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里是空白的,但与从前纯粹只是因为愕然而来的空白也有所不同,说不清楚是兴奋恐惧还是感慨,但黎融一时没能答出话来。柔软的嘴唇把弧度一点一点撤回来了,方才灿烂的笑容仿佛被卷进火舌之中,最后成了一片再无温度的灰烬。
滚烫的一颗心给凉风扑了,使得脸也发白。欧阳克见黎融的神色,心下早已发冷,更加觉得自己是自讨无趣,黎融的白脸在此刻不再像是温热的牛乳,变得似霜如雪,欧阳克倏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自我厌恶将这身躯充满了。愚蠢至极!他想着,这已几乎是对黎融的某种狎亵了。他看着黎融那没说出话来的嘴唇,感到周身一震冰冷的颤栗,不经大脑而说出来的话最终是会被厌恶的,不该在黎融面前就忘掉他半生积累下来的真理,想动一动,双腿突然钻上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屋子里还是静静的,她还是没说话,欧阳克突然憎恶起了自己,憎恶那双腿,憎恶那自己的过往,憎恶上一刻的自己,倘若不是为此,小姑娘还会开开心心的,那笑脸!想到那美好的笑脸,欧阳克便有一种几欲自尽的冲动,是他莫名其妙的一番轻浮之言将那笑容给打破了。
一下子觉得自己轻贱,又觉得自己这想法使自己看起来像个不知人情的小姑娘——贞洁,正派,同他没有关系的词汇!眼前的世界整个地黑了下去,咳嗽的冲动涌上来,连带着呕吐欲,那黑暗中只有黎融的白脸看着如此显眼,像黑夜里的一颗明珠,一片小小的,冰冷的白光。他的光芒,那惟一的,笃定的光芒!脸部肌肉僵死了,但他用尽了周身力气硬生生地去扯,将那桎梏打开了一点,却把皮肤扯得生痛,没空去理,他把手去攀黎融的手,却摸索了半晌也没能碰到,好容易碰到了,却感觉到冰冷与潮湿。
不是黎融,黎融的手素来是暖暖软软的,那是什么?是他自己的手。欧阳克浑身战栗了一下,视线缩小了数倍,紧紧盯着黎融的脸。那张雪白的面孔慢慢转向了他,小鹿的眼睛仿佛在微微发颤,“欧阳克!”耳际在嗡鸣,小姑娘的语声像绵软的小点,但那颤音,那名字,仿佛是那绵软香甜的点心的馅儿里头掺进了一颗没剔干净的枣核,铬的牙齿钻心的疼,就像一个偌大的美梦被渐渐硌碎了。这天底下,也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在此时多么不愿听见自己的名,那一声“允恭”,他是多想听这两个字,却只怕为着自己这一番言语,此后便也再不闻了。
第一次想要把雨中的流浪狗这个比喻安到自己身上。
“方才是我唐突了,你只当没听到好不好?”小心翼翼地解释,翼翼小心地反驳自己。他突然感到这世上一切都是虚空,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在向黎融解释还是在自己扇着自己耳光。
“欧阳克,你确定了,你是爱我的么?”
大起大落。
那方才还只是单纯的白的脸颊在此时倏然染上了两团绯红,像在一间过分温暖的屋子里呆的太久了,把脸颊也捂得发红发热。这一刻,那蜜糖的声音回来了,语声中细细的颤抖变回了那金铃摇晃的,令人喜悦的声音。欧阳克感到那大喜大悲带来的颤栗,并非是想要流泪,但那是生理上的,无法自控的泪水,由那情绪的激烈变化而来。视线中的场景渐渐回归了明亮,脸上那层膜突然地崩裂了,肌肉都在痉挛中狂舞,是在点头吧,视线中黎融一下子咧开了嘴,歪着脑袋,小猫小狗似的无害,那张脸突然在他视线之中放大又放大了,随后嘴唇上被印上了一点点暖意,那是另一个人柔软的嘴唇。
欧阳克半生在花丛之中,并非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只是素昔里,他从不曾感到亲吻是如此令人眷念的事。从前的那些女子,一样黑漆漆的夜里,一样的身体,一样的温度,一样的举止!不过是欲望,是人无法全然遏制的欲望,既然无法全然遏制,就干脆全数释放出来!不,这都是曾经的想法了,如今的欧阳克异常憎恨着那时的自己,从前的那些女子,他并没有拥抱和亲吻的欲望,不知是他将她们当做人偶,还是他将自己当做了人偶。可人天生是有情的,这情或可以暂时被封闭掉,但如何能舍弃呢?那封锁的链条被黎融缓缓地融化了,是缓慢的,但那过程却不容置疑。
黎融素日里虽是个十分跳脱又心思活跃的女孩子,但毕竟年纪还轻,在此前也并没的谈什么恋爱,故而在亲吻这事上实在生疏又赧然,在这轻轻一吻之后,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而欧阳克,虽说是情场老手,却也紧紧善于在那虚情假意之下撩拨旁人心弦而已,到了这真正的,将彼此的爱意赤裸地交付与对方的时候,二人竟都是一般的青涩懵懂,那吻在表面的力度是蜻蜓落水一样,但在另一侧,就是落入深潭的巨石。在一阵涟漪后归于平静,但那石头终究还在潭底,所谓的恋,是在那爱和新鲜感最热切的时候的悸动,是无时无刻都想着对方,都渴望与对方在一起,渴望着对方的面容,渴望着对方的声音的,但婚姻并不是如此的。婚姻需要的,是真正的爱,平实的,平淡的,只是静静地放在心口,不需要那热切的渴望,或许将近于忘了,但在那想起的瞬间,还是会莞尔微笑。那是共同生活的每一年,每一天,都能发现对方新的可爱的,值得爱慕的特点的浅淡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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