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一声惨呼,一个蒙面人被一位道长,一剑斩断右手拿刀手腕,血淋淋的手带刀齐齐掉落在地。道长乘胜追击,飞起一脚,把那人踹翻,紧接着剑尖一点,指到那人喉前,喝道:“什么人?”剑尖一扬,挑开那人面巾,鹰钩鼻,鹰眼,鹰嘴,又丑陋又可怖,吃惊道:“漠北苍鹰。”这人一笑道:“正是!但爷爷从不做俘虏,败在武当剑下,算爷爷晦气,爷爷在下面等着你们。”突然咬舌自尽。这道士满脸不忍,兀自叹息。
展玉堂见这七位武当道士,虽一人中刀倒地,但七人武功着实不弱,且面对龙虎一面刀、漠北苍鹰,还有招架之力,甚为不易,心中猛地想起七个人,道:“敢问是武当山、水、桥、亭、岩、崖、谷,七位侠士否?”
之前那三十来岁,满脸正气的道长凌厉一剑,削掉一蒙面人的琵琶骨,道:“贫道青山。”打败漠北苍鹰那人,亦三十来岁,小眼大鼻,和气不已,道:“贫道青水。”中刀倒地那人,二十七八,眉目中有几分清秀,苦笑道:“贫道青谷。”
展玉堂又惊又喜道:“果真是武当七侠!万没想到路过宝地,有幸一睹诸位道长的风采。”青水道:“展少侠的大名,我等隐居山门,却也久闻。”展玉堂拱手道:“不敢当。只是不知七位侠士,为何在此……”青谷道:“我们刚办完师父交待的差事,回山复命,不曾想在这遇到有人行凶作恶,以多欺少,一时看不下去,拔剑相助。”展玉堂叹道:“果真是侠义仁心,大侠风范。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倏忽间,一剑眉星目的道长,一剑撩开一蒙面人的胸膛,展玉堂赞道:“好一招‘白鹤亮翅’想必这位便是青桥道长。”这人一笑,道:“不敢不敢。不才正是青桥。”又喝问道:“你是何人?”
这人胸膛鲜血横流,一言不发,转身就跑。展玉堂一惊,道:“恶贼休走!”两枚袖里箭打出,分中这人左右小后腿肚,栽个狗吃屎,摔倒在地。之前被削断琵琶骨那人,小腹又中一剑,再也支持不住,手中大刀猛地掷向青山,转身疾去。青山长剑一带,至柔内力灌入剑刃,黏住这把大刀,猛地长剑一挥,大刀疾驰而出,正中那人后背,一刀穿胸,收足不住,连奔两丈,才跌倒在地,却又身子不稳,翻个筋斗,后背着地,猛磕刀柄,刀刃尽皆没入,只剩刀把,挣扎片刻,气绝身亡。
四蒙面人已或死或伤,其余三人立时势单力薄,寡不敌众,深知大势已去,逃也不是,打也不是,当真无可奈何。一挺鼻阔唇的道长,中宫直进,剑尖不住晃动,端的是若有若无,绵绵不绝,转眼已刺出九剑,一剑正中一蒙面人的前心,当即此人倒地不起。展玉堂叫道:“‘金龙出洞’撩刺绵绵,好剑法。想必这位道长,乃是青亭。”青亭道:“不敢。正是区区青亭。”
“小姐,小姐。”慕云中转头一看,小青和小红已追过来,但她二人马力不足,耽搁脚程。柳晓茹不置一词,只顾看着战况。二人骑马来到她的身边,与她并马而立。但慕云中与柳晓茹本亦是并马而立,小青来了以后,不禁把他俩隔开,立在当中。小青侧头看了慕云中一眼,只见他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道:“小媳妇,你来了。”小青又羞又臊,道:“我……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慕云中一笑,道:“原来不是寻夫,是寻……哈哈!”小青道:“什么?”慕云中道:“你家小姐刚才说了一句话,我觉很有道理,叫苍蝇逐臭。”小青还一头雾水,柳晓茹已然大怒,身子一侧,避开小青,右手一扬,银针再次打出。慕云中忙躺下身子,靠在马背上,堪堪避过,只见十来根银针,贴着肚皮飞过,倘若躲慢半点,便打中他的右肋。
柳晓茹见一击不中,又要再击,但小青却身子前倾,挡住她的视线,霎时看不见慕云中,难以下手,怒道:“你给我滚开!”小青恳求道:“小姐,饶了他吧。他这人就这样,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柳晓茹更怒,呵道:“滚开!”左手一推,猛地把小青推落下马。但她跌落之际,眼疾手快的慕云中,右手一伸,抓住她的后心,把她提上自己的马,曲腿而坐。柳晓茹本还想放针,但小青一坐上慕云中的马,完全把他挡在身后,若动手,杀的只能是小青,而且杀了她,未必能趁机杀慕云中,怒吼道:“滚开!”小青苦苦道:“小姐,你打不过他,算了吧。”柳晓茹怒斥道:“放屁!谁说我打不过他?你若不在这碍手碍脚,刚才我就杀了他。”小青哑然道:“我……”
却听一声凄冽的喊叫,一蒙面人整条右臂,被一剑斩断,出手的乃是一位须眉戟张的道长,展玉堂渍渍赞叹道:“能把剑法用的似刀法,力劈华山,夭矫雄浑,自然是青岩道长。”青岩道:“过奖!不才青岩,还没来得及给展少侠行礼。”躬身一拜。展玉堂忙躬身还礼。余下那位额堂饱满,地阁方圆的道长,不言而喻,乃是青崖,但他的剑法在师兄弟中,位于末后,与仅剩的一位蒙面人,依然斗个旗鼓相当,针尖麦芒,甚至微现败象。
青山道:“六师弟。你不妨试试‘盘龙吐信’‘霸王举鼎’此人乃塞北刀客好手,但主修的都是上身刀法,攻他下盘,定有奇效。”
青崖喊道:“是!”心中却想:盘龙吐信和霸王举鼎,不也是上半身的剑法?如何攻他下盘?但大师兄有命,他岂敢不听?立马使将出来,诡异的是,霸王举鼎还没使,盘龙吐信一招转身反劈,把这蒙面人由上而下,斜斜一剑,开膛破肚。
青谷哈哈笑道:“中计了!大师兄故意说要攻他下盘,他戒惧武当剑法,不敢小觑,忙护住下盘,谁知你却攻他上盘,他来不及拨刀防御,立时落败。”青崖恍然道:“原来如此!”
青水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若非大师兄看出这人真正下盘不稳,戳中他的短处,他焉会忙护下盘?他若下盘稳当,何必去护,岂会中计?”青崖点头道:“甚是甚是!但这人是谁?莫非大师兄和二师兄,看了出来?”青水摇摇头,道:“我的眼力可不及大师兄万一,看不出来。”青山闭目一思,回想刚才这人的刀法,忽心中想起一个人,道:“莫非是塞北孤狼?”
这蒙面人哈哈一笑,道:“青山道长果真好眼力,孤狼佩服!”自行摘下面巾,但生的甚为骇人丑陋,嘴唇萎缩,合不上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加上小眼绿豆,阴狠的目光,当真像饿的发狂,觅食的孤狼。
青山道:“原来诸位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早已名震一方的人物,只是不知你们为何要为难这位侠士?”孤狼哈哈大笑,但笑声充满讥讽,道:“他算什么侠士?难道你们看不出他是万里无踪,淫贼恶偷,连城飞?”
武当七侠一愣,齐刷刷看向靠在树下,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血人,齐声问道:“你是连城飞?”
连城飞勉强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道:“多谢七位大侠救命之恩,日后必有重谢!”他说得模棱两可,有意不承认自己是连城飞。毕竟他是武林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贼偷,若承认自己身份,不但武当七侠不会救他,说不定还出剑杀他。
青亭喝问道:“你到底是不是连城飞?”连城飞只是一笑,不置可否。孤狼却哈哈笑道:“好一个武当七侠,有眼无珠,愚昧无知。救谁不好,去救贼偷。难道武当已与江湖匪类,划为一等,沆瀣一气?我孤狼以身家性命,项上人头担保,他就是如假包换的连城飞。若七位侠士还爱惜自己的清名,就去拿剑杀他,不然此事若传出去,武当七侠不识好歹,不分青红皂白,相救匪类,不知别人会怎么看武当,怎么看七位,怎么看贵派掌门。”
七人相视一眼,低头皱眉,他们向来尊师重道,对自己的名声或许不了了之,但对师父的名声,比自己性命看得都重。青山想了想,道:“你当真是连城飞?江湖好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难道阁下连个姓名都不敢”连城飞苦苦一笑,一言不发,但眼光慢慢转向慕云中,堪堪道:“别忘了纳兰妹妹的事,我若一死,此案永无水落石出之日,快带我走。”
慕云中心下一沉:莫非这些蒙面人,是连城飞的买家派来杀他?我若不管连城飞,让他丧命于此,此案岂不成了悬案?纳兰依依定十分遗憾。
青水疑惑道:“这位公子,莫非认识此人?”慕云中淡淡一笑,道:“不认识!他在说胡话。”连城飞勃然大怒道:“我!前两天咱俩刚见过面,你他娘说不认识?”慕云中嘿嘿一笑,并不理会,翻身下马,走到孤狼面前,拱手道:“请了。敢问你们为何要追杀此人?谁派你们来的?”
孤狼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我也不知。”慕云中道:“不知?那你为何要来杀他?”孤狼道:“二十万两银子。老子跟钱没仇,赚少也着急,赚多也高兴。何况江湖中人,本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二十万两杀个人,岂不轻而易举?天上掉下来白花花的银子,谁不要?”
慕云中心想:也是!若非今日连城飞遇到武当七侠,估计早已命丧黄泉。他虽侥幸逃过一劫,但江湖上拿钱行凶,杀死的人不计其数,不能以偏概全,总体来说,确实是天上掉馅饼,这银子的确好赚!笑道:“好值钱的性命!你们一人二十万两,七人不是一百四十万两?能活到这个价钱,活得够本,不枉此生!”心道:那人居然花一百四十万两杀连城飞,其实未必连城飞的性命值这个价钱,而是连城飞知道的关于那人的秘密值这个价钱。不管花多少银子,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
孤狼摇头道:“非也非也!不然不然!我是二十万两,他们顶多十八万两,十七万两。”慕云中道:“这么说,请你出山还很难?”孤狼道:“废话!难道你没听过我的名头?”慕云中嘿嘿一笑,道:“在下也刚出山,真没听过!”孤狼一怔,怒骂道:“去你娘的!老子不跟无名无姓的黄毛小儿说话,滚一边去!”慕云中道:“欸!你这么说就不对。我没听过你的名头是我不是,但你没必要骂我没名没姓,显得你也没听说过我,看不起我。你这不是小家子气,有违你侠盗的风范?”
孤狼道:“老子不是侠,老子就是盗,但盗亦有道,与连城飞大为不同。别人找他做买卖,他却出卖买家,这等龌龊事,老子向来看不起。”慕云中道:“如此说来,你定不肯出卖买家?”孤狼道:“废话!再说我想出卖,亦无从出卖,我根本不知他是谁。他派人把银票给我送来,加上一张纸条。说我向来注重诚信,言出如山。若帮他杀连城飞,就收下银票,不想杀就不收。我当时想:连城飞算什么东西?何必为他跟二十万两银票过不去?立马收下,过来杀他。”慕云中一思,道:“那他派来的那人是谁?”
孤狼道:“我怎么知道?又聋又哑,还是个侏儒矮子。谁他娘的有兴趣,关心他是什么人?收下银票,就让他滚蛋。”慕云中暗惊:那人如此滴水不漏,毫无踪迹可寻。而那人既已派人来杀连城飞,岂还会去无锡见他?只是连城飞并不知那人是谁,何必还来杀他?根本不足为虑!莫非连城飞其实知那人是谁,只是没会心一笑,道:“多谢!”转身走向连城飞。
孤狼喊道:“且慢!你跟连城飞到底什么关系?为何问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慕云中回头道:“没什么关系,好奇!”孤狼怒道:“好你娘!老子跟你说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得告诉老子,你小子是谁?”慕云中道:“我毫无名气,说出来你也不认识,等我扬名天下时再说。”孤狼道:“老子等不到那一天!落到武当七侠手里,我还能有活路?”
青水淡淡一笑,道:“你向来谋财害命,杀人放火。无论是江湖中人,武林好汉,还是商贾官员,平民百姓,你都杀过不少。是你作恶多端,自取灭亡,我们乃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孤狼不耐道:“得得得!少他娘的跟老子放狗屁!假仁假义,道貌岸然,沽名钓誉,衣冠禽兽。老子自尽便是,决不死于鼠辈之手。”蓦地大刀一扬,插入心口,当场毙命,死不瞑目。
慕云中暗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孤狼有无路可退,决不求饶,自尽的勇气和觉悟,不失为一个好汉!只是所作所为,未免不值得褒奖。
青岩见他一步一步走近连城飞,不知他有何所谋,忙也走去,先他一步到得连城飞跟前,喝问道:“你到底是谁?”连城飞不置可否,直盯着慕云中,道:“快带我走!”慕云中正有此意,连城飞若一死,纳兰依依还如何顺藤摸瓜往下查案?忽一闪而去,提起连城飞的前领,拔腿疾奔。
青岩急叫道:“这人果然不怀好意,快追!”快步追去。青山道:“二师弟,三师弟,你们跟我一起追。其余人把青谷送回武当,把还没死的蒙面人也带回武当,死的就此掩埋。”兵分两路,各司其职,一路追赶,一路回山。
小青道:“小姐,咱们追不追?”柳晓茹本想追去看看,听她这么一说,忽然不想追,道:“要追你自己追,我才不想看见他,最好他死在武当侠士的剑下。”调转马头,辨道回家。小青轻叹口气,跟了上去。展玉堂、小红亦没再多说,骑马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