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的剑不快,使用招式也是习剑之人入门的招数,可就是这样朴实的剑法,竟和大和尚斗了个平分秋色。细细看去,才发觉铁剑中隐隐藏着一种阴狠之意,稍不留神就能洞穿敌人心口的阴狠,这应该是在死人堆里才能练就剑意。
林非白掌握的第一种剑意,就是模仿铁面此刻的剑意而衍生出来的。林非白的剑快,施展出招式冰冷凌厉;铁面的剑慢,剑上滴血不沾却有着令人心悸的血腥之气。铁面的气势随着招数的施展,越来越盛,青筋爬满了面庞,血丝布满了双眼,就像炼狱里的刽子手。
大和尚越打越心惊,即使铁面随意出招,可每一剑挥出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意。大和尚定了定心神,把内力聚集在蒲扇之中,扇叶承受不住这庞大的劲力,崩离四散,蒲扇露出了铁质的扇骨,像极了猛兽的獠牙。
獠牙咬上铁剑,刺耳尖锐的摩擦声让人心烦意乱。
刺耳的声音让林非白皱起眉头,觥雪剑也在此刻出鞘。一剑充斥着死气和戾气的剑意闪电般斩出,砍下了蒲扇的一支扇骨。
林非白和铁面的剑一前一后朝着大和尚斩出,两种同宗同源的剑意交相呼应,把蒲扇砍了个七零八落。就在大和尚身形不稳之时,铁面一剑震开蒲扇,林非白后发而至,剑意直指大和尚心口。
突然,小和尚灵心出手了,两把匕首翻上手心,踏着鬼魅的身法,扑向林非白胸前。
林非白的剑快,他自信这一击必能斩杀大和尚,可看到了灵心的身法之后,才明白这念头是多么可笑。
眼睛还没来得及眨,灵心的匕首已经出现在林非白的胸口,这一瞬已然来不及收力,胸膛马上就要撞上那一对银白的匕首。
铁面出剑格挡已然回救不及,慌乱之中,只得右肩发力,把林非白撞飞出去。灵心一招没有得手,身子一歪,顺着林非白倒出去的方向扑出,银白的匕首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一口向林非白咬去。
林非白的身体虽被撞到栏杆上,可手上的剑却没有闲着,算准了灵心追击的路径,一剑斩去。
灵心的身体已经飞在空中,看到林非白的剑后,身子诡异地扭转起来,竟硬生生停住身形,直挺落在了地上。落地的一瞬间,没有丝毫停顿,挥舞着匕首又向林非白刺去。
林非白提剑格挡,两者的兵刃还没接触之际,灵心诡魅的身形忽然倒退,接着换了个方向朝林非白攻去。冷汗浸湿了林非白的后背,他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对手,攻击时竟没有一丝一毫间隙,不给对手片刻喘息。连绵的攻势,迅疾的身法,刁钻的角度,林非白没有片刻反应时间,只能凭借着猜测勉强招架。
随着林非白的身上出现一些血口,他开始感觉体力不支,再这般缠斗下去先倒下的一定是自己。
又是毒辣的一招,匕首在林非白瞳孔中不断放大,就在生死一线的瞬间,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淡然。
觥雪剑毫无花哨地凭空斩出,无谓生死,无喜无悲的冷漠出现在每个人的心头,觥雪剑的剑身在剑意的指引下,仿佛凭空伸长了几分。
手持觥雪剑的林非白在大和尚眼中,身后隐约露出了零星金光,仿佛这一瞬参悟了苍生万物的真谛,化为了对待生灵一视同仁的罗汉。这种一视同仁中,也带着对一切的冷漠。
这一剑已经发挥出七成的威能,足以斩断一切。
剑意撕裂了挡在灵心身前的大和尚。大和尚断气之时,嘴角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灵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准备偷袭摇摇欲坠的林非白,可铁面的剑已经挡在了林非白面前,如果再和铁面缠斗下去,恐怕胜算不高。突然,灵心瞟见了一直没有出手的沈琳。
说时迟那时快,灵心一个晃身,已然来到沈琳面前,匕首也随之刺向沈琳心口。
林非白想要救她,可自己连站稳都困难;铁面想要救她,可距离沈琳实在太远;沈琳想要用剑招架,可软剑还在腰间……
沈琳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藏着的心事,也许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已经过了多久?一息还是两息?为什么身子没有冰冷?
沈琳缓缓睁开眼睛,耳畔响起吱吱呀呀的声音。低头看去,一只猴子站在面前,两只爪子抓住了匕首。
灵心露出错愕的表情,松开匕首,对着小猴儿一个怀抱。林非白在铁面的搀扶下来到沈琳面前,一起看着眼前奇异的一幕。
一人一猴就在这拥抱着,灵心的眼眸中流淌出晶莹的泪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灵心松开猴儿,朝着沈琳跪拜下去:“多谢姑娘救我孩子。方才我不知情,险些铸成大错。”
林非白满脸写着不可思议,问道:“它是你的孩子?”
灵心道:“说来话长,别看我的样貌娇小,其实已是半老徐娘。我曾在山中住过一段时日,认识了一个胖胖的男人。他待我很好,那段时日也算快活。可我一直怀不上他的孩子,他就到处寻找偏方。后来无意中得到一本奇书,上面写了些修仙的法门,他就一心钻了进去。书中写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法门,他一一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不过书中还记载了一种方法,就是人兽合一,他坚信这样就能触摸到天道,可以接触到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林非白露出惊恐的表情,道:“那这猴儿难道不是猴……”
灵心苦笑道:“公子不要误会,且听我往下说。他被那本书弄得着了魔,有一天竟把我放在猴子窝中,让我去和它们……我不堪受辱,就在要自缢之际,发现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猴崽。看着可怜的它,不禁激发了我的母性,于是带着它藏了一段时间,后来告诉胖子,这小崽是我生下的,他很高兴,一门心思放在了研究小崽身上,我就趁他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不论人还是兽,相处的时间长了,都会产生感情,离开了小崽之后,我总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好似真的把它当作自己孩子了。待我练功初窥门径之后,我就到处打听它和那胖人的下落,可惜毫无音讯,真的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重新遇见它。”
林非白道:“抱歉,我不该让你再去回忆这些的。”
灵心抹了抹眼泪,道:“不怪公子,要怪,就怪那写书的人吧。”
沈琳红着眼,开口道:“姐姐是个坚强的女子,妹妹打心眼里佩服。姐姐不仅为人坚毅,连功夫都是这般高超。”
灵心宛然一笑,道:“实不相瞒,我这轻功正是和那些猴子学来的。”
沉重的气氛轻松了些许,灵心带着小崽就此离去。林非白坐在地上调息,看着牢笼的另一边,迟迟未出手的四人。
四人一动不动,时隔了这么久仍是没人出手,林非白有些不解,问向铁面。
铁面轻声道:“因为不动,就不会露出破绽。”
林非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外隐隐传来了打斗声,密室内还是一片安宁。
忽然,柴邵的身子动了动,阿星把握到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出手了。
没人看清剑是怎么出鞘的,更没人看清剑是怎么出招的。林非白只觉剑光一闪,那柴邵的眉心便多了一个红点,直挺挺倒了下去。
不仅是林非白,沈琳和铁面二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柴邵这样的高手居然转瞬间就死在了剑下,露出的破绽只是那一点细微的晃动。
栏杆外的三人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屏息凝神,生怕错过接下来的画面。
率先忍不住的是李太爷,双手不知何时套上了一对铁手套,双掌猛然朝阿星拍出,阿星眼神微眯,踏着碎步一左一右闪躲开来。李太爷的招式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一对金刚掌再次拍出,双掌不停,一连拍出十六掌。
上下左右,空中每一个方向都留下了内力挤压空气留下的掌痕,到第十六掌之时,李太爷双手并拢,一招将空中残留的劲力全然推向阿星。
这一招威力不可谓不大,距离很远的林非白都感觉到了空气中浓浓的压迫之意,仿佛一座大山积压在胸口,连喘息都变得有些困难。
阿星没有丝毫慌张,挺拔的身影踏着箭步迎了上去,剑已然出鞘,一剑斩出,睥睨天下的豪气瞬间击碎了李太爷打出的劲力。
刘青山也出手了,就在劲力消散的一瞬,刘青山拔出了一柄血红的剑,对着阿星的剑就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