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俱是才智超群之辈,不过寥寥数语,便将凤凰一族的谋划剖得一清二楚。
“可惜这二老手段虽称高明,却仍有见不到之处。”
萧升忽地如此一说,玄都师不禁兴起,忙道:“师弟何出此言?”
在凤麟洲时,他曾和太鸿、长鸑二老有过一番长谈,其间颇为受益,因此言语之中才对这两人评价较高。
“依师兄之言,凤族早就有意通过五谷结好人族,以此来维护自身气运。然而,我人族面临饥荒几近百年,这期间凤族若是主动送来五谷,难道我等还会拒绝他的要求不成?”
萧升语气平静道:“到底还是心高气傲,本来是双方互利互惠的喜事,彼却偏要摆出一副‘待人上门,再行施恩’的样子。”
“换做寻常时日,此举倒也无关轻重,然而五谷关乎人族生死,将此物强留在手的结果,便是引得西方觊觎。”
说到这里,他放下手中玉杯,然后又摇头道:“虽然终究达成所愿,但百转千折,不免有些多此一举。况且算计势至,无疑是削了西方脸面,开罪二位圣人。”
听完这一席话,玄都师神色微怔,沉声道:“师弟之言确有道理。”
他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不过萧升对此并不如何挂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凡是自有定数。
况且饥饿之灾虽解,但是人族还要解决下一个难题。
萧升摆了摆衣袖,转过话题,打趣道:“人族既尊凤凰为图腾,两族气运牵连便是盟友,眼下四海龙族蠢蠢欲动,凤族难道就没什么表示吗?不知师兄可曾提过。”
“如此大事,为兄岂能忘记。”
玄都师一改沉重之态,颇为无奈道:“只是龙汉初劫后,三族有过协定,因此人龙若真交战,凤族可以派兵保护人族百姓,但不会上阵去攻打龙族。”
萧升却不在意,洒然道:“这便足够了。”
“对了。”
提到龙族,玄都师扶额敲了敲脑袋,恍然道:“瞧为兄光顾着说五谷了,师弟不正遇上棘手之事了吗?”
萧升淡淡一笑,将有人故意扰乱天机,以及应龙打探到的消息,又全数讲了一遍。
“欲盖弥彰。”
“师兄所言不错,所以小弟想四海龙族除了攻占西渎外,还另有图谋。”
萧升顿了顿,将语声放缓,道:“只是西渎水府一日不松口,我等便无理由皆入,自然也就无从探查。”
玄都师闻言一叹,有些意味不明道:“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这灵源龙王居然还能稳如泰山,也真是奇人。”
“哼,他也就这点本事了,否则坐观成败,放任其他水府一一覆灭。”
见一旁伺候的应龙也忍不住心中愤慨,玄都师将目光扫向他,温和道:“应龙小友,亲身到过两军前线,以你之见,西渎水府还能坚持多久?”
应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萧升一眼,后者和悦一笑,颔首道:“但说无妨。”
得到肯定,应龙目光一闪,思考十数息后,朗声回道:“依晚辈愚见,至多半甲子,西渎水府必败无疑。”
玄都师斟酌了一会儿,皱眉道:“师弟,时间紧迫,要不你我亲去西渎水府走上一遭,如何?”
萧升正要说话之际,神念忽然一动,起身笑道:“不必了,人已经到了。”
话音方落,就见山外飞来一道白光,接着传来一声清音,“西渎水府特使前来拜会重玄真人。”
玄都师心念一转,沉声道:“西渎水府突然来访,看来是前线战事有了变故。”
萧升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应龙,笑着关照道:“来人跟你也算是旧识,你便引他们到天游峰,先行招待一番。”
应龙有些诧异,按理说西渎水府此刻派人前来,定是求援无疑,刚才还说得十分急迫,怎么转瞬之间又变得淡然了。
此时,武夷山外,站着两名修士,定睛一看,俱是修成太乙金仙之辈。
右边一人年约三旬,轩眉朗目,身上衣衫华贵洁净,纤尘不染,气度俨然,一看就是久居高位之人。
另一人则年长许多,他身上黑底银丝锦纹袍,形态魁梧,浓须扩面,双目炯炯,威风十足。
他两手背负,眼神四处打量,飘忽不定,行为举止十分随意,与身旁之人表现出来的稳重自持,截然相反。
年长修士看着前方云烟渺渺,雾雨迷蒙,半晌之后,幽幽道:“这座守山大阵当真不凡,我看了许久,竟然瞧不出一丝门道。”
那年少修士冷哼一声,冷言道:“值此大难之际,龙君倒是雅兴不减。”
“大太子此言差矣,所谓气沉则事僵,气和则事顺。”
年长修士对他的讥讽毫不在意,呵呵一笑,反而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我前来虽是求援,却也是谈判,若一味愁眉紧锁,难免被他人轻视,失去主动。”
“反之,表现的不卑不亢,泰然自若,则更容易为我方争取”
“够了!渭河龙君,你不觉得这话说的太迟了。”
大太子顿觉不耐,低声怒道:“应龙初来之时,你等如果从我之言,依照重玄真人往日风评,兴许一切好说。而眼下屡屡战败,兵将死伤无数,水府危在旦夕,你还妄想会有谈判的余地吗?”
“这”此话一出,渭河龙君顿时被噎了一下,不禁语塞。
身为一水之长,他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养尊处优惯了,个性使然,所以大事临头,仍旧一厢情愿。
此刻被大太子不顾情面地厉言训诫,戳破幻想,他脸上青红不定,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沉默许久,待到情绪稍稍平复之后,才悻悻道:“大太子不必对我疾言厉色,一切不过是奉龙王之命行事罢了。”
“休要提我父王,若非尔等一再谗言蛊惑,结盟之事岂能耽搁至今。”
大太子冲他瞪了一眼,没好气道:“如今已到武夷山,待会见到重玄真人,你最好谨言慎行,否则本太子决不轻饶。”
渭河龙君看向别处,眸中阴鸷一闪而过,诺诺道:“全凭大太子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