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少年的声音同那道折射的金色光晕一同回荡在许晚凝心间时,整个昏暗的世界都被照亮开来。
许晚凝看着佛像的身形发出一阵轻颤,那道熟悉的声音久久的缭绕在心间,忽远忽近。
她缓缓的转过身。
原本柔和的光线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许晚凝伸手挡住那道刺眼的光线,五指微张,模糊的白色过后,她看到了杵在门口的两道身影。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静静立在门口,许晚凝有些惘然的看着那个沐浴在光线下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此刻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少年身上的衣衬残破不堪,上身随处可见被火焰灼烧过后留下的黑边窟窿,腰间的位置,被切割出了一条整齐的裂缝,白皙的皮肤就这么裸露在空气当中,显得整个人异常的狼狈。
“小……小陈子?!”
许晚凝瞪大双眼,眸子里充满了匪夷所思的神情,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出现幻觉。
“真的是你!”
在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不是幻觉过后,许晚凝发出一声惊呼,身形不带任何停顿的冲向了站在破庙门口的狼狈少年。
盘铃清响,温润入怀。
感受着怀里传来的温度,陈不归一时之间慌了神,那双不知所措的双手半停在空中,上下不得。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或许是惊喜来的太突然,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将整张脸都埋在少年肩头的许晚凝,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抽动,陈不归木楞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那半停在空中的双手最终只是微微的用手掌拍着少女的后背,轻声道,“我不是和你说你过嘛,跑路可是我的绝活,而且,我还没等到你在你姑姑面前帮我说好话呢,怎么会舍得死呢。”
听到陈不归的话,怀中的少女破涕而笑。
“咳咳,年轻人注意节制……”
就在两人相互依偎着“你侬我侬”时,一道显得格外刺耳的咳嗽声响彻在两人耳边。
声音响彻的同时,那依偎的少年少女面色皆是一变。
陈不归嘴角抽动,转过头看着一脸笑意的白衣男人,心想自己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说的话怎么这么欠呢?!
要不是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男人,陈不归真想跳起来给封荒一板栗。
怀中的少女在听到那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后,闪电般的抽回了环抱的双手,娇羞的低着头杵在一旁。
被人当着面这么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许晚凝难免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
要不是刚刚自己太过激动,一时之间忘了男女有别,断然不可能会发生这种“轻浮”的举动。
杵在一旁的少女低垂着眼睑,一双手不知所措的扣着指甲,像极了一个放错误的小孩。
等等……这声音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少女脸颊上的娇羞褪去,一脸惊疑的抬起眸子看向了陈不归身旁的那道白衣身影。
那张沐浴在光线背后的面容,眯着眼睛,带着一抹调侃的笑意看着许晚凝。
怔神过后,许晚凝从震惊中回过神,一脸不可思议的用手指着眼前的男人,大声道,“你个小封子,你怎么来了?!”
许晚凝声如洪钟,顿时响彻四周。
睡梦中的孩童被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门口,然后,庙宇内所有人的视线皆是朝着男子看来。
一旁的陈不归听到许晚凝那句“小封子”,一时之间没有憋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姑奶奶别的不行,取外号倒是有一手。
封荒在听到许晚凝给自己的称呼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感受着周围传来的异样目光和身旁少年的嗤笑,嘴角一阵抽动。
“许!晚!凝!”白衣男人怒目圆睁,一字一句的道,“请注意你的措辞!”
“啊哈哈……”许晚凝反应过来,一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不好意思封大哥,两年没见你了,一时之间太激动就叫出口了,你不会生气吧?!”
“你要是能把你这个随便给人取外号的臭毛病改掉我就谢天谢地了……”封荒白了一眼许晚凝,嘀咕道,“还小陈子……小封子,搞得跟皇宫里的太监一样。”
陈不归一脸无语的看着白衣男人,你说就说啊,带上我是几个意思?!
“小……封大哥,你们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搞什么搞?!我发现你这丫头现在越来越没正经的了!”
“不是,我是说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还能怎么遇到,走在路上就遇到了!”
陈不归杵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两人,他现在总算是见到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了。
无奈之下,陈不归只得出面制止两人的唇枪舌战,如果让他们再这样你来我往的说个不停,估计得把耳朵都听起茧子。
……
……
在听完陈不归的叙述后,许晚凝沉思着一张脸,眼神时不时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所以说,你现在是小陈子的师兄?!”许晚凝挑眉瞪眼的指了指封荒道。
“如你所见……”
封荒环抱双手,平淡的点了点头。
“你是他师弟?!”许晚凝又指着陈不归问道。
“嗯……”
回答她的,依旧是少年平静的点头。
得到了两人的回答,许晚凝内心一阵翻涌,顿时一张脸就垮了下来。
现在两人的关系在他眼里已经不止是师兄弟那么简单了。
怎么自己随便遇到的一个小子转眼间就成了剑岭的执剑人了?!那岂不是说,自己姑姑就成了他的师姐了嘛?!
这小子现在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摇身一变就成了剑岭的小师叔。
许晚凝带着哀怨的眼神愤愤的看着陈不归,臭赵玄,死赵玄,你这剑岭的传承者选的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你不信。”封荒看着一脸幽怨的许晚凝,调笑道,“以后见到长辈可要懂得尊重。”
杵在一旁的陈不归哪里还听不出封荒话里的意思,这不明摆着将自己往火坑上推嘛,这小姑奶奶的脾性这些日子他可是有目共睹的,要是把她逼急了,保不准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不过对于自己辈分突然就高了一大截来说,陈不归心里还是蛮受用的。
“哼,休想拿这些条条框框来束缚本姑娘,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嘴巴长在我身上,你管不着。”许晚凝柳眉倒竖的将头转到一旁,一脸的不服气。
“怎么,在天都作威作福惯了,现在把这股子野蛮劲儿全带到衡州来了?!”封荒嘴角微翘,笑眯眯的道,“要是让你姑姑知道你这次是私自跑出来,你猜会怎么着?!”
听到姑姑二字,原本还一脸傲娇的许晚凝顿时像霜打的茄子。
她这次是来剑岭找姑姑不假,但要是让她姑姑知道自己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那估计自己立马就会被送回天都。
想到自己姑姑那个脾气,许晚凝没来由的心底一阵颤抖,赶忙露出一副讨好的神情,伸手揽住封荒的手臂摇晃道,“哎呀,封师叔,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只要不告诉我姑姑,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叫你小封子了好不好?!”
“行了,我可不吃你这套,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没用,到时候就看你姑姑那双火眼金睛能不能把你这个小妖孽的诡计给看破。”封荒面无表情的抽出手臂,一脸淡然的看着眼前委屈巴巴的少女。
衡州不比天都,对于一个没有星辉也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来说,想要独自一人穿过万里之遥从天都来到衡州,期间的凶险封荒不敢去多想。
这个世界对于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来说并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其恶劣。
如果你拳头不够大,那么你便站不稳脚跟,何时会摔跟头,何时会丢性命,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够把控的东西。
所以,在当时听到陈不归说和他一同前往剑岭的少女叫做许晚凝的时候,封荒那颗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但万幸的是,至少许晚凝是相安无事的。
想到这里,封荒又不禁多看了一眼身旁这个背负白布长条,浑身破烂不堪的狼狈少年。
从初见的第一眼起,他便察觉到了少年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自己师兄的剑意。
也是八代执剑人对于剑道不同的感悟。
它代表着新生,也代表了一种意志。
而此刻,它就深深的种在眼前这个只有初境的少年识海之内。
赵玄从上一代剑岭执剑人苏羡之手中接过守魂剑已经过去了十载。
十年的时间,赵玄毫不费力的成为了唐国十三州境内赫赫有名的大剑修,他完美的继承了苏羡之的衣钵,将剑岭的旗帜牢牢的插在了衡州的大地上。
十年前苏羡之坐化于剑岭,赵玄从他手中接过守魂剑出山。
十年后,赵玄将执剑人的位置和剑岭的意志交付给了眼前的这个少年。
而陈不归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这注定是一条不太好走的道路。
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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