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主的告诫,我等谨记于心!”
“我不听你们怎么说,只看你们日后如何做。”金复羽一脸漠然地打断言之凿凿的宋玉四人,而后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如我所料不错,柳寻衣接下来一定会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十有八九会和金剑坞扯上瓜葛,我们的安稳日子……不多了。”
“不错!”丁傲赞同道,“即使柳寻衣没有动作,他身边的谢玄、腾三石、萧芷柔和云追月这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谢玄,他曾忍辱负重蛰伏于清风父女麾下,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一定不会安分。”
“谢玄那么卖力将柳寻衣推上位,肯定不止为报恩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有天大的算计。再说云追月,他已经失去大理的地盘,眼下必然对中原武林垂涎三尺。”宋玉思忖道,“还有洵溱那个妖女,一向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柳寻衣能将锄奸大会的死局盘活,她的功劳较之谢玄有过之而无不及,凭空冒出的西律武宗,分明是利用柳寻衣帮少秦王逐鹿中原。”
冷依依若有所思地接话:“所以……休看这些人在锄奸大会上沆瀣一气,实则各怀鬼胎,绝非铁板一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他们的间隙……”
“对内当然各怀鬼胎,但对外一定是铁板一块。休要忘记,他们现在都指望着柳寻衣这块金字招牌帮自己攫取更多利益,谁也不会跳出来闹事,以免沦为众矢之的。现在失去柳寻衣,就等于失去问鼎中原的机会,所以我们想挑拨他们……非但难以成事,反而会碰一鼻子灰。”丁傲似笑非笑地纠正冷依依,语气虽然委婉,但话锋却一点也不含糊,似乎是在替刚刚受气的董宵儿找回面子,“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考虑,这么多野心勃勃的势力打算趁乱在中原分一杯羹,仅靠洛天瑾昔日震慑的秦淮以北,显然已经不可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因此,他们的手一定会伸向江南半壁,也就是我们的地盘。”
“我懂了!”董宵儿茅塞顿开,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难怪坞主说柳寻衣会和我们扯上瓜葛,原来症结在这里。”
“还是坞主深谋远虑,一眼看到要害。”宋玉朝侃侃而谈的丁傲轻轻一瞥,转而朝金复羽拱手作揖,以示钦佩。
“这正是柳寻衣的厉害之处,眼下也只有他能将貌合神离的各方势力牵制于股掌之中。”金复羽的眼睛忽明忽暗,言辞愈发耐人寻味,“柳寻衣不同于洛天瑾,更不同于清风,现下时局已变,似乎……我也不该再墨守成规,是时候穷则思变了。”
“思变?”金复羽的话令宋玉四人暗吃一惊,不约而同地追问,“坞主的意思是……”
“谢玄也好,腾三石也罢,他们固然狡诈,但和昔日的洛天瑾相比仍相差甚远。萧芷柔武功虽高,却只是一个被感情操控的女人。云追月和龙象山外强中干,他自己更是被儿女情长所羁绊,始终难成大事。秦苦虽贵为河西秦氏的家主,可年纪尚浅,道行不够,不足为惧。至于三义帮……根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提也罢。洵溱和她身后的少秦王确实不简单,然而他们的根基远在西域,对中原武林鞭长莫及,西律武宗虽然声势浩大,但成败的关键却集中于柳寻衣一人,凭我对柳寻衣的了解,他一定不会甘心沦为少秦王的傀儡。”金复羽的右手食指在茶杯中轻轻一点,而后用沾水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比划起来,慢条斯理地一一细数各方势力的优劣,“少林、昆仑、崆峒自诩不偏不倚,其实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见风使舵,明哲保身。因此,无论我和柳寻衣谁能笑到最后,他们都会欣然接受。正如洛天瑾得势时他们支持洛天瑾,清风得势时他们又立刻替清风站脚助威,趋炎附势而已。蜀中唐门不一样,自唐轩和唐辕兄弟反目之后,唐门与龙象山已成水火之势,倘若柳寻衣真的接纳了龙象山,那蜀中唐门……我们便有了拉拢的机会。”
“这……据探报,唐辕在离开丹枫园前与柳寻衣相谈甚欢。我担心唐门和少林、昆仑、崆峒一样,已和柳寻衣达成某种默契。”宋玉一边观察着金复羽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醒,“而且……唐辕此人生性谨慎,让他和如日中天的柳寻衣为敌,恐怕不太容易。”
“武林四大世家之中,蜀中唐门最重视门风与传承。唐轩因不服唐辕而离家出走,此举已经犯了唐门大忌,后来又加入恶名昭彰的龙象山,甚至一跃成为龙象山四大护法之一,更被唐门视为百年以来第一奇耻大辱。”金复羽胸有成竹地说道,“除非唐轩以死谢罪,否则唐门与龙象山断无同舟共济的可能。”
“如果唐轩以死谢罪,世人必定以为是云追月惧怕唐门而息事宁人,这对龙象山无疑是一种挑衅。”宋玉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蜀中唐门要体面,龙象山也不遑多让,否则云追月不可能明知唐门忌讳,却依旧堂而皇之地重用唐轩。也正因龙象山的庇佑,唐门才一直找不到机会对唐轩执行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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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知道柳寻衣和唐辕说过什么,但蜀中唐门百年不易的规矩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三言两语而草草改变。再退一步,即使唐辕胆小怕事,不敢得罪柳寻衣,蜀中唐门也不会逆来顺受,因为唐门在大是大非的抉择面前,可不是由唐辕一个人说了算的。”金复羽讳莫如深地说道,“真正能够左右蜀中唐门大局的人,是那位十几年未曾露面的唐家家主。至于唐辕这位总管,说到底只是代行家主之权罢了。”
“莫非坞主与唐家家主有旧?”董宵儿好奇道。
“十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蜀中唐门的实力不可小觑,若能得到唐门的鼎力相助,我们的胜算至少能够提高两成。”宋玉颇为激动地主动请缨,“坞主,我愿孤身入川,拜访唐门。”
“不必急于一时!”金复羽轻轻摆手,“近些年,我们与唐门的关系时近时远,若即若离,贸然前往只会自讨没趣。更何况,唐辕刚刚参加完锄奸大会,与柳寻衣相见恨晚,你现在去游说,说不定会被他砍下脑袋献给柳寻衣。”
“那我直接去见唐门家主……”
“你凭什么?”金复羽再次打断宋玉,“你以为唐门家主当真是老糊涂?当真对中原武林的种种变数一无所知?他迟迟不肯现身,足以说明他默许唐辕的所作所为。你若没有打动他的本钱和条件,非但会吃闭门羹,而且会授人以柄,惹人耻笑。”
“坞主教训的是。”宋玉苦涩道,“只因刚刚听到坞主妄自菲薄,我只恨自己德薄智弱,无法替坞主分忧……”
“你的忠心我岂不知?放心!一定有你建功的机会。”言罢,金复羽又将审视的目光投向满眼期待的丁傲、冷依依和董宵儿,掷地有声地承诺,“也一定有你们建功的机会!”
“遵命……”
“所有人不许动!都他妈放老实点!”
未等情绪高涨的宋玉四人拱手领命,一声声粗鲁的叫骂陡然在茶棚外响起。
紧接着,近百名身披铠甲,手持刀盾的蒙古军士从乱岗和雾林分别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顺达茶铺团团围住。
气势汹汹的浩大阵仗,直将在前边茶棚内歇脚的客商吓得连连惊呼,一个个满脸惊惧地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造次。
“这……这话怎么说的?”
茶铺的掌柜在两名快要被吓破胆的伙计搀扶下,战战兢兢地走到近前,分不清谁是统领的他朝着四面八方连番作揖,口中大声辩解:“小店已经在邓州府衙记名入册,是守规矩的买卖,从不曾拖欠分毫税银,各位军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滚开!”
临近的一名军士大步向前,势大力沉的一脚狠狠踹向掌柜的小腹,登时将掌柜连同两名伙计一起踹翻在地。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军士不顾掌柜和伙计的痛苦哀嚎,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茶铺内的每一个人,最终将目光死死锁定在金复羽的身上。
“将军,人在那!”
伴随着一声呼喊,四周的蒙古军士立刻避让出一条通道。眨眼的功夫,一位满脸横肉,身如铁塔的魁梧大汉,在八名肌肉虬结,手持弯刀的护卫陪同下,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人目光如电,直射远处正襟危坐的金复羽,脚下未有一丝犹豫,直奔后面的茶棚。
与此同时,金复羽那双宠辱不惊的眸子,也毫不避讳地望着龙行虎步而至的蒙古将军,不同于神色凝重的宋玉几人,他的脸上始终看不出任何表情。
“站住!”
“混账……”
“欸!”
未等守在茶棚外的金剑坞弟子与蒙古军士发生冲突,一马当先的蒙古将军已颇为热情地朝金复羽打招呼:“金坞主,可否记得在下?”
“隋将军勇冠三军,威震天下,金某岂敢忘记?”
金复羽一语道破蒙古将军的身份,正是执掌京北大营五万精锐的西京将军,隋佐。
“哈哈……金坞主好记性!既然你我是老相识,何不请我进去喝碗茶水?”
“将军请便!”
金复羽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金剑坞弟子退下,放隋佐及八名护卫进入茶棚。
隋佐也不客气,全然不顾如临大敌的宋玉四人,一屁股坐在金复羽对面,顺手端起金复羽的茶杯,“咕咚”一口,满饮而尽。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金坞主好雅兴,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悠闲品茶。”
“隋将军一向明人不说暗话,又何必兜圈子?”金复羽无意与隋佐寒暄,直言道,“你率军至此,想必不是巧合,莫非……是为我而来?”
“砰!”
“痛快!”隋佐将茶杯往桌上一扔,大手一抹嘴角残留的茶渍,漫不经心地回答,“本将军奔袭数百里,正是为了阁下。”
此言一出,宋玉几人的眼神悄然一变,对隋佐愈发小心提防。
金复羽处变不惊,开口依旧云淡风轻:“荣幸之至,却不知金某有什么可以为将军效劳?”
“好说!好说!”隋佐用一双浑浊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盯着安之若素的金复羽,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狞笑,“在下别无所求,只想借阁下一样东西,拿到便走!”
“哦?什么东西?”
“你的……项上人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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