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必死之心的隗胜劈出了习武以来最为巅峰的一刀,若是在往常,隗胜定然会因刀法更上一层而欣喜若狂,可如今却是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
此刻隗胜眼中只有狼妖灵虚子的头颅,只想着能够将其一刀劈开、劈碎。
可是,纵使生死关头隗胜的武学境界突破了一个层次,却仍然无法改变他只是一介区区凡人的事实。
面对隗胜劈来的巅峰一刀,灵虚子甚至都懒得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扬起宽大的袍袖,露出一只尚未完全化形的狼爪朝着隗胜心口抓去。
狼爪的五根瓣指顶端是锋利的指甲,足可轻易将隗胜穿心破肚。
可隗胜却是不管不顾,手中大刀依旧义无反顾的朝着灵虚子的头颅砍去,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当……
大刀如愿劈中了灵虚子的头颅,坚硬的大刀却是当的一声断做两截,反震之力顺着半截刀身传到隗胜的双臂之上,只震得他双手虎口剧痛裂开,再也握持不住刀柄,半截刀身脱手飞了出去。
到底…还是…不成吗!
灵虚子的狼爪已经贴到了心口,隗胜心中悲叹一声,无奈的闭上了双目。
当……
又是一道金铁交鸣之声,隗胜只觉得胸口被巨力轰中,身形不受控制的朝后倒飞出去。
身在半空的隗胜连忙睁开眼睛,却见小六竟是不知何时站到了狼妖面前,手中的雁翎刀已然化成漫天飚射的碎片。
这时,灵虚子的狼爪一个横扫,扫中小六胸口,小六口喷鲜血倒飞出数丈远,身体滚动了几圈后不再动弹,生死不知。
“小六……”
隗胜悲呼一声,身体也是重重摔落在了地上,想要爬起身来去查看小六的生死,身体却是根本不听使唤。
嗖嗖嗖……
数道破空之声响起,一杆铁枪、两柄匕首、一把长剑携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灵虚子射去,一道身影自房屋破口中窜出,来到隗胜身旁,将其从地上抱起。
是徐侠!
“莫要管我…去救小六…”
隗胜吼道。
随后就见到另有一道声音也从那破洞中窜出,去将生死不明的小六捞了起来。
隗胜看得清楚,那道身影是老五。
徐侠抱着隗胜,老五抱着小六,安然退回到了破屋之中。
而外边的狼妖灵虚子,只是随便挥了挥袍袖将激射而至的几柄兵刃扫开,并未作出拦截的举动。
等到几人都安全回到破屋之中,灵虚子这才桀桀怪笑道。
“这次就放尔等一马,下次就莫怪贫道心狠手辣了。刚刚贫道说过话依然作数,只需将那汤药给刘老儿灌下,便放你等安然离去。”
“呸!放你娘的狗臭屁。爷爷我今日就不想活了,有本事你个畜生进来杀你爷爷我啊,爷爷若是皱一下眉头,你个畜生就跟我姓。”
老五朝着墙壁上的破洞吐了一口吐沫骂道。
“你们…你们…”
安全回到破屋之中,隗胜全身的骨头好像都断了,根本不听使唤,目光依次扫过几个结义兄弟,想要训斥几句,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哥。”
蹲在旁边的徐侠这时开口说道。
“记得小时候听村里的教书先生说过一句话,叫蝼蚁尚且偷生。我是个大活人,当然也怕死。可是那个教书先生还说过另一句话,叫做士为知己者死。我不知道大哥与我算不算知己,我只知道,若是为了大哥您,即便心中再怕,我徐侠却也是敢于一死。”
“大哥,我们几个嘴笨,不过心里都是和三哥一个想法。咱们是兄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再说了,我们也的确有点想二姐和老四了,大不了就一起去阴曹地府再做一回兄弟呗。”
其余几人也纷纷说道。
隗胜闻言只觉心中先是一暖,而后又是一酸,历经江湖风雨的糙汉子泪眼已然朦胧。
“小六怎么样了?”
过了片刻,隗胜恢复了一些对身体的控制,挣扎起身看向昏迷不醒的小六。
“断了几根骨头,疼晕过去了,死不了。大哥你知道的,小六最怕疼。嘿嘿。”
老五咧嘴笑道。
隗胜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可转念一想,如今己等身陷绝境,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情,又有什么可庆幸的呢。
“隗义士,老夫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这时,沉默许久的刘传芳突然看向隗胜叫了一声。
“大人请说。”
隗胜费力的拱手抱拳道,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全身都会被牵扯着一阵阵的剧痛。
“老夫与诸位义士素未谋面、非亲非故,诸位为何会搭救老夫,甚至不惜拼上性命?”
徐侠、老五等人闻言也是齐齐看向隗胜,心中亦有同样的疑问。
兄弟七人行走江湖多年,也见过、遇到过几个所谓的清官、好官,却是从未见到隗胜如此这般不顾一切的举动。
“小人隗胜,岭州蓟县下河村人。家中门前有一株老榆树。,”
徐侠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隗胜为何答非所问,突然只报起家门来了。
“岭州…蓟县…老榆树…”
刘传芳闻言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目露出回忆之色,口中喃喃。
“三十多年前,老夫在蓟县担任过县令,莫非是与你家中长辈有故?”
“家中长辈,包括我的确与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但交情却是半点都谈不上。”
隗胜答道。
“那又是为何?”
刘传芳眼中疑惑更甚,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一面之缘,犯不上这般不顾性命的搭救吧。
“大人可还记得当年蓟县的那一场大水。”
“当然记得。”
刘传芳点头道。
“那年不单单是蓟县,整个岭州都被百年不遇的大水肆虐,万顷良田被大水冲毁,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想起当年岭州的那场洪患,刘传芳仍是心有余悸。
“确实,当年的那一场大水过后,整个岭州都遭了大殃。可是,岭州数十县中,唯有蓟县死的人最少,这些都是大人您的功劳。若不是大人您事先预料到会发大水,带着全县青壮不分昼夜修缮堤坝,挖掘排水沟,怕是蓟县也会跟周边其他的县城一般,大水过后十不存一。我还记得有一次修筑完堤坝后,大人您来我们下河村吃饭,我爷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吃饭的地点摆在了我家门前,就在那株老榆树下面。
我记得很清楚,大人您当时光着脚,一身粗布衣裳,全身上下满是黄泥,就跟村里的庄稼汉一个样子。家里准备的粗茶淡饭您也不见半点嫌弃,边吃饭边跟村里的叔叔伯伯们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