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快跑!快跑!有怪物!”
“去上面!别停下!”
“喊人过来啊!”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阿鸩惊讶地睁开眼睛,听着他们的只言片语。
她判断出了。
那些正在逃跑的是烈阳厅的骑士,而驱使他们做出这种行为的,是“怪物”。
怪物!
“喂!喂!!有人听到吗?”阿鸩猛地扑在门上,用力拍打着,“我还在这里啊!”
没人回应她。
地牢里的囚犯早晚都是要死的,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来管她们。
“呀…呀…怎么这样…”
阿鸩缩在墙角,用地上的稻草裹紧身体,瑟瑟发抖。
哗啦,哗啦。
在她万分惊恐的时候,门锁被拨动了。
一下又一下,是利爪划过锁孔的声音吗?
阿鸩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无法呼吸,她捂住嘴,拼命往后靠,几乎要把自己融入墙壁。
啪嗒。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
门开了。
熟悉的人探了进来,姣好却消瘦的脸上写着喜悦与担忧。
阿鸩愣在原地。
委屈,恐惧,不安,惭愧,无数情绪涌上心头,她擦了擦眼角,抽泣着扑进女人的怀里。
“琼姐姐!”
“阿鸩!”琼用力抱住怀里的女孩,“没事了,没事了!”
“快点离开吧,叙旧留到后面。”维克轻咳两声,“被别人看到就糟糕了,我毕竟也是烈阳厅的一员。”
“哈…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吗?”莲甩了甩钥匙,开始放出其他房间的囚犯。
嘭!嘭!嘭!
铁门一扇又一扇地打开,重获自由的囚犯连道谢都来不及,慌乱地跑向远处。
“那个,你在…”维克看着莲的背影。
“把水搅浑,同时隐藏我们的行踪。”打开最后一间牢房后,神使随手将钥匙丢到边上,“而且这样,犯下重罪的你就回不去了。”
“…你这家伙,做事实在不正派。”维克叹了口气,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真是的…我的报应来了啊。”
“小白呢?她在哪?”琼安抚着正在抽泣的阿鸩。
“她…”阿鸩抬起满是水雾的双眼,“她在处刑室。”
“处刑室…”琼重复着这三个字,看着下方那盘旋着的,深不见底的阶梯。
那些逃跑的骑士已经说明了,下方正发生着什么事。
“救下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维克出声劝说,“我送你回去?”
“抱歉,维克,”琼摇摇头,“你先走吧,我要去救小白。”
维克很是为难地站了几秒,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带头向着处刑室走去。
“别说抱歉之类的话了。”
“正好我不喜欢这份工作,就趁着这个机会一刀两断吧。”
“…给你添麻烦了,维克。”琼的语气软了下来,她轻轻拍了拍维克的肩膀,发现男人正在打颤。
“你说过吧,”维克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琼,“我是个放荡的人。”
“为了心爱的女人名誉扫地,或许正适合这样的我呢。”他咧了咧嘴,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
——
随着越来越多的黑色物质从缝隙中涌出,混乱逐渐加剧了。
面对一位伪神,普通的烈阳厅骑士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他们迅速成了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伊丽莎白躲在铁处女身后,这原本要作为她坟墓的东西,反而在这时候保护了她。
教皇已经离开了,剩下的骑士也在陆续撤退,她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逃脱。
呼啦!!
火把掉落在地,点燃了铺在地上那一层厚厚的人油,火焰升腾而起。
“小姐…!!”
雨果望着火帘另一端的少女,伸出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缩回来。
他怕火,就连直视都不行。
火光中永远都能看到那张充满错愕的女人面孔。
那表情中带着惊讶,惊讶孩子已经这么高大。
随即是不可置信,她无法理解孩子为什么要将火把丢到自己身上。
自从在伊丽莎白的逼迫下,亲手烧死母亲之后,雨果便对火焰怀着无法言喻的恐惧。
可是…可是啊!
火焰舔舐着伊丽莎白的裙摆,将它变得焦黑,卷曲。
少女的生命即将凋零,将无数人送上火刑架的她即将葬身火海。
雨果脱下外套,丢在地上。
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允许。
至少现在,他不需要考虑救出少女之后该怎么办。
敌人只是火焰,并非烈阳厅。
那么——
“小姐!您憎恨着
我,对吗?”雨果深吸一口气。
“…嗯。”伊丽莎白点点头。
这是她刚意识到的事。
她憎恨着雨果,憎恨他拒绝了自己的邀请,憎恨他亲手熄灭了自己的反抗意识。
如果没有王锦,她的整个人生都将作为没有自我,没有思想,空空荡荡的傀儡度过。
“…我同样憎恨您。”雨果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他知道伊丽莎白那时候是为了救下自己,可心结已经种下,噩梦无法消除,无法战胜,无法逃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憎恨也好,依赖也罢,兄妹也好,恋人也罢。
雨果俯下身子,闭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失去伊丽莎白,正如她没办法失去自己。
他们像是两棵病弱扭曲的树,只有互相纠缠着才能站立,才能生存,才能生长。
雨果想起了,他想起在独属于女孩的,小小的火刑场前。
她抱住自己,把脸颊放在自己肩膀上,说着“雨果,我们逃跑吧”。
不,或许在更早。
在那个大雪天,寂寞的女孩捡回了无助的他,命运便已经交织在了一起。
失去伊丽莎白的恐惧战胜了对火焰的恐惧,雨果深呼吸。
呼!!!
火海被狂奔带起的风浪一分为二,雨果爆发出了此生从未有过的速度。
伊丽莎白看到人影闪过,曾经两次拒绝她逃亡邀请的人,正狼狈地向她伸出手。
“小姐,我们逃跑吧。”
——
嗖!
螺旋楼梯正中的空隙,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下落。
咚!
王锦站稳脚步,踹开处刑室破烂的门。
地上只有干瘪的尸体,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污染,以及令人不太喜欢的味道。
王锦皱起眉头。
来晚了。
就算自己直接从楼上跳下来,还是慢了一步。
罪神…
感受着空气中的污染,王锦判断出了这是谁的手笔。
哪怕在山洞里交过一次手,他仍旧不太清楚这东西的来历。
那没有面目的漆黑巨人,似乎并不只是被难民们捏造出来的无名野神。
否则祂也没有能力,没有动机出现在这里。
王锦四处看了看处刑室,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刑具,看着挂在头顶那些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家伙。
不得不承认,这座高塔里的“罪”要更加浓重。
罪…祂是追逐着这些而来的?
亦或者跟随某个人的脚步,听从某个人的召唤。
再或者,祂选定了自己的眷者,为了保护他才做出这些?
线索太少,幸运的是,王锦不需要解开这个迷题。
烈阳厅,自己,黑船,审判日前夕的高塔本就无比混乱,再加上个罪神似乎也无伤大雅。
总而言之,自己的目标依旧没变。
找到罪神或者伊丽莎白,了解审判日会在什么地方开始,然后干掉克图格亚。
“啊!”角落里的黑色小人似乎是刚注意到王锦的存在,转身就跑。
“嗯?”王锦挑了挑眉头。
他刚才还在郁闷自己来晚了,现在看来,跟着这个想要逃回本体身边的小东西,就能找到罪神。
——
“罪神追逐着少女,少年又追逐着罪神,以这种方式不断向着塔顶靠近…真是有趣。”
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站在高塔脚下,按住被风吹起的大檐软帽。
她很高,是不可能在路上见到的那种高。
女人的身高在三米以上,前凸后翘,美丽而匀称。
“我说黛薇…”华生在边上叉着腰,同样仰头看着高塔,“我真的完全走反了吗?老大他们在另一边?”
女人用手捂住黑色的小巧嘴唇,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
——
“小白!”
“小白...”
“…琼姐姐!阿鸩!”伊丽莎白惊喜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琼用力抱住伊丽莎白。
短暂的相聚过后,伊丽莎白转头看向站在琼身边的男人。
“…维克?”
“咳!咳咳…”维克尴尬地避开目光。
见鬼啊…虽然考虑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可跟前任上司,又是自己亲手逮捕的人见面,还是令人难以应付。
更重要的是…
“你背叛烈阳厅了?”伊丽莎白的声音中不含质问,维克的身体却条件反射般绷紧。
“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琼拍了拍伊丽莎白的肩膀,“不过放心,他和我们是一边的。”
“啊啊啊——”
吼叫声从身后传来,伊丽莎白的面色变了变。
“快跑吧!琼姐姐!那东西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