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过半,解、黄收拾得当,携些礼品前往太尉府。张士诚虽已降元,却手握重兵,这江淮一带,甚至中书、两湖的官员皆卑辞重币,前来讨好。太尉府可算是高朋满座,宾客如云。
黄昭道:“这张九四一个降元的走狗,竟做的这般大的排场。”解观道:“这天下有“武不过陈,富不过张”之说。此贼本是盐贩,少年时颇有些侠气,为人仗义疏财落得一个好名声,当年率十八盐丁起义,也算是响当当的汉子。如今成了走狗,手中既不缺人也不却钱,奉承的人自然多。”二人走到门口,奉上拜帖,正欲进门,便听:“慢着。”
黄昭手按腰间双刀,只听那查验拜帖的管家道:“这拜帖上请的是真州达鲁花赤查干巴日大人,看你二人相貌,既不是蒙古人也非色目人,说,来此有何企图。”解观上前握住那管家的手道:“大人有所不知,查干巴日大人身子抱恙不能前来。卑职乃是真州知县,受查干巴日大人所托,也是托张太尉鸿福,前来拜寿的。”那管家见这人往自己手中塞了十几张银票,立时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知县大人,倒是小的怠慢了,您快请。”
入的府中,只见偌大的戏台坐南朝北,其下宾客满座。那距戏台最近的是张士诚的位子,此时张士诚还未到,二人本欲坐在张士诚身边,到时便可一刀砍掉他的脑袋。只可惜这其中排位森严,既是亲信,官阶较大的距的张士诚便越近,但那距其最近的桌子也有一丈余远,想是怕有人图谋不轨。这真州达鲁花赤乃是个六品小官,端是被请到西南隅一角,与一些没官没品的商贾豪绅做到一块。
黄昭啐道:“早知道便捉一个官大点的。这蒙古鞑子眼也不瞎,那老官儿怕死的紧,这辈子也做不了什么大官。”解观道:“咱们先静观其变,待到晚上再下手也不迟。”拜寿者络绎不绝,从午时直到酉时,繁文缛节自不必说。只是这张士诚却未曾露面。
一旁一肥脸乡绅对解观道:“不知大人在何处高就。”解观本不欲搭理,怕露出端倪,但若是不应也是不好,便道:“真州县丞。”那乡绅立刻奉承道:“原来是知县大人,小的也是真州人士。”解观一听,眉间一紧,道:“你是真州何处的人。”乡绅道:“小的祖母的娘家便是真州人,只不过小的自小便在台州生活。今日得见故乡父母官,真是倍感亲切。”说着假装抹着眼泪。解观今日算是见识这帮汉奸阿谀奉承的本事了,自己只是佯装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便来攀附。更何况台州与真州相距千里,如何有的交际,攀附有何用处。如今这帮人是见钱便贪,见官便贿,见到有权有势的便是没关系也要扯出关系来。
解观不愿与这人多费口舌,只是这人却是不依不饶,东扯一句,西扯一言。
酉时过半,晚宴将近。后厨家丁不停地端菜上酒。肥脸乡绅道:“大人,您可知太尉大人的喜好,若是不知,让小的道来,他日好投其所好。”黄昭早已厌烦,便要骂他,却被解观拦住,道:“说来听听。”乡绅原见解观一脸不愿,此时见其爱听,便言无不尽:“这晚宴马上开始。想必大人知道,咱太尉大人乃是泰州人士。过会儿上菜,定是少不了故乡名肴溱湖八鲜。主菜定是靖江肉脯,主食便是黄桥烧饼,点心干果想是泰州二麻与泰兴白果,佳酿必是难得米酒。”
黄昭瞥了他一眼,道:“说的倒是像那么回事,那你可知太尉平日在哪办公,在哪吃饭,在哪睡觉,在哪上茅房。”那乡绅嘿嘿一笑,道:“不瞒大人,小的还真知道。小的早已买通这府中管家,得悉太尉大人的日常寝居。今日告知大人,大人日后若是腾达了,可别忘了是小的告知的。”黄昭道:“胡吹大气。”
只见张士诚位置上开始上菜,一旁家丁报上菜名,竟与那乡绅说的分毫不差。解观对乡绅道:“你来说说。”乡绅道:“太尉大人平日在东首政宣阁办公,在东南一间寿松房用餐,在北首一间红软堂就寝。至于这出恭,也是专属一处,便是西北一隅。”黄昭听了却不屑一顾,解观听言倒是计上心头,悄声对黄昭道:“兄弟,方才你也已听的清楚,想料这乡绅所言不虚。你去府中好好查看一番,那政宣阁若真是张九四平日办公的地方,你变一把火将它烧了,到时府中大乱,咱们也好得手。”黄昭听言,起身而去。
过的片刻,便见一人身穿紫色质子服,被人前呼后拥的请将出来。众宾客起身恭贺,那乡绅暗声对解观道:“真是一身天子的气派,这泰州乃是龙兴之地,怕是不日便要身登大宝。”解观也不予理睬。只见一人将张士诚引到位置上,解观认得此人正是张九四的军师施耐庵。张士诚回身与众宾客寒暄几句便即坐下。那戏台上的戏子见主人坐罢,也开嗓鸣锣唱将起来。
与张士诚同坐的有三人,一人是军师施耐庵。另外两人一人白净脸皮,又身着一身白衣;另一人一脸阴气,头上束着白巾身着黑衣,到像是出殡之人。只见施耐庵指指点点,想是向张士诚介绍二人。
一盏茶功夫,便见东边浓烟四起,霎时火光冲天,寿宴中人坐立不安,但见张士诚坐怀不乱,众人也不敢离座。一支十人小队冲到张士诚面前,道:“大人政宣阁突发大火。”张士诚眉间一蹙,道:“怎么回事。真是扫兴至极,勿要火势蔓延,伤了宾客。”解观见张士诚临危不乱,倒是有些大将风范。那火却是没有消减的势头,不消片刻,便从东厢烧到北厢。那政宣阁距摆宴处甚远,众人还坐得住。北厢距宴席不过十丈,端是要火烧眉毛。宴席登时大乱。
解观见正是时机,按住腰间铁笔,一步步接近张士诚。施耐庵起身道:“大人还是快些移到他处,免得伤到贵体。”张士诚冷哼一声,道:“这帮没用的狗才。”
只听大喝一声,戏台上一支红缨如火蛇一般直袭张士诚咽喉。张士诚大惊,眼看不能趋避,忽的从中间闯出一人,那红缨直从那人右肋下穿进,自左肋而出,直抵张士诚胸口。忽的一道白影将张士诚拉开,一击沉掌将那被刺穿之人震开。
情势旦夕而变,戏台的小生竟挺枪刺贼,无奈那奔命的宾客闯出无故为这厮挡了一枪。解观见状,伏在一侧,静观其变。
只见那小生拔出一枪,大喝道:“张九四,纳命来!”张士诚一听,脸色一变,道:“是你!”红缨逶迤,来势颇利。那白衣人抬脚一踢,小生红缨去势骤停,向后踉跄几步。解观暗道:“这白衣人内劲不俗。”只听施耐庵道:“郭兄弟,是你。”小生缨枪一立,道:“休要叫我兄弟。好你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当年我林大哥与你称兄道弟,如今他给张九四这见风使舵的奸贼给害死了,你还为他卖命。”施耐庵道:“郭兄弟,当时重兵围城,大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大人已将林怀明大哥厚葬,且好生安抚他的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