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面人答应了一声道:“好。”慢慢踱步走到了店门前。
白衣女子先走出店门,银面人回头望了一眼,视线落在角落的柳青身上。
柳青也向前走上两步,片刻犹豫之后,还是开口问道:“阁下可是……”
那银面人冲柳青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了,又接着说道:“柳姑娘若去朔州,路上还请注意安全。我此次返回中原树敌太多,不敢陪同,怕给姑娘惹祸上身。”
柳青心里想道此人必是聂远无疑了,可他为何要到处树敌、还放出灭人满门的狠毒言语?她百思不得其解。柳青恍惚间看到这个灰扑扑的影子闪到了屋外,想要问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银面人来到街上时,白衣女子已在对面的窄巷中等候。他纵身一跃,飞起数丈,就要跃到白衣女身边。
谁知他人在半空时,忽然斜刺里射出一道剑光,一个白影紧随其后而来,直指他的身躯。银面人余光晃见,身子如陀螺般滞空打个旋,闪过剑锋,平稳落在等待的白衣女身前。
空中那白衣女剑客一击未中,落地之后,又快步冲到窄巷巷口。她眼中喷火,一抖长剑指着银面人道:“姓聂的,我还没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敢自己钻出来。今天你插翅难逃,还我凌郎命来!”
十来名锦衣剑客也紧随着这剑客身后赶来,齐刷刷抽出长剑,指着并肩站着的银面人和白衣女道:“今天绝剑门就要斩杀武林叛徒,为武林除害。”
白衣女面容恬淡,微微笑道:“阿远,走还是打?”
银面人看了一眼白衣女道:“姐姐说了算罢。”
白衣女扫了一眼绝剑门一众剑客道:“动手难免要有死伤,可我今天不太想杀人。”
银面人点点头道:“好,那我们走。”
绝剑门的女剑客恼羞成怒,厉声喝道:“姓聂的,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她虽然极为愤怒,却不敢轻易出击,其余剑客也都踌躇不前。
眼见两人就要转身离去,众人忽然听得深巷之中传出一个声音道:“姓聂的,伤过人就想走?林姑娘让你留,你最好别不识好歹。”
十几人的轮廓从深处的雾霭中浮现出来,各个拖着一柄钢刀,为首说话那人便是天刀门排行第三的殷安。
两头分别被绝剑门和天刀门众人手拦住,银面人无奈地说道:“姐姐,好像走不了了。”
白衣女子继续微笑道:“那阿弟说该怎么办?”
银面人道:“不如试着讲讲道理。”
说罢他走上前两步,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刀削一般、但有着一对清澈眼睛的脸庞。
柳青在街对面远远望着,看见那人就是聂远无疑。她按紧了快刀,心想若是聂远和那女子有危险,她必会出手相助。
不过,那女子自己倒是不太认得……
“林姑娘,本来不打算在太原杀你,你要是愿意让出一条路,我可以过几日再送你去和凌令风团聚。”
聂远带着微微的哂笑,绝剑门林恨蕊听到这话,几乎要将剑柄捏碎。聂远一旁的聂寒也哑然失笑道:“你在鬼谷学了十几年,就是这么讲道理的?”
殷安遭到无视,愤而上前道:“姓聂的,识相的交出来三个人,老子饶你不死。”
“哪三个人?”聂寒转回身好奇道。
殷安横刀拦住窄巷,大踏步逼近上前道:“第一,柳叶刀柳青。第二,陌刀派李望州。第三,伤了我大师兄的那寒鸦怪人。”
他话音未落,已经和其他四名紧随的刀客挥刀砍来。聂寒更不犹豫,霎时从袖中甩出四枚发钗,只听得四声惨叫,四枚发钗已经插在四名刀客的手背上,四柄钢刀当啷落地。
殷安慌忙挥刀拦挡,连连向后退了数步。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铿锵顿挫的铁甲声,林恨蕊听见更加有恃无恐,殷安则是说了一声:“不好,是官府的兵马。”愈加向后退去。
聂寒想要接着对殷安出手,聂远一抬手拦住聂寒,对她耳语道:“夏侯中爱徒被逼疯,他本来就要去朔州找寒鸦的麻烦,咱们不用引他。”
聂寒点点头,不去理会天刀门。殷安害怕官府,咬咬牙对聂远道:“姓聂的,咱们的账还没算完,后会有期!”说罢转身率着本门弟子先撤了。
“还打吗?”聂寒转头问聂远。
聂远摇摇头,故意大声说道:“不打了,留他们一颗脑袋,下回杀个痛快。”说罢他和聂寒转身慢悠悠往深巷中走去,几乎将林恨蕊等十几人视为无物。
林恨蕊忍耐不住,飞身上前一剑刺向聂远后心,怒道:“纳命来!”
这一剑来得凶猛,柳青看得惊心动魄,差点忍不住发声提醒。还没来得及,聂远手心在背后的剑鞘上轻轻一拍,流苏飘舞,青霜剑飞出鞘来。
聂远手尚且未放在剑柄上,半空中的剑身已经“当啷”一声,将林恨蕊凶狠的一剑挡了下来。接着聂远身躯一转,长剑在他的牵引下转个漂亮的剑花,引着林恨蕊的剑转了另一个相同的剑花。
只听林恨蕊“啊”的一声惨叫,剑花在她脸上划了一个小小的血花。
聂远看着她失色的花容,戏谑的眼神中有一种折磨猎物的残忍。
这时聂寒已经走开七八步外,聂远也不再逗留,忽地飞起在林恨蕊的长剑上重重一点,将她踢倒在三四步外。与此同时他借着反冲之力,运起轻功,身影一瞬间就已模糊远去。
“告诉你师父,有胆就跟过来。要当缩头乌龟,就在洛阳洗颈就戮。”一声剑魔的余声回荡在巷中,经久未散。
聂远和聂寒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分毫,其余绝剑门剑客这才一拥而上,扶起林恨蕊问道:“师姐,伤到了吗……”“早晚杀了这恶贼……”
林恨蕊却是愣愣地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她知道聂远方才只需要一招就能置她于死地,他的武功似乎比那时回雁峰大战又精进地多了。她开始相信那魔头所说的要屠灭绝剑门,也许不是一句大话……
聂远和聂寒到了无人处,一齐停下,聂远犹豫地问道:“姐姐,我对那林姑娘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聂寒摇摇头道:“你若不嚣张跋扈些,怎能引得章骅跟我们过去?再说她在衡山杀你和柴姑娘时,可没见得心软。要是刚才让姐姐动手,她命早就没了。”
“不过……”聂寒微微蹙眉道,“那个契丹人说的话信得过吗?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聂远的思绪回到数月前的沙州……
“聂大侠。”耶律依霜的眼睛中充满着狡黠,“这件事即使我告诉你,恐怕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还要听吗?”
聂远刚刚送走了柴嫣,苦笑道:“辽国尊贵的萨满千里迢迢来沙州一趟,应该不是就想说这么一句废话。”
耶律依霜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不错。我答应过你,我是一名契丹的勇士,只会在战场上和敌人分高低。可我的叔叔不这么想,你师弟柴荣在我眼皮底下攻占了朔州,他大发雷霆,要动铁骑十万,把朔州夷为平地,老弱不留。”
聂远暗暗握紧了拳头,耶律依霜接着说道:“朔州是在我手上丢的,我会堂堂正正地夺回来,而不是像我叔父,去杀戮那些手无寸铁的人。”
“你也不想看见你叔父的威望再一日高过一日。”聂远补充道。
耶律依霜似笑非笑,点了点头。
“谢谢你告诉我。”聂远道。
“你还有手段救你的师弟?”耶律依霜奇道,“实话实说,我挺想见识见识……哦,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这次统兵的是我叔父的亲信——南院大王耶律袅古。若你能够除掉他,于你于我,都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了。”聂远回忆起自己和柴荣的不欢而散,仍是应道,“我的手段,你会见识到的。”
……
回到当下,聂远从怀中取出一封请柬,上面赫然写着“英雄帖”三个大字。这一封英雄帖的落款,自然便是柴荣。