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滚河滔滔而去,囤聚在此的凶兵猛卒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怒火,尤其是这支五万人部队的指挥官狮格云——只不过这位被沓来委以重任的大将军除了为主报仇之外,心中还有一点儿其它想法。
每个领导者都有其独特的管理风格,而沓来就是偏好以文制武的人。他手下两条主要线路,都是同等级的文官隐隐居于武官之上。狮格云将军虽然是明面上的沓来手下第一人,只受沓来本人这个“文官”支配,但实际上乌尔赤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
所以狮格云在得知沓来被人暗杀之后,一方面怒火冲天,但另一方面,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机会即将来临——他对沓来的忠心不容置疑,但乌尔赤又凭什么骑在自己头上发号施令?
现在大敌当前,狮格云可以暂时忘记与乌尔赤的嫌隙,但如今大军在手,日后也得是自己说了算才行。
而为了压过乌尔赤的风头,让他在众将面前颜面扫地一番,狮格云特意按兵,准备迟些再去赴约,最好是乌尔赤被打得灰头土脸的时候,自己再于关键时刻救众人于水火,不失为做了个英雄,于自己的名望大有裨益。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事有轻重缓急——就是狮格云这么一延迟动兵,引来的麻烦却翻倍似得增长。
就在祭典刚刚开始不久……一场仿佛要燎原的烈火,或者说一个赤焰般的男人降临在了这片战场之上。
…………
通常情况下,魏溃都并不喜欢示弱——尤其是那种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胜算的局面。
当然,他也吃过逞强的亏,甚至次数不少。
所以在得知贺难的真实想法之后,要为此奔波劳碌、牺牲自己个人意愿的魏溃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有些时候,克制也会是一种力量。
但直到他的眼中闪过如丛林般的旌旗刀戟,魏溃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想象当中那么有自制力的人。
纵火在野战当中非常好用,焚烧粮草器械会引发极大的混乱,魏溃几乎是一比一地复刻了他人生当中参与的第一场战争,只不过这一次的进攻方是他自己。
“谁是头儿?滚出来领死!”挥舞着大戟的男人一马当先地闯入炽热的营地,虽然贺难交代给他的事儿是诱敌,但在魏溃看来,诱敌这种事就是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在看到魏溃持有的德勒黑、阿祀尔双重信物之后,哪怕是将信将疑,德勒黑军最后还是表明了愿意配合对方行动的态度,这也让魏溃大为感激——毕竟自己语言不通,非要自己说服对方那可比登天还难。
而德勒黑军也被魏溃分成了两个部分,连同默娅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要绕过沓来军的防线向东方转移,争取尽快与阿祀尔或者巫勒本部汇合从长计议,而魏溃则率领着不到八千人向着圣山进发,要么阻断沓来军的包抄,要么去接应被困在圣山当中的残部,总之这两个任务必须得做到一个才行。
先行的斥候早早发现沓来军在九滚河处的营地,而魏溃也有了主意——按理来说,对驻扎于河边的营地用火攻得不偿失,又无丛林作为天然引火物,但由于自己有心算无心,那还是有些收获的,数千人在河道上游浅水处筑起一个简易的堤坝,不求能阻断流水多久,只要让他们第一时间来不及取水救火即可。
贺难算计,聚零为整。魏溃用兵,化整为零——就这么八千人左右的兵马,在发起进攻之前又硬生生地被魏溃拆成四股,一股随魏溃直捣黄龙破坏指挥中枢,一股再编作六队去清理从营地当中逃出来的残余人马,一股正隔岸放火、将试图渡河逃生的一批人压制在岸边,而最后一股则埋伏在后,只等先锋作饵将人引出营地再来一出拔旗易帜。
不过这毕竟是五万人的驻扎地,哪怕布置得再密集也覆盖了方圆十里的范围,魏溃所能影响的也只不过是其中一角而已,要想通过这一角撬动全军,还得看各人都有何本事。
“哪来的混账,敢在此造次?”魏溃正左冲右突间,忽然一人从转角当中闪出,右手握着一柄长戈拦在他身前。
这沓来军中的高级军官,以步对骑好不威风,举枪便刺魏溃马腿,然而这家伙只走了一个回合便身首异处——魏溃也没怎么发力,只挥一戟便将此人头颅当场砸开。
一行人展开奇袭来回冲杀,不需多时便已大破三营,也终于有人前来援救——坐镇中军的狮格云已差遣自己的两个儿子先行一步,自己再调集诸将官随后赶到。
“骆寇!为何突袭我军大营?莫非你是要造反不成?”狮格云的长子驰突而来,正撞见督军骆寇——在魏溃到来之前,骆寇便是全权负责德勒黑军的大督军,也正是由于他的信任,魏溃才能够说服德勒黑全军与阿祀尔联合,今日他也与魏溃并肩作战互为犄角,各率一队人冲锋在前。
骆寇也识得对方姓名,顿时怒发冲冠,挺枪便与狮格云长子交战在一处,口中不住大呼:“尔辈阴谋杀害大王子铁证如山,又辅佐乌尔赤那狼子野心之人谋权篡位,我等正是奉诺颜命令率军勤王讨伐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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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投机半句多,刀枪击会之处,谁又能说服得了谁?两人战成一团,彼此互不相让,然而狮格云的次子又自斜刺里杀出,若非骆寇早知道这兄弟二人焦不离孟,心中有所提防,恐怕这一枪便就能将自己掼下马去戳个透心凉了。
一对一尚且杀的难解难分,更遑论兄弟二人彼此心有灵犀相互照应,几个回合过后骆寇便只有招架之功,难以还手。眼看大督军有难,麾下将领连忙前来试图援救,但这对兄弟又何尝没有帮手?立刻便截住骆寇的后援,让那兄弟二人围住德勒黑的大督军继续厮杀。
两条长枪被使得如同一人,骆寇眼花缭乱已有数个伤口在身,然而忽然听得他使尽力气大骂一声,竟然吓得狮格云长子胯下宝马四蹄一颤,无端将主人掀到了骆寇面前——大督军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奋发而起,枪出如电,将这白白送到眼前的敌人扎了个脖颈对穿,登时毙命!
“大哥!”次子见大哥就这么折了,心中又悲又怒,凭空增长了许多力气,正欲与骆寇拼死搏杀。然而这怒火长了杀意却失了理智,大督军稍让了他几个回合放出一个破绽,全无分寸章法的次子果然中计,搠那一枪反而让自己身形不稳,又被骆寇弃枪拔刀斩断一条手臂,恐怕是无力再战了。
次子断臂,只得调转马头逃离此处,而骆寇此时怒火正盛,便乘胜追击,然而只向前了十几步,一声狮吼便绽于耳畔:“混账东西,休伤我儿!”
依照官职,德勒黑的大督军与沓来的大将军应是平级,但狮格云的岁数却比骆寇长了一倍,威风凛凛不减当年,以一柄大锤拦住了骆寇,只交手了三五回合,骆寇便知道自己不敌,但却毫无惧怕之色,只顾着跟对方搏命,将围遭过来的敌军杀个干净不可。
纵有三头六臂,又怎能脱出这大军的天罗地网?恐怕自己今日将命丧于此,陪着大王子一起去了——正有这般念想时,那眼瞅着要锤在自己天灵上的金锤却被什么东西架住,再也落不下来。
“你带众人先走,我来会会这老家伙。”救他命之人,不是魏溃还有何人?
狮格云与魏溃角力,竟发现自己奈何不得这南国大汉分毫,便趁魏溃替下骆寇时召来数将参与围攻,而魏溃被六人合在垓心,却也只是一副闲庭信步之感。
“时间有限,我便只杀两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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