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街是少城南垣有数的大街之一,街道宽阔笔直,两旁店铺、商户繁多,又与朝廷在南垣开设的官市仅有一街之隔,故而街上人来人行,好不热闹。
云来客栈,位于明光街南,位置僻静、布置清雅,从二楼往南眺望可以看见锦江。
杨清睡到自然醒,叫了热汤,洗漱完毕,推开窗深深地吸了口清气,感觉神清气爽。
他下到一楼大堂寻了个靠窗的桌子,一边慢慢地品尝着模样古怪的茶水,一边吃着几个本地的小吃。
我国茶文化源远流长,不过在先秦时期茶叶主要以药用为主,汉代后在特定区域茶叶逐渐成为饮料。尤其在蜀中,饮茶习俗颇为久远,至少从西汉开始茶就已经成为人们的日常饮料之一。不过,此时的茶大多都是加了各种味重的佐料混合在一起煮,品味与唐以后大不相同。
杨清品着茶汤,只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喝了几口就放在一边了。也不知道这时的人怎么喝得惯,反正他是喝不下去了。
桌上的小吃他倒是几乎吃了个干净,虽然没有后世如此丰富的佐料相加,但食材本身的香味却是大大的凸显出来,别有一番风味。
一顿饭吃罢,杨清围着这家店四处转了转,觉得这家客栈环境的确不错,若是自己有钱在这里包个房间长住也是可以的。不过盘了盘身上的钱财,又想起昨晚店家说的房钱,他还是觉得租个便宜的房舍才是长久之计。
“请问店家,城中的牙行在何处,在下打算租间居室?”杨清向着店主打听道。
店主是个胖胖的中年人,眯着一双小眼睛,笑着说道“客人这话算是问着了,成都地面上的牙行不说全部,十之我都是晓得的。好教客人得知,这城中每个牙行负责的地界可是各有不同的,敢问客人是要住在何处?”
这店家不只是天生热心,要知道他介绍去牙行的客人,牙行会付给酬劳的,这也是市井中的规矩,对双方都是互惠互利的。
杨清暗暗寻思,按理说去大城居住对后面的谋划是最有利的,不过当下还是生存为先,可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万一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在下就打算住在少城南垣。”出了南垣城门往东走就能到达大城的南门,算得上是道路便利。
胖店家瞥了杨清一眼道“那客人算是来本店是来对了,这边的牙行有在下相熟的,等会我让下面的人引客人前去,包管让客人不吃亏、寻个好去处。”
杨清倒也明白了这店家的心思,不过这属于双方共赢之事,倒也是应有之义,当下抱拳揖了一礼“那就多谢店家了。”
“不敢言谢,客人出门在外,我等照应一二也是应该的。”店家见杨清如此郑重也赶紧回了一礼。
杨清跟着云来客栈的伙计来到了南城牙行,见到了主事之人,赏了那伙计一个直百五铢钱,打发他回去了。
这牙行出面接待之人十岁的样子,年龄比杨清还小一些,认识的人都叫他马小郎,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在牙行已经混迹了多年,惯是会察言观色。
他见杨清虽然身着朴素,但是说话清雅有礼,看起来也是细皮嫩肉、精神红润,不像是干过粗活的人,心知此人是个读过书的,说不得是个落难的大户郎君,这等人物是糊弄不得的。
马小郎收起了最初的心思,热情地问道“敢问客人尊姓大名,何方人氏,租期多久?”
“某姓杨,江州人氏,来成都游学,大概会在此地长住,就先做一年计较。”
“原来是杨郎君,不知郎君对房屋有何要求?”
杨清沉思了一会,随即回道“杨某不喜热闹,故而最好能找个僻静点的居所,最好有个独院,至于房屋主人则希望是个清白人家没有多少是非的。”
他怕找个要求过高了,又补了一句“当然价钱方面最好是便宜些的。”
马小郎想了想,心中大致有了方向“杨郎君的要求小人已然明白,只是这个价钱还望郎君说得清楚些。”
“房钱每月最好在一千钱左右,最多不超过一千五百钱。”
杨清刚才已经向马小郎了解清楚了,此时成都的房价情况和后世并无一二,价钱和房子的位置、大小、新旧等等有关。那种中亭后楼布置的豪宅大院价值成百上千万钱,普通民居也要上万钱。数千钱的也有,不过不用说也知道位置偏僻、破落不堪这些缺陷是跑不了的。当然这是购买房产的价钱,而租赁的房价在少城南部这块区域一千多钱其实算得上是高价了。毕竟,此时成都市面上的一石粟米大概要两三百钱,这还是朝廷干预的结果,不然会更高,这两年大汉的粮价可不低啊。
“小人明白了,请郎君稍等,容我查一查,保证为郎君找到称心如意的住所。”说完马小郎就走到屋内的架子上拿下了几卷竹简翻阅起来。
杨清没等多久,就见马小郎拿着一卷竹简笑着走了过来。
马小郎将竹简放在面前的案桌上,指了指“杨郎君久等了,小人按郎君的要求找到了一处。这家人的房子位于本店东面,地方僻静不说,正好是个小院,主人也是清白人家,据说家主还是个官儿只是两年前去世了,因此家道有些中落,故而将偏院出租补贴家用。”
杨清点了点头“哦,既有合适的房子,那就请小郎带我前去看看。”
随着马小郎到了地点,杨清站在门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家人住在桂花巷深处,房屋主体是个三进的院子,左右各有两个小院,右边那个正是准备租赁出去的房屋,虽说不是豪宅大院但也非平民百姓所能住得起的。杨清还在四处观望,马小郎已经将屋主请了过来。
来人是一位老妇人,步伐倒也矫健,显得干净利落。她走近后仔细地看了看杨清,微笑道“听说杨郎君要租赁我家小院?”
杨清急忙答道“正是。想必马小郎已经和夫人讲明了在下的情况。”
“不敢劳郎君如此称呼,老身只是一介仆妇,旁人都称呼我顾大娘。”顾大娘自我介绍了一番,又言道“不知杨郎君对此地可还满意?”
原来只是这家的仆人,他还以为是主人亲自到来,不过想来也是,官宦人家对这种小事一般不会亲自下场的。
“位置颇合在下心意,就是不知房舍里面如何?”
顾大娘听闻此话,当即拿出了钥匙,打开院门引着杨清二人进到了院中。
这院子不大,入眼是正房,两侧是耳房,正房中间是客厅、左边是卧室、右边是书房。屋院虽小,但是布局雅致,一棵桂花树立在院子东南角散发出淡淡的香味,飘落的树叶洒满了树下,就连一旁的水井也不得不被一块圆木板盖上。
杨清进院之后已经下定决心,当下也不墨迹,直接对顾大娘说道“大娘,在下对此地很是满意,不知房钱几何?”
“郎君真是个爽利的人,我家也不欺人,每月一千二百钱如何?”
“可。”
三人回到了牙行,定下了文书,杨清结清了牙行的费用,接着又付两千四百钱的房钱。本来人家顾大娘要求先付半年的房钱,杨清好说歹说才让这老妇饶成两个月,不然怕是这笔交易不好继续。
杨清回到云来客栈会了钞,又好生谢过店主,拿了行李来到了桂花巷。虽然顾大娘说过她是隔三差五地将小院打扫一番,但他想着总归是自己要住的地方,还是又花了一个多时辰将屋前屋后整理了一遍。
到街上买了半月的粟米油面等吃食,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杨清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和繁星,心中也是满意,今天算是在一千八百年前的成都安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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