经落下帷幕,那位观岸真人毕竟不是真身来到这里,所以能强撑这么久,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此刻被陈朝一拳击碎之后,终于散于天地之间。
只是在消散之前,这位南华山的山主看着陈朝,平静道:“下次再见,便是你的死期。”
陈朝当时法相消散,于是仰头看着他那快要消散的法相,笑道:“不然我去你那山头走一遭?”
观岸真人消散,此刻已经无法再言语。
陈朝转头,便看到郁希夷在那边不断出剑,感受到对方的剑气变化,陈朝微微一笑,最后他便落到了那个秋令山修士的身侧不远处。
之前陈朝和观岸真人交手的时候,他一直都想着离开,但却早就被陈朝盯上了,怎么会容许他离开。
此刻看到陈朝来到他身边,这个本就重伤的扶云修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气都不敢喘。
“说点我想知道的,不然你知道后果。”
陈朝揉了揉脸颊,目光深邃。
那位秋令山修士咽了口口水,正要开口,陈朝便在海面上走过几步,说道:“最好在说之前好好想想,要是说了些没用的废话……”
说着话,陈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直接便将他击溃了,他战战兢兢开口,“我叫玄云,来自秋令山,这一次是受南华山山主之命,来截杀你……”
“秋令山?”
陈朝眯了眯眼,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座宗门,曾经便派人来杀过他,如今仇怨还没解,居然便有了第二次。
“是……”
“说说南华山的事情。”
陈朝没有给他废话的机会,开口便问了最紧要的问题,那就是南华山这座山门的情况。
“南华山是南部之首,山主观岸真人道法通天,在世间罕有敌手,你们之前杀的,就是他的小师弟观海真人。”
玄云真人开口,没有任何隐瞒,说起南华山的事情,他轻松许多,毕竟那也不是自己所在的宗门,没有那么多负担。
“三部和西部之战?”
陈朝看了一眼玄云,想要知道具体内情,但很快他还是失望了,他即便是个扶云修士,却也还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而战,只知道双方大人物之间,有着无法共存的分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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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分歧很大,不可调和。
“南部以观岸真人为首,东部是通天峰的无心真人,北部则是灌云山的白藻真人。三人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到底是什么……不对,西部扶摇宗的宗主扶摇天人也是知情者。”
玄云真人其实也很好奇真相,但的确无人告知他。
陈朝想了想,忽然问道:“这三人之间,有从海外而来的修士吗?”
海外仙岛,在千年之间,一直都是许多扶云修士的去处,如今理论来说,最强者里只怕就有从海外而来的才是,如果有,那么他们……
陈朝摇摇头,苦笑不已,其实他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又开始一厢情愿了。
人心这种事情,看不准。
人性这种事情,更是不能把这种修行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大修士以常理而论。
玄云真人还没开口,陈朝便笑着摇摇头,然后看着他问道:“这一次截杀,是南华山自己做主,还是你们秋令山撺掇的?”
玄云真人张了张口,本来想着硬着头皮说几句假话,但立马便感受到了一道杀机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道杀机落下,便实打实的让他转变了想法,“那位观海真人下山之前,秋令山曾经有过修士去了南华山。”
他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说道:“那修士回山的时候,舌头已经没了。”
陈朝哦了一声,笑道:“既然你这般实诚,今日的事情,就不和你计较了,算是因果都了结了。”
听着这话,玄云真人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他可是实打实真的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走了几趟。
“不过我做人从来都是一件事一件事都算的很清楚,这件事已经了了,那你们秋令山还要杀我这件事,还得算。”
陈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玄云真人一脸茫然,怎么还要算?
这不是一件事情吗?
怎么还能分出两件事来。
陈朝看着他,说道:“我打算去一趟秋令山,说不得就是要屠山,反正都是要屠山,你肯定也在里面,就一块算来吧。”
其实不管怎么说,陈朝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不会容忍想要杀他,并且已经付诸于行动的人海活下去,就像是当年的二皇子,即便是自己的堂兄,是大梁朝的皇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也是说杀就杀了。
“……”
玄云真人说不出话来,但实际上他这会儿有一万句要问候陈朝以及他祖宗十八代的话要说。
只是他没什么机会说了,因为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道光。
是刀光。
……
……
一条小船从海面飘来,陈宁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
之前的厮杀,她在远处看得很清楚,但却没有人关注她,她虽然很好杀,但谁都知道,她的生死,是最不重要的。
所以没有人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身上。
船头有三颗脑袋,此刻摆成了一排,郁希夷无聊的一颗颗踢到海水里,看了一眼,鲜血在水里荡开,便移开了视线。
陈朝坐在船里,看着前面。
气氛看起来很安静,没有什么声响,但陈宁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五个扶云修士,整整五个,其中一个还是那个观岸真人的小师弟,那些人虽然没有不是那种真正的主宰世间的大人物,但也绝不是寻常修士,至少在世间,已经是大部分修士都要低头的存在了,可这样的存在,却被他们两人这么杀了,而且杀完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更没有激动的神色,他们很平静。
这让陈宁无法平静。
“不知道这他娘扶云之后到底那个境界在什么远处,我这都顿悟一次了,居然还没有破镜。”
郁希夷把那些人头都踢进海里之后,开始说话,有些抱怨。
陈朝看着他,抬起脚,在他身后比划一番,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把这位大剑仙一脚踢到水里去,但最后还是没踢出去。
“我的郁大剑仙,怎么你当这扶云之上是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反正我可没听说过谁真有这个境界。”
世间扶云现在已经不算罕见了,至少在陈朝的经历里,是能见到不少的,但扶云之上,那不说见,只怕听都没听说过。
扶云之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修行之道很显然不会到扶云而停,但即便是当初取了扶云为这个境界名称的存在,只怕最后都没有更高。
“扶云就像是一条河,总是在不停流淌,走在最前面的人,已经走了很远,但却还是不知道,最后要走到什么地方,才会越过这个境界。”
陈朝有些感慨,不过却不过多担心,他不到三十岁,已经到了这个境界,还有漫长的时间去探索,去看看是不是能走到更高处。
其实就连郁希夷,也很年轻。
“对了,你把事情查清楚了吗?”
最后郁希夷在杀那两位南华山修士的时候,他其实看到了陈朝在这边盘问那个玄云真人。
陈朝点点头,“是老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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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郁希夷有些好奇。
陈朝说道:“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去杀阿月师叔的时候吗?”
“哪一次?”
“第二次。”
陈朝看了一眼郁希夷,两个人对视一眼,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想笑。”
郁希夷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
陈朝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他已经跨过忘忧了,实实在在是个扶云境,要杀他,我们费了许多功夫,但实际上还是要多亏了阿月,要不是他在,无恙不愿意下死手,即便是我们三个人,只怕很难杀了他……不过最后还是干成了。”
“杀他的时候,有人从海外而来,也是扶云,那个人就来自秋令山。”
“刚刚那几个人里,有两个人来自秋令山,有两个来自南华山。”
陈朝看了看海面,深吸一口气。
郁希夷皱起眉头站起来,“走,去秋令山!”
陈朝看向他,“为什么是秋令山?”
“这他娘的不是一次了,而是两次了,你能忍?”
郁希夷骂骂咧咧,他这辈子,可几乎没有忍气吞声过。
陈朝说道:“秋令山不见得是个好去处,再说了,即便是去了秋令山,也不见得南华山不会在那边设伏,到时候能去,可就不见得能走。”
郁希夷问道:“又怎么样?”
陈朝无奈道:“你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啊?”
郁希夷眯了眯眼,忽然重新坐下,看着海面,“我就这么一说。”
他笑笑,伸手在海水里泡着,说道:“你反正要比我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就算是胡乱说几句话,其实也没关系,对吧?”
郁希夷当然不是笨人,要真是笨,他根本都没办法走到如今这个境界。
陈朝看着郁希夷的背影,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厉害了?”
郁希夷嘟囔道:“别指望我再夸你,你这家伙,到底要不要脸啊!”
陈朝笑了笑,说道:“走吧。”
郁希夷仰起头,看向陈朝,“去哪儿?”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宁,这会儿也有些不解地看向陈朝说道:“对啊,去哪儿?”
陈朝理所当然道:“去秋令山啊。”
“一条狗咬人两次,还等着它来咬你第三次啊?”
陈朝看着海面,摇头道:“哪里来的这个道理?”
“这边的人不太怕我,这不太好,所以我得让他们知道,招惹了我,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陈朝点点头,自顾自说道:“那就选秋令山,有理有据,完全没问题!”
郁希夷哈哈大笑,“走啊!”
陈宁说不出来,她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果然是个疯子。
她总觉得,再跟着这两个人,自己也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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