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网小说 > 修真小说 > 桃花 > 第104章 小院对弈
那五十骑斥候尚未回营,按照长锋营国字脸主将的解释,应该是给边关军务延误了,陈青牛就有些无所事事了,每天默默观看长锋营的练兵校武,也无甚心得,兵家真意的种子,虚无缥缈,更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干脆就又匆忙写了封书信,让那刘大光送往铁碑驿站,寄给藩邸朱真婴,让她帮忙搜寻一些王府珍
五十骑满脸风霜的斥候,
斥候,一直是骑军锐中的锐,自有其傲气,五十弓马熟谙的悍卒,一个个愤懑不已,尤其是为当了将近十年的老伍长,打抱不平,原本想着上任标长,凭借战功得以高升跻身探骊营后,腾出来的位置,怎么都该落
全场死寂。
年轻副尉真是一头阴险的笑面虎,悍然出手伤人后,还有脸皮笑呵呵道:“以后跟军营里的顶头上司说话,要好好讲,别把一件占着理的事情,说得没道理。”
每个
一些个原本还想着煽风点火的长锋营别部头脑,立即当起了缩头乌龟。
陈青牛
大约两旬过后,铁碑军镇吴震亲自下令,再度紧急-抽调大量斥候,匆忙赶赴边关,洒出一大把黄豆似的,也无具体军令,只说是以防大隋南疆斥候的渗透。
陈青牛这趟也跟着出行,一人双骑,甲囊箭袋、轻弩战刀一应具备,一路北上,作为这标斥候的头把交椅,陈青牛没有插手具体军务,每次分路刺探军情,都只是跟随任意其中一伍五骑游曳、推进,久而久之,那标锐铁碑骑军的汉子们,倒也没那么讨厌这位宣节副尉,尤其是当这家伙
整整一旬,边境线上的策马侦查,每天黄沙扑面,风餐露宿。
陈青牛挂
结果作为最大的功臣,少年斥候拿到了喝最后一小口的机会,正扬起脑袋
一张笑脸,温和问道:“好喝吗?”
本性憨厚的少年呆呆回答:“好喝,就是才两口,没过瘾……”
所有人都觉得这哥们铁定要脱一层皮了。
不曾想那位神出鬼没的年轻标长,只是取回酒壶,拍了拍少年斥候的脑袋,笑骂道:“瞧你这点出息!回到驻地,我带你去铁碑军镇,看着扈娘子,喝最贵的酒。”
老伍长哈哈大笑道:“标长,要不然算我一个?”
陈青牛伸出一根中指,“就你那喝水一般的酒量,请你喝酒,我就是缺心眼!”
老伍长还了一个中指。
哄然大笑。
那一刻,一标五十骑,再没有人讨厌这个鸠占鹊巢的外乡将种了。
讨厌不起来。
两天过后,长锋营五十斥候,几乎到了斥候巡边的边境线最外围地带,接下来不出意外,就可以安然回撤了。
虽无战功,也无伤亡。
其实这
但是一伍斥候偏偏
熟悉边关骑战、尤其是斥候接触战的老卒,都明白一个道理,这种时刻,除了笔直破阵别无活路,因为越绕路,只会越挥霍战马的脚力,而对方追杀只会更轻松,并且己方破阵必须要快,一旦人或马受了伤,也一样是个死字。
长锋营一伍斥候,或者回到陈青牛眼前的骑卒,只剩下那个肩头插有一枝箭矢的少年,浑身浴血,但所幸没有致命伤。
少年哭喊道:“是大隋边军的头等斥候,人人腰间悬挂青狮印……老伍长与我本来已经破开敌军骑阵,可是伍长说,如果没有人阻上一阻,那么谁也跑不掉,最后伍长
就故意放缓了马蹄,我根本不敢回头看……”
陈青牛迅速披挂甲胄,佩刀负弩,对所有人说道:“传令下去,汇合后,所有人直接南下回撤,我去去就回。”
少年哽咽道:“标长,别去!老伍长说过,悬挂青狮印的大隋斥候,隶属于大隋劲军……”
一骑突出,向北而去。
马蹄阵阵,铁甲铮铮。
少年斥候竟是还没有把话说完。
一名伍长沉声道:“按照标长的命令,一起南撤,我们
少年还想说话,伍长怒喝道:“这是军令!”
————
将近一个时辰后,土鸡坳长锋营斥候们仍是没有看到那一骑的南返身影,四十多骑,就地待命,气氛凝重。
虽说撤退路上,已经将这份军情,传递给一支相遇的兄弟斥候队伍,后者是一伍探骊营的老资历斥候,很快就会把这个消息火速送回铁碑军镇。
少年斥候已经拔掉箭矢,肩膀包扎妥当,此时与一名中年伍长停马北望,少年忧心忡忡,“那支斥候所
伍长无奈道:“等着吧。”
夕阳西下,一骑缓缓出现
一身铁甲,披着灿烂的金黄色。
那人身后还跟随无人骑乘的四匹战马。
四十多骑斥候几乎同时向前策马狂奔。
正是那位按照约定原路返回的年轻标长,脸色微白,一身血迹,对所有人咧咧嘴,“老宋他们四个,我都带回来了,没理由让他们留
原来四匹战马背脊上,绑缚着老伍长他们的尸体。
除此之外,战马两侧,还满满当当,悬挂着一颗颗敌骑头颅,鲜血早已流干,一张张脸庞或扭曲或惊恐。
这幅场景,同时意味着,年轻宣节副尉所面对的敌人,远远不止那十余人大隋斥候。
陈青牛望向众人,问道:“这二十三颗脑袋的军功,全部分摊给老宋
少年翻身下马,跑到驮着老伍长尸体的战马那里,少年斥候张开嘴,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他最后抬起头,哭得满脸眼泪鼻涕,“标长,我不要战功!我不配!”
陈青牛低头望了一眼战马马背上的尸体,说道:“我相信老宋他们,觉得你没丢长锋营斥候的脸,所以这份军功,你不拿,才是对不起你的老伍长。”
几名伍长面面相觑,若说这些了不得的战功,分给老宋几个,当然是不幸中的万幸,没谁有异议,一般来说,有这么大一笔实打实的功劳打底子,就算关内家里有十几口人,下半辈子也可以不愁吃穿了。只是所有人都无比纳闷,只听说有侵占军功的武人,哪里有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明明是自己浴血奋战得来的战功,却要送给麾下士卒?
陈青牛想了想,呼出一口气,“我想了想,铁碑这边可能通得过,但上报到马嵬大将军府后,可能会有人怀疑这笔战功的真实性,所以我想老宋五个,他们分去一半战功,其余的,我们四十多人均分,如此一来,比较稳妥,也省得因福得祸,横生枝节。再就是小跳蚤之外的四人,关内家属如何,你们熟悉他们家庭的人,最好麻烦大伙亲自走一趟,也帮忙他们出出主意,是一口气换成抚恤银子,还是给家中少年换取几份铁碑军籍,都可以慢慢谈,还有,千万别让某些败家子,或是无良亲戚给败光了,咱们怎么都要让老宋四个,走得安心。”
他停顿了一下,笑脸牵强,“这些事情,现
四十多骑长锋营斥候,听得人人红了眼睛。
年轻将种,
相反,年轻将种的这些话,絮絮叨叨,婆婆妈妈。
陈青牛沉声道:“回家!”
————
临近黄昏。
铁碑军镇最出名的这家酒肆,入夏后,除了卖酒之外,也开始售卖苦茶和酸梅汤,这两样都是扈娘子的拿手好戏,比那些酒水反而要更显得招牌一些,于是这座酒肆
陈青牛独自来到这座酒肆,巧的是陈青牛刚坐下,就下起了蒙蒙细雨,黄昏细雨相和,无形中为处处生硬的军镇,平添了几分柔和。陈青牛
妇人娇笑道:“好嘞,将军稍等~”
她那腰肢一拧。
许多醉翁之意不
只是妇人有些疑惑,为何这位年轻将军瞧着不太舒心?
陈青牛
之后就是一场乌烟瘴气的混战,本地酒客人多势众,自然护着扈娘子,只可惜捉对厮杀的战力,远不如那伙外乡练家子,双方大抵上是均势,总之你来我往,十分热闹,闹剧直到有人喊出“死人了”为止,原来不知何时有个年轻士子闯入战场,估计还没卷起袖子就给人一拳撂倒
最后这起动静不小的冲突,引来了城内四十骑和近百步卒锐士的严密围困,将军衙署的三把手亲自出面,只是谁都没想到最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那几个来自隔壁军镇的汉子,罚了三百两银子,就都给放了。按说道理
反正这段时日将军衙署的官吏,就没有一人敢来酒肆打秋风,生怕自己不小心就
陈青牛安静喝着酒,还点了一碟花生米作下酒菜。
他不像许多醉翁之意不
扈娘子抬头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雨幕,让生意清减了几分,不过她也从不缺生意,也算得了忙里偷闲的机会。
她犹豫了一下,坐
陈青牛笑着点了点头。
她笑眯起眼,“请我喝一杯?”
陈青牛愣了愣,无奈道:“可没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扈娘子笑了笑,“那就算我请你好了。”
她很快去拎来一壶酒和一只大白碗,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大半碗酒,小喝了一口,“城外有个姓赵的军爷,最近经常
陈青牛又不傻,当然不拒绝,玩笑道:“天底下最好喝的酒,就是别人白送的。”
扈娘子试探性问道:“以将军的家世,还缺酒喝?”
陈青牛笑而不答。
一顿酒,喝得断断续续,毕竟妇人还有生意要忙,陈青牛也就陪着放缓了喝酒速度,一直喝到了暮色将至。
最后妇人大概是实
陈青牛摇摇头,“这种天下大事,我不知道啊。”
妇人一笑置之,她没有仗着姿色,
倒像是没话找话,仅此而已。
陈青牛最后离去的时候,仍是结账付钱了,妇人有些生气,气得扬言以后再也不卖酒给他,他仍是坚持,最后笑着说:“要不要打仗,我是真不知道。可妇道人家,赚辛苦钱,到底有多难,我是真知道。”
沽酒美妇好像有些茫然,看着那个远去的落寞身影。
————
到了回头巷的院子,看到了谢石矶后,陈青牛摇头苦笑道:“暂时没有获,不过这也正常,如果这么容易到手,天底下谁不选择兵家修行。”
谢石矶点点头。
陈青牛说道:“跟小筑说一声,做顿晚饭,随便对付一下就行。”
谢石矶出门“传旨”去了。
隔壁住着的那位小夫子,喜欢诵儒家经典,大多时候嗓音不大,只有至快目处、快意处,就会不由自主地大声出。
姐妹俩已经算家境贫寒,他寄人篱下于姐妹门户之下,境况可想而知,所以翻来覆去,也就那三本书。
少年好为人师,喜欢讲大道理,姐姐小筑往往都听得进去,听得津津有味,反倒是妹妹小雾喜欢当耳边风,表现得不屑一顾。
老话是有春夏养阳这个说法的,所以又有了小暑黄鳝赛人参的说法,大为滋补,且性温,无虚不受补之忧。
小筑炖了一大罐子龙凤汤,其实就是野黄鳝与老母鸡,名义上是给陈将军的晚餐,不过偷偷截留了一小盅黄鳝,份量极少,只够分两碗,便给了正是长身体时候的妹妹和少年,只说她自己早就喝过了。
少年少女,青梅竹马,不过如此。
陈青牛喊小筑一起吃饭,少女没答应。陈青牛
谢石矶停下筷子,望向屋外的院子。
陈青牛随意道:“别管了。”
小院内,按照陈青牛
等到陈青牛喝完煲汤,起身来到屋门口,看到狐仙慵懒斜靠
它身后有两位俏丽狐魅的小丫鬟帮忙揉肩捶背,她们裙下露出一小截毛茸茸的灰白狐尾,显然是狐孙辈分的年幼狐。
与狐仙对弈手谈的棋手,正是那具木傀儡,盘腿而坐,坐
它每次落子棋盘,都得双手从棋盒扛起一枚棋子,做的是一件体力活。
不但如此,它还一语双关地讥讽道:“你这叫不叫‘狐疑不决’?”
狐仙更多心思还是放
陈青牛没有去凑热闹,就坐
至于这一魅一鬼魅是如何成为弈友的,陈青牛不感兴趣。
不曾想抛出这个问题后,狐仙和木偶同仇敌忾地冷哼一声,都不愿意理睬这位口无遮拦的陈仙师。
陈青牛苦笑道:“抱歉抱歉,我是想问有没有作祟害人的怪鬼物。”
狐仙身体微微前倾,落子
陈青牛眨了眨眼睛,没好气道:“我要是有这等觉悟,岂会一开始就打算跟你们相安无事?我不过是囊中羞涩,靠那点俸禄军饷实
狐仙犹豫不决的同时,神色流露出几分愤懑。
陈青牛闭上眼睛,笑道:“怎么,连这座鸟不拉屎的边关军镇,也有玄机?”
狐仙气咻咻道:“还不是回头巷入口处,那座寺庙里的臭道士!这家伙分明是个不学无术的骗子,却偏偏喜欢装神弄鬼,假扮那种通法术的道教神仙,更喜欢危言耸听,逮着谁都说家里潜伏有包
陈青牛睁开眼睛,笑道:“就没有去你们贺家?”
它嗤笑道:“贺府是军镇首屈一指的大户,和寺庙离着又近,那臭道士自然不会放过这笔油水,我嫌他当更夫每夜呱噪,就让一位孩儿狠狠拾了他一顿,
陈青牛讶异道:“是货真价实的道士?”
它无奈道:“那份谱牒应该不假。”
陈青牛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睛,像是
狐仙缓缓道:“军镇里不是没有异类,不过大多是些即便有害人之心、也无害人之力的小家伙,比如城南那棵老柳树,树龄不过四百年,只因为曾被两次雷击
狐仙娓娓道来,“其余还有一些类似搬财小鬼、托梦童子、香火小人的小东西,更害不得人,天性温和、畏惧阳气,尤其是因为父辈祖荫而诞生、享受供奉香火而活的香火小人,栖息于门楣之上,更是人间大小门户的福运根本之一。”
陈青牛一头雾水,好奇问道:“我只听说过搬财小鬼,托梦童子和香火小人是什么?尤其是那香火小人,这栋宅子就有?”
狐仙望向这位横剑
那夜七十二张儒家字符出世,它应该将陈青牛当作了出生于、而不仅仅是出身于洞天福地的仙家嫡传。
陈青牛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香火小人的秘密。
狐仙冷不丁问道:“你这种修行之人,也会为那点银钱而头疼?”
陈青牛开诚布公地解释道:“我既然选择了兵家修行,选择奋
洋洋洒洒近千字,陈青牛之言语,其实泄露了许多兵家修行的内幕机密,只不过一个狐仙,一个鬼魅,听去就听去了,哪怕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别人,也无大用,虽说也是授人以渔,可就像一张网眼大如簸箕的渔网,如何能够捕鱼?
其实,陈青牛也不觉得这头狐魅,对自己有害人之心。
这是一种没有理由的直觉。
总有些人,初看就不喜欢,有些人,则心生亲近,甚至一见钟情。
狐先成后成仙,然后一尾、两尾、三尾渐次增加,最终成长为九尾天狐,除去情字三地关,还有三座天门关,分别有水火雷三次天劫,从天门中流泻而下,任你是修炼出八根尾巴的狐仙,也无所遁形,十之八九都会身死道消,化作灰烬。
陈青牛有些好奇,下棋双方,虽然看似拌嘴不断,更像是一对损友的嬉笑打闹,但是看久了,就让陈青牛觉得很郑重其事,
那股杀机四伏,流溢出那张棋盘。
突然。
一阵叩门声沉闷响起,谢石矶去开门。
狐仙隐去身形,两头尚未能够隐蔽身形的年幼狐,则去灶房躲避。
绘木偶不知何时用棋子垒起了一堵“高墙”,它透过缝隙,偷偷望向门口方向。
陈青牛也站起身,走下台阶来到院中。
来者不善。
这也是陈青牛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