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外表颇为温文尔雅、下手却毫不讲情面的书生自然就是兖州仙源孟柯斋。
凝脂玉重返大周第一件事便是去到那座传承千年儒家要义、被天下读书人奉做圣地的杏坛,找到当年差些就与自己成就一段姻缘的孟柯斋,一番花言巧语哄骗到了自己手底下做事。
本来是想将其当做自己在大周行事的后招,毕竟在杏坛里,能在三十岁便被称做
“先师”的儒生凤毛麟角,当今百年来也只此一人。虽说七年前因得与自己略有牵连导致被贬为儒生,但是不影响其传道受业解惑,二十年讲学,门生车载斗量,如此不可忽视的人脉,好似蛛网一般遍布整座大周,可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而且,要知道,三教之一的儒家,可不单单是靠着做学问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那独树一帜的修行法门才更是教人垂涎,也只有修为境界达到才可称之为
“先师”,仅是靠着做学问,哪是那么好相与的。只是不曾想,在自己被孟柯斋救出凤凰城后,自家那位老不死的师父一封书信里很随意的一句话便把自己打回原形。
原来自以为是的小伎俩早就被师父瞧在眼里,自己就像戏台子上的戏子,自作聪明的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自以为计划周密,所有安排尽是在源头那几个和自己有过几次缠绵情事的支流帮衬下可以说是有条不紊的悄悄进行,万万没想到,其实一切全在师父掌控之中,自己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被人扒光了衣服似的暴露在人眼皮子底下,真真贻笑大方。
以至于细细想来,自己计划恁些年的布局,往后到底还怎么实施。再加上在凤凰城中的失势,有个金臂童的支流悄悄传来消息说自己竟然无意破坏了自家师父好些年的布局,要不是念在自己这几年鞍前马后的侍奉左右,怕是一顿毒打都是轻的。
想到此处凝脂玉总是不寒而栗,近一年来那个老不死的对自己想来也是失去了新鲜感,每每动手从来不分场合、时间、轻重,好几次差些就让自己背过气去,这不前几日隼人町通知说是自己师父要来京城让自己提前候着,连着几日做梦都吓醒。
那老不死的已然都成了自己梦魇的存在,只希望自家那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就能为自己分忧解难的女儿尽快得手,能提前最好,省的自己总是受这些窝囊气。
瞧着那个儒家杏坛里要不是因为自己早就荣升为
“先师”的书生离开,凝脂玉当然拿捏住了他那九曲回肠的心思,当下也不理他,由着其耍些小性子。
人大抵如此,得到的都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才时时刻刻惦念。适当的放些手,好似春日放纸鸢,线圈永远控制在自己手里,时不时的松上一松,才最好控制。
量他孟柯斋再厉害又如何,孙悟空那么大本事不也还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总是有一物降一物。
凝脂玉又转向那位此间官职最大的驿丞,笑道“大人,那镖局的车队里可曾有什么人留下过东西?”这次回答得倒是痛快,何三金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夫人具体是指的什么?”这个回答可是完全出乎了凝脂玉的预料,师父已经再三交待让自己在此处等候,有兖州乾封来的镖局里有提前藏匿好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虽然未曾告知,不过也是及早便计划好的。
既然自家那独眼师父早就安排妥当,那自己只管按部就班的去做就好,怎得眼下好似有些偏离了原定计划?
凝脂玉不信邪的又急急问道“确定没人交代留下些什么?还是说交代给了别人?大人可否问问驿中伙计,有无…”对于妇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何三金紧忙打断,
“夫人,从一大早,驿卒也好脚行也罢都在后院里拾掇,我一直在这里候着,确实没人交代留下过什么,哪怕是一句话都没人知会。夫人,你要是真不信,趁着这镖队现在才离开个把时辰,我这里有马,您要不追上去问问。是不是镖局给您捎了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您不方便说出来的物事,我们这里是真没有,就别再给我们找麻烦了,可行?”被这驿馆站长一顿数落,凝脂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挤出个笑意,告罪一声,自行离开。
屋外孟柯斋负手立于檐下,听见脚步声回头去瞧,看见凝脂玉神色也大差不差的猜到了结果,开口道“怎么,你师父交代的东西没找到?”凝脂玉皱眉,
“不是没找到,是根本没留下。师父说的是一家兖州来的镖局,应该是这家没错吧,难不成还有其他的?”见凝脂玉蹙着额头,让刚刚还在怪着女人举止轻率孟浪的孟柯斋登时有些许心疼,缓声道“要不我跟上去看看?”已然有些拿不准主意的凝脂玉哪还有半分刚刚自以为是的样子,这几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处理不妥再度惹得自家那位喜怒无常的师父想起前些日子在凤凰城的关于。
显然自己如履薄冰仍旧免不了这些教人防不胜防的外因,鬼知道自己一步一步奉命行事怎么还能出这些差池,这的确有些让人气恼。
最最关键的,隼人町已送来消息,自己师父差不多就要过来,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任务,后果可想而知。
自然如无头苍蝇没有一丝头绪的凝脂玉瞧向孟柯斋,再也没有半分刚刚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倨傲自大,显然也不用去装的委屈,楚楚可怜道“还能怎么办啊。”这世上哪里都少不了这种毫无尊严和底线、极尽卑微去讨好、去逢迎、去取悦、去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尤其是一些个男人。
所谓的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不外乎是。从当初被迫分开到眼下再度相遇,已然让这个儒家杏坛百年难得一遇的先师境高手失去了该有的冷静,不能说是唯命是从,但也差不多对凝脂玉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马首是瞻。
孟柯斋上前拉住凝脂玉该是因得害怕而有些颤抖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你告诉我与你对接的是谁,我去追上问一问。”凝脂玉又露出些为难。
孟柯斋的些微窘况转瞬即逝。只当是凝脂玉仍旧有意隐瞒自己,什么都不跟自己讲,好似前些日子与她去到凤凰城,知道最后都不知道她所图为何,要不是自己一直隐藏在暗处静观其变,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怕是两人就此要阴阳两隔。
即便如此,到头来却仍旧被责怪,说是过早暴露了行踪。这的确让人心里不舒服。
在杏坛那座至高学府,即便当初身为夫子的自己被家中那几个称作达者先师的老人众口一词的贬为儒生,一身的修为学问不得施展,孟柯斋都不像如今这般,因得面前女人的一个表情而难受。
是以孟柯斋开始自责。这位曾在而立之年便有望达到先师境的孟柯斋只会以为,当时在凝脂玉生气的那一刻,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才会导致其恼火,是因为自己没有遵循她的要求而使她这般怒气冲冲。
也因得此,眼下心中自是有些怨气的孟柯斋脸色稍显难堪,随又恢复如常,尽量调整着自己心态慢慢归于平静,强挤出笑脸,道“我并不是想过问你的事,只有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到底要接什么东西,我才不会白跑一趟。”显然已经有些着急的凝脂玉好似都要哭出来一般,即便是不用说话,这种神色也能让一旁的孟柯斋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胡乱猜测着现下、包括刚刚发生的种种。
自然是凝脂玉眼下里也有些犯难,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思虑再三,便是道“我也不知道啊。”这个回答使得孟柯斋都愕然,诧异问道“你师父怎么交代的?”凝脂玉仍旧是捉摸不定的神色,怕是这一会儿便将诸多前因后果都想了过来,听到问话,仍旧是有些惶恐道“我师父没说。”自是从初到这里到现在都是不明所以的孟柯斋甚至是连问的心思都没了,两眼一紧都想要发些脾气,却是忍住,问道“你们如何联系?”眼眶中已经挤了些泪的凝脂玉有些许哽咽,答非所问也是语无伦次,急道“就是上头传来的消息,至于是与谁碰面,或者是接什么物件,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让我在这里等,等什么,等谁,我不知道啊。”孟柯斋的确有些为难,可也是没得办法,怎么说也是了解这个女人,对于如此情形也算是早有计较,他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离开,我去去就回。”凝脂玉仍是不舍,这次是主动拉起孟柯斋,急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那也总比被你师父抓住把柄强啊。”这个达到先师境的读书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自去查探这镖局是否和你们有关系,不管有无确切消息,我到时自会与你联系。”孟柯斋大步离去,凝脂玉泪眼婆娑。
直到那身影消失,这个心里自有分寸的妇人将眼角水珠一擦,嘴角挂上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由远及近一只大周不常见的夜枭,神采奕奕,扑棱着翅膀在上空盘旋,凝脂玉气定神闲一挥手,那本该白日里休憩的大禽不比鹰捉兔差分毫,俯冲而下,在距离地面人高处迅疾停下。
凝脂玉从夜枭利爪上取下圆筒,抽出独属于自己规定的蓖麻纸。这种纸平时无字,遇到一定温度才能显现,独属于大周才有的一种特殊技法。
凝脂玉挥手赶退那只俊美羽禽,将那纸张放于怀中一阵摩挲。再摊开,纸上四个字。
“门主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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