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艺并没有回答崔新燕的问题,只是看着她,缓缓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实际上倒也等于是给了崔新燕一个答案,她有些不甘心,泪眼婆娑地又看向霍岩,似乎希望能够从霍岩的脸上看出一些不同的答案。
只可惜,霍岩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这让她更感绝望。
“还有一件事。”宁书艺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郭丹娜怀孕这件事的?”
崔新燕原本因为紧张,脑子都有些麻木了,很多事情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这会儿听到宁书艺问起了郭丹娜,这才忽然把之前他们之间对话的很多内容串联到了一起,猛然抬起头,看向宁书艺:“是娜娜?!难道你们要查的人是娜娜?!
傅老爷子死的那天晚上,除了我外甥女申少芳之外,郭丹娜也是值班的人,她也在!
所以你擦拭掉了控制阀上的指纹痕迹这件事就比较清晰明白,反而在你擦之前到底上面是什么人的指纹,这个因为你的做法,注定是无处查证了。”
接下来他们要解决的事情,也远比崔新燕能否被定罪来的更重要。
不管怎么说,有目的的擦拭了现场的制氧机控制阀,这种行为都算是构成毁灭证据罪的要素了,至于后续如何具体界定,怎么处罚,这不是宁书艺和霍岩他们能够做主的事。
尽管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是淡然的,但宁书艺了解他。
“还真别说,她自己的那个怀疑,其实是对的。”赵大宝对这件事倍感无奈,“如果她没有自作主张跑去擦指纹,我们有可能在机器上找到的就是别人的指纹呢!”
关于霍岩和邢宗达老爷子之间的关系这件事,目前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但是算一算时间,估计这个答案也已经到了揭晓在即,只不过是最近这一阵子大家都在潜心布局,暗中排查,所以谁也没有太把心思放在这上头。
所以出于对这个‘不成器’的外甥女惯性的保护,崔新燕就做了她本能的,也是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从最初认识霍岩到现在,这个男人从最初不愿意与任何人建立亲近一点的人际关系,也总觉得自己孑然一身,什么都豁得出去,到现在终于开始不因为担心失去而惧怕获得,这种改变看似潜移默化,实际上也是克服了心结的结果。
虽然之前老早他们就已经猜到最有机会也有动机擦拭机器的人就是崔新燕,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才按兵不动这么久,到现在时机基本成熟了,才把她带过来。
虽说崔新燕的事情至此便暂时告一段落,不用他们继续费神,但是这件事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大伙儿唏嘘的话题。
“这件事就不劳你操心了。”霍岩扫了她一眼,“你还是多反思自己的行为吧。”
说来好笑,宁书艺自己甚至都不是这一次鉴定的任何一方当事人,可是一想到即将出来的结果,她却还是不由自主感觉到了一种忐忑。
“霍岩呢?已经过去了?”
宁书艺又“嗯”了一声。
宁书艺耸了耸肩,合上值班表,看了看时间:“我得抓紧时间回家换身衣服去了!你们就等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可是……可是她是所有人里面,对那些老人最好的一个,她是打从心眼儿里把那些老人都当成是自己的爷爷奶奶那样去孝敬的,她没道理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如果没有去擦那台机器,你们能从上面找到郭丹娜的指纹什么的?”
走出办公室之后,宁书艺才缓缓吐了一口气。
宁书艺头也没有抬,嘴里“嗯”了一声。
“原本的确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宁书艺没有否认,“只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们从制氧机的控制阀上提取不到任何指纹,当天最先发现傅贤海死亡的人是你和另外的一名护理员,而另外的那名护理员被你支出去通知康养中心的其他人。
申少芳被母亲和阿姨宠得不像话,结果就因为这样,她在她阿姨的心目中也就成了一个做不出任何靠谱事情,随时随地可能惹祸的角色。
赵大宝看了看宁书艺:“你这是准备要过去了?”
崔新燕又流下了眼泪,垂下脸去,不吭声了。
现在冷不防被不知情的赵大宝随口问了一句,宁书艺才觉得不由自主心头急急跳了几下。
锤着自己胸口哭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又冷静下来,抽抽搭搭地回忆了一番,开口用一下子就嘶哑起来的嗓音,对两个人说:“我们是一个多月之前听说郭丹娜怀孕了的。
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无比懊恼。
“这是不是头一回?”赵大宝有些好奇,“你跟霍岩一起接触的人,对霍岩的亲近感比对你都足!这老爷子以前当过兵?”
崔新燕一听这话,再一次留下了眼泪:“那我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本来是怕自己外甥女有麻烦,现在反而给她,给我自己都惹麻烦了!”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之前偷偷调整控制阀的人本身也已经动手把指纹给擦拭掉了,或者戴着手套,根本不会留下指纹,崔新燕完全是多此一举,反而给自己添了一条罪状。”齐天华也很无奈地提出了另一种假设。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宁书艺翻着手头的值班表,“这就是所谓的成也萧何败萧何吧。
赵大宝不疑有他,摆摆手,叮嘱宁书艺注意安全之类,目送她离开了办公室。
邢老爷子手上自家长子与霍岩相似度超过90%的照片是在霍岩心底升起了一丝丝希望的火苗的。
从他在邢老爷子自告奋勇愿意帮他们做诱饵之后,霍岩每天短信必回的耐心,就足以看出他对那份鉴定结果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期待。
或许,等这个案子尘埃落定的时候,霍岩也就告别“弃婴”这样一个让他每每感到受伤的标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