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让陈子渊有些疑惑的是,为何男子手中的圣旨,不是那金色龙纹丝帛质地,而是瞅着更像云锦的朱红色材质,与之前在于奶奶坟前所见,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俊秀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陈子渊,像是已经看出他心中困惑,便微笑着开口解释道
“按照大秦礼制,金色龙纹丝帛圣旨,是用以颁布给活人的,而此时我手中的这朱红云锦圣旨,则是专门给‘死人’的,也就是大秦国疆域内的山水神祇。这样说,陈公子是否明确?”
闻言,陈子渊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
不过很快,他又不解的开口问道“那为何之前敕封于奶奶时,我所见的又是那金色龙纹丝帛圣旨。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
毕竟陈子渊只是一寻常百姓,对于朝廷这些繁杂礼制规格,自然也就不甚熟稔。
俊秀男子仍是面带微笑,也不觉得陈子渊问题太多太烦,依旧耐着性子为他解释道“因为朝廷敕封一方山水神祇,乃是大事中的大事,故而需要规格最高的金色龙纹丝帛。但其后再有嘉奖,便需要遵循礼部礼制,用这专门的朱红云锦圣旨了。”
闻言,陈子渊这才明了。点了点头,不再开口说话。身体后退一步,将身后的于奶奶让出。
已是荣河河婆的于翠花,当即朝俊秀男子双膝跪地,伏首恭敬开口“小神荣河河婆,参见大人。”
俊秀男子微微一笑,随即展开手中朱红云锦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吾皇诏曰,因荣河河婆围剿它国修士有功,特擢升为荣河河神,立三尺金身泥像,辖水域八百里,建庙阁一座,钦此!”
语毕,俊秀男子卷起手中圣旨,目光落向于翠花。
于翠花赶忙谢恩,抬手从男子手中接过圣旨,站起身后又对男子恭敬说道“多谢大人栽培。”
俊秀男子笑着摇摇头“这本是你的功绩,在此便恭贺于河神了。”
说着,俊秀男子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小盒子,将之递给于翠花。
于翠花脸上略有讶异,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又对他道了声谢。
陈子渊则有些轻皱眉头,忽然往前跨出一步,来到俊秀男子身前,开口淡淡朝他问道“这位大人,小民斗胆有一事相询,不知大人能否解惑?”
手捧圣旨跟盒子的于翠花,突然见到陈子渊这副模样,不禁心中一紧,刚想开口对他说话,但俊秀男子已经先她一步,微笑开口“陈公子但说无妨。”
陈子渊扭头看了一眼于奶奶,眼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异样。随后转向面带笑容的俊秀男子,开口说道“敢问大人,此番事件,是否大人一手所为?”
一听这话,于翠花的脸上顿时惨白一片。
就连一直站在身后,不曾开口的钱小乙,在听到后也不由皱起了双眉。
虽说他平日里看着憨憨傻傻的,可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傻啊。
相反,他不但不傻,还比小镇上的大部分同龄人都要聪明。只是他自己不愿表现出来而已,觉得那样会很累,很不自在。
所以当陈子渊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圣旨上的几个关键点。
不料俊秀男子听后却只是轻轻一笑,并未对此给出答复或缘由。
陈子渊也不着急,就这般安静站在原地,双目看着他,等他开口。
二人的同时沉默,让会客厅内的气氛顿时有些怪异。
身为主人的于翠花,有心想要开口缓解一二氛围,但瞧见俊秀男子朝她摇头示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心神不宁的继续站在那里。
钱小乙本来也想开口的,可看到陈子渊眼中的坚定,知道他自己能应付,也就没说话。
一时间,厅内变得有些莫名古怪。
而最难受的,就要数那十名娇俏女婢了。身为下人的她们,是有心想开口,也不敢开这个口,只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哪里低头不敢去瞧厅内情形。
唯有门外的白发老人,在瞅了瞅众人后,蓦然转身离去,化作一抹白虹,消失在府中。
大约有一盏茶左右,俊秀男子好似终于败下阵来,嘴角苦笑一声,打破沉默“不满陈公子,这一切皆为在下的谋划。”
陈子渊点了点,脸色没有丝毫转变,又问“再问大人,小民身上有金身碎片一事,是否也是大人放出去的消息?”
对于昨日发生的事情,陈子渊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说是发生在数日之后,他还能想的通,但偏偏就出现在他从于奶奶坟前回来的同时,他就很想不明白了。
俊秀男子再次点头承认“也是在下所为。”
得到想要的答案,陈子渊不再开口,也没有再开口的必要。因为后面的事,他已经在脑海里全部疏通,至于还有几个没疏通的地方,比如俊秀男子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做的原因除了围剿那俩名别国修士外,还有没有其余目的,其实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
随后俊秀男子又在屋内逗留了许久,大多都是在和于翠花商量一些,她成为河神后要注意的东西。
陈子渊也不去打搅俩人,喊上钱小乙走出大厅,站在屋外廊道上,看着廊外小院中种植的花草树木,脸上恢复往日神情,开口叫了一声“小乙。”
钱小乙应道“子渊哥,怎么了?”
陈子渊忽然又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钱小乙不以为意,继续欣赏着院中的花草。
陈子渊犹豫片刻,再次开口“小乙,你说严姑娘一个人去哪了呢?”
钱小乙扭头看了看他侧脸,一脸憨笑回答道“这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陈子渊点点头,说了声“确实。”
之后二人再无言语,直到俊秀男子走出会客厅,站在俩人身后,才由他打破这份宁静“陈公子,钱公子。”
陈子渊、钱小乙忙转身,面向俊秀男子。
男子继续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就先行离去了,以后若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坐下来喝茶聊天。”
说完,俊秀男子朝俩人抱拳一礼,丝毫没有因为二人年纪还小,或是自认为朝廷官员,便不将俩人放在眼中。
陈子渊和钱小乙各自抱拳回以一礼。
俊秀男子微笑迈步离开。
二人目送着他走远后,收回视线相互对视一眼。
陈子渊说道“进去看看于奶奶。”
钱小乙点头跟上。
进屋后,陈子渊径直来到于奶奶身旁坐下。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坐在那张金漆大椅上,只是在最靠前的红木椅子上落坐。
于奶奶等二人皆落坐,率先开口对陈子渊说道“子渊,这件物件是赵大人留给你的。”
与此同时,一位站在于奶奶身旁的娇俏女婢,手捧一个朱漆色长盒走到陈子渊身前,将手中长盒递给他。
陈子渊没有去接,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看向于奶奶,开口询问道“于奶奶,这是什么?”
于奶奶轻笑着回答道“是什么,你打开不就知道了吗。”
陈子渊仍是不接。
于奶奶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这是赵大人对你的补偿。”
陈子渊想了想,终于伸手接过朱漆色长盒。
一旁的钱小乙立马探过脑袋,忙不慌的开口催道“子渊哥,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说不定是件好宝贝呢。”
陈子渊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接着缓缓打开长盒。
顿时,一股凌厉剑气从盒中骤然窜出,险些将二人划伤。好在俩人反应快,及时扭头避开。
坐在金漆大椅上的于奶奶,这时候开口说道“赵大人说,这柄剑就当做是补偿,送给子渊你了。”
闻言,陈子渊低头朝盒中看去,就见一柄浑身冒着寒气的长剑,静静躺在长盒之中。而先前窜出长盒的剑气,此刻也已经重回盒内,犹如一开了灵智的小东西,不断在剑身上游曳而动。
钱小乙瞧着有趣,伸出一根手指,就要去触碰那缕剑气。没成想,还没等他触及到那缕剑气,剑气已经一个旋转,再次窜出了长盒,对着他的面门便是狠辣袭去。
陈子渊怕钱小乙受伤,赶忙一把盖上盒盖,将那缕即将窜出长盒的剑气压回盒内。
既而不解的对于奶奶问道“于奶奶,我是一名纯粹武夫,他送我长剑又有何用?”
于奶奶则笑而不语。
陈子渊更加茫然。
不过既然于奶奶不愿意说,他也就没再去问。反正这东西是白来的,不要白不要。就算以后用不上,拿出去卖钱应该也能值不少银钱。
这般想着,陈子渊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
于奶奶瞧着,心里面也稍稍好了些许。
毕竟,这件事情,硬要一句话说到底,她也有责任在里面的。
接下来的聊天就比较轻松了。
多是陈子渊在和于奶奶诉说一些曾经的往事,什么小时候自己饿肚子饿得哇哇哭,于奶奶就带他回家吃好吃的啊。又什么有一年夏天,自己在荣河抓鱼,不小心抓上来一条水蛇,手被那水蛇咬伤后,认为自己就要死了,便焦急忙慌的跑到了老人家中,对一个土都埋到脖子的老人说遗言。
把老人给吓得啊,脸色煞白不说,更是一股脑拿出了自己的棺材钱,背着小孩去找郎中。结果那郎中看完后,没好气的说了这么一句“放心,大可死不了,也就手肿几天而已。”
当时才六岁的陈子渊,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当即一张小脸就又笑开了花。
老人自然也是开心的很,背着他就往家里走去。一路上,老人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听着身后小孩稚嫩的嗓音,脸上却充满了笑意。
在夕阳的余晖中,格外的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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