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沐依裳,又道:“我还以为她看着这么白白胖胖的,应该有点分量呢。”
沐依裳笑了笑,“她才一岁大,能有多重。”
那人立刻反驳,“你方才还说她重的。”
沐依裳一怔,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还被这小子抓到把柄了。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抱了她大半日了,要是你不相信,自己也抱她半日试试。”
出乎沐依裳意料的是,那人竟然真的将小顾沐抱了整整一个下午。
顾流觞说要带着那孩子去大殿的时候,沐依裳心里还有些忐忑。
到底顾沐只是个一岁的孩子,此刻是看着乖乖巧巧的,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哭闹起来。
顾流觞是什么样的脾气,沐依裳最清楚不过,她怕顾流觞一个不小心,真的将这孩子弄死了。
可瞧着顾流觞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沐依裳也不好说些打击他的话。
于是乎,沐依裳也只能叮嘱,“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让侍从过来叫我。”
少年不厌其烦,“知道了知道了。”
这半日,沐依裳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恨不得立刻冲进大殿,去将孩子抱回来。
可若是她真的这么做了,又显得好似不相信阿觞似的。
经过漫长的忐忑,终于等到了天黑。
沐依裳实在是等不下去,干脆出门去迎接。
刚一出门,沐依裳便瞧见高挑的白衣少年正抱着小娃娃走过来。
迎着外面点着的灯火,映衬得那人更加俊俏。
沐依裳连忙迎上去,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接孩子,却又怕因此打击了阿觞对孩子的积极性,于是只好悻悻的将手放下。
顾流觞倒是很自觉地将小顾沐交给她,道:“我还以为你看孩子会有多累,原来竟然这么容易,明日我还带她去大殿。”
说罢,那人便要往厨房去,还不忘解释说:“这么晚了厨房还不送饭菜过来,我去催一催。”
沐依裳垂眸看着怀里仍旧咯咯笑着的小顾沐,道:“今日表现不错,竟然没在你爹爹面前哭,值得表扬,下次还要好好表现哦。”
虽然小顾沐的表达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她能听得懂沐依裳说的话。
小娃娃张扬着小手去抓垂落在肩头的发丝,却因为沐依裳迈开步子回屋的动作,让那孩子的小手落了空。
沐依裳自然是没有留意到的。
很快,顾流觞就提着食盒回来了。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小顾沐被沐依裳抱在怀里,偶尔将桌子上的牛乳喂一点给那孩子喝。
等到小顾沐第二次向沐依裳伸出了魔爪,被顾流觞发现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把沐依裳吓了一跳,错愕的看他。
而沐依裳怀里的小娃娃更是立刻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显然是吓坏了。
沐依裳连忙哄着孩子,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吓到她了。”
顾流觞瞪了那孩子一眼,道:“没什么,你还没吃东西,还是让乳母看着好了,你先吃饭。”
说罢,顾流觞便将乳母叫了过来,把小顾沐带走了。
沐依裳不解的问他,“你方才突然生什么气”
顾流觞哼哼着说没什么。
沐依裳虽然惊讶,但也没有细想。
直到七日后,沐依裳才从侍从的口中听说,原来顾流觞将小顾沐带走的那日下午,顾流觞纵容她将一个侍女的头发扯下一缕。
沐依裳听了无奈的摇头,这臭小子,嘴上说着不喜欢小孩子,背地里倒是很能纵容顾沐嘛。
这几日,顾流觞回来的格外早,也常常抱着小顾沐去外面走走。
他倒是越来越有父亲的样子了。
今日沐依裳跟着那父女俩一起出来,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个顶好的父亲。”
顾流觞偏过头来,气呼呼道:“我可不喜欢这孩子,烦得很。”
沐依裳轻轻嗯了一声,抱着顾流觞的手臂,道:“是是是,我明白,你不喜欢这孩子,也不喜欢我。”
他的反话,沐依裳是越来越明白了。
自然,回应她的也只有顾流觞的一声哼。
说来倒也奇怪,小顾沐在沐依裳面前常常会哭闹,可在顾流觞面前,这孩子竟然乖极了。
沐依裳每每偏过头来看向这父女俩,那小丫头总是咯咯的笑着,还挥舞着两只小手,在顾流觞眼前晃来晃去。
“你笑什么”顾流觞撇着眸子看她。
沐依裳笑着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姑娘呀,不管是小姑娘还是大姑娘,都喜欢生的好看的男子。你瞧她在你怀里多乖。”
她说着,便轻轻的戳了戳小顾沐娇嫩的小脸颊。
顾流觞轻哼一声,道:“往日还时常说我,你这不是在吃醋吗”
沐依裳笑了笑,“没有吃醋,倒是觉得有点担心。”
少年眯了眯眼睛,“担心什么”
沐依裳笑道:“阿沐倒是没有必要吃醋,可别的姑娘怎么办你这张脸也未免太招摇了,很容易让人生出歹念。”
顾流觞不由得勾起唇来,“我自然是什么人都配得上的,你既然嫁给了我,便应该对我感恩戴德。”
沐依裳点点头,“是是是,我很感激阿觞给我这个机会。”
说着,她突然踮起脚尖,轻轻的吻在顾流觞的脸颊上。
那人一怔,整个人都呆愣了好一会儿。
沐依裳看着那人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我日后,会好好报答你的。”
少年鼻腔里发出一声嗯,竟然有几分娇气。
小顾沐周岁的时候,顾流觞说什么也要操办一场。
沐依裳没想到顾流觞竟然这么喜欢这孩子,她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只不过,沐依裳也不是个喜欢招摇的人,便道:“倒也不必请一些不紧要的人来,叫几个相熟的聚一聚,也就罢了。”
“这怎么能行”顾流觞问道。
沐依裳道:“自然是可以的,为什么不行”
见那人还一副嚣张的样子,沐依裳补充道:“我不喜欢人太多。”
听罢,顾流觞才稍稍收敛起了他的不满。
周岁宴这一日,顾流觞确实只请了几个熟人来。
准确来说,几乎都是沐依裳的熟人。
白青竹和张夫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便是沐依寒。
“依寒!”许久未见,沐依裳一见他便有些热泪盈眶。
姐弟俩抱在一起,沐依寒抱怨道:“阿姐为何要骗我”
沐依裳哪里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当初霜华门遇难,沐依裳找了个借口将他支走了,以此来保护他。
如今沐依寒回来,自然是要生气的。
沐依裳只能道歉,“对不住,先前都是我不好,我……我也是一片苦心,你不要生气,好吗”
沐依寒撅着嘴,气呼呼道:“对不住,对不住,一句对不住就可以了吗要是阿姐因为此事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心里如何能安心”
沐依裳除了道歉,也说不上什么别的。
沐依寒气急败坏的抱怨了许久许久,终于被沐依裳安抚住了。
沐依裳握着他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都是为了我好,可我也是担心你啊,依寒,现在还能再次见到你,我就已经心生感激了。”
沐依寒别别扭扭的说:“阿姐就会说好话骗我,这样的为我好,我不需要。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阿姐都必须保证不能再这样将我支走,我要和阿姐共进退。”
沐依裳怕他更加生气,只能顺从着说好。
可沐依寒还是有些不放心,斜着眼睛看她,道:“阿姐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干了,我如今都不相信阿姐了。”
沐依裳无奈的笑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一想到前世所发生的事情,想起沐依寒的遭遇,沐依裳心里就有无限的愧疚和懊悔。
为了她,哪怕那时候沐依寒心里还是记恨着她的,却也愿意为了她,连生死都置之度外。
这样的赤诚之心,沐依裳此生都难以回报。
更何况,两人身上还流着相同的血液,让沐依裳更是不愿沐依寒受到半点伤害。
从思绪中回神,沐依裳听到沐依寒气呼呼的说:“为了防止阿姐再犯,我决定……”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沐依寒凑近了沐依裳几分,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我决定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就守在阿姐身边。”
他哼了两声,又道:“阿姐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沐依裳怔怔地看着他,本能的说出一句,“不可以。”
这三个字,也让沐依寒怔愣住了。
沐依裳虽然为了保护他而事事隐瞒他,可拒绝的话,她几乎从未说过。
此刻,沐依裳这样严肃的说出这三个字,当真是和往日的她大相径庭。
沐依寒微微皱了皱眉,立刻表现出了不满,“为什么阿姐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被反问的沐依裳抿了抿唇。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管怎么样,前世的沐依寒都是在成为魔神的顾流觞这里断了腿,不知去向。
哪怕这辈子沐依裳自认为可以让顾流觞克制魔性,可她不愿意让沐依寒承受任何一点点的危险。
自己尚且微不足道,可依寒不能。
沐依寒见她不说话,气得甩袖子,“阿姐不愿让我陪着你,是担心我给你惹麻烦是不是”
沐依裳连忙摇摇头,她绝没有那个意思。
常年在外孤身漂泊,让沐依寒对任何涉及到感情的问题都很是敏锐,这一点沐依裳很清楚。
她握着少年的肩膀,道:“依寒,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而失去自由。阿姐这一辈子怕是都要留在这魔宫里了,可这样的地方不适合你,你应该更自由更无拘无束。我不愿你因为我而放弃自己的人生。”
这番话倒是有说服力,沐依裳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只不过,她忧心的并不仅仅是这个。
听了这些话,沐依寒也觉得似乎是自己方才太急躁了,不太应该,这会儿也能平心静气下来。
他轻哼一声,还带着些许的气愤,道:“是这样吗”
沐依裳点头,“自然是的,倘若我没有在魔族这样的地方,我们姐弟二人在一处也没什么不妥,可是如今……”
她望了望外面沉沉的天,道:“如果不是阿觞留在这里,我是不愿意留在此处的。”
沐依寒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宴会上,沐依寒看着顾流觞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便很是不满,一瞧见那人偶尔还要给阿姐脸上,他简直差点气得拍案而起。
若不是阿姐时常给他眼神,示意他不要闹事,他早就忍不住了。
沐依寒倒是有几分明白阿姐的用心了。
顾流觞这个臭小子,如今是仗着自己入魔,都快把阿姐欺负死了。
越想越生气,沐依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去。
很快,他便觉得昏沉沉的,有些上头了。
醉意,让沐依寒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不太舒坦。
于是乎,他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出去吹吹风。
沐依寒刚走出大殿不多时,沐依裳便跟了出来。
她从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少年的后脊,温柔的问:“方才喝了那么多酒水,不舒服了,是不是”
沐依寒缓缓转过身来,一把将沐依裳抱在怀里。
他撒娇似的将脑袋靠在沐依裳肩头上,道:“阿姐……阿姐……”
半晌,他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一遍一遍的叫着‘阿姐’。
沐依裳轻轻拍抚着少年的背,道:“阿姐在这里呢,怎么了我们依寒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那人这才直起身来,带着醉意看着她,道:“那个臭小子对你一点也不好,阿姐,我想带你走。”
沐依裳心里的某根弦彻底绷紧了,她瞪大了一双眼睛,道:“依寒,别说这种话。”
所谓祸从口出,这话要是被顾流觞听到了,轻则一通脾气,重则……沐依寒怕是要受无妄之灾。
这会儿沐依寒吃醉了酒,脑子也不是很清醒,胆大妄为,丝毫不畏惧顾流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